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况拉着她在床上躺好,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好好睡觉,我去陪他。”
“好。”李书妤扯了下他的衣袖,“你快去。”
许况有些贪心的抱着她,拖延时间说:“等会儿。”
许清觉作息很准,也能睡整觉,距离他醒还有几个小时。
李书妤已经很困,“别忘记了。”
靠在他的怀里,生理和心理似乎都能感受到充盈的爱意,她不再吝惜表达,“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在出国之前,我还准备了表白的话。”
许况在过去感受过、分开后在记事本里看到过她的喜欢。有些遗憾的是,没有在很正常的环境下听她表明心意。
“什么话?”许况低声询问,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低头发现李书妤已经睡着了。
许况一夜无眠,心底涌现出异常的躁动,无数次想要把熟睡的李书妤叫醒。又忍住了。
他很想听曾经错过的表白。
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李书妤醒了一次,天还没有完全亮,卧室里乌蒙暗淡。
大脑并不清醒,半睁着眼睛只看到许况靠在床边,见她醒了又靠过来。
低语了几句,李书妤没有听清,胡乱点头应答。他觉得有些好笑,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出去,应该去了隔壁,许清觉快要醒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被窝温热,李书妤抱着被子半梦半醒。
很轻的敲门声,响起了两三下。
没有人应答,许清觉有些吃力的抱着猫,踮起脚尖扯下门把手,先探进去一个脑袋看了一下。
看到了熟睡的李书妤,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跑向床边。
先将猫放上了床,猫叫了一声,他立即将手指放到嘴边,嘟着嘴巴示意小猫安静。
猫果然没再叫了,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卧。许清觉趴在床边,下巴抵着交叠在一起的胳膊上。看着睡着的李书妤,因为许况告诉过他不可以吵妈妈睡觉,他就安静的等着她醒来。
李书妤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
一阵突兀的响动,她忽然惊醒,许清觉已经将桌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妈妈。”
李书妤拿过手机,“谢谢宝宝。”
看清来电显示时,整个人清醒了几分。
接通电话,对方是个很沉静的女声。
“他同意探视了。”
第116章
许文程之前的案子结得很快,谋杀证据确凿、非法经营数罪并罚,被判处了死缓。
结案判刑,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是他和李修鸣之间的牵扯依旧存疑。
李修鸣和许文程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私下联系也不多,没有多少交情,甚至因为项目审批的事情闹得很僵。
但李修鸣在被逮捕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又来自许文程。
李书妤不相信在父亲的事件里,许文程真的无辜。
自从许文程入狱后,从滨州到京市,李书妤不止一次提交过探监申请,但都被许文程拒绝。
这次许文程同意的很突然,李书妤安静了几秒,问:“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今天下午就可以来。”
李书妤应了一句“好。”
挂断电话,带着许清觉下楼吃早餐。
见到许况还在,有些意外他还没有去上班,又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休息日。
自从入职宇视科技之后,许况的工作强度没有以前大,正常工作还能有双休。
许况将热好的牛奶沿着桌面推到李书妤面前,见她有失神,“没睡醒?”
李书妤摇头,低头喝东西,“许文程同意了探视。”
闻言,许况并没有表现得多意外,“蒋世同被调查了。”
李书妤有些诧异,“你知道蒋世同?”
李书妤突然想起结婚的时候,许况告诉她很多许文程的事情,还提到了靠山。
他好像比她知道的要多一些。
李书妤说:“你是不是也在查这些事情?”
许况点头。
将涂好果酱的吐司递给她,说:“蒋世同还在秘密受审,已经查了一个多月。”
李书妤拿着东西,却一口都吃不下,“他被查和许文程有关系吗?”
