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鸣得知自己要出事,辛苦筹划,送她出国远离泥淖。
张挽俪发生意外前的那封信,字字句句都是不舍爱恋,以及难以言说的愧疚。
他们都走了,却留下不舍、愧疚、自以为是的弥补。
这让李书妤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连责怪都不那么纯粹,怨恨没法说出口。
她深陷在挣扎和痛苦里。
张挽俪去世之后,她明明没有那么难过,在得知消息的时候,连眼泪都没有掉。
可是身体比她的心更能感知到情绪,她开始失眠、频繁做梦,吃不下东西。
照顾她的保姆想要安慰她两句,可面对她总显得冷漠的眼神,又不敢轻易开口。
李书妤看起来很正常,每天正常上下学,偶尔还谈个恋爱和小男友喝奶茶约会,可精神状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没过几天,来滨州大学交换的许况住进了公寓。
住进来的前几天,两人冷淡打过招呼,各回各房间,相安无事。
有一天,晚归的许况看到李书妤穿着睡裙蜷缩在沙发里,气候还没有回暖,她这样的穿着看着都冷。
许况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怕她生病,走过去想叫她起来。
走近了,闻到浓重的酒味。
她年龄不大,坏习惯却很多,和在学校恋爱传闻不断,在家里半夜酗酒。
许况皱眉,握住她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想要提醒她两句,不要这么喝酒。
话没说出口,却发现她在哭,没有声音,满脸的泪水。
白皙的脸被眼泪洇染的绯红,看上去易碎又可怜。
喉结几番吞动,要冷声提醒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扶着她温凉的胳膊,拿了纸巾给她擦脸,“别哭了。”
默默哭泣的人看了他一会儿,扑倒他怀里出声大哭。
等她哭累了,许况将人送回她的卧室。
抱着她抵开房门,看到倒在床上的酒瓶和满床单的酒渍,根本没办法睡人,怪不得她跑到客厅睡沙发。
他将人安置在床旁边的靠椅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备用床品。
那天家里的阿姨请假回了家,夜已经很深了,许况也不好打电话打扰,暂时将人抱回了自己的卧室。
那晚喝醉了酒的李书妤躺在他床上,双手抱着一只枕头,喋喋不休的说了大半晚上的话。
问他:“你是谁?”
他在实验室对着电脑坐了一天,代码看的眼睛发疼,现在见李书妤躺在自己床上,只能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短暂休息。
淡声说:“许况。”
“许况是谁?”
他没答她。
“许况是哥哥。”她像是自己想起来了,语气变得难过。
问他为什么不去申市找自己。
说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亲戚家的小孩儿总是针对她,阿姨和叔叔都冷落她。
说她把他送的娃娃弄丢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后来一直没买到同款,因为其它娃娃都很好看,他送的那个丑。
指责他现在不喜欢自己,每次见面都那么冷淡的对待她。
说到最后,又吵着要喝水。
许况起身,拿了杯子递给她。
喝完了水的人总算安静下来,侧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他。
她眼神湿润,带着无害和依赖,许况心里莫名软了一下,替她盖好被子的时候问:“怎么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很低的说,她现在有点儿难过,也有点儿想念妈妈。
她刻意强调只有“一点儿”,可眼底的难过和思念分明浓重到化不开。
有些无法直视这种脆弱,许况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难得柔和:“先睡觉,睡着就会好一些。”
“睡着了就不会难过吗?”她问。
他说:“睡着会短暂的忘记难过。”
李书妤那晚睡的很好,没有失眠、没有做噩梦。
可能是酒精发挥了效力,也可能是因为有人陪着。
李书妤觉得,是许况的房间好,他的床也很舒服。
因为她回到自己房间睡觉时,又会失眠、痛苦、害怕。
被折磨到情绪快要崩溃时,她在半夜,等许况睡着之后偷偷去他的房间。
小心翼翼的找床上的一小块位置躺下睡觉。
第二天,刚睡醒的许况看到被子里露出的白皙手腕,整个人都愣住了。
摇醒她,冷声问:“你做什么?”
李书妤没睡醒,有些懵懵的,“睡觉呀。”
“不能在我房间睡。”他声音又冷了一些,停顿了一会儿,“更不能在我床上。”
李书妤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想要点头,又摇摇头。
“我真的很想睡觉,很困也很累,可我睡不着。是你说的,睡着就不会难受。”
许况安静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我一个人的时候有点儿害怕。”
“害怕什么?”
