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就要把全家的性命都给葬送了。
成王不过是派人和他搭了几句话,吃了两顿酒饭,他便觉得自己很受重视,恨不得肝脑涂地了。
安氏在屋里都听笑了。
姜云瑶也是如此,她看着棋盘乐不可支,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父亲看起来很唬人,实际上真是个大傻子,旁的事情上蠢钝如猪,偏偏在内宅的事情上像是无师自通似的,还懂得平衡之道。
顾明月一脸茫然,不知道三姑娘为什么笑,还以为她要赢了,急得把棋盘上的棋子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没堵住姜云瑶的棋子要输了。
另一边,安氏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那便是想办法把成王这件事情给解决掉,老老实实回中京城去。
姜云瑶落下一颗棋子,觉得以她那个便宜爹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同意。
姜逢年当然不会同意了,他不跟着成王的时候前途也不过寥寥,眼见着没有出头之日,那他为什么不赌上一把呢?
哪怕安氏和他说了这事儿风险太大,收益又低,他都不舍得放弃。
讨论了一阵,两个人不欢而散。
姜逢年扭头就走,直接去了谭姨娘那里。
姜云瑶慢慢吞吞把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结束了顾明月手忙脚乱堵人的一盘棋。
看着顾明月委屈的表情,她偶尔也会生出一点儿自己仗着年纪欺负人的错觉,但很快那点心虚就理直气壮地消失了――她现在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欺负欺负五岁的小姑娘很合理、不过分吧?
欺负完了顾明月,她终于溜溜达达从暖阁回了安氏面前。
安氏正在生闷气。
不是气姜逢年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对姜逢年没什么期待感,自然也不会因为他而生闷气,她气的是自己,气自己这么多年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姜逢年到底在干什么,气自己到了这一步、家里这些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了才发觉到不对。
气自己这么多年自以为了解枕边人,实际上一点儿都不了解。
更多的还是自责。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们,该怎么样告诉他们,或许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便会丢了命。
不过心里再气,她在姜云瑶面前还是勉强撑住的,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三丫头什么时候来的?梅香也不说一声,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父亲没有?”
她又看向顾明月,发现她面露沮丧,又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明月这丫头这副表情?”
顾明月听见了连忙摇头。
姜云瑶笑说:“没出什么事儿,才刚和这丫头下五子棋,她输了正哭鼻子呢。”
安氏抿嘴笑。
姜云瑶又说:“才刚父亲和母亲说话我都听见了。”
见安氏慢慢沉默下来,姜云瑶道:“瞧父亲说的那些话,必定是不碰南墙不回头的,可那也太危险了,咱们不能陪着他一块儿撞,总要想点法子才是。”
姜逢年不肯放弃作死的路,她们可不能陪着送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她温声道:“这年头能打动人心的不过都是利益,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见了不少事儿了,父亲既然不肯松手,肯定是觉得从成王那能得到的东西比现在更多。”
成王能许给姜逢年什么东西?无非是官位罢了,还有就是姜逢年之前提到的什么给几个小矿山,金钱和权力总是能让男人动心的。
可成王许的都是空头支票,姜逢年现在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呢。
她们要想让姜逢年放弃现在的打算,必须得让他知道他的付出大于他能得到的利益,又或者是用更大的利益去诱.惑他。
拿到手的东西,总是比还没到手的东西更好的。
安氏听懂了她的意思,可她也犯愁,成王能给姜逢年官位,她能给么?
若真是能给,姜逢年这么些年也不会只在六品上头打转了。
可姜云瑶却提醒她:“母亲忘了?前些日子咱们都铺垫好了呀?”
安氏想了想,恍然大悟。
是那场拍卖会。
当时她们想着从寺里出来,办了一场拍卖会,事后安氏算了账,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从嫁妆里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最后拍卖的价格竟然比那些东西原来的价格要高出两成。
她本想着就算多亏一些也没关系的,家里这些人能平安回来就好,谁能料到竟然还能赚回来?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主要还是这事儿占了个新鲜,另外再加上当地的富商有意逢迎,更何况有钱人家之间难免有些摩擦,很怕丢面子,一时拍卖上头,很容易能把价格激上去。
事后她虽然担忧家里的事情,却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下,答应好了要给的东西照样还是给了那些人,而立碑倒是件大事,她本来想着等姜逢年回来以后让他去和县衙沟通的。
姜云瑶的意思她听懂了。
于那些富商来说,他们捐了一笔钱,得了名声,对于以后做生意也是有好处的,而对姜府来说,他们能得到的东西可比这些富商要多,姜府既有了名声,捐出这笔钱以后,也未必不能给姜逢年换个官位坐。
而姜逢年忙起来以后,还有时间去关注什么矿山吗?