“有。许嘉意是蒋世同的小孩儿。”
李书妤愣住。
许从霖的葬礼上,见到蒋世同和许嘉意待在一起,她就觉得很怪。蒋世同那样高级别的职位,居然会出席一个普通商人的葬礼。
听到江昱婉说蒋世同喜欢昆曲的时候,李书妤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江昱婉曾经是著名的昆曲演员。
之前她一直想不通,许文程明知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为什么会甘心帮别人养儿子。
心里产生过无数的猜想,听到许况的话,混乱的思绪才像是找到了出口,可是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的疑惑也曾经是许况的疑惑。
许况发现蒋世同和许嘉意之间的关系,也是通过江昱婉。
李书妤不知道,在滨州的时候,江昱婉对许况也说过同样的话——蒋世同喜欢昆曲。
那时候,许况正在搜集许文程犯罪的证据,或许江昱婉发现了他注资别有目的,特地透露了这个信息。
听到江昱婉的话,许况想起了许延曾经随口一提的那句,“许文程把老婆当作投名状”。
许嘉意的身份是最好的突破口,许况借着工作的名义,将蒋世同约了出来,从他身上拿了一些东西,做了鉴定。
结果不出所料,蒋世同和许嘉意是父子关系。
许况在许文程入狱之后,就向负责审案的人提交过一些材料。
不过像蒋世同这种级别、又快退休的人,要调查并不容易。
好几个月过去了,才得到他被传唤审讯的消息。
-
下午,许况和李书妤一起去了许文程服刑的监狱。
不久前许文程由滨州监狱移交到京市。
到了监狱,负责传唤的警察说,许文程只愿意见李书妤。
最后李书妤一个人去了探监室。
坐在椅子里等了好一会儿,防护玻璃那头才出现了许文程的身影。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昔日衣着光鲜的人穿着囚服,苍老又狼狈。
看到李书妤,故作无谓的笑了一下,在坐落的时候还刻意维持体面似的,身形挺直。
通过听筒传递的声音有些失真,“真想不到,这么执着来看我的人居然是你。”
李书妤说:“我也没想到。”
“听说许况离开远洲了?”说起许况,许文程几乎咬牙切齿,“把我送进来,他又得了什么好处。现在算什么?哈哈,现在一无所有了,现世报?”
李书妤眼底冷了几分,“送您进来是除害,现世报也会是好报。一无所有的人是您。”
周边探监的人大多都在说暖心的话,只有李书妤怎么扎心怎么来。
“缓刑?”李书妤几乎要冷笑,“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有靠山罩着,能争取将刑期减下来?做梦吧。”
被说中了,许文程眼底闪过异色,哼笑一声,“什么意思?”
李书妤手撑着台面,靠近了几分,“我的意思是……”她带着几分直白,“你就没想过自己的靠山会倒?”
蒋世同已经被调查,结果还不得而知。李书妤只是想试探,却见许文程沉默下来。
“过去你做过什么,应该比谁都清楚。怎么,还以为没留下任何证据?”李书妤短暂停顿,“嘉意很可爱,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许文程顿了下。
随即强装的淡定龟裂了。
在滨州的时候,许文程还能从“狱友”口中得到消息,自从被转移来了京市,他就没办法得到任何讯息。
这次移交让他心里很不安定,这才同意探监见面。
他一直在想没有出事,如果真的出事了,他现在应该被隔离审讯。
可李书妤的话打破了他先前的想法。
她神态淡定,提起许嘉意时像是已经知道一切。
对上李书妤的视线,他猛得从椅子上起来。
话筒掉落在一边,失控大喊,“那个杂种,我就知道那个小杂种会坏事!”
随即被旁边得狱警按了回去,警告他安静。
李书妤看着他发疯。
暴怒无法消散,许文程一双眼睛猩红,像是褪去了人皮,面目狰狞可憎。
他的情绪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狱警拉起来,试图带他回去。
许文程又安静下来,重新拿起了听筒。
“你在胡说,是吗?”
李书妤没说话。
“谁让你来说这些的?”
李书妤还是没有开口。
她身上有种和许况很相似的冷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屑又冷漠。
许文程被她的眼神刺到。
“你和你爸其实很不像。”他突然说,“他没你果断。”
李书妤的视线停住,手握紧了话筒。
见他情绪已将近崩溃,她问:“打给我爸的最后一通电话,你说了什么?”
许文程靠在椅子里,“电话?”
