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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08 14:32:18  作者:怀愫【完结+番外】
  “何妈妈今天一大早就把五姑娘那边的收的礼单送来了。”
  昨日五姑娘没少收亲戚们的礼物,其实这些算是私房,但芙蓉榭里一晚上就把礼品点算清楚, 到东院来报数。
  “何妈妈说列出个单子, 姑娘这边也能知道是哪家的亲戚送了些什么礼。”
  屋中帘子都挑了起来, 花窗大开, 今日阳光正好, 照得屋前绿荫莹莹生碧。
  朝华漫不经心应一声, 到底是祖母选的教引妈妈, 永秀屋中如今帐目清楚, 人员也各听调配。
  听到朝华懒洋洋的声音,甘棠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顿了顿又报:“五姑娘今儿一早到竹外一枝轩去给老爷请安送点心去了。”
  “胡妈妈来后,说五姑娘哭了一回,老爷训导了她几句,让她以后好好孝敬夫人,好好跟姑娘学着管家。”
  朝华本也没打算苛待庶妹,她孝敬父亲是应当的,真要说些什么逾矩求情的话,胡妈妈也会立时报过来。
  “知道了,她愿意何时请安就何时请安,胡妈妈那边不用拦着。”
  甘棠点头记下,又道:“五姑娘去竹外一枝轩之前,百灵来咱们院子,问我讨个夫人喜欢的花样子,说五姑娘想给夫人做袜套,我说这会和事忙,等闲了再送去。”
  这事倒要问过姑娘才好给,夫人从来不穿外人做的针线。
  “袜套?”六妹妹给二伯母做袜套,所以永秀就有样学样也做袜套。
  “选两个吉祥的纹样,灵芝的万字的都成。她若送来,就找个箱子收起来。”
  只收,但绝不许送到和心园去。
  甘棠应声,要真是五姑娘亲手做,一副袜套怎么也得到月底才能做得完。
  芸苓给朝华梳头,见她们把话说完了,才赞道:“到底是睡足了,姑娘今儿连胭脂都不用点。”
  唇红面白,倒像粉妆过似的。
  朝华闻言往镜中望了一眼,刚触到镜中人,又收回目光。
  甘棠忍着笑意:“姑娘前一向那么累,正该多睡些才是,春天睡足了才最养气血的。”
  朝华看了甘棠一眼,又望了眼窗外正捧着油纸在吃包子的沉璧,也不知什么馅的,吃得这么香。
  昨天没有特意吩咐沉璧,沉璧肯定不会瞒甘棠。
  本来也瞒不住。
  朝华大方吩咐:“上回送去万松书院的灯油,算一算也该用尽了,趁这两天是清明假,送些新的去。”
  芸苓微张着嘴,青檀紫芝在外间也都听见了,几人互望换过目光,这么光明正大送东西去书院?这意思是成啦?
  濯缨阁的丫头们也分沈楚两派。
  有觉得楚家才是门当户对的,有觉得沈公子人不错的。
  芸苓就是保沈派。
  一是沈公子没听信谗言。二是罗姨娘给他灌那么些糖水,他都没被糖水泡酥了骨头。
  第三条既是坏处也是好处,坏处是他家中确实贫寒些,好处是正因此他才有楚公子没有的好处。
  芸苓可忘不了楚二夫人在花宴上拿腔拿调的给姑娘难堪,只那一条,她就不想让姑娘嫁去楚家!
  像姑娘这样好的人,就该有门最顺心的婚事。
  芸苓很为姑娘欢喜,怪不得今日姑娘的脸色这样好,光看姑娘的脸,芸苓从此就是坚定的保沈派。
  甘棠咬唇忍笑问:“上回送了一箱,这回是送多少?一旬日?”
