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恶鬼被杀灭的证明。
“衿悠姐姐!”
听到水面传来的声音,浅野盈窜到衿悠身边,将人拉了上来。
“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冷不冷呀?需不需要我的羽织?很暖和的!”
浅野盈一连串的问题让衿悠有些懵。刚恢复供氧的脑袋还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盈,”衿悠有些头疼地制止了浅野盈一连串的提问,“叫上小淳她们,先回去吧。”
最后的结果还是浅野盈火急火燎地把衿悠送回了藤之家,又叫来了医生。而平野淳那边,则是浅野盈的鎹鸦代劳了叫人回来的工作。
衿悠的身体倒是没出太大问题。只是毕竟夜晚的水比较凉,医生还是给她开了几味驱寒的药调理身体。
“结果还是演变成喝药了。”衿悠捧着药碗欲哭无泪,她好不容易从蝶屋出来了,为什么还是逃不过喝药呢?
其他人已经出去做其他任务了,只有浅野盈多留了一天。她坐在衿悠身边:“还不是衿悠姐姐的方法太冒险了。明明多巡逻几趟,也能把鬼揪出来的。”
药碗里残留着几滴褐色的药液,衿悠将碗放到一边,摩挲着羽织的边缘:“但是那个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凌晨打水的人会越来越多,即使平野淳和井上真子一直看着,恐怕也防备不过来。
她当然可以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法,但万一就有一个人被拉下去呢?
普通人没有剑士的体质,一旦被拉下去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那样的话,岂不是又有一家人要遭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盈,”帮小姑娘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衿悠慢慢开口,“要保护更多的人啊。”
浅野盈点了几下头,表示自己记得了。
有扑腾翅膀的声音落在衿悠身边,她转过头去,一只长睫毛的鎹鸦落在廊上,脸上还带着不情愿的表情。
衿悠认得她,那是无一郎的鎹鸦银子。但因为银子经常觉得衿悠霸占了她和无一郎相处的时间,两者的关系并不好。
“月见里衿悠,”银子不情愿地把一封信扔到她怀里,扭头飞走了,“无一郎给你的信。”
衿悠拆开信件,入目是熟悉的字迹,不大的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
在浅野盈疑惑的目光里,衿悠站起身折好信纸,脸上笑意盈盈。
“我该回鬼杀队了。”
她的假期,也该结束了。
第28章 心安处
无论外界打得多么天翻地覆,鬼杀队的总部似乎总是安静的。
“产屋敷大人,我回来了。”衿悠站在廊前,向着门内正在咳嗽的人微微行礼。
产屋敷耀哉的情况每一天都在变得更糟糕,脸上的疤痕越来越深,清醒的时间也在变少。
甚至……衿悠瞥了一眼天音手中洁白的手帕,那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血液。
您可别走在我前面啊,衿悠暗暗腹诽。
好不容易缓过来,产屋敷耀哉像是没有经历过刚刚的生死一线那样,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有什么收获吗?”
“两个针眼算吗?”衿悠晃了晃手臂,靠在门边。
她并不打算把自己和母亲的谈话告诉鬼杀队,毕竟穿越这种事怎么听都有些玄幻。
鬼杀队的柱本就因为种种原因对她不甚信任,再来点玄幻元素,好不容易建立起一点点的信任恐怕就要再度降到冰点了。
即使是主公,也不行。
看着产屋敷耀哉温柔的笑容,衿悠下了最终决定。
再怎么说主公也是鬼杀队的首领,衿悠不能保证在这种消息面前,他还能保持冷静。
衿悠决定暂时还是暗中观察情况。如果实力到了,那时候再商议调整也没问题;但如果实力不够,就算决战真的即将开启,大概也没她什么事。
“那么这次回来,你仍然要退队吗?”
熟悉的语调打断了思考。心念急转间,衿悠面色如常地坐在产屋敷耀哉面前:“如果我说,我不想回来呢?”
身旁等候的女孩似乎有些急切,但产屋敷耀哉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那么,鬼杀队也随时欢迎你。”
“您不阻止我吗?”衿悠有些好奇,在明确得知她与鬼有着解不开的仇恨后,招揽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然而产屋敷耀哉只是摇了摇头:“你会有你自己的路。”
又是这种话。
衿悠对产屋敷耀哉总是有些警惕的。
那双眼睛像是盛着最幽深的海,无论是怎样的事物投入进去都能被包容。即使是面对质疑或挑衅,那片海也不曾泛起过任何波澜。
但这样的人,她也看不透。
她本想问许多事,关于久次、关于父亲、关于老师,但最终,这些疑惑都被搭在肩上的暖流所带走。
“衿悠,”温暖的声音像是冲上沙滩又带回她脚步的海流,冲刷了她来过的痕迹,却也将它们卷入海底保存,“这一路,辛苦你了。”
若是在平时听到这句话,她大概会觉得这是什么无用的心灵鸡汤吧?
