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让姜逢年忙起来没空祸害家里没错,但要是因为这个让安氏丢了管家权,那也是相当吃亏的。
她还有下一步的计划,不能折在这里。
方中意日日都呆在大厨房,这里是所有地方里消息最灵通的,有些小丫头嘴上把不住门,院里出什么事情当天就传出来了,私密的事情不好说,但谭姨娘要是得了管家权,她屋里的那些人必定是要得意的。
他想了想,先叫了个帮厨来,问谭姨娘院里来提膳没有。
帮厨说还没有。
姜府提膳也有顺序,往往最早的是太太屋里,她起得最早,然后是常姨娘院里,太太前脚起她后脚就起来了,还会去太太院里候着看有没有吩咐,再然后是柳姨娘,柳姨娘的儿子要早起读书,最后才是孟姨娘和谭姨娘。
她们俩都起得晚。
顾明月就干脆坐着了。
也没等多久,谭姨娘院里就来人了。
是眼熟的小丫头珍珠,她是提前来的,多的时间就赖在厨房里头唠嗑,看起来是闲逛,实际上也是为了打听消息,聊着聊着也难免带出两句谭姨娘的八卦来。
昨儿晚上姜逢年是歇在了谭姨娘院子里,不过两个人似乎闹得不大愉快。
珍珠嘴不紧,和厨房的人聊天的时候问:“你们说老爷怎么想的?太太不管事,他竟一把手接过去了也没说找个人分担一下?府里又不是没人了。”
其他人能说什么?当然是附和了。
往往这些丫头随口问出来的话多半也是她们背后主子的意思,可见谭姨娘心里还是惦记着管家权的,但姜逢年果真不打算松口,硬着头皮也要自己管着。
顾明月带着满兜的消息回了三姑娘院子里。
姜云瑶垂眸想了一会儿,问顾明月:“你觉得父亲现在算不算忙?”
顾明月摇了摇头。
她是见过太太管家的,她要做的事情可比老爷多多了,老爷这都已经是精简过后了,太太自己还会找不少事情做呢,还要过问每个院里的姨娘、姑娘少爷们,老爷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姜云瑶笑了笑:“我也觉得父亲还不够忙呢,还有空和成王世子一块儿吃饭喝茶。”
这也是顾明月带回来的消息,外院的消息没透露进来,但是厨房知道呀,姜逢年院子里的那些人过来提膳,还特意吩咐了要单独做些中京城和阆中的地道特色,一看就是要待客,偏偏庄子上这几日没来人,那就摆明了是和成王世子一块儿吃饭了。
这爹啊,就是闲不住。
顾明月眨眨眼:“姑娘打算怎么办?”
姜云瑶说:“算算账不算什么,母亲每天还要操劳后宅的关系,安抚姨娘们的情绪,谁也不偏颇,谁也没意见,能做到这一点就费了不少心力了。父亲总觉得自己的后宅相当平静,姨娘们和平共处,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不会觉得是安氏做得好,只会觉得是自己的功劳。
那就让他瞧瞧后宅闹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呗,看他自己能不能管得好,平衡好后宅的每一个需求。
第42章
实际上后院已经有起火的趋势了。
以前姜逢年对姨娘们有偏爱,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对这些姨娘的偏爱就体现在给姨娘们花钱或是买礼物上头,从前穷过的人一旦有了钱,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炫耀一下,姨娘们也深知他的脾性,偶尔也会主动哄一哄。
姜逢年就会给她们送东西。
有时候是金银首饰,有时候是布料衣裳,不一而足,但他不懂得平衡,喜欢谁便多给一些,外头得了好东西送到安氏那里也指名道姓要给谁,其他得不到东西的姨娘心里多少是会有些抱怨的。
从前安氏就负责在这中间调和,姜逢年给了谭姨娘什么东西,她便会从公中填补一些东西给别的姨娘,大家都得了东西,价值虽然不大一样,但多少都有了,也不至于看着太厚此薄彼,面上能过得去。
但如今安氏不干了,由着姜逢年自己去。
前两天姜逢年都是歇在谭姨娘那里,他又一向宠着谭姨娘,自然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昨儿两个人小吵了一架,谭姨娘本还想拿捏一下态度的,可扭头一看姜逢年还是把管家权捏在手里,她又坐不住了,主动去和好了。
她惯会拿捏姜逢年的心思,脚一跺,身子一扭,再拿手帕擦上两行泪,做做娇嗔的模样,姜逢年自然也要哄着她来,一哄,又给了几匹好料子给她做衣裳。
连着三天都有丫头端着东西去谭姨娘的院子里,一瞧还都是好东西,其他几个姨娘便坐不住了。
偏偏她们去了安氏的院子,知道她不想管事,便只能想着法子去闹姜逢年。
起初是软着来的,今天这个头疼,明天那个身子不爽快,后天说儿女们想他了,总拉着姜逢年进自己的院子――他还享受了两天姨娘们的温柔小意。
然后姨娘们发现哄了两日他也没“雨露均沾”一下,立刻就不满了。
谭姨娘是姨娘她们便不是了?都是给他生儿育女过的,凭什么这样区别对待?
