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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谒这时才真正的得意起来，补充道：“美金。”
第18章 男的，多少都沾点表演型人格。
天降横财的故事只存在于喜剧电影里，人间从来只听说飞来横祸。
但季谒表情严肃。撰写好的转让协议格式规范用词专业，也并非儿戏。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霁予挑眉：“新型杀猪盘？你的钱是在北美赚的还是在缅北赚的？”
季谒轻笑：“我有条件的。”
林霁予警惕地看着他。
季谒说：“我们结婚。”
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季谒说完这句话，林霁予突然理解了初见向季谒要微信，还有在小巷里理所当然说“钱借给你是有条件”时季谒的心情。
她脱口而出：“你有病吧？”
季谒说：“你需要钱，我正好有，有什么问题？这不是你的逻辑吗？”
“跟我在这儿师夷长技以制夷是吧？”林霁予冷笑，“你是在报复我。”
“你这么理解？”季谒原本皱着的眉突然纾解开，露出一丝莫测的笑，“那就算是吧。投之以软饭，报之以大碗软饭。”
他逼近林霁予：“所以你吃不吃？”
林霁予低着头，没有出声。
季谒反而不着急了：“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项。”
“第一个，我还给你 100 万，但是要分期付款，每个月转给你……1 万。钱还完之前，不可以再拉黑我。”
“第二个，我们结婚，协议里的钱转给你，算你的婚前财产。”
此刻，林霁予就像把破烂铁斧头掉进河里的樵夫。季谒从水面浮起，一只手拎着金斧头，一只手拎着银斧头，张嘴就说，我知道你掉的是把铁斧头，这不重要，我手里这两把斧头可以都给你。但是有条件，你以后得跟我生活在河里。不答应的话，就用这两把斧头砍死你。
开玩笑，都要生活在河里了，我一介樵夫还要斧头做什么？
林霁予用口型对着季谒说了句脏话，起身就走了。
回到家，信息量过载的一天结束，林霁予才感觉到疲惫。
宋倪发过来两条微信询问情况。林霁予实在没力气把和季谒重逢的过程再讲一遍，又怕宋倪担心，于是掠过重点，只说吃饭的时候叙了叙旧。
回完微信，林霁予去洗澡，擦着头发回到卧室，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一样。
季谒发来消息：“之前说的两个选项一直生效。”
季谒大抵是疯了。
林霁予撇着嘴嘟囔了一句“表演型人格吧？”，手起刀落，又把季谒拉黑了。
季谒被拉黑之后暂时还没什么反应。林霁予日子照过，忙着处理力场的日常事务，推进她发起的新业务。
直到收到王逍再次确认约会时间的消息，才记起自己还有这么个行程。
王逍的投资公司去年下半年刚从四环外的写字楼搬到国贸。他习惯就近健身，就在力场办了会员。
他每次来林霁予几乎都在。有时候是在健身，更多时候只是出现在各处，或者与其他教练进行交谈。
王逍很快意识到她不是客人，但也肯定不是教练。她确实是长年健身的身材，结实而轻盈。只不过她和其他女教练相比，有一个巨大的区别，就是并不专注于练臀。
健身房的场域里，有一些刻板印象，比如十女九练臀。女性更喜欢练臀腿，而男性更喜欢练上身。
在众多女性中，王逍注意到林霁予，是因为她特别怡然自得。几乎很少化妆，身上的装备见不到 logo，有时候穿着大 T 恤和拖鞋拎起 3 公斤的哑铃往那一站就开始练。三十分钟之后再看，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霁予处理性骚扰事件那天，王逍也在。原来这里是她的职场。
他抱臂看了半天，只觉得她有一种别出心裁的狠辣，包裹在随意和温和的外表之下，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但最后一击，是看见她从那辆兰博基尼上下来。
主流审美都是弱者逻辑，平常落到细微处不易察觉，放大看才知道其中的虚弱之处，比如谁谁谁在我们村都没人要。
王逍自诩强者，做选择时遵循的道理向来是欲与天公试比高。他倒是想看看，林霁予这样的人，最终会选择什么车的副驾驶。
他当然不会接受女方请客，或者与自己 AA，因此，他只把林霁予的话当成一种立人设的调情。
到了约好去吃饭的那日，林霁予坐进他那辆加长版揽胜里的时候，他径直把人带到了一家胡同里的法餐。
林霁予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车艰难地通过国贸附近堵得通红的路程，驶进二环内，经过东四、隆福寺、美术馆东街，沿着沙滩北街往嵩祝寺附近开去，林霁予才在心里大喊不妙。
等她坐进预定好的景观位，心更是直接死了。
服务生递过两份菜单，林霁予心不在焉地翻看，尽力压抑着说出“要不还是算了吧”“要不我们各自付吧”的冲动，心想必须要把这顿吃赚了。
王逍见她神情闪烁，贴心地问：“需要我帮你推荐吗？有什么忌口吗？”
