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被保镖打断了腿带回国,然后关在这栋旧楼里四十八小时。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内他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开始,祁家的权力被他疯狂收拢,最终他的父亲遭遇车祸,不治身亡。
他成了新的掌权人,同时,成了这座庄园里新的噩梦。
也许祁柏川的固执令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得不说,这个满身反骨的少年,与自己年轻时何其相像。
他没有得到的,也不想轻易放过他们,却又在忌恨中无比纠结,于是给了祁柏川三天时间。
是死是活,全由老天来决定。
滴答滴答。
这栋破旧的楼房中没有一丝光亮,祁柏川不知道哪里在漏水,他眼前只有一个沙漏,淅淅沥沥的细小沙子从缝隙中下落。
祁柏川在心里计算了第一次沙漏漏完的时间,然后艰难抬起右臂将其翻转,以此来推算时间的流逝。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陪伴。
等待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或许在他的身体垮掉之前,他的精神先一步错乱。
断掉的左臂无法动弹,后背几乎血肉模糊,原来疼到极致就会麻木,甚至连这具身体都会怀疑是否还属于自己。
手机被他揣在口袋里,祁柏川却舍不得打开看,怕浪费掉那微薄的电量,他仅剩的右臂也受了点伤,不甚灵活的打开程羽和自己的聊天界面。
就近点开最后一张照片——
季瑶抱着叼馋窝在沙发上,看上去应该是睡着了,只是执着的不愿意回卧室休息,每一分每一秒都怕错过。
程羽进门看见这一幕,拍了张照牌默默退出去,连带着把跟在后面的林知晓也推走了,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祁柏川两指将照片放大,他手上还沾着血渍,在屏幕的照映下格外骇人,额前潮湿的黑发垂下,祁柏川凑近了看,眼圈顿时红了。
他搓了搓手指,灵魂都像是被吸食殆尽,带着纯洁的虔诚和沉溺的痴迷,两种情态竟也不冲突。
良久,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的提示。
祁柏川恍然回神,立刻关掉手机,重新塞进了兜里。
他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跪在他爷爷的牌位前,一向厌恶反对的神情不再有,可怜的对着封建大家主请求——
他不想死。
他不敢给季瑶发短信,怕自己真的撂在这儿,更怕真的在无知无觉中离开这个世界,记得自己的还会有谁。
祁柏川本应该给简铮发消息,准备好最后的退路,如果他真的撑不下去.........
但打了好几遍的草稿,最终还是一一删除,摁灭了手机。
有了退路就会松懈,他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耳边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明显,祁柏川抹了把脸,右臂撑着地面,五指苍白,边缘渗出鲜艳的红。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祁柏川昏昏沉沉的掐了自己好多遍,背上的伤口或许已经开始发炎,他靠着那些照片才撑了下来。
手机上方电量显示处标红,终于在第二天晚上不堪重负,彻底黑屏。
四方乌黑,仿佛等待着祁柏川防备最弱之时将其蚕食。
那天晚上,祁柏川砸碎了沙漏,碎片落了一地,犹如失控的猛兽在发泄。
第三天上午,他倒在了碎片旁边,玻璃尖锐的破损端划破了他的脸颊,带起一串血珠。
家主的牌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昏迷的少年,像是在讥讽他的贪婪,自由和爱情都妄想。
生而为人,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欲望。
无人不贪。
上午十一点,祁家老大带人砸烂了这栋旧楼破落的大门,他的父亲问他是否要违逆家族,他问:
“您给他七十二小时,其实本就不打算放过吧?”
不是由上天做主,而是人性中的嫉妒,凭什么他就能逃脱这个诡异扭曲的地方,因为不怕死么?
