林琅意点头:“嗯,你跟他的交情完全不用过问我,以前是怎么样,以后就是怎么样,不必在意我。”
庄岚依旧瞪着她:“我不信,你们所有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结果全都反悔。”
她说完就把小碟子丢在桌子上走开了,袁翡凑过来悄悄与林琅意耳语:“庄岚刚有个弟弟了,所以周围人对她,包括她的家人,嗯……落差比较大。”
林琅意顿了两秒,重新望向庄岚,她正左右巡视了一番,大约是这里的女孩子她平日里都并不屑于交际,所以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亭子的一条长凳上。
庄岚独处的时间里,视线中最后选中了一个人,高喊了一声:“小矮子,你过来。”
“庄岚我说了你不许这么叫我!”楚弘霎时火了,“我才几岁?我还会长的。”
“过了十八还能长什么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随着庄岚和楚弘离开,其他想要去玩水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往泳池走去,林琅意意犹未尽地盯着桌子上最后一块荔枝慕斯,最后还是忍痛放过。
不吃最后一块,好像是既定的默认礼仪。
她陪着袁翡往泳池边走去,女孩子们都换上了五颜六色的漂亮泳衣,果绿色的挂脖式,枫叶色的比基尼,酒红色的大露背……
林琅意目不暇接地来回看了好几遍,转头时袁翡也已经脱去了外套,是一件非常可爱的金黄色分体泳衣,裙边还有一串白色的柔软蕾丝。
“好可爱!”林琅意上手摸了摸她的刺绣蕾丝,安抚着脱去外套后像是脱掉壳的小蜗牛一样拘谨的袁翡,“我看那边还放着水枪,大概率都是闹着玩,别担心。”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一般,林琅意话音刚落,侧面忽然飞掷过来一个装满水的软气球,“砰”的一声砸在她的侧腰处,立刻炸开,里面装着的冰水“哗啦”一下全洒在衣服和裤子上。
她下意识扭头望向源头,甫一转头,那边紧跟着激射而来一串水柱,楚弘持着一把比他手臂更长的水枪直登登地对着她的眼睛射。
“听说你跟砚靳哥要联姻?”楚弘像是吃错了药一样忽然跟她杠上,虎视眈眈的。
他见林琅意错开脸躲避,恶意地逼近了两步将水枪档位拨大:“砚靳哥怎么不来?是不是嫌烦躲你呢?”
林琅意接连退开几步,她半身衣物都湿透了,半贴不贴地黏在身上。
可她根本没因为身上衣物的不适而局促瑟缩,依旧站得笔直。
林琅意没管衣服,只转头从头到脚缓慢地打量了楚弘一圈,又慢吞吞地从下往上看了一遍,然后摇着头笑了。
“你笑什么?”楚弘水枪一停,往前逼了两步,“你那什么表情?”
“砚靳不来,当然是因为懒得跟你……”林琅意及时收口,意味深长地睨他一眼,“原来他们说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林琅意摆摆手,“玩去吧。”
“看不起我?把我当小孩?”楚弘最恨别人这种态度,把水枪往林琅意脚边一砸,顿时毛了。
“不是吗?”林琅意懒洋洋地瞧着他,突然福如心至道,“我171,你才多高?”
楚弘突然就爆红了一张脸,嗓音都吊了起来:“你们有病吧?我还不到19岁,我会长的。”
“嗯嗯嗯,继续玩你的水枪吧,我以为是竞技运动水球,结果是团建互砸的水气球,小孩就去浅水区玩,哦对了,我真的171。”
楚弘气得喊破了音:“我会长高的!”
“好的,可我171。”林琅意突然就理解了180+的男人死都要刻在墓碑上的身高,这玩意儿可真好使啊,便继续拱火,“你努努力,先长到171。”
“我是我家唯一的香火,是独子,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你这种性格恶劣的暴发户以为让我程伯父和姑妈看走眼后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他彻底破防,大喊大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林琅意角度清奇:“啊?唯一香火啊?那你妈妈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楚弘震惊地张大了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林琅意眼疾手快,一把捡起脚边的水枪,冲着他张大的嘴滋了进去。
“呕……”楚弘猝不及防咽了两口,立刻被呛到,呕得脸红脖子粗。
林琅意撇嘴:“你是独子是谁的错?还不是你克你弟弟妹妹?做生意的都爱烧香拜佛,你回头听听你家祷词中有没有子孙满堂这句。”
楚弘还在咳嗽,闻言不可置信地梗着脖子抬头看她,一根手指更是晃动着直直指着她,彻底惊呆了。
他从来没听过别人敢这么蛐蛐原家和楚家的。
林琅意脸上逗弄的笑就没停过,她初来乍到,只能把这些话模糊在玩笑和反击的边界间,用最甜美的微笑吵最凶的架。
“而且性格恶劣怎么了?”林琅意说,“乖巧、懂事、听话这种利他性的规训赞美之词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人服从安排,表面上受了表扬,实际上什么实际利益也得不到。”
庄岚忽然朝她这里望了过来。
林琅意若有若无地往她那儿飘去一眼,两人的视线接触,庄岚立刻就撇过了头。
林琅意笑了下,重新面向楚弘:“反而你这种难管教的刺头才能得到一切,但是我劝你,眼界放高点,别成天虚空索敌,有那闲情逸致,多游游泳看能不能运动长高。”
楚弘涨红了一张脸,他听到周围人OO@@的笑声,知道大家又把自己当成了小孩看。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像一只充饱了气越涨越大的河豚,气急败坏之下瞥见水上飘着的球,一指,挑衅道:
“水球有什么玩不了的,我们本来就是来玩真的,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小孩。”
他想着水球号称水上足球,对于体能和水性的要求极高,林琅意一个纤瘦的女生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一个男的?
