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妤没理会他的话,继续道:“你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李书妤到底会有多缺爱。她会为了别人一句关怀、带来的好吃餐点、频繁的示好,就跟那些人谈恋爱,企图用恋爱留住或真或假的示好和关怀。
一直喜欢着的男生,理解错了她话里的意思,把那当做上床邀请的时候,她没有拒绝的勇气。
······缺爱的可怜鬼,就用身体和‘性’来交换,想要喜欢的人能别丢下她,别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
她近乎冷酷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说着这些事情,冰冷的话语就像是一把利刃。她用这把利刃一点点解剖着自己,将最不安、懦弱、恐惧的自己展现在许况的面前。
到了这会儿,许况确定了,李书妤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
心脏像被揪住了,泛起密密麻麻的难受,许况数次想打断她的话,她这样的冰冷剖白让他不安。
她不留余地的剖析着自己。
哭闹或许是想要被爱、想要被关注。
不留余地,就意味着没有所求,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李书妤手撑着地面起身,许况下意识去扶她。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绝望和痛苦,“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缺爱,你只要给我一点点甜头,就能肆无忌惮的玩弄、哄骗?”她近乎低笑出声,轻叹一声,“结婚?真是一场笑话。”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踩过了地上那些年幼时最喜欢的玩偶。
手里的那个拼图碎片因为用力紧握损坏了,她随手丢在了他的身上。
许况哑口无言,只是沉默的要拉住她阻止她离开,被她用力推开了。
伸手向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随着声响,他的脸偏向一边。
“我不想守着年幼时的美梦了,也不想做那个用‘性’来换陪伴的可怜鬼。”她深呼吸,“更不想做被你利用、哄骗的傻瓜。”
后退几步,远离了他,声音带着冰冷和颤抖:“离我远一点儿,你让我感到害怕。”
第51章
她转身往外走,许况跟在她身后出了卧室。
李书妤沿着楼梯往下,知道她身体不方便,也知道她此刻根本听不进去他的任何话,许况没有紧跟着她,在二楼走廊停住。
在她快要出门时,他叫住了她,“书妤。”
李书妤的步子停住。
“非得闹成这样吗?”他的声音低缓、清澈,语气里压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们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感情也不是培养在无菌环境里的样本,不受任何污染、不含任何杂质。
为什么非得把所有事情都挑明了说,撕破他们之间那层存在着维持着微妙平衡的屏障。
她打破自己的保护壳,将鲜血淋漓的身体和隐晦的爱意赤裸展现。
他接不住,也回应不了。
许况站在走廊里,低头俯瞰着客厅,心里的郁躁无法消散。
或许应该在此刻下楼,给她歉意、拥抱和承诺。
许况做了很多次李书妤感情里的旁观者,知道她处理问题的决绝态度,挽留对于她来说不会有任何效用。
话语和他的心一样冷硬,他听到自己说:“结婚对我们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选择,你想要你妈妈的公寓,不想许文程那样的人继续顺风顺水。而我,想借着你的身份拿到远洲。”
李书妤背影僵直,缓慢的转身看向楼上。
许况看到她红着眼睛,没哭,表情却很难过。
他没有心软,忍着心里的异样,“我们各有所图,这在一开始彼此都很清楚。”低眸片刻,“之前没告诉你股权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李书妤静静地听他说完了这些。
在这一刻,她切身体会到了许况的凉薄。
他说得简洁又清晰,给她分析这场婚姻最原始的动机。
既然是利益分明的商业联姻,他为什么从一开始把条件摆到明面上,开诚布公的和她谈。
许况心里清楚,凭李书妤的性格,接受不了这样彻底的利用,她也不想和许家扯上太多关系。
他清楚,所以才会在签协议的时候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半晌,李书妤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是吗。”
就当他们是各有所图。
就只当她傻。
“可我不想玩儿了。”她说。
许况眸色一冷,目光平而直的看着她,“两年。”
“什么?”
