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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的眸子。深邃而清澈，很是漂亮。“婆婆说，是淫贼都不会大方承认自己是的，我怎么知道要不要相信你？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教训你一下总不会有错吧？”
我拿走他的剑。手指触碰的一瞬，凶煞的气息自手臂涌上，果真不是寻常之物。“你的东西先归我啦。”
幽都的职责便是守护凶剑。碰到带有凶力的利刃，总会扬起几分好奇。
他的语调明显上升：“我的剑不可随便拿！快放下！”
我摇头：“怕我拿不动吗？放心，我力气大得很呢。”
“总之，你快放下，这把剑……”
这把剑的凶煞非寻常之物可比，却会这样一个少年的手中，实在太过蹊跷。看他的样子，是不可能让我安静的细看了，我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淫贼，你要是追上我，我就把它还给你，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是淫贼！”
我也不理他，把剑背到身后：“听说定云锁可以把人定住半个时辰呢，当时光顾着问老板怎么放，倒忘记问怎么解了。好在时间也不长，等一下能动了可要快点追过来哦。”
“姑娘留步！”
我转身离开。背上的剑源源不断散发出煞气，我以幽都灵力将之平息。
突然想起云溪。
记得我与他初见，便是在幽都的树下为他治愈煞气。我暗下决心帮他痊愈，他喂我吃粥，笑着说会帮我寻找大哥。只可惜我们谁都没有做到。
看着手中的红色断剑，这样熟悉又逼人的煞气，莫非是焚寂？
记得婆婆说，云溪解煞后，紫胤真人为封禁此剑将之带回了天墉城，现下又怎会出现在那个黑衣少年的手中……他是盗剑之人？或许又是新的焚寂宿主？
我甩甩头，也可能是自己认错了。多想无益，待那少年人追来，一切的答案都会水落石出。
第32章 苏苏
“姑娘想看看什么？我这儿的货可是全得很，东南西北的特产，凡是女孩子家喜欢的，只要你报个名儿，我保准给你找出来～”
离雾灵山涧最近的地方是琴川，走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那个黑衣少年还没有追上来。环视四周，这里和白帝城一样，有太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车水马龙，那么消息便会灵通，我想能从别人的片语中打听到大哥的事情。
“真的？说得出名字的都有？”我在一个杂货摊前蹲下。地上琳琅满目的东西，除了一盒胭脂，其余的我都不认识。“那……你帮我拿西边沙漠里的呱唧呱唧大眼蛙。”
“什么……什么蛙？”
我见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世间的人似乎对蛇虫鼠蚁都不是很感兴趣。“没有吗，那我要南方树林里的噗呦噗呦大头蛇。”
“姑娘……你是不是来找茬的？”
“是这些东西很少见吧。它们可以抑制煞气，我也只是在婆婆的书里看过记载。”我站起身，“老板，你每日接触的人多，可曾见过一个高高大大，异域打扮的俊朗男子？他是我大哥。”
“异域打扮的人可多了，这三宝堂的珠翠头花就是从一个蛮人手中进的货呢，这万芳斋的胭脂水粉也是绝品……”
“那些我都不要。”他虽一直滔滔不绝的说着，内容却都是地上的东西。若要他留心大哥，也许该适当买下几样，可这次从幽都偷跑出来，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
又陆续问了几家商铺，老板除了推销物件，都只说没有见过。月匿了痕迹，星光遁形，坐在路边的墙上，我觉得有些失落。
大哥看来是没有到过琴川吧……
不过听路边的乞丐说，有一个更加热闹的城镇，名叫江都，走水路的话离这里不远。大哥既对尘世如此向往，我是不是该去那里看看？
“剑还来！”
风吹过，树枝摇曳，黑衣少年站在墙下。这口吻如同命令，不能拒绝一般，莫名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嘻嘻，淫贼，你怎么现在才追上来？”心这样乱，竟连有人靠近都没能发觉，还好是他，“我仔细瞧过这把剑了，你从哪里得来的，怎么会断了一截？”
“快、快把剑还我！”
他用手按着头。夜色静谧，他的声音有明显的颤抖。
我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剑……把剑放在地上，你走！快走开！”
朔月下，他的双眸不再清澈，全身都散发出诡异的绯红，我肯定这是煞气。下意识的唤出长镰，再抬头，他已拔剑攻了过来，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我觉得心惊。
“如此厉害的煞气，这把剑是焚寂对不对？你到底是谁？”
我从未与他正面交锋过。法术方面我自信不会落败，但近身交战他的实力应该在我之上，更何况他现在全身都充斥着夺命的煞气。
我深知焚寂煞气的厉害，闭了眼，散出灵力便是一招雪月飞花。冰棱漫天，却没有停歇，他招招都欲取我性命，此刻又怎敢再有半点犹豫？
