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送了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听见她高兴地说“好钟意”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她也是个小孩。
维港的风吹过来有些冷意,陆青葙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还是除夕吗?”
靳黎眉眼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
“是还要在这儿处理一些事吗?总觉得有些晚了。”
他却笑:“是因为想去坐一次摩天轮。”
陆青葙犹疑:“摩天轮?”
“除夕前一天,你也放假了,我跟你,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
看见他嘴角的笑意,还有眼睛里的温柔,陆青葙愣了愣,呆呆问道:“你以前没坐过?”
“是没跟你一起坐过。”
这算是他离开前的小小心愿吗?
陆青葙点头,大方道:“好啊,我们一起去坐摩天轮,我也好多年没坐过了。”
这天正好是2月14日,情人节。
吃早餐的时候,温姨问她有什么打算,梁嘉明直接抢答:“靳黎肯定约凇!
温敏:“哇,好S喔。”(好样的。)
陆青葙不以为意,也没解释,梁嘉明甚至还不知道靳黎回了京就不会回来读书了。靳黎这人好像真的打算悄摸摸地离开,她只好帮着隐瞒……
她在家写了作业,午后收拾一番才出门。
靳黎特地来旺角地铁站等她,再随她一起坐地铁去往摩天轮所在的公园。
街上原本没有她想象中的浪漫,但是抵达公园后,陆青葙才发现这儿很有氛围。公园正在举办嘉年华,除了大人带着小孩,也有组队来玩的朋友,有情侣在逛,还有女生抱着男生送的玫瑰花拍照。
他们先去随意地玩了些小项目,钓小黄鸭、套圈圈……靳黎买了好多游戏币,赢了些公仔,都给了她,装满了整个包包,他又带她去坐飞椅,吓得她尖叫不断。
他坐在一旁十分淡定:“这点儿速度和高度,你也怕?”
“我是激动好吧!”
“没看出来。”
直到下午六点多,他们离开嘉年华,去找了吃的,夜幕降临才去排队买摩天轮的票。
结果晚上坐摩天轮看夜景的人特别多,排队买票花了二十多分钟,再排队坐摩天轮。
长龙拥挤又喧哗,靳黎拿着包厢的票,站在队伍中跟她面对面,没有说话,只是很平静地笑。
陆青葙抬眸回看他时,他才问:“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她抿着唇说:“比打工还累。”
“N瑟。”明朗的少年扯笑,“待会儿坐在包厢里,躺着都没人管你。”
“那怎么能躺,当然要好好地欣赏夜景。”
总算轮到他们了,坐进包厢里,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包厢缓移动、上升,升至高一些的位置后,一侧是夜色里平静的海面,远处的高楼、水面上的游轮灯光与海水交相辉映,另一侧是中环数栋摩天大楼,灯景绚丽耀眼。
陆青葙拿着手机,靠在窗边开始拍风景。靳黎也拍,只是更多的时候都是在拍她。
她便说:“我们合影吧。”
之前在下面玩的时候,玩得太刺激,都没合过影。
现在即将升至60米最高处时,两个人终于同框。
繁华璀璨,不过是他们的背景。
摩天轮一共可以转三圈,第一圈用他的手机拍,第二轮则用她的手机拍,第三圈时,两个人默契地不拍照了,安静地开始单纯欣赏风景,或者,欣赏人。
陆青葙眺望海港对面,再收回视线,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
“我去送你吧。”
他却说:“你不是要回深市吃年夜饭?”
“不吃也没什么。”
“真傻,过年怎么能不和家人吃年夜饭,何况我坐一个长辈的私人飞机回京,到时候直接跟他们走。”
“哦,”陆青葙点点头,“也好,那么我去跟爷爷、二叔家吃年夜饭。”
“当晚还会回来?”
“嗯。”
“那到时再联系。”
“好。”
陆青葙默默地想,现在通讯发达,想联系一个人,随时可以联系。何况少年远行是为了理想,自然不惧分别。等他们都长大了,如果还有联系,见面也是很容易的事。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惜别的话,他像从前一样,坚持把她送到了大楼下。
道完别,这一次,他没有再说“明天见”,而是笑着说:“下次见。”
她笑:“下次见。”
走进大楼大厅,陆青葙忽地止住脚步,回头看向刚才停留的地方,对上靳黎那双漂亮、迷人又缱绻的眼睛。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仿佛是满意了似的,没有说话,只是垂眸转身,挥了挥手。
片刻,少年颀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繁华尽头。
蓦然,陆青葙的心间突然泛起一阵酸涩,两颗泪珠簌地滚落。
……
回到家里,将那一背包的公仔倒在了沙发上,表弟哇哇喊叫。
陆青葙笑着对他说:“靳黎哥哥赢公仔,你钟意边个就拣边个。”(靳黎哥哥赢的公仔,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
“真系?”梁嘉辰高兴道,“可唔可以整多几只?”(真的吗?可不可以多要几只?)