那点儿温柔小意很快就消失殆尽了,没了利益,姨娘们也犯懒不想伺候人了,谭姨娘又明里暗里试探了好几次他的心思,发现他咬死了不想给自己管家权让自己分一杯羹,再略微试探一下他心里的想法,自然也不高兴了。
姜云瑶倒也没做什么,她找了两个在姜府没什么地位又爱说八卦的婆子,在她们门外头说了不少话。
譬如姜逢年并没那么在意谭姨娘,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不然怎么会在太太把管家权交出来以后半点不给谭姨娘沾手?她可是亲表妹,一心向着姜逢年的。
又叫人把之前谭姨娘和姜逢年的旧事翻出来了,说两家本就是订过娃娃亲的,姜逢年自己贪图权势娶了高门贵女,嫌弃谭姨娘的出身不好,又舍不得俩人打小的情谊,想着左拥右抱,才把谭姨娘哄骗了进来,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偏做了妾室。
这又牵扯到以前的旧事了,反正众说纷纭,这俩婆子听了一耳朵八卦便记在了心里,匆匆忙忙传播出去了。
顾明月去大厨房五回能听见四回他们都在讨论谭姨娘和姜逢年过去的事情,她一个晚来的人,听上俩耳朵都能把他们俩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平日里安氏是不强求这些姨娘们来给她请安的,一般隔上几日就行,结果从她称病以后,这几个姨娘闲着没事儿就爱来主院里坐着闲聊。
她不见,姜云琼不在,好些时候都是吴妈妈和姜云瑶帮着招待的。
这回谭姨娘的过去一传播起来,几个姨娘都默契地过来了。
孟姨娘还惦记着前几日谭姨娘从姜逢年那里得来的好东西,看见谭姨娘就想阴阳两句:“有些人呢,天天扒着老爷不放,看着好像比我们得宠些,可那又怎么样呢?姥爷不想给的东西呀那是一点儿都得不着!”
她虽然蠢笨一些,却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从头到尾她都想要的就只有姜逢年的心身,半点儿也不想沾管家权,只求自己往后能荣华富贵一世,有花不完的钱、穿不完的新衣裳,最好还能有个儿子给自己养老,顺遂平安一世。
这几日的流言孟姨娘也听了不少了,她看不上谭姨娘――是比自己得宠些,可那又怎么样呢?从一个好好的正妻变成了妾室,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最亏。
谭姨娘难得吃瘪,不想孟姨娘也能欺负到自己头上,顺手便戳起她的心窝子来:“这还是太太的院子里呢,孟姨娘是仗着自己的姑娘在太太院子里站稳了脚跟便得意起来了?”
她翘起二郎腿冷笑:“我再得不着东西,也不会拱手把自己的东西让出去。”
她们两个拌嘴,半点也没顾及就站在旁边的姜云瑶,这话说的不只是戳孟姨娘的心窝子,也是戳姜云瑶的。
顾明月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像样子,这又没她说话的地儿,她想了想,端着茶水上来了,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杯子里是滚烫的茶水,孟姨娘想显示自己没有破防不高兴,伸手就去端茶杯,刚沏的茶茶杯还是冷的,温度还没蔓延出来,等孟姨娘端到手里了准备喝,才猛不丁地被烫了一下手。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端稳:“这么烫的茶也敢端上来!”
孟姨娘一看是顾明月,还以为她是得了姜云瑶的授意给自己出气,心里一阵酸涩复杂,难得的唤醒了自己的一丝母爱,不打算在太太院子里再嚣张了给姜云瑶添乱,闭紧了自己的嘴。
姜云瑶全程都看着。往常孟姨娘最爱出风头,可实际上她身边跟着的丫头也不多,她又只留心姜逢年的动向,按理来说很少会知道一些奇怪的消息,可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她总是最先冒头的那一个,也不知道是天生敏感还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姜云瑶瞥了一眼笑眯眯的柳姨娘。
孟姨娘不顶用了,柳姨娘便开口了:“我们几个比不上孟姐姐得老爷的喜欢,平日里也不过只关心一些吃穿罢了,自然也说不上什么拱手送出去的道理,只是昨天我们才听说谭姐姐和老爷吵架了,难不成也是为了什么点心茶水不成?”
