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抬手将人揽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开口。
“别急,等你忙完了,就带你一起去玩。”
叶昭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那我要是忙不完呢?你们就把我撇下了?”
“没错。”
叶昭榆抬手捶在他的胸口,“好没良心!”
随后两人都笑了起来,摩那娄诘拥着怀里的人看着天边被染红的云霞,缓缓开口。
“刚刚在苦恼什么?”
叶昭榆转了转他指骨上的指环,叹息一声,有气无力道:
“世家利益盘根错节,而我的想法总是会触及贵族利益,不敢大刀阔斧的动,又不甘只动点皮毛便草草收尾,不知道该怎么选。”
“你想要什么?”
“公平,人人都能成为贵族,但贵族不能只是一人。”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目光暗沉地望着远方的小丫头,弯唇笑了一下。
“规则你来定,中原万民与怀远军站在你的身后,无需退却。”
毕竟,她在为天下万民开路,人人都将有飞黄腾达的机会,谁不想拥立这样的人呢。
不过,“还得徐徐图之。”
中原不似王庭,以武为尊,他们要的不仅有实力,还有人心。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除了世家特权过多,整个朝堂也没有太大错处,她要广开门路,也不能寒了朝臣的心,得慢慢谋。
叶昭榆转头看着他,眼睛亮了又亮,不愧是以一己之力血洗了整个王庭的人,他也支持她动他们!
她顿时将左右摇摆的心彻底定下,看着他,弯眸一笑。
“当然,没有本郡主破不了的局。”
摩那娄诘看着满眼矜娇的小丫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弯了弯唇。
“拭目以待。”
第363章 愿意
次日朝会过后,叶昭榆将最终的决定告诉裴朝,随后两人就怎样化解贵族特权展开了激烈的探讨。
叶昭榆吵累了,靠坐在椅子上,眼底挂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仰头盯着大殿中的横梁,呐呐开口。
“那你想怎样?我没说一上来就将他们所有的特权都收回,只是收三分之一,这为何也不可以?”
裴朝熟练的递了一杯热茶过去,拢着宽大的袖摆站在旁边,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人,缓声开口。
“三分之一太多,能碰到他们的痛痒处,从而引起反感,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若从一些不起眼的小权小利开始,不痛不痒的向内削弱,每削一层,裸露在外的那层又会被定义成新的可抛弃的小利。
当削到不可舍弃的那一层时,他们便也没有可被削弱的地方了,我们也可收刀,事实已定,他们再躁动也不可扭转。”
叶昭榆一下坐起身来,理了理他的策略,随后抬手拍在桌上。
“妙极!”
随后看着一身官服清肃无比的人,啧啧称赞。
“裴朝啊裴朝,让你来当这百官之首倒是不屈才,徐徐图之倒是让你玩了个明白!”
裴朝笑了一下,拿起近期整理出的卷轴递了过去,缓声开口。
“下官已将郡主想要的东西整理成卷,所有律令已缩减至十个方面,其中融入了你我目前修订的几条律法条文,大典之时昭告天下不会引起民众不满,但士族阶级就不一定了。”
叶昭榆顿时咧嘴笑了一下,眼眸轻抬,靠坐在椅子上,悠悠开口。
“没关系,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多的是,不服,憋着。”
裴朝:“……”
随后叶昭榆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可算是忙完了。
随后她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看了一眼眼底也同样挂着乌青的人,笑着开口。
“辛苦裴相不辞辛劳修订律令,大昭有你,乃万民之福。”
裴朝看着拿起卷轴认真看起来的人,摇头笑了笑。
真正的民生福祉,是她。
瞥了一眼她手边已经到底的茶盏,抬手拿了过来,将茶替她续上。
刚要抬手递过去,一人便悠悠闯了进来。
入眼便是一截飘荡的暗红衣摆,繁复的花纹随着他的走动若隐若现,腰间金链晃动不已,带着十足的韵律感。
踩着金纹玄靴缓缓走近,周身气势霸道凝练,只一眼,便让人感到无上压迫。
叶昭榆眼睛一亮,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满眼欣喜。
“你怎么来了?”
摩那娄诘琉璃色的眼眸轻动,视线缓缓落在那只端着茶盏靠近她的手上,微微眯了眯眼睛,抱臂轻呵一声。
“本君倒是不知,郡主是这般与人议事的。”
闻言,裴朝眉头一挑,眸光波动片刻,随后自然的将茶放在她的手边,温声嘱咐。
“趁热喝,卷轴晚些时候再看,忙了一天,该歇息了。”
摩那娄诘抱着臂的手一下攥紧,瞬间目光危险的看向他,带着几分凛冽寒意。
裴朝不躲不闪,反而抚了抚宽袖,朝他温良一笑。
“君主可也要喝下官亲手倒的茶?”