“得,整晒都得。”(可以,全部拿走都行。)
看着小朋友一个劲儿地说“好得意”,陆青葙沉了沉心情,深吸口气,进了浴室冲凉。
翌日,除夕。
上午九点,她坐地铁去了罗湖,过关,再坐地铁去二叔家,直到晚上才回来。
进屋后却发现不大对,餐桌边的酒柜上,摆放着一个很眼熟的玻璃鱼缸。
陆青葙喃喃道:“这不是靳黎养着的那两条鱼吗?”
表哥走出来,耸着肩膀说:“他让我带回来的,说是转学回去了,鱼没人养,这个任务交给表妹你了。”
陆青葙:“啊?”
“你知道他要转学了?”
“知道。”
“居然不透露给我。”梁嘉明有点儿责怪。
“是他不让我说的。”
梁嘉明摇着头,又进了房间。
陆青葙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取睡衣去冲凉时,表哥拿着一个红包递过来。
“什么?”
“靳黎给你的劳动报酬,说耽误了你两天,也算压岁钱。”
陆青葙讶异:“不是说了不收报酬吗?”
“谁知道你们呢?”梁嘉明递过红包就走,无语地说,“竟然可以扮拍拖,我真系佩服。”
陆青葙接过红包,疑惑怎么是两天?难道见程知玫算一天,昨天也算一天?大概是了,她昨天其实是要打工的。
她一天打5个小时的工,两天是10小时,时薪52,那么报酬就是……
陆青葙愣了一下,迅速翻出红包里的港币,一张五百元,一张二十元。
520!
……
第三十五章 “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 总是在不经意间,触动她的情绪。
虽然数字敏感,但算起来却又的确不偏不倚,正好是520, 让她找不出破绽。
陆青葙沉沉气息, 放下衣物, 拿过手机给靳黎发信息:【收到你的红包了, 谢谢老板。】
靳黎:【呵, 记得照顾好那两条鱼。】
陆青葙:【知道了老板, 你吃完年夜饭了?】
靳黎:【早吃完了, 被家人按着看春晚呢。】
陆青葙:【那你慢慢看, 我去冲凉了。】
大约是在零点的时候,陆青葙还没有睡着,再次收到他发来的一条复制的庆祝过年长信息。
陆青葙回复了一条很简短的:【新春大吉!】
不久, 收到一条:【等有空了,我再回去看你们。】
陆青葙:【好啊。】
靳黎:【顺便去看看那两条鱼,尝尝温姨奇怪的汤。】
陆青葙捂嘴笑。
几个小时前, 两千多公里外的一套别墅房子里,客厅的大电视屏幕里在播放热闹喜庆的春晚, 靳志成跟他的现任妻子在说话,靳黎懒散坐在沙发上回复手机信息, 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在一旁玩。
忽然小孩走过来,叫着:“哥哥, 陪我玩。”
“哥没空。”
“陪我玩一会儿嘛。”靳黎收起手机, 摸了下他的头:“乖, 听话。”
随即起身说:“爸,我回我外公那儿了。”
靳志成愣了愣:“我送你。”
“也行。”
靳志成开着车, 望了一眼儿子。发觉他回来后,真的像变了个人,不再像从前那样没耐心,不搭理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很嫌弃……他说话做事,都变得格外沉稳。
虽然仍然没打算住他这边,也没住他妈妈那边,不过这种巨大变化,已经很令人震惊。
靳志成咳了一咳:“听说你在男校那边,书读得挺顺利,还带着大家拿了篮球赛的冠军。”
“嗯,发挥一般。”
“回来好好备赛,高考随便你考什么专业都行,你自己喜欢就好。”
“唔。”
这似乎是父子俩近年来最和谐的一次交流。
靳黎看向车窗外,这是京城宽阔笔直的长安街,这儿的马路不像港城那么狭窄,车道很多,两侧建筑物也更疏阔,高矮错落有致。
只是这一刻,他突然想念那座城市。
想念那座城市的某个人。
那个对他说友谊万岁的人。
陆青葙的春节假放到正月初五,由于妈妈是独生女,没有亲兄弟姐妹,外公外婆也已经离世,因此她都不用去拜年,每天在家里吃吃喝喝,偶尔出门走走,跟着他们一起看电影、逛街,再去去图书馆,时间一下子就消耗殆尽。
开学之后,一切都好像归于正常,又似乎一切都有了变化。
陆青葙也说不清这种奇怪的感觉源自何处,最后只能归结于过了一个年,就仿佛真的长大了一岁,心理生理都有变化。
男神离开的消息传到女校,有人不在乎,有人很在乎。
徐思雯跑过来问陆青葙,求证此事。
陆青葙平淡地点头。
“他怎么提前回去了啊,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青葙笑道:“我就正常上学啊,他不是本来就要回去上学的吗?”