可产屋敷耀哉就是有这种魔力,他总能在最恰好的时机将最合适的话说出口。
搭在肩上的手没有收回去,而是安抚性地拍了拍生出些褶皱的羽织:“该让天音给你重新做两套衣服的。羽织你可以稍后交给隐打理一下。”
“珍贵的回忆,是该好好保存的。”
熟悉的话语回荡在耳边,此刻却已经物是人非。哪怕是残留着最后回忆的地方,也已经变成了废墟。
也许在那场战斗中崩塌的,并不只有她和老师的屋子。
“……这件羽织,还是我自己来吧。”衿悠还是拒绝了产屋敷耀哉,即使自己的手艺肯定没有专门负责的人好,她也不想把羽织交给旁人。
产屋敷耀哉点点头,对她的要求一点也不意外:“明天就是柱合会议了,你要参加吗?”
“怎么又有会议……”衿悠嘀咕了几句,忽然想起自己昏迷了几个月。
难怪她觉得这次的会议来得格外快呢。
“也不全是,”产屋敷耀哉看起来有些疲惫了,“去年下半年的鬼活动太过频繁,我们也临时召开了不少会议。”
提起这件事,衿悠捧起茶:“说起来,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
“让我加入鬼杀队,你就不怕鬼哪天跟着我过来,把你们总部一锅端了?”
想起之前的战斗,衿悠甚至有些后怕。如果当时的上弦五真的跟着她到总部,大概就连紫藤花也是挡不住的。
那时候的战斗力又很分散,就算最后上弦五能被杀,面前羸弱的产屋敷耀哉也一定活不下来。
产屋敷耀哉的眼中忽然泛起熟悉的恨意,衿悠认得那种眼神,那是自己在面对鬼时也会有的感觉。
关于产屋敷家的事,她也多少听过一些。
鬼舞辻无惨本是产屋敷家的人,而在他变成鬼后,整个产屋敷一族都受到了诅咒。也因此,产屋敷一族世世代代拼尽全力,只求杀死鬼舞辻无惨。
“如果只是牺牲我就能杀灭鬼的话,那我不会推辞。”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
衿悠忽然觉得,这场谈话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因为对于对方的选择,二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我不喜欢和你说话,”衿悠站起身来,“你和我的父亲太像了。”
他们都是无声的引导者,从不会用逼迫的方式去让他人做什么事情。即使这件事对自己大有益处,也会尊重他人的选择。
若说父亲留下的灯火照亮了她一段路,那产屋敷耀哉的灯火,则是指引着鬼杀队成员前行的路。
“毕竟佩悠的性格也是这样,”提起这件事,产屋敷耀哉也有些无奈,“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做出区分了。”
“明天的柱合会议,我会参加。”
丢下这句话后,衿悠便离开了总部。
今天的总部很安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衿悠也就慢慢地晃回了自家宅邸。
衿悠在门前站定,正准备开门的她目光落在门锁上:“嗯?”
自家宅邸的门是开着的,这就说明已经有人进来过了。
是隐吗?
除了定时打扫的隐,衿悠也想不到什么人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拜访空宅邸了。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衿悠一眼就看到了房顶上那个正在小憩的身影。
啊,是无一郎啊。
是他的话,那倒也正常。
衿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今天的阳光很好,现在也是晒太阳的好时候。
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本就有些摇晃的无一郎向着衿悠的方向倒下来,把头埋在了衿悠的肩上。
无一郎的住宅后有一片竹林,所以他的身上也染了一些竹叶的清香。好闻的味道再配上暖洋洋的微风,衿悠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然而温热的呼吸不断洒在她的脖颈,青色的发尾也总是扫过她的脸颊,让她有些过于燥热。
还没到夏天就这么热了吗?
衿悠拿手挡住太阳,试图阻隔倾洒而下的阳光。肩头的无一郎却像是被她的动作惊醒过来,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你去了好几天,”无一郎上下扫了衿悠一圈,目光定格在已经缠上绷带的手腕上,“而且又受伤了。”
完了,刚刚光顾着挡太阳了!