叶昭榆顿时扶额,这怎么还茶起来了?
随后朝着人摆了摆手,“无事再议,退下吧。”
“下官告退。”
裴朝走出大殿,寒风肆虐,衣袍翻飞,看着天边云涛翻涌,不禁开怀大笑。
跟在他身后的侍从看了他一眼,摸了摸后脑勺,不解开口。
“大人何故笑的如此开怀?”
裴朝回头看他一眼,宽袖被风吹起,身影清瘦挺拔,带着几分肆意洒脱,弯唇笑了一下。
“她如飞雪入梦,引惊鸿至人间,滋生众生百相,呵,气量如此之小,可恰好……能容下一个她,善。”
随后抖了抖衣袖,笑着离开,身影清倦洒脱。
大殿之中,叶昭榆提着裙子小跑至殿下,看着脸色黑的快滴出水来的人,顿时哭笑不得。
“没看出来裴朝故意气你呢,你还真上钩了?”
摩那娄诘顿时她一眼,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恶狠狠道:
“敢对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他死,你也别想好过,明白吗?”
“明白,明白。”
脸上的手一松,叶昭榆顿时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人蹭了蹭,笑着开口。
“今日怎么没出去玩?”
“带你一起去。”
“哇,你们终于有良心了!”
摩那娄诘弯唇笑了笑,抬手将她散在脸侧的发丝掖在耳后,随后拉着人便往外走。
此时太阳刚刚移至西楼,长街之上却人影寥寥,吆喝叫卖声也比往日少上许多。
叶昭榆披着一件烟青色狐裘,站在街头,看着比往日清冷的长街,微微蹙了蹙眉。
“今日为何如此萧条,不应该啊?”
摩那娄诘看她一眼,轻声开口,“你往前走一走。”
叶昭榆往前走了几步,街道两旁挂起来的灯笼顿时亮了起来,随后人群不知从何处涌来,纷纷笑着朝她说着恭喜。
她在一阵欢呼声中不明所以的回头,隔着人群看他,眼中满是惊喜。
“你们这段时间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准备这个!”
“往前走,去你想去的地方。”
闻言,叶昭榆好奇地抬脚向前,随后她走到哪里,哪里的灯笼便会亮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身后一片灯火辉煌,如皓月繁星,光华璀璨,所有人在她回头的那一刻都笑着朝她招手。
他深深嵌在万家灯火之中,一袭红衣,满目清绝,缓步跟在她的身后,笑着看她一路往前。
叶昭榆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提着裙子肆无忌惮的乱逛起来,不用管她走的路有多荒凉,反正最终都有灯火相伴。
她漫无目的地绕了半城,亭台楼阁,八街九陌都被她唤醒,灯火一映,盛世巍峨。
她像是从画中走来,自盛世中出,往繁华处去。
最终停在一处老宅前,抬眸望着恢宏大气的牌匾上写着“定安侯府”几个字,而门口早已站满了人,似是料定她最终会回到这里。
叶昭榆眸光波动不已,目光在门口的每一张脸上掠过,阿娘,哥哥,永嘉和诸位大臣。
她满脸惊讶地看着他们,本以为惊喜已经结束,没想到还有。
她抬脚朝着他们走近,刚走了一步,又见他们笑着向她道贺。
“恭喜!”
她顿时一挑眉,看着言笑晏晏的人群,不解开口。
“今日喜从何来?”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
她闻声回头,只见在他站的身后,有一群锦衣墨冠的女子缓步走来,身后跟着无数捧着珍宝的长队。
领头之人凤眼凛冽,无上风华,周身气势睥睨尘寰又清寂如许,让人又敬又畏。
见她一时怔愣,凤眼轻挑,朝她拱手一礼。
“在下黎宿,特来替好友向郡主提亲,黎州谢氏之子谢归愿与叶氏昭榆缔结良缘,合二姓以嘉姻,敦百年之静好!”
叶昭榆听着周围一片欢呼雷动,随后将目光移向一直注视着她的人身上,满目惊喜。
“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嫁与你了,就我不知?”
“现在知道了,可愿意?”
“愿意。”
第364章 正合她意
暮色寒风吹彻满城灯火,彤云化雨洒落八街九陌。
侯府老宅站满了人,四周灯火葳蕤,细雨如烟,都伸长脖子望着齐聚在侯府门口的三道身影。
身姿巍峨,衣袂飘决,如是山巅立群岚,便是应龙至人间。
却又褪去身份,回归本真,来此共赴一场万山难阻的欢喜。
叶昭榆看着锦衣墨冠,面色从容,清冷的凤眼中威严难掩的人,听着周围人的惊叹,眸光波动不已,微微笑了一下。
“想过再见,没想过这般突然,两大君主离朝,胆子倒是不小,不怕四海再乱一次?”