他向情绪崩溃到有些冰冷的李书妤阐述了一个事实,“合约的最短期限,是两年。”
他淡淡的补充,话语里却满是强势,“你亲手签的字,违约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李书妤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他站在光线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她看到他凉薄又冷酷的神情。
许况没有再多说什么,沿着繁复的楼梯往下走。
老宅的装饰并不新了,哪怕时常有人打扫,可长久没有住人,房子里总是带着驱散不尽的潮湿。
因为房屋主人刻意的保持原貌,物品带着时间的旧痕,并没有太多复古的美感,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病态的依赖、晦暗的暗恋心事、错乱的亲密关系……时隔多年被宣之于口,并没有获得新的生机,反而像这些老物品一样,充满了矛盾和偏差。
许况到了客厅,俯身拿起了那件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衣袖潮湿沾满了酒渍,他没有在意穿上了。
目睹过父母很多次感情破裂时的争吵,他从小就有自我割裂的能力,将自己划分出来,近乎麻木的旁观着丑陋的怒骂和哭泣。
他像是早就不能感同身受和投入,拥有绝对的清醒和自矜。
路过站在门口的李书妤时,他脚步暂时停顿。
交待满脸担忧、欲言又止的阿姨,“她还没吃饭,给她弄些吃的。”
阿姨连忙答应下来,“······好。”
出门的背影疏离又高挺,一会儿传来汽车离开的笛鸣声。
阿姨察觉到李书妤和许况之间的情况不太对,想问问李书妤发生了什么,可又被她冰冷的表情和眼神里的冷漠劝退。
一整个下午,李书妤都坐在沙发里。
阿姨准备了餐点,李书妤乖乖吃了,吃完又坐回了沙发,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的时候,李书妤收到周玲发来的视频,视频里两只狗玩儿的正欢。
来滨州之前,李书妤将小狗寄养在周玲那里。
周玲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市,李书妤说快了,陆堰森已经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李书妤身体向后靠在沙发里,伸手放到眼睛上,挡住了头顶炫目的灯光,久久没有动作。
这晚许况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早上,齐思哲来了老宅。
他来的时候李书妤正在院子里浇花,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许况的助理,来为他们老板拿一份落在这里的文件。
李书妤没有理他,让阿姨带着他去取文件,齐思哲却站在门口半晌都没有动。
“……也有一份东西需要您过目。”
李书妤看了他一眼,将水壶递给一旁的阿姨,带着齐思哲进屋。
客厅,两人相对而坐。
齐思哲从包里掏出文件袋,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份几页纸张。
他双手递到李书妤面前,“许总说您需要再看一遍这份协议。”
李书妤的目光落到文件上,文件名很眼熟,是结婚之前和许况签订的那份。
她没接,“他什么意思?”
齐思哲摇头,声音谦和:“我只是完成老板交待的任务。”
李书妤拿过文件,又将它丢在了桌子上。
许况这是在警告,她没有能力反悔吗?
-
远洲分公司的办公室内,空调无声的输送着冷气。齐思哲放轻动作推开门进去,会议正在进行当中,许况坐在长办公桌的一角,抬头看屏快速闪动的数据和画面。
“远洲”发展迅速,许况有意让旗下的几个分公司差别发展、独立经营。滨州的这个公司是远洲最早成立的一个分公司,以游戏研发为主,后来因为政策等因素,发展缓慢下来。
许况将新收购的游戏公司与它进行重组,重组后新推出的产品即将发行,他跟着技术部熬了一夜,此刻容色冷倦。
汇报结束,屏幕上闪动的画面停下,提出改进意见之后会议落停。
许况出了会议室,齐思哲跟在他的身后,“资料在您办公桌上。东西也给李小姐看过了。”
许况“嗯”了一声,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拿了桌上的资料迅速浏览,“她在做什么?”
齐思哲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老板口中这句突然冒出来的“她”。
“浇花呢。”齐思哲看了一眼低头浏览文件一脸淡漠的许况,“她挺生气的,将文件丢在了桌上。”
齐思哲觉得自己描述的还不够形象,伸手拿过办公桌上的文件,“啪”的丢了回去。
许况抬眸看他。
齐思哲摊摊手,“她就这么丢的。力气虽然没我大,但气场比我强多了,我一句话都没敢说······”
许况的视线又回到资料上,浏览完了,递给齐思哲,“没问题,给研发部传下去。”
齐思哲接过资料,临出门前又退了几步回来,“老大,我觉得女孩子嘛,还是要多哄哄的。”
许况靠在座椅里,扫了一眼齐思哲,“话这么多,你被何理传染了?”