林霁予说：“忌口没有，比较忌贵。我们毕竟是健身人，还是少吃点儿吧。”
王逍笑道：“健身就是为了更好的吃啊，再说请人吃饭也没有不让女孩子吃饱的道理。”
林霁予正色道：“我们说好的，不用你请客。”
王逍心里闪过一丝不耐，只觉得事到临头还要装模作样，有些演得太过，面上却不显：“他们家这几道是招牌。”
说着，报出一串菜名。
林霁予不再坚持，只说：“鹅肝、乳鸽不建议点，他们家处理的方式比较……嗯，简单。其他都可以。”
王逍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就叫来服务生。
从前，林霁予挑食的很，冷盘上来的甜菜根鱼子酱和蟹味八角ㄠ并不是那么合林霁予的口味。但满桌都是昂贵食材和精细做法的好饭贵饭，比过年频率还低，堪称庆典。上菜的瞬间，林霁予还是眼前一亮。钱真是好东西，果然没有花钱的不是。
王逍见她看着食物的神情近乎虔诚，笑了一声，语气轻飘飘地问道：“需不需要等多几道菜上来之后我帮你拍照？这个位置是他们店景观最好的地方。”
林霁予摆摆手：“不用不用。食物么，吃到肚子里才是最重要的。”
王逍说：“喜欢法餐的话，下次带你去吃别的。”
林霁予没应声，放下刀叉，拿张纸巾随便擦了擦嘴：“王先生，你对我的职业情况也有基本了解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呢？”
王逍架着胳膊姿态优雅地切割着一份菲力牛排，随意答道：“金融行业。”
“一看你就是自己开公司的超强富一代配置。”林霁予恭维他。
这话说得熨帖，王逍不由多看了林霁予几眼，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几年，纯靠打工的人，哪怕是拿七位数年薪，日子都不好过。
说是精英，实际上只是不敢离岗的中年人。所谓“房贷近千万，配偶不上班，二娃上国际”的中产阶级作死三件套，还可以再拆得细一点，那就是 3+2+1 模式――
只有一套房压身，已经是幸运，最惨的是多层蛋糕式三套房贷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头顶高悬，堪称当代头悬梁锥刺股。
两娃起生，主攻一个儿女双全凑个“好”字。好一点的情况是只有二娃读国际学校。更难捱的是两个孩子都在读国际学校。因为基因突变很常见，龙生龙凤生凤是理想状态，真走鸡娃路线不仅费人费力，考验家长和孩子两方的天赋，万一养出个废娃，精英爹妈脸面全无。国际学校加上美本是最后的遮羞布。
一个最起码 211 本科读出来的全职太太，负责拿着看似超过普通人实际上却很紧巴的家用操持衣食住行，维持全家人的体面。衣服要去奥莱买大牌，英语能力主要应用在海淘黑五，化妆品护肤品都要集中在老公出差时从免税店带回。
这种男人，车和表都可能是百万级别，外表堂堂，却很难再在他们身上感受到当年的春风得意。
约会女性更是首当其冲的消费降级。以在夜场和饭局为主要标地，试图以每月两万上下的价位买断年轻女孩的青春。
或者只是晃晃钱袋子，收获对雄竞场赢家还没有去魅的职场小白富美。
初期也会有体面的共同消费，表面上不会显得太过捉襟见肘。但时间一长，关键日期转账就会重回年轻人的恋爱水平，520，1314，最多主打一个无法追回。
虽然基础配置很相似，但王逍身上暂时还没有那种被动的局促感。
最重要的，这两年从国贸搬走的公司不少，搬来的公司却单手数得出来，必然是前几年逆流而上，对未来也有足够的信心。如果是做金融行业，而且还不能是基金公司，范围一下子缩小不少。
林霁予开口：“你开的是投资公司吧，这两年主攻领域是医疗器械，新能源，还是人工智能？”
王逍这才认真地注视她：“林小姐看人识人的功力很深厚啊。”
“道听途说，信口开河，猜对只能算我运气好。”林霁予笑，“这两年是王老板的大运呀，有机会跟你一起吃饭，我很荣幸。我最喜欢沾气运足的贵人的光。”
“借你吉言。”王逍笑了，“不知道像你这样优秀的女孩，交往对象是什么样的配置呢？”
林霁予夸张地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们行业的情况你知道，我属于职场情场双失意，除了这双手一无所有。”
说罢，她起身，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转身离席。
回来的半路上，她召唤服务生，把单给买了，并嘱咐定金原路返回就好。
一顿饭吃掉将近五千块钱。幸运的是，林霁予报了她原来的电话号码，发现会员卡里还有将近 2 千块的余额。她手在袖子里握了个拳，誓要将这笔钱加倍赚回来。
等林霁予回席，两人吃得也差不多了，服务生端着两份甜点，身旁跟着主厨和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士，向他们这一桌走来。
主厨按照惯例，向他们询问了本次就餐的体验和建议，王逍派头十足地接过话，英语和法文混杂地表达了赞美。林霁予托着腮，嘴角噙一点浅笑，视线在他和主厨之间来回。