聚满气力，握紧长镰，我想使出婆婆教我的“烟月·断”。然而身形未动，突然眼前一片白，胸口方觉微微生疼，便已被他踢出数米。
有东西落地的声响，随即平静了。是我的错觉么，身上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然而身边的煞气却不是错觉，剑光闪过，我……就要死在焚寂剑下了么……
他的剑抵着我的脸，却突然不动了。火红的双瞳盯着地上的物件，那是云溪曾送给我的泥人。
可此刻也不算是泥人了。脸部的轮廓浸在水中，早已没有了原来的形状。
“你……！”
他怔怔地看着泥人，复又看看我，眼睛一闭向后晕了过去。我爬起身子将泥人捡起，云溪唯一留下的东西，此刻也已经面目全非了。
手握泥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颊边蓦地落下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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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与他同时醒来的。
趴在床边，牵着他的手，灵力慢慢渡到他的身上。
“淫贼你醒了？”
他自床上坐起，倏地抽回右手，颊边带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是你助我压制体内煞气？”
“不错，我们那儿的灵力是有这个作用。曾经……我也替一个朋友这样缓解过煞气，可惜他已经不在了。”我把焚寂递到他手中：“这把剑还你。你从哪儿来？它……是不是叫做焚寂？”
“无可奉告。”
焚寂……泥人……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云溪会不会没有死，眼前这个少年会不会就是我认识的云溪，可他的神情太冷漠。
“这是你的秘密？那我们来换怎么样？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淫贼你就把剑的名字告诉我好不好？”
“我不叫淫贼！”他站起身背对着我：“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
我苦笑，果然是我多想。他只是焚寂的下一任宿主，又怎么可能会是云溪……
“我叫风晴雪，交个朋友吧。”我垂下眼睑：“我知道，这把断剑就是焚寂，我死去的朋友和你一样，也是这把剑的宿主……”
他转过身来看我。双眉虽蹙，眼睛却和云溪一样清澈明亮：“风晴雪……晴……雪……”
窗外有凉风吹入，我回过神。这是怎么了……离开忘川前，不是答应过云溪不会悲伤么……
强迫自己点头微笑：“不早了，我要走了。对了苏苏，下次你的煞气要是再发作，就放出这个灵蝶，我会过来帮你的。”
“苏……”他面色一紧：“休要胡乱相称！”
我莞然一笑。
云溪开朗，他冷淡，可说到底，他们都被焚寂所害。同情也好，因为云溪也罢，我突然发自内心的想要帮他：“哈哈，苏苏！这样叫铁定不会出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咱们后会有期！”
第33章 芳梅夜
一曲追月自浣尘玉笛缓缓倾泻，我独立于溪边，旋律伴着流水潺潺向远方飘散。
这是寿阳城郊，身后高墙巍峨，眼底绿意盎然。
我站的地方有纷繁的梨花，风吹花落，花蕊却微微透着粉艳，零落一地，刹那间绯红如血。
“妖就是妖，何来温顺善良之说？不扫除干净以绝后患，难不成任他们为祸一方？”
有声音从远方传来，仿佛是一个男子，蓝衫白袍，手执一把紫色长剑。
“你是谁？为何会执有紫宵银月？”
他也不答。长身玉立，腰间的红穗随风轻轻摇摆：“与妖为伍，当真不配为人！”
剑光闪过，眼前徒剩一片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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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自梦中惊醒。
大口喘着粗气，耳边除了溪流汩汩什么都没有。
又是梦魇……我的梦魇似乎总是与那个人有关，可我却看不清。辗转反侧，梦中的剑光驱散了我的睡意，大哥不在，没有人能陪我说说话，目光停留在包中的一张纸上。
从火堆中抽出焦木作笔，我坐起身，一笔一划勾勒着那个蓝衣白袍的模样。我记得，他的眼睛很亮，修长的五指握着一把名叫紫宵银月的长剑。
紫宵银月……
我从不爱剑，怎么会凭空知道这个名字……我似乎还知道，那把剑极为透明，月光下，剑身可以折射出淡淡的紫色光华。
晚风刺骨，手一松，吹飞了画卷落在水中。我起身去拾，手指还未触及却停下了，那画中人……
我一笑。
百里屠苏，苏苏。本是想画梦中人的，不经意间竟画成了他，他们的眼睛都如月光般清澈。
想着，远方却突然传来阵阵悠扬的乐声。旋律在夜色下吟哦，我心下一震，默然看着皮纸随着流水飘向远方。
我起身跑向声源，这曲子好熟悉，分明和梦中的笛声一般无二。若当真如此，那么远方奏笛之人，会不会……会不会就是那个于梦中日日纠缠我的男子？