  朝华微红了面颊:“一旬日。”
  甘棠脆声应下,这才又说:“昨日是少爷上名大喜,每个院子都有赏菜,按规矩眠云阁里也送了一份。”
  朝华眉梢抬,大伯母虽没说祖母究竟打算如何发落罗姨娘,但按祖母的性格是绝不会这么轻轻放下的。
  于是她问:“眠云阁里如今怎样?”
  胡妈妈当日并没把事做绝,只将罗姨娘房中的私蓄搜走了,她的那些衣裳首饰全都没动过。
  眠云阁的守门婆子,零零碎碎也收了好些东西,但都是些银丁香银戒指银挖耳之类的,贵重的东西一概没见过。
  才关了半个月不到,罗姨娘原本肌肤丰润的脸就长出条条细纹来。
  金芍也没了昔日大丫头的风光,原来连她洗脸都有人端热水送来,这会儿可不同了,想洗头都难,要额外的东西都得塞饱守门婆子。
  “罗姨娘像是想攒着钱,全留给五姑娘。”都这个境地了,她还死守着钱财,要真是留给五姑娘,也算一片慈母心肠。
  朝华沉吟:“叫人继续留心。”
  十好几日了,罗姨娘一直安安分分呆在屋中,没闹着想见永秀,也没说想见父亲,连假病求医都没有过,看着像是完全老实了。
  但她知道,罗姨娘还没死心。
  “是。”甘棠应声,“余姑娘和袁姑娘有帖子和信送来。”
  余世娟特意下帖请朝华过府赏花,袁琼璎则是写信来请朝华一定要去,她知道朝华不喜这些宴会,但她自己一个人去知府府,心里实在有些害怕。
  朝华上回就答应过,打开花笺盒子,最上面一张是海棠花花样的。
  她指尖微绻,跳过了这张,选了别的花样,回复“即当欣赴”。
  写完才问甘棠:“原来琅\m里侍候笔墨纸烛的是谁?”
  “叫司书,十二三岁罢,已经查检过他,调回库里依旧给各房送纸烛。”
  “派他去送灯油,让把家里这些事告知沈公子。”
  假山中还是太仓促了些,她得让沈聿知道她行事便是如此,以后也不会改变。他要是觉得不妥,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
  楚六宿醉醒来,外头早已经天光大亮。
  他脑子还懵懵的,扭头就见沈聿坐在窗前提笔疾书。
  楚六哑着嗓子开口:“沈兄……”
  沈聿并未停笔,只将笔尖又蘸蘸墨,边写边道:“楚兄醒了?桌上的暖桶里有醒酒汤。”
  两人的单人小床靠着两边墙摆放,书桌并排,桌上果然有个瓷暖桶,一看就是家里送来的。
  楚六头疼欲裂,低头一闻,衣服上一股酒味。
  楚六差点又要吐,家里的被子帐子哪天不熏香,本来学中的被子隔三天送回去换新的来,可他换的实在太勤快,被人笑话。
  他硬扛了十来天没换,这会儿被酒味一熏,味道直冲鼻子。
  沈聿落笔之际,分神看了他一眼:“门边有你家里送来的新枕新被,云林说等你醒了就来替你换过。”
  楚六挠挠头:“沈兄,我昨日醉酒没在容家闹事罢?没……没惹什么笑话罢?”
  他不记得别的,就记得他好像一直在找三妹妹,但他跋山涉水,坐船渡河,走了好远的路也没能找到她。
  沈聿目不斜视,低头写经义的同时回答楚六:“楚兄爬了会儿假山,又上了石舫,除此之外没有闹事。”
  楚六怔住,原来他脑中的跋山是跋假山,坐船是坐石舫。
  他哀叹一声,提起被子蒙住脑袋,蒙了片刻觉得气闷,又把被子揭开,整个人颓丧至极。
  沈聿听见舍友床上不断传来的O@声,侧目望去就见楚六在窄小床榻上翻来翻去,一脸痛不欲生的模样。
  他道:“楚兄,假期还有一日,楚兄要是实在无事可做……”
  楚六满心期待抬起头来,以为沈聿终于愿意休息休息了,这样的天气去游湖散心多好?