家族的矛盾一触即发,反抗象征着衰败的开始,权力的分散和新一辈的成长意味着话语权很难再度统一。
祁先生不得不在这场对峙中做出让步。
祁家老大把人扔给祁昱彤,让她带着离开。
家族内斗远没有这么简单,父子之间往往也只有你死我活。
祁柏川不再参与其中,他凭着一条烂命,成了唯一的幸运儿。
从那天开始,明江市翻滚的云层逐渐散去,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蓝天。
周边城市有些地方被接连的暴雨冲击过后,排水不及,已经造成居民生活困扰,明江市召集了一批志愿者前去帮忙救助,其中不少都是在明江上大学的大学生。
程羽这个准大学生威风一把,带着程家捐助的一大批物资前往灾区援助。
原本正在寻找兼职的林知晓随后也到达灾区。
但不幸的是,他们并不在一个地方。
因为祁柏川陷入昏迷,所以未能和程羽见面,只在苏醒后通过几次视频。
对面的憨批沧桑了不少,眼睛却更加明亮,不再执着于去找柳方绘,聊起了自己未来的规划。
一向谐星形象的少年也逐渐变成了可靠的模样。
张妄与他们的联系不多,不过听人说起,他已经接手了其中一家分公司,手段狠厉无情,初有风范。
祁家的内斗愈演愈烈,不少旁支也想分一杯羹,同城新闻上播报着祁家掌权人不久前遭遇连环车祸的消息,车身当场从大桥上翻了下去落入水中。
可笑的是,祁先生回程时并不在那辆车上。
祁柏川扔了手机,不再去关注这些消息。
大人物的事情他管不着,也没有能力管,他不再是孑然一身,于是只能学得自私起来。
除此之外,他的小公司还在生生不息的运转,祁柏川精神头好的时候也会处理一些事务。
但住院这段时间没敢去找季瑶,就给她发了消息让等着。
说实话挺不是人,只是一身伤没好全,祁柏川不敢贸然前去,那小姑娘能得很,一下子就能发现他身上这些伤,到时候说不清,她又得哭。
祁柏川最怕她哭,感觉比那三天时间还要煎熬一百倍。
他枕头底下压着一沓洗出来的照片,全是程羽发给他的照片。
他这人忒坏,不去见季瑶,让人担心,自己又忍不了,天天抱着照片看。
简铮发现的时候还若有所思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笑骂:
“变态!”
祁柏川给他一脚,让人滚。
住院的时间显得无聊又漫长。
紧赶慢赶,他身上的伤终于在季瑶生日前好了个七七八八。
祁柏川那天仔仔细细刮了胡子,拾掇出自己最帅气的衣服,找发型师做了发型,并且在对方的强烈建议下染了头非主流白毛,活像即将去登场跳舞的爱豆。
发型师挤眉弄眼,跟他讲破产就去出道,他这种长相一准儿吃香。
祁柏川昂了声,说不行啊,他还等着到年龄就结婚,当不了一点儿。
这一串功夫下来就已经够久了,结果去取对戒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直到晚上才左手抱玫瑰右手拎蛋糕,出现在家门口。
因为抱着东西没法开车,简铮送他来的,祁柏川下了车没自信了,走两步又退回去问简铮自己帅不帅。
简铮翻了个白眼,微笑着说他就差没把‘孔雀开屏’四个字写脸上。
祁柏川竖了个中指。
简铮手扶着方向盘,驱车离开。
这一整天祁柏川都挺兴奋,一身牛劲儿恨不得现在翻五十个后空翻,但真到了该见面的时候,他手心里藏得全是汗。
前几天出成绩,祁柏川还是万年老二,只是季瑶仍然跟他差了几十分,商量到最后,俩人报了同一座城市。
他报了S大,季瑶报了A大。隔得不远,也算可以了。
祁柏川深吸一口气,屈指敲了敲门,然后等了几秒。
没人开。
??
祁柏川又哐哐敲门,一边敲一边摁门铃。
这会儿有反应了,喵呜喵呜的声音由远到近,被修剪过后的小爪子吭哧吭哧在抓门。
祁柏川:“??”没白疼我大闺女。
他欸了声,叼馋在门那边好像更忙了,噼里啪啦像是在搞破坏。
祁柏川企图让猫作为联络员:
“把你妈喊过来,快去。”
然而叼馋不走。
祁柏川还没听见动静,心里琢磨着季瑶会不会因为这么长时间不见生气了。
长时间不见面会破坏家庭感情。
他把这一条默默记下,吊儿郎当地嗷了一嗓子:
“瑶瑶,开门啊,孩儿他爸回来了!”
咔哒一声。
祁柏川面前的门没开,隔壁独栋小楼的门开了,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探出头,好奇地往这边儿瞅。
男孩:“他在干嘛?”
女孩:“不到啊。”
男孩:“隔壁家姐姐有对象吗?”
女孩:“不到啊。”
男孩沉思半天:“噢噢噢噢,想起来了,他来乞讨过贴纸。”
女孩:“不到啊。”
祁柏川:“.........”
他磨了磨牙,正当准备吓唬那俩小鬼的时候,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
祁柏川立刻扭头,面带微笑地看向面前。
没人。
??