齐思哲立马闭嘴,默默出了办公室。
许况靠在座椅里,过了一会儿,打开了电脑,页面显示的是一份辞呈。
辞呈结尾显示[特辞去“远洲通信”执行总裁一职······]
确认无误,将文件打印好签字,他拿了手机拨打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传来江恪的声音:“喂。”
“我是许况,找老先生谈些事情,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边安静了一儿,电话到了许从霖那里:“许况啊,什么事?”
“见面谈。”
许从霖说:“晚上七点来公馆。”
许况应了下来,忙完工作从分公司出来,拿着装了辞呈的信封,开车去往明川公馆。
下班高峰期,他开着车绕了近道,同时也接到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
“······”
“严重吗?”
“……”
他听着电话,神色越来越冷峻,打着方向盘转弯,去了另外的方向。
到医院时,陈心岚正在熟睡,手上打着点滴。
照顾她的阿姨哭的眼睛通红,给许况说当时的情况时,声音还在颤抖。
“太太说要吃利苑的餐点,要我去买,我回来看到她躺在床上,以为她是睡着了,叫了好几声不见醒才发现不对······桌子上的安眠药没了好多。”
许况安静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她最近状态都不好吗?”
阿姨摇摇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昨天扫墓回来,她还和朋友约着逛了商场,说是要给孩子再买一些衣服。”她说着又低声哭了起来,“她睡着的时候,手里还在抓着一件小衣服。”
许况疲惫的伸手按着眉心,让明显被吓到的阿姨先进病房看着陈心岚。
他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告诉他,安眠药食用过量导致休克,幸亏发现的及时。
“服用剂量有七八颗,正常情况下不会一次性服用这么多,不排除你母亲有自杀倾向。”
许况点点头,听完了医生的交待。
回到病房时,陈心岚已经转醒,她靠床坐着,因为这次折腾,脸格外苍白。
洗了胃之后只能吃一些流食,阿姨带了一些软糯的粥,陈心岚正在很慢的吃。
许况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半晌都沉默不语。
一直等她吃完了饭,阿姨收拾掉东西就出去了,许况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些安眠药是帮助你好好休息的,不是让你用来寻死。”
“没有。”陈心岚声音很低,“这次是个意外,我只是睡不着就多喝了一些。”
她看向许况,“远洲的股份还不在你手上,你叔叔还死不瞑目,我不会去寻死。”
许况看着她,侧脸清隽淡漠,并不相信陈心岚口中所谓的“意外”。
陈心岚迎着他的视线,“我听你姑姑的意思,老先生有意给你和书妤的孩子股份?你手里本来就有一些,加上我的,再加上孩子的,应该就足够了。”
许况没说话,还是觉得母亲的想法天真。
她在许家待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了解到许家人内心的重利和算计。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看着许况漠然又疲惫的样子,陈心岚心软了一些,“我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对了,我又给孩子买了一些衣服,书妤要是有时间,让她来拿。”
许况没有帮李书妤应答,只让她以后不要买了。
太阳落下去,夜色逐渐变得浓深。
许况从住院部出来,站在楼下的花坛旁,点燃了一支烟,拿在手里等着那点猩红的颜色逐渐变暗。
身体站的有些僵直,他拿出了那个信封,在转身上车时将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时间早就过了约定的七点。
-
李书妤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去明川公馆和许从霖道别。
知道她一心想回京市,许从霖也没有强留。
公馆后的山岭开阔,两人沿着石板铺就的小道散步,江恪在几米远的地方拿着东西跟着他们。
路过亭子,许从霖坐下来休息,让江恪将东西拿给李书妤看。
李书妤接过档案袋,在许从霖的示意下,拿出几页文件,是财产公证和转让协议。
她低着头,一页一页看完了全部。
许从霖见她半晌没反应,开玩笑问:“吓着了?”
许从霖说:“这是给你和孩子的。”
她安静了一会儿,“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为什么要把这些给我和孩子?”
许从霖看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岭,“小书,爷爷老了,不能护着你一辈子。许况是个很有能力的后生,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把远洲和许家的产业交给他,我才会放心。”
李书妤抬眸,看着面色苍老的许从霖,她声音沉静,“您觉得他有能力,应该把这些给他,而不是通过我和孩子。”
许从霖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
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他也不想承认自己骨子里的偏狭和私心。
李书妤目光又回到了那份文件,未出生的孩子有继承权,在孩子未成年之前,她作为监护人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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