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乐团的比赛如期进行，陆青葙混在乐团里表演了一个合奏，徐思雯等人的男女合奏，效果不错，拿了个奖，没有辜负这些日子的排练。有个周末她在街上好像看到了徐思雯跟郭云杰一起走，估摸他们为了合奏的事时常在一起排练。
合唱团也有活动，他们两校的合唱团一向是拔尖的，男女混合组成的合唱团，还经常在国外比赛中拿金奖。
然而这些活动，靳黎都没有参与。他的时间都拿去打球了，他的IG动态也没有更新过，只有别的同学发发他比赛的照片，他依旧是鹤立鸡群、木秀于林，在队伍中闪闪发亮。
陆青葙当然清楚他哪怕什么也不做，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人的注意，但也有时候，会觉得他未免像个登徒浪子。
摸了她的头，揉了她的脸，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挥挥手就走了。
但是这段静默的时间，陆青葙也想明白了。
他大概确实喜欢跟她一起混日子，像林昊轩说的那样，他有男性哥们儿，也需要异性好友，他一定把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异性好友。
陆青葙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解释，甚至设想过，如果他明年回到附中，她的生活亦会像现在这样，波澜不惊。
但也不能算完全波澜不惊，还有个失联的亲妈让她牵挂着。
陆青葙一直有种感觉，温姨跟何丽诗女士是有联络的。这种感觉在她生日那天非常强烈，但当时温姨否认了，她也不好寻根究底。
周五，表哥在房间里跟讨论明天决赛应援的事。温姨在冲凉，她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忽然电话响了起来，陆青葙无意中看了一眼，是来自英国的一个陌生号码。
陆青葙的直觉，在这一瞬达到顶端。
她自作主张，接通了这个电话。在沉默中，听见了电话里传来的熟悉声音：“阿敏，系我。”
陆青葙下意识地叫了声：“妈咪。”
对方怔了一下，随后挂掉了电话。
果然，她们表姐妹有联系。
等温敏冲完凉，陆青葙十分平静地把手机拿给她：“姨姨，我妈咪call你。”（刚刚我妈打了你电话。）
温敏脸上的惊讶无以复加，她看着陆青葙，一时说不出话。
最后干脆一把拉过她的手，把她带进房间：“有S想同你讲。”（有点事要跟你说）
温敏确实有跟何丽诗保持联系，但都是对方打过来，用的还是公用电话。陆青葙生日那天，她正好在洗手间，接到了何丽诗的电话。
何丽诗的钱财被男友骗完之后，签证也到了期，觉得没脸回港，于是留在了曼彻斯特的一家中国餐馆打黑工。
这个原因，跟陆青葙猜想的一样，但她还是不解，为什么不愿意联系她。还每次和温姨联系都用公用电话，是怕他们去找她吗？
温敏叹了一口气，表示一切信息都是听她一个人说的，是真是假未可知。
陆青葙拜托温姨劝说妈妈打电话给她。
温敏点点头。
其实她一直在劝，但劝不动。
只能先瞒着陆青葙。
可是现在，瞒不了了。
陆青葙没睡好，一边觉得妈妈还活着，放了一点点心，另一边又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回来真的有那么丢脸吗？不过是重新开始而已。有手有脚，可以努力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的，她也可以努力学习，拿全额奖学金，兼职打工……
也许大人的想法终究不同吧。
翌日上午九点多，她去冰室打工。下午三点多回到家里，表哥早早就带着他的白色运动服去了学校集合做应援。
她在家休整了一下，六点钟吃了些东西才出发。
刚下楼，便收到靳黎的信息：【记得过来看比赛。】
陆青葙轻笑，回复：【正在赶来的路上。】
今晚是区中学篮球联赛最重头的决赛，男高组的决赛双方又是死对头中的死对头，拔萃VS仁英，都是男校，都是传统名校，都是冠军的有力竞争者，去年拔萃憾负于仁英，今年誓要一雪前耻夺回冠军，而仁英也势必想要成功卫冕。
这使得当晚到场观看比赛的人特别多，除了学生，也有一些社会人员，现场氛围十分热烈。
陆青葙抵达大体育馆时，比赛人员还没到场，四周已经坐了许多观众，其中有一个方阵的成员整整齐齐地穿着象征冠军荣誉的白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红黑图案的领巾，脸上印着“拔萃”，那便男校的最强冠军拉拉队。
还挺中二热血的，陆青葙笑笑，在他们这个方阵的旁边不远找了个座位坐下来。
片刻后，篮球队员陆续进场，一个个跟男模队似的。陆青葙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穿着篮球服，套了件深色外套的靳黎。
英姿清发，风采卓然的人走过来，忽然明亮的视线扫向她，两人对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露出很浅的笑。