主厨致意后先离开，黑色西装男亲手将甜点放在两人的桌面上，面朝林霁予微微俯身：“我是这家店的经理，不知道林小姐是否还记得我？您好久没过来了。”
这家店大约开在十年前，那时林霁予热衷发掘和探索新店，在开业初期就来过。不管口味如何，抬手就充值办会员，成为各种高端店铺的 vip 是她的乐趣之一。
后来她跟季谒、宋倪还有袁漾都来过，自己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也是从这些店里开盲盒，开着车独自一人就过来。
大约是排名靠前的老顾客的原因，经理竟然还记得她。
林霁予客气地回应：“你们店现在很红了。”
经理说还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仰赖老顾客们的信任和支持。您再次光临，我们深感荣幸，赠送二位两份甜点，祝您生活顺利，甜蜜幸福。”
林霁予点头致谢：“谢谢，你们的法式布丁我一直很喜欢，在北京说是排名第一也不为过。”
经理说：“我们的荣幸。那先就不打扰两位用餐了。”说罢，又向王逍点点头，转身往下一桌去了。
这下，王逍看着林霁予的眼神玩味起来。
林霁予开玩笑：“看见了吧，我们做线下实体经济的店长多不容易。”
王逍不响，刚想招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林霁予阻止他：“我买过单了，说好这次我请你的。”
王逍略有些错愕，但还是处变不惊地开口：“那下次我请你。”
林霁予起身，穿上服务生拿过来的黑色羽绒服，说道：“不用这么客气，麻烦您当司机送我回家就算回礼啦。”
王逍刚想说要不要再去他家坐坐喝点酒，他刚入了一瓶李奇堡特级园的康帝，就被林霁予这一句话堵回去了。
上了车，林霁予报出一个地址，王逍并没听说过，只知道那附近并没有像样的小区。
第19章 男人最擅长做三件事，晃钱袋子，抱大腿，以及逃跑。
等林霁予记好安全带，王逍一脚油门开出去，车子驶进主路，王逍才淡淡说：“你说你喜欢沾气贵人的光，你喜欢怎么沾？”
林霁予终于等到正题时间，眼睛在夜晚的车厢里显得明亮水润：“你们公司有多少员工呀？”
“三十几个吧。”王逍答道。
“你们风头正劲，未来大有可为，更是要注意身体的时候呢。”林霁予开始卖安利，“CBD 精英，早上六七点钟就开始迎着太阳踩跑步机，或者扎到泳池里游个 800 米，精神充沛地开启一天的工作，是不是很有主角感？”
“嗯，是，华尔街之狼的感觉出来了。”王逍配合她。
“那你不觉得这个场景只有力场能实现吗？”
“我觉得。”
林霁予眉飞色舞：“因为疫情，我们才推出单次体验卡，降低了大家的选择成本。我们无论是会员卡还是体验卡，都是没有折扣的，我刚才本来是买 9 送 1，给你打个九折。但是咱们是朋友了嘛，我又是店长，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十次次卡置换成季卡怎么样？三个月内不限次数。”
林霁予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和员工撞上的话，可以限制使用时间。”
王逍说：“但是年会已经结束了，开工红包和元宵节礼物也发过了，不逢年不过节的。”
林霁予立刻说：“你看，王老板这就刻板了。有时候老板和员工相处，就像男的和女的一样，逢年过节送礼物都是常规操作，突如其来的好意才算惊喜呀。”
王逍略显无奈地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明天我让我们行政负责人与你联系。”
林霁予两手一拍，鼓了个掌，笑得得逞：“那就谢谢王老板啦，今次甲乙方会晤很成功。”
她抬眼一看，马上就到路口，拐个弯就进小区了，她连忙叫停：“停在这里就好了，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王逍下车，绕了一圈帮她开门：“客气，改天换我请你吃饭。”
林霁予说：“好呀，那我就先走了。”她向王逍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王逍观察了一下周围，都是年头很久的破旧矮楼。
他又看向林霁予的背影。她今天还是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黑色的长羽绒服胸口和胳膊外侧没有任何品牌的 logo，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质量也堪忧。怎么看都是活得并不舒展的人。
但林霁予又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那就是这个女孩其实很费钱。
这一晚上，王逍经历了上头，下头，又再次上头。到了现在，他突然感觉有点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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