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loe你面色有差喔,未训够啊?”(你脸色有点儿差哦,没睡饱么?)
“唔系,有冻。”(不是,有点儿冷。)
真的感觉有点凉飕飕的,在想到那个男人把她戴过的东西戴自己手上的一瞬,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拿捏住。
心底深处,愈加酸涩、疼痛不堪。
……
第五十章 奔向他
今天是两个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校友请大家吃“出pool”饭, 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大家凑一起聚聚,路上聊起读中学时请吃“出pool”饭的趣事,有个校友开玩笑地问陆青葙什么时候请大家吃。
陆青葙愣了愣:“我?”
“梗系你啦,你同靳黎S, 大家都知啦。”(当然是你啦, 你和靳黎的事, 大家都知道的。)
这两个校友起初并不知道她和靳黎高中的事, 是在除夕那天认识靳黎后, 才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由于靳黎当年在一众高中生里很红, 他们俩舞会的视频也很吸睛, 所以只要稍稍一打听, 大家都在说他们以前有谈过,至少有暧昧过。
对于这样的反馈,陆青葙并不意外, 她大方笑笑:“而家仲未出pool,出先讲。”(现在还没脱单,脱了再说。)
来到MIT校园, 陆青葙先是和他们一起闲适地逛了逛,后来再去一家餐厅吃饭。
有人聊起暑假实习的事, 问大家是留在这儿实习,还是回港实习。
陆青葙也在愁这件事, 过了这个学期,她的交换生涯就要结束, 如果能在这儿找份实习生的工作, 当然是最理想的。
倘若还能在华尔街实习两个月, 对将来找工作毫无疑问更加有利。她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思考并安排这件事情。
吃罢饭, 大家一起逛了会儿街,后来陆青葙跟着同学又回到了MIT校园内,还进他们的图书馆坐了坐。
顶尖学府里的学生都是忙得鸡飞狗跳的,即便是周末,图书馆里也有很多刻苦的同学。
下午四点多,陆青葙正要离开,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清晰的普通话:“陆青葙?”
陆青葙回头看去,宋铭泽正在后边不远的地方朝她礼貌微笑:“还记得我吗?我是靳黎的同学。”
“你好你好,当然记得。”
“跟靳哥过来的?”
“不是,和几个港大校友过来玩。”
他背着个书包,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说道:“我在这儿梳理论文。”
“哦。”陆青葙点头示意,“我正准备回去。”
“那一起走吧……”走出图书馆,他又问,“赶时间吗?”
陆青葙摇头:“不大赶。”
宋铭泽道:“或者去喝杯咖啡?”
陆青葙刚好想打听靳黎那几年过得怎么样,便欣然同意。
而宋铭泽会留下她喝咖啡,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个除夕夜,宋铭泽觉得好像在照片上看过陆青葙,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直到前些天,才隐隐想起来。
他与靳黎虽然都在物理系,但学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也不住同一个宿舍,平时交情亦不算特别好。有关靳黎的一些事,传言很多,他听过不少。原本他可以置之不理,可当那晚见到靳黎用那么深情温柔的眼神看她,以及他们两个人之间仅仅是站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宋铭泽心中暗暗称奇,想亲自弄个明白。
现在,宋铭泽坐在咖啡馆的小桌子前,善意地看着陆青葙:“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跟靳哥拍过合影?”
陆青葙心说,那可太多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张。
她笑笑:“是拍过几张,你怎么知道?”
“大一的时候,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他说,“你跟靳哥有张合影,是在王府井大街上拍的。”
陆青葙回想起来:“那张啊,当时我和几个同学去京城游学,跟他合了影。”
后来这张照片还被林昊轩发到了朋友圈,估计就流传开了吧。
宋铭泽笑道:“是的,看来我记忆没出错,除夕派对那晚就觉得你很眼熟,尤其是看到你跟靳哥走在一起的画面,似曾相识。”
大一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那张照片上的女生就是靳哥的初恋。由于两个人分别在京港两地读大学,相隔太远,所以没有在一起……靳黎从来没有对这些传闻做出过回应,然而如果有女生来打听他,或者想约他,他一直都统一口径用“有对象了”来婉拒对方。
宋铭泽不方便直接问陆青葙是不是他的初恋对象,只好迂回地说:“你俩算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吗?”