“呃,这个,你先听我解释,”衿悠心虚地把手往回缩了缩,“杀鬼的时候被伤的,只是一些小伤口,包扎的时候都快结痂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但先认怂就对了。
虽说无一郎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但衿悠能感觉出来,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会更加放松一些。
她也问过蝴蝶忍,得到的答案是在失忆时会很没有安全感,所以想靠近自己熟悉的人。
“毕竟衿悠是他唯一有记忆的人呢。”蝴蝶忍笑眯眯地回答,衿悠却莫名从中看出了点调侃的意味。
抛去这些奇怪的表现不谈,失忆的无一郎确实很爱黏着她。她也乐地有个人陪着发呆。
当然,生气的时候也会很明显……
比如现在。
明明是一样的表情,但衿悠就是能感觉到从无一郎身上传来的低气压。
“你又冒险了。”这一次,无一郎用的是肯定句。
他太清楚衿悠的性格了。只要能解决鬼,哪怕拿自己当诱饵也不在乎。
被说中的衿悠更心虚了。她低下头,声音也弱了下去:“鬼杀队,不就是这样的吗?”
哪怕是成为柱的无一郎,也是游走在死亡的边缘线上的。
只要鬼舞辻无惨不被消灭,鬼的数量就会一直增多。当下鬼杀队又人手紧缺,巡逻的任务几乎就全部落在几位柱的身上。
哪怕一般的鬼能被应付,万一遇见上弦呢?
手腕有些发痒,衿悠抬起头,发现无一郎已经撩起了她的袖子,手指正在慢慢拂过绷带。
“你干嘛呢?”衿悠试图缩回手,被无一郎瞪了一眼后又把手放回去,“真的没事,别担心。”
无一郎又不说话了,似乎是在发呆。
连续跑了几天,衿悠也有些疲惫了。再加上无一郎没有动作,她也只能地坐在原地,用手支着下巴,盯着发呆的人。
平心而论,无一郎长得很好看。浓密的睫毛与碧色的眼睛像是盛了一汪春水。柔顺的黑色长发,到了发尾却渐渐褪变为青色,细碎的短发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目光向下看去,衿悠有些惋惜。可惜为了方便杀鬼,鬼杀队特地为无一郎订做了一套大号的队服。
“无一郎,”衿悠突发奇想,“要是离开了鬼杀队,你想做什么?”
第29章 记忆与信任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衿悠就暗叫不好。
和无一郎相处太过随意,让她经常忘记无一郎已经失忆的事实。让这样的一个人去说未来的事,那不纯纯捅人心窝吗?
道歉的话语还未说出口,衿悠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我就跟着你走。”
少年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而且,就算不加入鬼杀队,我们也一定会遇到鬼。我可以保护你。”
好嘛,被捅心窝的竟是我自己。
“我可不要你保护,”衿悠摸了摸无一郎的头,不得不说,手感还挺好,“我比你大呢,怎么说也该是我保护你。”
“我是柱。”无一郎诚恳地回答。
“我比你强。”
“……”
被连续暴击的衿悠干脆躺了下来,幸好鬼杀队送的宅邸够大,屋顶躺个人完全没问题。
刚躺下来,疲惫感就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于是衿悠干脆闭上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
她能感受到无一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过这种事也常有,衿悠已经习惯了。
两人又重新陷入沉默之中,衿悠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懒得说话的类型,无一郎也不怎么说话。这就导致相处的时候经常被别人误以为在冷战。
但不得不承认,与无一郎相处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在她消沉的时候,无一郎总是能奇妙地看穿她。但又不会说出来,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
她说,他就听着;她不说话,无一郎也就陪着她发呆。
正如此时此刻。
“无一郎,别保护我,”衿悠的声音已经有些困倦了,她含混地开口,“不要再保护我了。”
带着懒散的柔软语调总是莫名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无一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又在衿悠的皱眉下变得平静。
他伸出手,替已经睡着的女孩遮挡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在无一郎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他折过不少的纸飞机。那些纸飞机像一只白鸟,总是能飞到很远的地方去。
他也像那只纸飞机。
从睁眼的那刻起,起点好像已经注定。他经过许多地方,却什么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掠过它们,向着下一个地方飞去。
纸飞机的终点在哪里呢?他不知道。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降落在她的面前,而后被她轻轻地拾起。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一定不太美好,那时候的她听起来语气慌张,带着些哭腔。
之后的见面,他虽然失去了记忆,却也能看懂她眼底的悲伤与内疚。但她带着一身的柔软,包裹住了少年那满腔的愤怒。
她被困在过去里,却叫他向前走。
无一郎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能记住月见里衿悠这个名字的。也许是在一次次的任务里;也许是从那从未间断的信件里;又或许,他只是想记住她而已。
“如果你不喜欢被保护,那我就站在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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