祁柏川视线往下移。
叼馋两只前爪挂在门把上,黑溜溜的眼睛望着祁柏川一头迎风飞扬的白毛,疑惑地歪头,喵了一声。
“............”
大意了。
祁柏川进屋隔绝了那俩小鬼的视线,关上门回头。
整个人愣了下。
少女身上裹了个薄毯,以十分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单人沙发里,昏黄的灯光落在她沉睡的面颊上,眼底的乌青令人心疼。
或许很久没有睡好了。
被亲人出卖,被李司俞打伤,之后又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会不会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白日里还要坚挺着不被程羽和林知晓看出端倪。
祁柏川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明明决定好要保护她,最终还是让季瑶承受了很多痛苦。
他忽然收敛起身上的不正经,轻轻放下玫瑰,把蛋糕冷藏起来,给一直捣乱的叼馋添了粮关到猫猫玩具屋里,走到季瑶面前屈指抚了抚柔软的脸颊。
少女睡眼朦胧,绵长微翘的睫毛抖动,缓缓睁开眼。
看清眼前的人时没有反应,又微微闭上眼,轻声呢喃:
“又在做梦,怎么还变色了呢......”
祁柏川哭笑不得,心头像是有个小锤子在咚咚敲。
他低头在季瑶额头落下一吻,微哑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温柔:
“不是梦。”
是真实的触感。
季瑶愣了下。
她缓缓直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
少女揉了揉眼睛,感受到被环抱的温暖。
不再是一瞬间的幻想,不再是摸不着的虚无。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说:
“生日快乐,瑶瑶。”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这些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压制不住。
季瑶倏然委屈起来,她瓷白的双臂搂住祁柏川的肩膀,瘪了瘪嘴: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快管不住叼馋了。”
第三十三章 :那就跟我亲嘴儿
仿佛有说不尽的难过,化作无形的手,将祁柏川的心攥成一摊柔软的泥。
什么都不再想,只想紧紧抱住她,抱在怀里永不撒手。
良久。
祁柏川说: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季瑶咬唇,双肘微微松开了些,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一定不可以再有下次。”
还要再次强调一遍。
祁柏川吻了吻她的眼皮:
“我怎么舍得我们瑶瑶再这样等我一回?”
季瑶带着哭腔哼了声,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别过头好像觉得不好意思:
“不准叫我瑶瑶。”
“嗬......”祁柏川低笑:
“晚啦,已经偷偷叫过许多次了,改不掉。”
季瑶气得要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头,瞧见那一头非主流白毛,忍不住上手呼噜。
祁柏川单膝蹲在她跟前,任由她像撸猫一样摸自己的脑袋:
“好看吗?为了见你特意染的。”
“这什么啊?”季瑶揉了一通,仿佛是在撒气。
她惯有些小脾气,却也不会怎么样,等了这么多天,再恼也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祁柏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不好看吗?你男朋友精心打扮,就是为了给你看。”
他的眼神那样灼热,那样直白。
季瑶耳垂发热,她双手搓搓脸蛋,想要降温,结果反而酿成‘惨祸’,白里透粉愈发明显。
超可爱。
祁柏川着了迷,没忍住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季瑶一下子呆住了,杏眼睁得溜圆,回过神来要打他。
祁柏川双手举在头两边以投降的姿势起身往后退,他挑了下眉,看上去坏得不行,又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
“或许我们该吃生日蛋糕了?”
他将蛋糕拿出来,玫瑰花摆在长桌上,开了瓶红酒,又点上几根蜡烛,氛围感瞬间就出来了。
行动力很快。
啪一关灯。
祁柏川回头看季瑶,他站在长桌边,冲她歪头笑,烛光映衬下五官深刻立体,略带攻击性的眉眼又痞又坏。
他说:
“过来坐吗?”
说着已经拉开了椅子。
浪漫又真挚。
季瑶深吸一口气,又想哭又想笑,来不及穿鞋,光着脚丫冲过去抱住他,下巴支在他颈窝处:
“有时候真得觉得就像一场梦。”
“但是你刚才撞过来,我胸口还挺疼,应该不是梦。”祁柏川捏了捏她的耳垂,咦了声:
“还会变红,是真的。”
“我讨厌死你了!”季瑶羞恼地说。
“可是你搂我很紧,是不是也喜欢死了?”祁柏川问。
他说着,双手掐着季瑶让她站在自己脚上。
“不是。”
季瑶非要说反话,并且在他脚上重重踩两下:
“疼不疼?疼不疼?!”
报复起来也是可爱的。
祁柏川咳了声,任由她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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