“呵――算是。”陆青葙吸了一口咖啡,“确实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他以前在男校做插班生,人气很高,能力很强又很积极,还带着他们学校的篮球队拿到了区冠军。”
宋铭泽:“他是我们系篮球队的队员,人气也很高。”
“那他还跟以前一样。”陆青葙感慨,“没有什么变化。”
“他以前怎么样,我没见过,不过……”宋铭泽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试探,“他有段时间,倒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了?”陆青葙感觉不妙。
“怎么形容呢?”他回想,“消沉了一段时间,也瘦了挺多。”
陆青葙眼神与语气都流露出了急切:“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宋铭泽:“好像是跟一串手串有关。”
手串!
顿时,陆青葙的身体感觉一阵冰凉,瞳孔也放大了,她怔愣地看着宋铭泽:“手串怎么了?”
见她的反应,宋铭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当时便有同学猜测靳黎戴着的手串一定是那位初恋送的,她在靳黎心中的分量,也一定占据很大的比例,甚至可能是最大……否则向来遇事指顾从容、应付有余的靳哥,根本不至于会不要命地想去捡回那几颗散落的菩提珠子,更不至于在那段时间像是失魂落魄了一样。
宋铭泽抬眼注视着面前这位女孩,除了拥有漂亮的五官脸容,她的气质也很独特,给人一种不骄不躁、淡定贵气的好印象……他笑笑:“能先问一下么,那串手串,是你送给靳哥的?”
陆青葙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送的,所以手串究竟怎么了?”
果然……宋铭泽叹了一口气,见她还不知情,料想靳黎还没有告诉她,估计也是不方便提罢,他看着陆青葙,直白说道:“串菩提子的线,断了。”
陆青葙心里一沉。
她匆匆与宋铭泽道别,离开MIT,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呆呆地站在车上拉着手环,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被她拼命忍住,才没有流下来。
今天是个美好的大晴天,此刻正好是日落时分,天边出现一片晚霞,呈现出娇而不艳的粉紫色。
陆青葙突然收到靳黎发来的信息。
查尔斯河流经校园,春日里,河道两岸的风景清新宜人,靳黎便站在其中一座桥上,拍了张晚霞照片发给她:【跟你说的一样,校园里的落日还挺美的。】
让人想起当年她舞会上穿着那条裙子有多优雅美丽,也让人想起那年维港绽放的璀璨烟花。
很快,收到她的回复:【你能在那儿等我吗?】
男生抿起嘴角:【当然。】
他以为她想赶过来跟他一起欣赏落日晚霞,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陆青葙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浅色卡其风衣,里面套了件黑色羊毛衫的男生,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桥栏边,手搁在黑色铁栏上,袖子挽了一截,劲瘦手腕上露出戴着的那根手绳,而这一刻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
陆青葙的鼻子开始泛酸,她站的位置,与他隔了十几二十米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眼泪完全不听话地滚落出来。
少顷,他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朝她浅浅地笑,正欲朝她走去时,才发觉不大对劲。
陆青葙朝他跑了过去,她像是要奔向他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奔跑,带起的风扬起了她的发丝与衣摆。
靳黎却微微凝神,她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岂止是哭了,简直泪如雨下。
都来不及问怎么了,人已经扑到他怀里,手圈过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烟花那晚一样,伤心难抑,呜声不断。
他的心被揪紧,抱着她瘦而薄的背,万分不解却又无比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剩下呜呜哭泣声,声声戳向他心底深处。
见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伤害,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靳黎没再问,温柔地抱着她,沉了沉气息,再摸了摸她的头发,侧脸抵在她脑袋上,静静地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晚霞。
周围不断有行人经过,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丝毫没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团衣服都哭湿了,陆青葙闷在他怀里,蹭了蹭,收收情绪,最终抬起了头看他,继而认真朝他发火:“你是不是傻啊!”
面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回答:“啊,我是。”
他不知前因后果却直接承认,一开口,陆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眼圈、鼻头都发着红的姑娘,抬起泪眸,用责备的哭腔说:“只是一串手串,只是几个菩提子,你犯得着去捡吗?你不要命了吗?”