黎宿凤眸轻挑,抬了抬手,身后众人顿时捧着无数珍宝如鱼贯出,高声将聘礼唱和。
随后抬眸看向站在蒙蒙细雨中的女子,青衣摇曳,静若寒潭,倒是越发不显山不露水了。
她抬手掸了掸肩上落雨,笑了一下,沉声开口。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如今四海由你我镇守,想来送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叶昭榆看着她,眸光一敛,抬手朝她肃拜一礼。
“多谢。”
黎宿背手站在蒙蒙细雨之中,端端受了这礼,看着无数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穿过她进入府内,不禁弯了弯唇。
为了这场婚礼,不惜将她请来压场。
一国之君做媒,何人敢来置喙。
此情终是入心扉,挫骨扬灰终不悔。
随后叶昭榆被一群人簇拥着进了侯府,萧瑶步伐轻快地跟在她的身边,看着满心欢喜的人,朝她扬了扬下巴。
“是不是很惊喜?我们可是为此将整个黎州城都踏了一遍,凡能下脚之处,你的小谢公子都让人为你挂起了红灯笼,你的前路皆是坦途。”
萧焕茸抬手摸了摸身边人的长发,随后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阿榆身后的红衣公子,缓声开口。
“你还未至黎州,小谢公子便来了信,信中言,这侯府将是你的出嫁之地,并非你的称帝之处,所以这处便空了出来,让你先去了行宫。”
他将所有东西都考虑了进去,西域君主与中原天子谁都无法低头。
但谢归与叶昭榆可以。
所以他赶在她还未称帝之前,给她一场婚礼,一场没有门第之见,没有身份之别,更没有利益纠葛,只有他们彼此的婚礼。
连媒人都不曾出自西域,而是来自第三方的南坻。
这便表明,他是谢归,阿榆要嫁的,自始至终都是黎州谢氏之子,而他要娶的,只是叶昭榆。
礼部尚书大摇大摆地随着人群走进侯府,看着四周张灯结彩,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朝着满眼喜色的女子骄傲开口。
“郡主,你可得为下官记一大功!近日下官可要张罗两场大典,累惨老夫了,必须涨俸禄啊!”
周围官吏顿时白他一眼,“你这老匹夫怎么还讹人啊,这不是你们礼部该做的吗?”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本官……”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起来,四周盈满欢言笑语,眉目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喜色将他们簇拥的人包裹。
月色撩人,玲珑几许,相思共赴,此间正好。
待将所有人安置好后,叶昭榆怀着满心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将人拉入自己的阁楼。
看着倚在窗前,一瞬不瞬盯着她的人,走过去将人紧紧抱住,长睫颤了颤,哑着嗓子开口。
“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摩那娄诘抬手将人揽住,感受到脖颈处的湿意,轻轻抚了抚她的脊背,缓缓开口。
“阿榆说过,三年之期一满,便要嫁与本君,三日之后便是约期,阿榆莫不是忘了?”
“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我以为……”
“任何事都得给这件事让路,纵使狼烟四起,战火纷飞,这三年之期,也从未变过,三日后,阿榆便十八了,十八岁生辰礼便是本君。”
叶昭榆一下咧嘴笑了起来,好自恋的诘兔兔。
不过,正合她意。
随后又想到什么,语气复杂,“三日又三日,我便是中原的天子了。”
他在她还未称帝之前娶她,全了他们这一路走来的相知相许,也巧妙地化解了两国的顾虑。
她还未曾是天子,他也不是摩那娄诘,不过是凡尘中最普通的一对。
谢归愿娶叶氏昭榆为妻,天地为证,山河为媒,合情合理。
可他回了西域,他便是摩那娄诘,是那高高在上的西域之主。
她的小谢公子,只有在中原时才是她的。
摩那娄诘垂眸看着神情复杂的小丫头,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懒洋洋地开口。
“别急,迟早全是你的。”
叶昭榆一下瞪大眼睛,从他怀里爬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若全归我,你得来我中原。
摩那娄诘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随后抬眸望着窗外被光点晕染的雨丝,指尖摩擦着腕间金色护腕,纤长的羽睫轻敛,缓声启唇。
“本君不曾是一个称职的君主,自继位以来,未曾与臣民共济,实属惭愧。”
叶昭榆盯着他,不住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虽然不在王庭,可王庭的大小事宜阿坦勒都会用飞鹰传给你,你都尽职尽责地处理了,怎会不称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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