  谁知沈聿接着说道:“不如我们互相出题?”说着,取出个纸卷递给楚六。
  他左手小指上套着那只绿玉环,容姑娘虽明说了她对楚兄没有男女之情,但沈聿总想做点什么。
  楚六展开那卷纸,大约有三尺长,列明了他每日要学的东西。
  沈聿列得十分仔细,连这书在掌书处能不能借到都罗列了。楚六一边看一边不断抽气。真要按纸上写的来学,他不是中举就是猝死。
  楚六把纸卷塞在枕头下,又把被子蒙上了,在被中嗡声嗡气道:“让我先醒醒酒,再来看这些。”
  白菘领着司书站到“陆”字号学舍门前,门虽开着,他也按规矩禀报了一声:“公子,容家送了灯油来。”
  司书跟白菘芦菔早就混熟,笑嘻嘻向沈聿请安。
  “估摸着上回送的灯油该用完了,又差我送了新的来。我们老爷想请公子四月初八佛诞日那天去湖上看放生。”
  说着取出张请柬来,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那张请柬的角落处画了一朵海棠花,沈聿耳尖微红。
  一面说服自己十二月花笺本月该轮到海棠,一面又忍不住清嗓:“多谢世叔,我一定到。”
  司书在琅\m中侍候了那么久的纸烛笔墨,极少见到沈聿这个模样。
  以前的沈公子人颇有些冷峻,这会儿身上那团冷气像是被西湖春风给吹散了似的,不仅问了送来多少灯油,又问来时多少路。
  司书简直受宠若惊!沈公子住在琅\m里一个多月,他跟沈公子说的话全加起来都没今天一天说的多。
  司书咽了口唾沫,甘棠姐姐交待的话,他还没说。
  “沈公子,家里里里外外清了一遍人,往后给沈公子送纸烛的事儿就是我来办,我一旬日来一回。”
  一旬就是十日,沈聿摩挲着小指上的绿玉环,不知十日够不够物色个差不多的指环送给她。
  他正出神,白菘已经忍不住:“怎么回事儿?”
  司书赶紧把西院肃清风气一事说给白菘听!
  “我是年岁小没犯事儿,这才能留下继续当差呢。”
  白菘听到常管事和罗姨娘挪了银子借鸡下蛋,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就是那个常管事?”
  司书点点头:“我们三姑娘真是……”虽是甘棠姐姐教他的,但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真是厉害。”
  “那你们西院的姨娘跟五姑娘怎么样了?”白菘脱口而出。
  “姨娘查出来还犯了旁的事儿,叫禁了足,五姑娘还那样。”
  白菘心有戚戚,没想容三姑娘这样厉害,这一出手就打掉了姨娘管事,又过继了小公子,整个容家三房可不都捏在她手里了。
  想起容三姑娘雪月梨花,冷情淡漠的模样,没想到一出手就这样狠。
  司书竹筒倒豆说完,长长出了口气,抬头打量沈公子的神色。
  就见沈公子眉目含笑!
  跟着便听他低声赞叹:“算得准,动得快,做得彻。”也就是受闺阁女身份所限,不然还能做得更彻底些。
  她特意告诉他这些,是叫他知道她已断了蛇牙,拨了蜂针。
  让他不要担心的。
  白菘见公子脸上露出笑意,完全想不明白,五姑娘的丫头报信明明为了公子好,公子偏摆那么张冷脸。
  如今容三姑娘雷霆手段,公子反而夸奖她?听上去还颇有些骄傲的样子。
  那模样白菘似乎在谁的脸上见到过,白菘一下就想起在谁脸上见过了,可不就是楚六公子嘛。
  楚六公子谈起容三姑娘时,脸上就是那么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
  司书办完了差事,告退下山。
  白菘送走司书,回到后头的杂役房。
  芦菔还在想今日公子为什么不肯让他洗昨天赴宴的那件青袍子,还说那件袍子上染有松柏香气,不必洗,就那么挂在墙上。
  “一定是公子最近用功太猛了。”书僮们在一块也嚼舌,据说年年书院里都有用功用到行为颠倒的学子。
  白菘对芦菔翻了个白眼:“你这萝卜懂个甚,咱们公子呀,有心上人啦!”