“我是说,”徐思雯加重语气,“那你俩现在算是异地恋?异地恋很辛苦的!”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陆青葙脸上的微笑反而漾开:“我们就偶尔有空才联系,我觉得没什么。”
“所以你俩根本就没在拍拖?”
陆青葙含糊道:“不要在意这些,别说拍不拍的,学习最重要,你也别问这么清楚,就当作我有个自己的小秘密不方便透露吧,就像我也没问你跟阿杰怎么样了啊。”
“我们分了啊。”徐思雯道,“你要是问,我又不会不告诉你,我只是以为你对我们的事不感兴趣。”
啊这,陆青葙目瞪口呆:“你们拍拖都这么随意的吗?”
“我们本来也还不算正式情侣,过年时,我们对一些问题持有不同意见,后来彼此都觉得做朋友更合适。然后我过年期间又结识了一个帅哥,在深市上学……”
陆青葙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儿,无言以对。
她果然,有时就挺羡慕徐思雯。
……
陆青葙适应了几天上学的日子,也在努力地适应晚上去上补习课的时候,没有靳黎在补习班,更没有他送自己回家。
可是好像有点适应不了,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短短的路程也显得无比漫长,她只好加快脚步跑回家。
最后她决定,以后把经济课程调到周六去上。周六上午补习两门,下午继续去打工。
但打工好像也不平静,宋记冰室里,靳黎爱吃的菠萝油,厨房的烘焙师依旧把它们烤得金黄、喷香,只是不会再有那样一个英姿清发的少年过来对着她笑,说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陆青葙坚信这是一时的不适,自己能很快就能习惯。却没有想到,在周日的英语补习课上,她仿佛被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中了心脏。
她平时在学校的英语笔记跟补习的英语笔记是分开的。
靳黎之前特地要走了她的笔记,说去复印。结果一直到情人节坐摩天轮那天才归还给她,笔记装在一个小袋子里,陆青葙没翻,直接塞进书包。
今天上英语课时,她把原笔记本和临时笔记本都一起带上,准备把那几页誊抄到原笔记本上。
从书包里翻出来,笔记本的扉页好像夹了什么东西,格外鼓一些,陆青葙下意识打开,随后怔住。
那是一张一百元的港币叠成的爱心,用半个指甲大小的双面胶黏在纸上,防止它掉落。
爱心下方,是几行隽逸的黑色字迹,写着:
给陆小财迷:
这一百块是我亲手赚的,作为爱心鼓励赠予你。
祝你早发大财,干票大的!
靳黎
2018.2.11
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鼻子泛起了一阵酸,眼睛也好像进了一层雾。
那天他跟着她去冰室打了两个小时多一点儿的工,他是个新手,又是来体验打工的,经理就在他们下班时,直接给他发了一百块。
当时他还特别得意,拿着那一百块钱走在夜晚的街上,用修长的手指掸了掸钞票,说:“我要听听钱响。”
陆青葙不住地摇着脑袋:“这么N瑟,你也不怕被风吹走了。”
他侧头问陆青葙:“你说这一百块血汗钱,怎么花比较好呢?”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啊。”
他思索:“我想用这一百块,干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
现在,他说的有特殊意义的事,就是送给她。
陆青葙轻轻地吸着鼻子笑,笑着笑着,有一颗眼泪突然滚落,砸在他好看的黑色字迹上。
她赶紧拂去眼泪,翻出纸巾,先吸干了那滴眼泪,泪痕处的纸迅速起了褶皱。
陆青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合上本子,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
回来时,坐在旁边的一个女生看着她,问道:“你S嘛。”(你没事吧。)
陆青葙笑笑,摇头:“S。”
真的没事。
她只是,突然有点儿想那个人。
那个嘴上对什么都无所谓,不在乎,漫不经心,偶尔也荒诞不经,实际上十分敏锐,很会共情,对她无比细心体贴的人。
如果他在旁边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用那种散漫的腔调说:“干吗呀,还感动得掉金豆豆啦,我好不容易赚的血汗钱呢,还不能让我做点儿有特殊意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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