“是你？”
我停步于树下，心中同时涌起失落与欣喜。百里屠苏席地而坐，黑色的衣衫好似与茫茫夜色融为一体。
他抬头见是我，也不出声，只默默松开手中的长剑。
“我以为你会在琴川待一阵子的。”我笑着坐到他对面，“苏苏，刚才那个调子真好听，叫什么呢？”
“追月。”他答得淡淡的，一双眼睛看着身边那只白色的大鸟，“师尊教的，阿翔也喜欢听。”
“阿翔？是这只鸟的名字吗？好威风的样子。”我记得梦中，那阵笛音的名字就叫追月，“苏苏的师尊能做出这样悲伤又柔情的曲子，一定是个温柔的人吧？”
他目送阿翔飞向远处，复才看我：“此曲并非出自师尊，乃是早年间师尊同门师妹所作。”
我点头，师妹……看来一切只是巧合。“苏苏很喜欢那只大鸟？”
“唯一的朋友。”
“唯一？难道我不算苏苏的朋友么？你看，昨日才说有缘再见，没想到今天就又见了，可见你我缘分之深。”穹顶清透如水，我抬头望着满天繁星，“你肯定又要否认了吧？苏苏就是爱害羞。可是婆婆说过，人和人只要遇上，无论是一个时辰也好，一天也好，缘分就抹不掉了。自从苏苏做淫贼的那天起，你和我就像这天上星星的轨道，已经有了交集。”
“胡说！休要再提淫贼二字！！”他低头扶额。
“苏苏又害羞了。”我笑着看他，“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可我却觉得你和大哥有点像，明明很强，有时候却不会照顾自己。”
心中涌出极强的酸涩，语调变得低沉哀婉：“其实，我离家是为了找我大哥，等找到了就会回去，再也不出来了。要是没找到……也得回去。大哥叫风广陌，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很好的大哥，他总给我做好吃的桂花芙蓉糕。”
“……风、广、陌……”他徐徐念着，低头皱眉。
“你认识他？”
“似乎……听过这个名字。”
“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臂。“大哥离家好多年都没有消息，你要是知道他的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低头看着我的手：“以前的事，有些我不记得了，我不认识叫做风广陌的人。只是你说桂花芙蓉糕，年幼时师尊曾为我和师兄做过。”
“师尊？”我将手收回：“总听苏苏说起师尊，他是何人？”
他神色一凛，站起身子不再说话。
是我太过焦急了吧，认识不过一天，他能告诉我这么多已实属不易：“是想不起来了吗？和自己在一起的人，说过的话，都想不起来了，那种感觉一定很难过吧……”
他本已迈步，见我如此说，便不再继续：“不会。”
“苏苏你真坚强，要是我的话，肯定伤心得不得了。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大哥我自己去找就好了。”我觉得他的师尊或许会和大哥有什么关系，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他的话给了我希望：“咦，不如这样，我和苏苏一起游历，你和我做个伴，要是你煞气再发作，我的灵力还可以帮你压制。”
“勿要管我之事。”他继续向前走：“我乃不祥之人，结识无益。”
“为什么？谁都不理你的话，不会很孤单吗？我知道苏苏其实是很可爱的，也很希望有朋友，不然怎么会告诉我这么多你的事？”
“我如何，与你无关！”
“苏苏你真固执。不过你既然来了芳梅林，大概是要去江都吧，我正好也要去，就先暂时同行到那里吧？”我快步追上他，然而他的步履并没有变快，我觉得他仿佛是默许了，“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嘻嘻，苏苏真好。”
一定会找到大哥的，哪怕希望再渺茫，我都不会放弃。
跟在他身边，有流星自夜空划过。我想我会成功的，目光停留在水中的倒影上。
第34章 厨艺
我随他一路走回营地，脚步声惊醒了火堆旁的众人。
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以百里屠苏的性格，我以为他会是孤身一人。
“看看看，木头脸出去散心，居然带回了一个姑娘！真是叫人吃惊！”走上前来的是一个蓝衣少年，有着姑娘般精致的五官，满面皆是书生气息。
他身后跟着的男子身着褐色长衫，眉目儒雅，谈吐间皆是翩翩君子之风：“在下欧阳少恭，这几位是红玉，襄铃，方兰生。姑娘可是百里少侠的朋友？”
我点头：“嗯，以后我都要跟着苏苏了，他答应要帮我找大哥。而且要是他的怪病再犯，我还可以帮他。”
众人朝我点头问好，唯独襄铃气冲冲道：“苏苏……什么苏苏？不许你这么喊屠苏哥哥！”
“这么喊有什么？没关系的吧，苏苏！”
百里屠苏没有理会我，顾自走到树旁坐下。
“妹妹叫的这样亲热，莫非……是看上了咱们这位英俊少年郎？”一抹倩影闪过，红玉长袖掩唇，曼声笑着。远方，百里屠苏面色尴尬，看我一眼，索性低下头，闭目不语。“好了，不逗公子了，妹妹这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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