她垂眸时神色安静,细软纤长的睫毛遮盖了情绪,低声说:“总做噩梦,梦见我妈妈。”
卧房里安静了许多,窗帘被风吹的轻微摆动。
许况目光移开,半晌又看向实在有些可怜的女生。
他凉薄又心硬,觉得不应该给自己招惹麻烦。
他不清楚李书妤是否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清楚,自己并不是她的兄长。
他们不该这样没有界限的亲近。
她不小了,可是无助难过的时候,却还像是没长大。
也没意识到,他们不是小时候,晚上睡在一张床上的行为有多不合适。
或许意识到了,只是惯性的,难过无措的时候,又像小时候一样依赖他。
“我找人陪你。”他说。
李书妤拒绝,“和不认识的人待在一起,我更睡不着。”
“有没有同学朋友,叫他们来家里住。”
她摇头:“没有。”
她是转学来的,又因为性子太冷,再加上李修鸣那样的身份,所以给同学留下了高傲不好相处的形象,没交到什么朋友。
许况都被她整无语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到了晚上,还是妥协了。
给她留出了床,自己在沙发上睡。
陈心岚突然来公寓的那天,其实算是意外。
那几天老师布置了繁重的任务,许况从早忙到晚,异常疲累。沙发窄小,他身高腿长也睡不好。
早上李书妤醒来时,见他睡得很难受,叫醒他,说自己就要起来了,让他到床上睡觉。
累极了的许况听从了她的建议,躺到床上补觉。
可难得遇到星期天的李书妤,因为生物钟早醒,清醒了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陈心岚到公寓没见到李书妤,去卧室找了也不在,阿姨又说没看到出门。
陈心岚去了许况的房间,以为许况不在,门没锁,她推门就进去了。
结果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两人。
陈心岚愣住了,在门口站了半晌,关上门出去了。
在楼下喝茶和保姆聊天,询问李书妤近况,又询问许况和李书妤相处怎么样。
阿姨说,挺好的,就是可能还不熟悉,看起来挺冷淡的。
陈心岚没说话。
过了一个多小时,睡醒了的许况下楼,见到了一脸冷意的陈心岚。
她打发了保姆出去买菜,没有避着睡醒下楼吃早餐的李书妤,当着她的面提醒许况。
“你知道,书妤是妹妹吗?”
许况眸色很淡,“嗯”了一句。
“知道你们从小到大关系都好,但现在她长大了······”她短暂停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还是要注意分寸,要避嫌。你要让别人知道了,怎么看待我们母子?”
母亲想尽千方百计攀附上了许文滨,儿子又要攀附许老先生最疼爱的孙女。
陈心岚都能想到那些人的嘴里会说出什么话。
许况听着母亲的话,神情疏冷,语调更冷:“她还没成年,一个小孩子,我不可能和她有什么。”
陈心岚也明白,年纪还小的李书妤根本不会和许况有男女之间的想法,但还是说:“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免得你犯糊涂。许况,不要让我难做。”
李书妤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理解,又有些不理解。
这天,李书妤知道,许况并不是许文滨的孩子,也不算她哥哥。
许况因为陈心岚的那句“注意分寸、要避嫌”和李书妤渐行渐远、关系更加冷淡。
没过几天他搬出了公寓,回了京市。
第35章
几个小时飞行落地,李书妤和许况一起回了揽星湾的公寓。
下午的时候,许况在家里办公。
他的手上还裹着纱布,李书妤换药的时候就发现伤口已经好了,可许况打电话的时候以自己身体不舒服为由,没去公司。
公寓的位置很好,从宽敞明亮的落地玻璃看出去,可以看到京市繁华的街景以及远处的连绵山林。
李书妤最近觉很多,靠在沙发里抱着抱枕看许况工作,没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许况中途起身倒水,看见她已经睡得闲适松散。
去房间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好,在她旁边坐下,垂眸看了好一会儿,全当疲惫工作后进行的休息。
不得不承认,她很赏心悦目。
可她又不仅仅有外表,性格里带了独特。
别人都说她是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小公主,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和不安。
许况了解她的过去,但除了很多年前她醉酒吐露真心的那一次,他再没有听她主动说过任何关于她自己的事。
她没有说过李修鸣和张挽俪的失职,也没有说过她在许家是否过的开心。
许况有时候会想,李书妤未必不知道那些对她好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只是不点破。