这是时隔三周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明明也才三周，却觉得他好像愈发俊逸出尘，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她今晚戴了什么滤镜。
陆青葙坐在凳子上，打算独自安静地欣赏这场激烈的比赛。
他可是誓要拿到那件衣服的，陆青葙想象一下，到时他穿着白色外套，后背写着招摇过市的深蓝色“拔萃”二字，整个人会有多臭美。
还没比赛，氛围就拉满。拉拉队已经在整活，统一地鼓着有节奏的拍子，再用粤语喊着“拔萃、拔萃”。
比赛的过程也非常胶着，两个队实力不相上下，比分咬得很紧，作为团队核心人物，靳黎的一举一动，也牵动着无数观众的心。
在比赛还剩下几分钟的时候，陆青葙的电话不合时宜响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英国号码，陆青葙心里一揪。
她接通电话，听见了熟悉的温柔的声音：“BB，系妈咪。”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轰鸣，陆青葙听不见妈妈在说什么，她顾不得看球，转身从旁边的过道出去，来到二楼主场外。
“妈咪，我好挂住你。”
“妈咪，你点解唔复我讯息。”（你为什么不回复我信息。）
“妈咪，你系唔系打算我。”（你是不是打算扔下我。）
面对她的质问，何丽诗只有沉默。
陆青葙本来没打算哭的，只是委屈的眼泪自然而然落下，她吸了吸鼻子，改用普通话继续质问：“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
在抽噎中聊了几句后，陆青葙听见电话里的人说：“照顾好自己，唔使担心妈咪，妈咪斩鹊BB考返钟意大学。”（不用担心妈妈，妈妈在等你考上喜欢的大学。）
意思是还是不肯回来吗？
对方说完便无情地挂掉电话，陆青葙擦净眼泪，心情沮丧地回到场馆内，此时观众区已经全体起立，拉拉队吼声震天地喊着：“拔萃、拔萃。”
人群不断向拔萃男校的场地那边靠拢，也有些失落的人开始离场。陆青葙挤在人群中，发现靳黎抬头望上来，在这片区域焦急地搜寻，找到她的一瞬，展颜一笑。陆青葙刚止住的眼泪，莫名又盈满，她顾不得擦眼角，先朝他点头，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
体育馆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场馆外几盏路灯映照着离开的人，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青葙走在外面，看着手机里的号码沉了沉气息。还是用的公共电话，让她想联系，都找不到人。
何丽诗女士，不过是听了温姨的话，才勉为其难打这个电话。刚才她说了一通她在那边过得挺好，不用担心的话，目的不过是稳住女儿的情绪，接下来，只怕是到女儿考上大学之前，这位女士都不会联系女儿了。
陆青葙对着浓浓的夜色轻叹，知道妈妈还活着，就行了。曼彻斯特打黑工的人那么多，自己的妈妈不过是其中一员。
等她考上大学了，也成年了，她一定会去英国，把妈妈带回来。
翌日上午的补习课，靳黎还没报课，所以没来。但下课时，他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陆青葙微微惊讶。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至于么，看到我惊讶什么。”
陆青葙沉吟：“你睡饱了？”
“凑合，昨晚庆祝到很晚，人又累，回去后直接洗澡睡觉了。”
走在路上，他问：“你是不是很早就走了？颁奖时，也没看到你。”
“嗯，当时有些晚，我就回家了。”
“是不是还哭了？”他笑，“这么激动啊。”
“你看错了，我没哭。”陆青葙否认道，再抿唇看他，“领到你的靓衫了？”
他扯起嘴角：“怎么着也得等明天上学再领吧。”
随后还用肘部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是不是那件衣服穿上去，人也会更帅一些？”
陆青葙忍不住笑出了声：“能把你N瑟死。”
他眸光清亮地看过来：“为了这件衣服，我辛苦拼搏了一个多月呢，你夸夸我怎么了？”
陆青葙抬眼看他，含着笑意说：“是更帅一些，你穿上的话帅惨了！”
“听你夸一句可真不容易，把我晾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他的语气充满埋怨。
这人像个还没长大爱撒娇的小孩。
185+的小孩。
呵。
两个人都还不饿，靳黎说先去逛逛再吃饭，便打算去附近的一个商场，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陆青葙起初还担心，隔了这么些天没联系，再见面会不会怪怪的，现在发现并不会，和从前一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他问要不要喝奶茶。
陆青葙说不喝，等下就吃饭了，眼睛却下意识地找奶茶铺，尔后，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反应极迅速地一把扯着靳黎的衣袖，冲进了旁边的一个药店。