回忆了一会儿,他低低笑了几声,声线很低,“好像是告诉他······他要是进去了,我会帮他好好照顾还在国外求学的女儿。”
他说着,眼底露出让人反感的阴毒笑意。
许文程被两个狱警拉走了,防护窗的那一侧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李书妤拿着听筒,好半晌没有放落。
有人来提醒她,时间已经到了。
她紧抿着唇,有些缓慢的起身往外走。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记忆里的那个夏天格外炎热,李书妤上完手绘课,接到了国内打来的电话,听到李修鸣出事的消息。
几周后她终于通过繁复的申请,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他明明告诉她一切都会好的,还说出狱后想要去南州生活。
原来一切都是骗她的,从被拘留调查开始,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许文程用她来威胁。
李书妤的视线模糊。
已经是早春时节,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书妤。”
听到声音,李书妤抬眸,视线在高挺的许况身上停落。
他几步走了过来,看着她明显很难过的神情,什么话都没说,将她揽在怀里。
清冽的熟悉气息,李书妤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溺水一般的感觉才逐渐退散。
*
探监其实是检查组的刻意安排。
他们从蒋世同入手,虽然能查到蒋世同和许文程早有勾结,却撬不开两人的嘴。
许文程情绪崩溃之下对李书妤说出了曾经威胁李修鸣的事情,调查组根据这些蛛丝马迹,重新彻查了多年前李修鸣的案子。
这一查,牵扯出了正在或曾在滨州任职的大批人员。
蒋世同是级别最高的那一个。
许文程自己的妻子攀上了蒋世同这棵大树,攫取利益的同时也乐意为他效力。
多年前整治的风吹到了滨州,蒋世同将曾经最得力、却已经离心的李修鸣推出去顶罪。
许文程推波助澜帮蒋世同,用远在国外的李书妤逼迫李修鸣认罪自杀。
所处的环境利益牵扯、盘根错杂,李修鸣在追逐权力的过程中被搅入其中,最后成了一个替死鬼。
他有把柄在蒋世同一行人的手里,并不全然清白,却也没有贪那些钱。
调查结果出得很快,李书妤探监许文程的第七天,蒋世同罪名落实锒铛入狱,在退休的前一个月被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
许文程改判死刑。
庭审公开,李书妤去了现场,坐在旁听席位,听完了两人的审判结果。
当天相关部门也出了通知,对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李修鸣事件进行了重新界定、说明。
李书妤也看到了江昱婉,她穿着一件湖蓝色旗袍,清冷又温和。
李书妤听许况说,案子审查之所以这么快,是江昱婉主动提供了证据。
从法院出来,即将乘车离开的时候,她对李书妤说,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被当玩物,知道对方有权有势,她就瞒着许文程,想尽办法将孩子生了下来。她知道,这可能是那场肮脏交易的唯一证据。
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女人,把别人施加在她身上的伤痕变成利刃,等待时机尽数还了回去,也刺得伤害过她的人头破血流。
昆曲很好,只是江昱婉余生都不会再唱。
—
连续几天都在跟进案子,看到判决公示的时候,李书妤浑身泄了力气。
晚饭没有吃多少,就回房间睡觉。
跌落在床铺间,困倦的身体似乎还没有得到休息。
昏暗的房间,卧室门被推开,走廊里的光露了进来。
床侧的位置下陷,随即靠着她躺下,温热的身体驱散了李书妤无意识的冷意。
她转身,没有开灯,也看不清他的脸:“许况。”
他低声应了一句。
他们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偶尔说一两句话。
凌晨两点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莫名的鼻酸感袭来,李书妤静静靠着许况,开口有些哽咽,“我的心情,现在好像不太健康。”
许况将她整个人抱住,手掌轻抚上她的背。
他知道许文程带了刻意的那些话,让李书妤觉得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扶住李书妤的肩膀,问她要不要去看日出。
李书妤“啊?”了一声。
在他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起身将她从床上抱起,下楼走到门口,空出一只手拿了地上的鞋子。
早春的凌晨气温很低,到了外面,冷风一吹更加清醒。
许况将她放进车里,系好安全带,车子在黑暗中疾驰而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城市璀璨的灯光渐渐少了。
车窗半降,在超速的疾驰之中,李书妤刚开始很安静的坐着,最后低声哭泣。
风声很大,她的哭声没那么明显。宣泄而出的难过,也随风飘散。
寂静的高速路上,许况是她情绪崩溃时的唯一陪伴者。
车子走过了一段盘旋的山路,在一处能看到瑰丽日出的山顶停靠。
许况抬手擦掉了李书妤的眼泪,“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心情会不健康吗?”
李书妤低声说:“我在想,如果没有我,会不会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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