当初姜逢年是被平迁到了阆中,等升了官,只怕就会脱离阆中回中京城了。
安氏立刻要去做这件事,却被姜云瑶拦下了:“成王世子还在这里,若是咱们大张旗鼓做这件事,只怕功劳全都被抢了,按照父亲那个人,只怕恨不得把这事儿捧手送给成王,那咱们不是白费功夫么?”
那个季洵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呆上多久,但想必也不会太晚,住在姜府总有不合适的地方。
安氏今天又把流民的事情告诉了姜逢年,他必定是要和成王世子商量的,不管是不是成王的安排,季洵总是会警醒一些。
怕安氏发现,或者走漏消息。
他一定会去解决这件事情,或者去盯着矿山,也就没工夫搭理姜逢年这么个工具人了。
而安氏她们要做的,不过是等待,然后把这件事情想办法传到中京城去。
顾明月在旁边听了半天,只有一个想法――三姑娘是不是早就想到有这么一天啦?不然怎么能恰恰好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情呢?
可她不敢说话,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一想。
想完,她提出了一个疑点:“可是太太、姑娘,要是成王世子要走,把老爷也带走了可怎么办?”
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呀。
成王世子来的时候必定是微服出巡,谁知道他带了多少人?他肯定还是想把姜逢年拖下水的吧?至少还能给他们背个锅,万一事情败露了,他能直接隐身当做自己没来过,把事情都推姜逢年身上。
安氏细想了下,打定了主意:“得让你父亲忙起来,没有那些闲暇功夫。”
至于怎么个忙法?
她今儿不是才和姜逢年吵过了架么,都不欢而散了,那她被气得头疼,休息几天很正常吧?都生气了,不管别庄的事情也很正常吧?
她不想干活了,剩下的就让姜逢年自己操心去吧,也让他知道知道,一个当家主母每日都要做些什么事情。
第41章
第二日府里的姨娘、姑娘们来请安便都被关在了门外,一问才知道太太病了,头疼得厉害,不见客,也不知道要休息几日。
她们都是消息灵通的人,不过一晚上,便知道昨晚上太太和老爷大吵了一架,老爷才回来呢,直接一甩手就去谭姨娘那里了,若是换做从前,他可不会做这么过分,出远门回来的第一天总是会给太太面子歇在太太屋里的。
如今这样了,只怕吵得厉害。
吴妈妈才不管她们心里都在想什么,只管绷着一张脸叫人送客。
这些姨娘却都没走,聚在主院的小花厅外面喝茶看风向。
她们消息没那么灵通,便都去问昨天姜逢年歇在院里的谭姨娘。
谭姨娘也懵得厉害,姜逢年外头的事情都不和安氏讲,更别说谭姨娘了,姜逢年进了她的院子,从来都是只说些风花雪月,有了孩子以后也会聊聊孩子们,谭姨娘从前倒是有心想问他几句外头的事情,毕竟她虽然是个妾室,也是有自己的交际关系的,人家外头的那些人都问她你家大人在做什么,她竟然也答不出来。
昨儿她也看出来姜逢年是受了气才去她院子里的,可她追着问了两句,姜逢年就不耐烦了,冷着脸问她到底睡不睡。
谭姨娘就不敢说话了。
她是姜逢年的亲表妹,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对他的脾性不说十分了解,怎么也有个七八分,靠着这种熟悉,她能在后宅里如鱼得水,把姜逢年哄得服服帖帖的,却不敢太忤逆他。
偶尔闹别扭是情.趣,经常闹别扭吵架那就不是情.趣而是她不识抬举了。
这会儿院子里这些姨娘都向她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
但她不会露怯,只故作高深:“老爷和太太的事哪是咱们能置喙的?你们且等着瞧吧,有的闹呢。”
她心里慌得厉害,事情好像超出她的想象了。
几个姨娘各自问不出什么,便都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儿子女儿身上,撺掇着她们去找姜云瑶或者姜云琼探探底儿。
话说的也好听:“跟着我们几个有什么话好说的,不如去找你大姐姐和三丫头顽儿。”
于是姜云瑶就等到了一连串的小姑娘。
领头的姜云玫年纪最大,被迎进了屋子以后便说:“我们问过了,大姐姐不在屋里,从三妹妹你搬过来以后我们还没来过你的屋子,便过来瞧瞧,不打扰吧?”
姜云瑶能说什么?