一霎那,靳黎稳健有力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巨杵一击,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发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视着这个明明在发怒,脸上却流露更多难过的人,一时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他,陆青葙的眼泪不断往下淌,她再度崩溃地扎进他怀里,呜咽着说:“那样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只有一个,你的命只有一条,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她何尝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只有一条,独一无二。
她的19岁生日,他照旧发了生日快乐给她,只是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园里骑着车,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菩提珠子滚落一地,还有几颗滚到了马路上,被一辆恰好经过的私家车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拼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捡拾那几颗珠子,也许,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天边的那片晚霞终于消散,路灯亮起,夜里的风依稀带着入骨的寒意,河边几株早樱已经盛开,被风一吹,花瓣飘零而落。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人不想离开半分。陆青葙终于哭累了,眼泪没再流,只偶尔小声地吸着鼻子,像一只受了伤的柔弱小兽。
抱着他的人没有解释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事后的颓然,仿佛事情已经过去,只把人圈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瘦瘦的背,声音低淡地问:“天黑了,饿不饿?”
陆青葙闷在他胸前摇头。
“要不先回去吧,风怪冷的。”
陆青葙还是摇头。
他沉沉地叹出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铭泽?”他问。
陆青葙这才嗯了一声,以他的聪明,猜出来并不奇怪。
“是我没有看好它。”他沉声道,“你给我的东西,我应该时时检查,去换根线的。”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时早点看到他的信息并回复他,即便线断了,他也不至于那样。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么凑巧。
自那以后,他们亦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两地,远方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着。
宋铭泽说那几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说话,有时候坐在宿舍书桌前,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一直到后来,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浅色手绳,才恢复如常。
“我们几个男生还私下讨论过,那根手绳应该也是女孩子戴的。”宋铭泽笑问,“是不是你戴过的?”
陆青葙忍着难过的情绪点头:“是我戴过的,我送给他的。”
宋铭泽叹道:“佛珠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突然断了,人确实挺受打击,即便是唯物主义,也难免会影响到心情。”
可陆青葙很笃定,对他而言,远远不止简单影响心情。
在重逢的那一天,她便觉得他的心受了重伤。
也许就是受了那次的冲击。
此刻她的脸颊靠在他心脏处,这颗心脏依旧鲜活有力地跳动,但心上的那道伤痕,她现在才看见。
她低低地叫了声:“靳黎――”
“嗯?”
陆青葙顿了顿,她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在话要说出口时,她改口了――
“……我饿了。”
闻言,他将她从怀里挪出来,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残余的泪痕,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淌过泪的眼角,在微寒的夜风里温和地笑着问:“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饭。”陆青葙望着这双幽深的眼眸,回答得直截了当。
他神色放松:“那我们回去做。”
“好。”陆青葙抿唇,挤出笑容。
“走吧。”他轻呵一声,直接握过她的手。
曾经他们在十七岁在舞会上就牵过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温暖绵软,给她冰凉的手心传来一定的暖意,让人感觉踏实无比。
步行回去,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影子互相伴随。陆青葙就着路灯暗淡的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察觉他脸色其实略带凝重。
情人节那天他说他这两年过得挺好的,但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她也知道了。
她不由收收眼眸,在心底幽然叹息的一瞬间,他的手,用力握紧了一些。
回到他的公寓,陆青葙在卫生间清理了一下面容,眼皮有些肿,眼圈隐隐发红,清洗过后,再用纸巾擦干净,似乎有所好转。
走回客厅,那个俊朗的男生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在厨房一边忙一边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我简单做两三道菜就行了,很快。”
他的动作一向行云流水,陆青葙在一旁只会干扰到他。她便乖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的是他给她买的零食,身后的厨房传来他用筷子搅拌鸡蛋液的声音。
陆青葙忍不住转过头,直直地望向那个风姿出众的男生。那个人,即便是下厨,沾染一身人间烟火气,也丝毫不减他的清隽矜贵,悠逸从容。
靳黎侧头回瞥她一眼,一贯温和地笑,却突然用粤语说:“我蒸水蛋先,你钟意食。”(我先蒸蛋羹,你喜欢吃的。)
“嗯!”她点了点头,“我都钟意。”
只要是他做的,她都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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