  一直蒙着头的楚六,等人全走了一把掀开被子,他先是替朝华高兴,常管事怎么能跟罗姨娘勾连?
  跟着又长长叹息一声:“就是可怜了五妹妹,她姨娘被罚,让她如何自处啊?”
  沈聿瞥了他一眼:“楚兄,醒醒酒罢。”
第44章 妙法莲花
  华枝春/文
  朝华侧躺在罗汉榻上, 真娘坐在她身边给保哥儿缝笔墨袋:“都叫我一声娘了,他要开蒙, 自然要给他缝书袋。”
  舅家那些给嗣子的东西,不能让真娘看见。
  真娘很把保哥儿读书当回事,给他预备了书箱笔墨盒,还在笔墨袋子上绣了一簇小小的桂花,讨个吉利的意头。
  她一针针缝书袋,小猫虎子就蹲在她裙面上,一会儿用爪子扒拉书袋的绳子, 一会儿抓真娘裙上的刺绣。
  朝华趴在大引枕上翻了个身:“只是送到隔壁院中去读书, 每天来回近得很, 哪用这么仔细。”
  这是朝华给她爹安排的活, 如今院中人人有事做, 只有容寅还在伤春悲秋无所事事。
  得给他分派点实事去干, 才不至于一日比一日消瘦, 光是每日去请安,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把竹外一枝轩的琴室收拾出来,添上小桌小椅子, 摆上圣人像, 让爹给保哥儿开蒙。
  那间琴室因琴瑟不能合鸣, 一直空置着。
  容寅答应得很痛快, 明日起保哥儿就会背上真娘做笔墨袋, 由母亲姐姐送到月洞门边去“上学堂”。
  父亲到底是进士, 给个四岁的小儿开蒙学字还是成的。
  唐妈妈有些担忧:“老爷能肯么?保哥儿还小。”
  “爹的脾气好, 先教了试试看。”朝华那日在祠堂中看见父亲牵着保哥儿的手跟他说话, 就想到这个办法。
  跟真娘说的是隔壁现成就有个先生。
  唐妈妈也跟着道:“也好,本来举家进了京城, 保哥儿再到族学中开蒙也太远了,邻里邻居的省了多少路程。”
  真娘想了想:“虽是借的先生,咱们也得预备束修。这位先生姓什么?年纪多大了?”
  要是年纪大又严厉,可别把保哥儿吓坏了。
  朝华笑了:“是容家的族人,也姓容,年纪嘛,三十五六的样子。”
  三十五六的先生最严厉了!
  真娘偷偷跟保哥儿说:“那个先生要是凶你,打你的手板,你回来就告诉我,我们自己在家请个先生。”
  保哥儿不明白,他告诉真娘:“爹给我上学。”
  真娘还以为这就跟保哥儿叫她娘一样,见到像他爹的就喊爹,摸摸保哥儿的头。
  扭头又悄悄跟朝华咬耳朵发:“这可怜孩子,什么时候才分得清真假?”
  朝华望着真娘,脸上笑意依旧:“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她是另有所指,真娘却点了点头:“也是,叫他知道爹娘都没了,这儿也不是他的家,他该多难受。”
  到上学堂那日,保哥儿早早就醒了,穿上新衣,拿上书袋。
  真娘也换过衣裳,牵着保哥儿的手,从和心园一直送到月洞门边:“保哥儿进学堂要乖乖,知不知道?”
  “知道!”保哥儿大声应答。
  他知道上学堂的意思,他还记得阿大,告诉真娘说:“阿大哥就上学堂的,他娘不给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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