她明知故问。
谭姨娘气红了眼。
这几天的流言她也听了不少,自个儿没少受这些话的影响,听的次数多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和流言里说的那些话差不多――当初她就该是正妻来着的,是姜逢年自己忘了本,贪图权势娶了安氏,过后又去了她家温言软语地哄她,说他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云云,哄的她脑袋发昏,答应了他说的做妾室。她一心想着即便是妾室,只要能和他在一块儿就好,更何况姜逢年已经中了进士,将来的前途可比她目前能挑的那些人好太多了。
她一咬牙就嫁进来了。
嫁进来的日子也说不上不好过,只是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嘴上说着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姜逢年妾室纳了好几个,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日子一长,她的心也渐渐冷下来了。
唯一能称得上好的,便是日子比从前过得富贵了一些,太太手里捏的不紧,甚至能说相当宽松,她哄着姜逢年给了自己不少好东西,好东西见的多了,心也就比以前大了,胃口也被吊了起来,她总在想,若是自己也能和安氏一样管个家,那得有多气派。
可惜她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姜逢年就是不吃她一套,死活也不松口。
她便知道,这个男人说什么爱她,都是哄她的假话。
他只爱着他自己。
谭姨娘和屋里头这几个女人斗了十来年,怎么可能轻易认输?她甚至觉得鄙夷――这些人呢还在和她争宠爱,一个比一个糊涂,不知道该争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也无所谓,谁让她也是最近才清醒?她总想着,要是自己当初不惦记着姜逢年,好好叫爹娘找个好人家嫁了,怎么也比现在好些。
她的日子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出了安氏的门,她便叫人去请了姜逢年,哭着说起外头的那些流言,又提了自己在太太院子里被其他几个姨娘挤兑,她一脸梨花带雨,扑在姜逢年的怀里说自己的委屈,一副全心全意任凭他做主的模样。
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一个全心全意只有自己、又无依无靠所以只能攀附自己的美人?
姜逢年还难得生出了愧疚,于是满口答应要把播散流言的这些人给找出来,还要为了谭姨娘去斥责另外几个多嘴多舌的女人。
顾明月总算是看上了一场大戏。
姜逢年领着人把院里这些丫头、小厮、婆子们全都聚在了一起,要他们挨个儿指认都是谁在外头胡言乱语造谣。
谭姨娘全程一句话没说,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坐着。
这谁还能说得清谣言的源头?府里的每个人都讨论过这些话,你传我我传你,早就分不清了,姜逢年又让他们挨个指认,指认出来的有奖,死不承认的便罚,才不过一会儿,院子里面叽叽喳喳开始了互相指责。
姜逢年还以为这样有效果呢,结果底下吵吵嚷嚷了两个时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早前那两个最开始传八卦的婆子都觉得自己冤枉――她们也是听见窗户外头别人说的,才顺嘴讨论了几句罢了!又不是他们开的头!
下人们最后只差互相打起来了。
最后活也没干了,流言的源头也没找到,姜逢年在下人们的眼里也变成了无能的主家。
要知道从前安氏管家的时候可没闹出来过这些笑话,那会儿虽有几句闲言闲语,却不至于闹这么大,就算有个什么龃龉,安氏私底下就调查干净了,惩罚分明,哪里像现在,还有互相指认的时候?
当着姜逢年的面这些下人不敢说什么,私底下也不知抱怨了多少回。
再有就是几个姨娘那里,原来他们用的是软办法,哄着姜逢年,结果哄着哄着发现这死男人什么也不满足她们,不满足也就算了,还会为了谭姨娘指责她们?
软的不行她们就得来硬的了。
于是不过短短两天,姜逢年脑袋都大了,他的每一个姨娘都在和他抱怨自己难受,又和他诉苦另外那几个姨娘从前做过什么事情挤压了自己,又明明白白的质疑他偏心,不仅自己哭,还搂着儿子女儿一块儿哭。
姜逢年满脑子就只剩下了哭声。
不仅如此,还有成王世子看他的笑话。
因为那些下人们总是会聊起对他的不满,他们聊天可不会看地方,找着个合适的位置、合适的人就开始说起来了。
偏偏成王世子又住在姜府,往来都有下人伺候,来往的次数多了,难免就能听到一些八卦,最近姜逢年管家这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季洵当然也就听说了,不仅听说,他还拿这事儿当着姜逢年的面笑话他。
他是成王世子,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年纪又不大,性格多少有些傲气,可学不会那些老油条们的圆滑,随口嘲笑姜逢年只当是奚落,以为他会和自己的下人一样忍气吞声――反正都是奴才嘛!
他又不在乎。
但姜逢年显然是在乎的,他很不满。
事情到了这里,安氏和姜云瑶的筹谋也就成了大半。
姜逢年管了半个月的家便迫不及待地来安氏这里伏地做小了,几乎是求着她把管家权力赶紧给收回去,也再不敢张口闭口说安氏一个妇道人家懂个什么事,生怕她再撂挑子不干。
安氏还推辞了两回了,姜逢年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而那位成王世子看了半个月的笑话也觉得腻味了――他很不理解自己亲爹怎么能找到这么个既没能力又软弱还把控不住下人的属下,如此不靠谱,难道不怕他走漏了风声?这种夺嫡的大事要是找个谨慎妥善的人也就算了,就姜逢年这种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们给出卖了。
他这回来是想探一探这矿山的,这下好了,他也不想带着姜逢年了,怕他拖自己的后腿!
挑了个好时间,成王世子转头就自己带着人走了,连个招呼都没跟姜逢年打。
他一走,大厨房就得了消息,方中意连忙就把这消息通过顾明月给了姜云瑶。
安氏和姜云瑶都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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