这种不点破的背后,是她通透聪明,还是害怕失去?这不得而知。
许况靠在沙发里,清冷的眼神一直落在睡着的人身上。
他又一次想到了张兆临的提议。
这段时间工作忙碌,要向许家公布结婚的事情也让他分神,他并没有仔细考虑是否应该要个孩子。
现在,他开始思考提议的可行性。
他知道,李书妤不是会喜欢小孩儿的人。
他也不喜欢小孩儿,不觉得自己会有耐心和别人孕育教养一个孩子。
只用几秒钟的时间,许况否掉了张兆临的建议。
可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在此刻存在了偏差。最初结婚的目的是股份,现在只能通过孩子才能顺利实施计划。
可是,在做出是否生一个孩子的决定时,他忽略掉了这个最关键的因素。
起身回去工作,他想,就算要孩子,现在还不到时候。
性格敏感的李书妤,会给他带来很多变故。
·
李书妤睡醒已经是傍晚,几个小时的深度睡眠让她感觉滞后,看到房间的装饰时居然有些陌生。
胳膊挡住眼睛,身体缓慢的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了公寓。
她转身,看到在岛台工作的人。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房间里面没有开灯,电脑页面的光照在他带着几分疏离的脸上。
他应该忙了一下午,神情并不轻松,可异常专注。
李书妤抱着毯子坐起来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发觉她的目光。
过了好几分钟,起身要去阳台接电话的人发现她醒了,靠在桌子旁接通了电话。
打电话来的人是陈心岚,她从别人口中听说了许况和李书妤结婚的事情。
不知道陈心岚说了什么,许况淡声“嗯”了一句,看向李书妤。
“她不方便,我工作也忙。”
“······”
过了一会儿,他说:“······明天再谈。”
接完这个电话之后,许况伸手疲惫的按着眉心,触及到李书妤的视线,“想吃什么?”
说起吃的,李书妤神情恹恹的,向后靠着沙发,“什么都不想吃。”
她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昨晚抱着她的时候,许况就觉得她瘦了很多。
他拿过外套,又拿了车钥匙,将人带出了门。
车子在超市门口停下时,李书妤都没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被他带着去了时蔬区。
许况挑菜的动作不太熟练,但效率很高,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将要用的东西放进了推车。
李书妤跟在他旁边,“你要做饭吗?”
“嗯。”
李书妤伸手接过他从货架上拿下来的东西,放进购物车,带着几分好奇询问:“你会做?”
许况回头看她一眼,神色矜冷,“应该比你会一点。”
李书妤难得没有反驳,跟在他身后安静了好一会儿,说:“我其实也会。”
许况来了点儿兴致,“不是黑暗料理吗。”
“才不是。”
有人路过,李书妤往旁边让了一下,和许况拉开了一些距离,等人过去了,许况已经走远了,也不知道等等她。
李书妤没去找他,慢慢悠悠逛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几分钟,许况出现在她身后,“还要买什么东西?”
李书妤心里的那点儿阴霾散了,随意道:“没了。”
结账时,她站在一旁等,发现购物袋里出现了几盒刚才没有的东西。
她目光短暂在那几个盒子上停顿,又看了一眼神色疏离平常的许况。
怪不得他突然要来超市。
许况结完了账,发现李书妤还站在原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腕,“走了。”
李书妤没说话。
想到上次她拒绝了他的亲近,两人好像真的没有再发生什么,晚上偶尔会抱在一起睡觉,可他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之前听到他问“想不想生”,以为他真的会想要一个孩子,可是每次他措施又很到位。
李书妤觉得,他的举动有时候很奇怪,说的话和行为很割裂。
回了家,低头换鞋时李书妤问:“要先做饭吗?”
许况正将袋子放进厨房,回头看她,“不然呢?”
知道自己想多了的李书妤瞬间沉默。
许况的目光顿了下,从袋子里拿出菜时也将那几盒东西拿了出来,看着李书妤的眼睛,“也可以先做|爱。”
李书妤被他直白的话弄的一愣,抬头撞进他带着几分浅薄笑意的眼睛,明白了他存心的。
他疏离冷淡,可偶尔也堕落风流。
风月情事之中,许况不再是作壁上观的矜贵君子,甘愿拉着她一起在热潮里陷落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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