更何况他们这个圈子以前也是玩过的,而林琅意第一次来,这辈子有没有玩过水球这种运动都难说。
楚弘越想越是胜算,优势在我,势必要让大家都看看谁是嘴强王者:“谅你也撑不住四节比赛,我们玩两节,你要是输了以后就再也别出现在我们面前,这里不是你能混的圈子。”
“哦,”林琅意脸色不变,“那你输了呢?”
楚弘想当然地用鼻孔看人:“你要多少钱?”
“嗤……”林琅意嘲讽一笑,“钱?怎么好意思跟小孩要钱。”
他的眉毛又要竖起来了。
“告家长也不太好,打小报告是小屁孩才干的事。”林琅意思索一番,笑得眼睛弯弯,“可是子不教父之过,不好意思叨扰你父母,你输了就让你堂哥跟我道歉吧。”
她一字一句道:“以后每次有你出场的活动,你堂哥都得亲自开车来接我,嘿,偏偏我每个圈子都混。”
第12章
楚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听到这事很有可能牵扯到原楚聿,突然就瞻前顾后跟焉了的黄瓜的一样气势弱了大半。
他正喏喏着要否决,却猛然瞧见林琅意背后的人,顿时脸色巨变,讪讪地喊了句:“堂哥……”
林琅意脸上的笑一窒,跟着扭过头去。
原楚聿不知是什么时候在的,他站在环形门之下的庇荫处,没有被太阳晒到一分一毫,唯有一点反射的光从水面遥遥映在眼尾,他没有往楚弘那里分去一眼,而是自始至终无声地盯着她瞧。
“泳衣送到了,来选吗?”
陶姝惊讶:“这里的商业区不是还没开放吗?居然有泳衣卖吗?”
原楚聿的视线在林琅意湿透的侧腰上停顿了一秒,移开:“砚靳让人送过来的。”
萧璞城又侧头往神色平静的原楚聿脸上瞟了一眼,表情不明。
“堂哥,我们那个打赌不算的,我……”楚弘着急起来。
可是原楚聿犹嫌不足,淡淡地补上一句:“赌注很好,另外,你爸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输了的话,除了刚才所说的要求,这趟金沙溪岛的钱都由你出。”
楚弘大惊失色,他顽劣成性,爸妈一直宠着,先前终于被狠狠制裁了严管零花钱,并且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推手就是他这个堂哥。
从那之后,他手头就再也没宽裕过。
这趟游玩如果都是他出钱,起码三四个月他什么娱乐活动都参加不了了。
楚弘悔不当初,手忙脚乱地摆手:“堂哥堂哥堂哥!我……”
原楚聿转身带林琅意去选泳衣,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脸上如常的浅笑配上毫无波澜的语气,有一种隐隐的威慑:“是男人的话……哦,小孩确实不用请客。”
林琅意听着身后楚弘又气又急的哀嚎声,跟着原楚聿重新穿过花园去东面的更衣室。
她的脑海里正在疯狂复盘方才说的话,有没有可以胡说八道的角度来让原楚聿相信她对他这位堂哥并没有意见。
“原来你有171?”他先开口,寻了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毫无杀伤力,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林琅意沉默两秒,决定坦白从宽:“其实没有,差2cm。”
原楚聿略有不解地侧过头瞥了她一眼。
“啊,我就是试试你们男的的常规操作,感受一下虚报身高的虚荣感。”林琅意振振有词,“你们不是168说170,172说175,178说180吗?那我这吵架的时候加个码也不过分吧。”
“再说了,”她低头扫视了自己一圈,像是一株骄傲的茁壮成长的小麦,“我是没突破170,可那楚弘也没我高啊,出门在外,面子都是自己挣的,吵架不就是挑着最一针见血的角度扎吗。”
原楚聿好像抿唇笑了一下,花园里隐隐绰绰的阳光透过树叶投在他脸上,让他此刻看起来无比温柔。
“是因为程砚靳做的不好,所以才需要你这样辛苦地自己挣面子。”他忽然开口。
“你今天第一天来,带你进圈子的人却不亲自出面本来就是一种轻视,而引荐人的轻视会传染给其他人的第一印象,只是有些人善于伪善,另一些譬如楚弘这样被宠坏的蠢蛋会直接表现出来。”
林琅意愣住,她没想到原楚聿会这样维护她,在教训楚弘后,还能毫不留情地批评“始作俑者”的程砚靳。
这可是他好兄弟,他都能这样公平公正地为她站队,还在她面前说程砚靳的不是。
她当然知道楚弘的价值观,世家看不起富二代,富二代看不起暴发户是这种人骨子里的鄙视链。
更别说她是干实业的,那电视剧里,霸总都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变了身份,全是什么高科技新贵、投行操盘手……玩的都是金融科技这种一听就高端的玩意,哦,比如眼前的人,家中就有涉猎。
而她一个养珍珠的,就像那些路边摆摊开店的,其实真的很有钱资金链很富裕,可听起来就是不上档次。
谁说工作没有三六九等,谁说人没有三六九等,只是大家都不说出口罢了。
可是原楚聿似乎对她从来没有偏见过。
林琅意真诚感慨:“聿哥,你真的是个好人。”
原楚聿却看她一眼,忽然唇角一抿,笑得有点捉弄的意思:“我是好人?那我怎么记得,符合利他性的规训之词的我让人觉得无趣和伪善,所以你第一次见到我才怀疑我不是好人?”