她的动作利落干脆，直直拽着靳黎的外套袖子，把他带到了里面更深一些拐角的地方站着，一旁是几个顾客在挑药妆，身后的货架上全是奶粉。
靳黎疑惑地低头看她：“你见到鬼了？”
“不是！”陆青葙有些急，“我看到徐思雯和郭云杰了。”
他神情微愣，随后不屑道：“他们会吃了你？”
“他们在拖手仔。”陆青葙用普通话直译。
“啥玩意儿？”
“拖手仔。”陆青葙改用粤语又说了一遍。
见他脸上还是充满困惑，她第三次不耐烦地说：“牵手。”
说罢倾身探头，露出眼睛看向店门口，正好看到徐思雯跟郭云杰牵着手经过，丝毫没有看店内一眼。
陆青葙咬紧了嘴唇，要死啊，她是有多迟钝，居然没有发现他俩在拍拖。怪不得最近徐思雯都不找她八卦了，也怪不得上次打完工远远地看到他们并肩走在街上，才不是为了合奏排练，而是在约会！她实在太单纯了！
她在心里吐槽不停，耳边只听见靳黎应了一声：“哦。”
他低头看向这姑娘纤细白净的手，比他抓篮球的手小多了。
呵。
下一瞬，男生将那只自然弯曲的小手轻轻抓住，握在手心。
陆青葙：“！”
……
第二十八章 他哄
陆青葙还在惊讶于徐思雯一声不响就干了票大的, 冷不丁手心被捏住。
耳边是他玩味的笑：“这样？”
低头看下去，一只劲瘦的大手正握着她的手，男生体脂率低的缘故，稍一用力, 手背青色血管与凸起的筋脉便清晰可见。不同于女生手的轻柔、绵软, 他的手很重, 也很硬, 也许是前段时间练球练太狠了, 还有点儿粗糙, 微微刮刺着她的皮肤。
陆青葙初时傻眼, 下一秒反应很快地甩掉了他的手, 郁闷道：“你干吗？”
“你说的，”他笑，扬了扬眉, “我不过是执行而已。”
所以，他把她的解释，当成了指令？
如果说他以前摸她的头, 揉她的脸，她还有些懵, 不知道他的意图，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应对,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明白了, 认为适合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所以这一刻她的反应是有点儿生气。
生气的点就在于：我把你当好哥们儿, 你却趁机占我便宜。
陆青葙眉头皱得紧极了，实在忍不住, 朝他身上捶了一拳。
吃痛的男生啧了一声，在她想要挥第二拳的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旁的药店工作人员从他俩冲进来时，就有注意到这两个看起来是学生模样的人，这会儿见情况不对，有个男店员笑眯眯地制止道：“唔好打交。”（不要打架）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靳黎的手松开，陆青葙又羞又气，忍不住还是揍了他一拳。随即在店员和顾客眼里带笑的注视中，满脸绯红地低头走出药店。
她没理后边紧紧跟随的靳黎，朝徐思雯走的另一个方向前进。
身后的人语调吊儿郎当：“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算我误会你的意思行了吧。”
陆青葙气呼呼的，仍旧没理他。
前方有人拉着一辆拖车，车上装满了纸箱货物，后边还有人在扶着摇摇欲坠的纸箱，顺便推车，他们正要从马路边拐上步行街道。
陆青葙滞了一下。
“小心。”靳黎大长腿快步上前，捏着她胳膊，顺势把她拉开。
带着她贴近墙边站住，看着拖车缓慢从眼前经过，捏着她胳膊的手这才放开。
二人安静下来，仿佛是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他侧头看她：“还生气不？”
本来他不说还好，被打断一下，她也没这么生气了，一提起来，心头的无名火便又蹿了上来。
陆青葙偏头朝一旁哼了一声。
他的语气虽然挑笑，但声音有些低：“就这么介意啊？”
“等圣诞舞会的时候，你不得打死我？”
陆青葙：“……”
琢磨了一下，小声回道：“那又不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行吧，不一样，舞会前我都不招惹你了，成不？”
见她闷声不吭，气鼓鼓地跟只河豚似的，靳黎只好转移话题：“刚刚被你揍了两拳，疼着呢，这几天我全身肌肉就没有不疼的。”
“谁让你为了件衣服。”她嘀咕。
“也不单是为了件衣服，主要还是想赢，拿冠军。”他语调平静，毫不掩饰地说，“当然，衣服也很重要，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陆青葙抬眼看他，少年傲然的神情略显疏狂，眼睛里的光芒自信、张扬又笃定。
她便懂了，他的闪闪发光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即便换副皮囊，以他的心性也一定会闪耀全场，拿下冠军，成为MVP。
不过还是别换了，这副皮囊实在好看，她本不是颜狗，多看几眼，都快要原谅他了。
垂垂眼眸，听见他问：“肚子饿不？”
19/57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