她笑着说:“不打扰,兰心,去备点茶果来,要酥软可口的。”
几个小姑娘坐下,先是去打量她的屋子。
姜云瑶的屋子是安氏一手妆扮起来的,屋里每一样东西她都过了目,挑的都是好东西。
其他几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些?她们的院子里倒是也有好东西,也不过一两件,多是姜逢年给的,但这些东西可比不上安氏私库里的东西。
四姑娘姜云瑚目光流连在那些金银宝器上,时不时露出惊叹:“原想着大姐姐的屋子就好看了,没想到三姐姐的屋子也这样好。”
她指着多宝架上的青花云纹瓶:“这个我好像在大姐姐那里见过。”
若是换个多心的人来,只怕会多想几句安氏拿旧东西给姜云瑶使,可姜云瑶是什么人?她含笑:“就是大姐姐给的,我这多宝架上的东西一半都是大姐姐和母亲挑的,原先那里摆了个汝窑瓶,大姐姐说不好看才换了的。”
姜云瑚脸僵了一瞬。
二姑娘姜云玫瞥她一眼:“四妹妹在旁的事情上不留心,倒是盯着三妹妹屋里的摆设瞧。”
她从落水那事儿以后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变好了不少,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也不和姜云瑶针锋相对了,还经常替她说几句话。
五六两个丫头倒是不爱说话,她们两个人是双胞胎,一个比一个安静沉默,便和她们的娘柳姨娘似的,谁也不知道她们俩在心里想什么。
姜云玫把姜云瑚说得闭嘴以后才正经问姜云瑶:“太太怎么忽然就病了?大姐姐竟然也不留在家里?”
这是安氏的意思。
她称了病想把事情都推给姜逢年,但按照姜逢年的脾气,肯定不会乐意管这些事情的,反倒会找借口,比如姜云琼年纪大了,再过两年也该说人家了,总要学着理事云云把管家的事情再推到姜云琼身上――那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如把姜云琼送出去躲两天。
送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把她们从寺庙里带出来的元夫人。
元夫人递了几张帖子给安氏,颇有几分想要继续来往的意思,安氏前几天都婉拒了说暂时不方便,怕的就是她不在家里,万一有流民作乱。如今姜逢年回来了,成王世子也在,没了生命威胁,她倒是能安心和元夫人来往交际了。
如今安氏称病,姜云琼恰好有借口过去小住几日。
安氏本想把姜云瑶也送过去的,姜云瑶自己不想去,说母亲病了,总不能两个女儿都不在家里侍奉,实在破绽太多,安氏也就做罢了。
但搁这会儿,姜云瑶总不能这样子说的,她找了借口:“先前那位元夫人见大姐姐投缘,说她们家有个大园子,如今入春了花开得正好,请大姐姐去观赏观赏,大姐姐在中京城里见过的园子多,也好给她提提意见,看看怎么修整,等忙完了也就回来了。”
“至于太太么。”她顿了顿,“太太昨天夜里洗了个头又吹了风,早起就病了,说是头晕头疼的厉害,庄子上的事情都推了。”
她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太太说了,这几日若是姨娘和姊妹们有什么事情,便去找父亲说吧。”
姜云玫愣了一下。
她这回是真信太太一点儿都没病了,摆明了就是因为吵架了不想动弹了呗,从前太太也病过,那时候也捏着手里的权力不肯放,撑着病体也要管事情,也鲜少让内宅的事情闹到父亲跟前去。
那会儿常姨娘还说太太是不想把权力放下去,怕落到谭姨娘手里就拿不回来了,那才叫麻烦呢。
总之,她们还是挺喜欢安氏管家的,若是让父亲管家……她们真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姜逢年也不想管家。
一大早三四个管事就候在院子里等他了,比他平时上朝的时间都早,他黑着脸问了原因才知道安氏甩手不干了,把烂摊子都丢在了他手上。
起初他是生气,遣了刘管家去问安氏几个意思,谁知道吴妈妈一句话就给他顶回来了,半点情面都不留。
他们都是知道内情的,倒也不用找借口了,吴妈妈直接说了,既然老爷觉着太太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又一心拖着全家去送死,干脆以后太太什么都不管了,让他自个儿琢磨去吧,谁爱管就管。
姜逢年气了个仰倒。
他也是个执拗脾气,自觉也是个人物,难不成还能被安氏一个女人给拿捏住么?
不就是个管家?有什么难的不成?
――他最吃不得的就是激将法了,尤其还是安氏这种摆明了看不起他的激将法。
于是一大早,他就等来了几个早早候着的管事。
安氏虽然不管事情了,乐子还是要看的,她和往日一样起得早,为了演得逼真,头上还束了抹额,一张脸不施粉黛,纯素着,看着还真有几分憔悴。
姜云瑶把那几个来打听消息的小姑娘送走以后就到了安氏的院子里陪她下五子棋,一边下一边笑:“听吴妈妈说,父亲一大早脸黑得和锅碳似的,常管事他们在外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人呢。”
安氏皱着眉头,嘴上鄙夷:“他从前又不管事情,哪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起的床?早上他要去上朝起得早,我起得可比他早多了!”
一大早要起来安排洗漱吃用,还得担心大厨房送来的早膳是不是吃腻了,她要提前看过才能安心,再有昨儿府上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要听人禀报处理了才好开始盘算新一天要做什么,从院子里摆的花再到那些交际的大事她都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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