在这儿等着她呢!!
林琅意的额角突突地跳,这人到底听到了多少啊救命,而且初见时是她偏见多疑了,她承认,但也不至于现在开始翻旧账吧。
她硬着头皮,多年来的舌灿莲花功底大爆发:“但是,聪明、果断、成绩优异、擅长人际交往是利己的内部积分,你同样做的非常完美,是别人家的小孩。”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君子论迹不论心,想要获得周围的人的一致好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回敬。
“况且,那些懂事、大度的外部积分虽然利他,却让本来就拥有强大内核的你显得更加超然绝尘,谁说‘利他性’和‘不好惹’不能共存呢?你如果先用‘利他性’让他人尝到甜头愿意为你所用,再加以‘利己’,这不就是答案吗?”
原楚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阳光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滑过,经过眼睛时难得让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有了点光泽。
他轻声说:“所以你之前也是那样拿到你家Y市和G市其中一个公司的,对吗?”
林琅意脸上一僵,脚步跟着乱了。
他不急不缓道:“借着商业贷款的机会转了法人,明面上是你背负债务赌一把自动化清水养殖,实际将整个公司都提前拨入了你的口袋。”
“那公司不管最后给谁,你已占先机,你如果不签字,谁也从你手里拿不走。你下手毫不留情,嘴巴上倒还是说着甜蜜温馨的话。”
他一针见血:“俗称,嘴甜心硬。”
两人彻底走出花园到了廊檐之下,阳光再不能直射,空气都稍稍冷凝了些许。
林琅意的脸色同样阴晴莫测。
原楚聿脸上却仍然挂着温和皎然的笑:“林伯父只说了你贷款赌政策赌对了的事,夸你有先见之明,剩下的都是我猜的……所以第一次我想来见见你。”
他见林琅意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浑身像是竖起了刺一样,柔了声线安抚:“别怕,我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其实是同类。”
林琅意干巴巴地反问:“同类?”
“嗯,你答应人做一件事时哪怕心里不喜,答应的话也是痛快爽朗的,因为如果推三阻四最后却还是做了,那那些牢骚话除了让对方降低对你的评价外根本没意义;但你如果想拒绝一件事,你会在言语上极尽为他人着想,然后在行动上直接拒绝,对吗?”
他冲着她微微笑着:“很厉害的女孩子,总是反人性的。”
林琅意心里七上八下的。
尤其是这种情况下,她还要向他开口。
可偏偏原楚聿此时说话的声音温柔到爆,林琅意心一横,顺着他拉进距离的那句“同类”直接把程砚靳说的那个大宗现货市场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
原楚聿侧着脸凝视她,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为何事而来。
他在谈正事和闲聊时完全是两个姿态:“我需要一个理由。”
终于到了重中之重的话题,林琅意的肩膀打直绷紧,打包票:“林氏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仍然一动不动的,鸦羽般的黑长睫毛敛起,就那样看着她。
林琅意恍惚之间觉得那双眼睛里是有翻滚的情绪在的。
他好像正在清晰直白地通知她,他能帮她。
他能很轻易的、很简单地、举手之劳一样帮助她,只要他愿意。
当然,这需要她再给予一些诚意。
生意场上,没有慈善家。
可惜林琅意答错了。
她将核心区内的技术再次介绍了一遍,说了林氏珍珠的光泽度,皱皮情况的减少,品控的稳定,客户的青睐,甚至在最后表示可以给予一定的利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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