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霄,你今日所作所为,予我南邵之辱,来日必当十倍奉还。”沈北陌恶狠狠瞪着身上的人,仍在大力的打挺反抗着,好似能将他蹬出一个窟窿来。
“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个人恩怨,这笔糊涂烂账,我今天就跟你算算清楚!”贺霄凶狠拽开她的衣襟,那层层叠叠的嫁衣此刻全成了阻碍,越是心急就越是缠在一起单手剥不开。
“算账是吧?我让你算——”沈北陌一脚踩在床栏上,挣扎间腿被纱帐缠住,绞动两下就被贺霄压制住,纱帐在两人之间摩挲着,紧绷着,贺霄一个蛮力硬扯,撕开了嫁衣的领口。
那挂着帘幔的床架本就不是承力的结构,纱幔绞在二人之间,也随着贺霄这鲁莽的一下,喀拉一声,绷断了。
帘杆落下,砸在男人的后背上,不痛不痒,但那金红交错的纱帐却是落了满床,影影绰绰将人朦胧盖住,隐约可见光洁白皙的手臂从中被剥出来。
“你到底——你、”那手感实在太逼真,贺霄整个人都懵住了,一面怀疑她究竟是个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一面热血上脑觉得管他男人女人,是什么人都行,他今天非把她办了不可。
混乱的思绪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根本理不出个先后顺序来,即便他再如何不管不顾,还是在某个时刻雷劈一样彻底僵住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空袭,沈北陌被他压上来的腿就反绞住了男人的脖子,她那条腿的力气有多大,一脚能踹死野狼踹死刺客,能将自己连带着六十八斤的千机伞跳上半空去,现在也能反败为胜一改颓势,绞得贺霄不得不松手保命。
沈北陌早就连眼睛都给气红了,终于占得上风,气势汹汹往他大关节上死死压住,满床的纱帐凌乱,早就没有一处好位置了,她坐在层层纱帐之间,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再没给人留一点反抗的余地。
但贺霄原本也没剩多少反抗的意识了,他看呆了,因为松垮的衣衫若隐若现,即便这件事情显得再如何天方夜谭,但到底眼见为实。
他连酒劲都给一道醒了,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清醒,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像一场荒诞的大梦。
沈北陌,是个女将军。
他怀疑眼前人是男扮女装,都不曾想过,她竟会是个女将军。
能跟他平分秋色,能舞动千机伞若游龙出世的女将军。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贺霄喘着粗气,事已至此,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事实,尤其现在骑虎难下,已经搞成了这副惨烈景象,根本不是误会二字就能潦草收场的。
尤其是眼前这个骑在他身上,满脸要吃人的沈北陌。
她显然还在气头上,恶狠狠盯着贺霄,掌中的力气越来越大,掐的他痛苦地仰起脖子,猩红从脖颈上下蔓延,到耳根,到胸膛。
真想就这么掐死他。
但是不能。
沈北陌地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气急败坏丢开他的脖子,“洞房是吧。”她动作一气呵成拽掉了自己头上早已歪斜碍事的凤冠,砸在床上。
终于重获呼吸的贺霄被半压在杂乱的纱幔和被褥间,用力咳嗽着缓和喉咙的顿涩,那一双呛红的眼却是一直定定地盯在她脸上。
散乱的长发没了束缚,落在肩头和衣衫上,栗子一样的颜色,挽起一整天已经打了卷,却是更加为她脸上那异族风情增添了颜色。
即便是这样凶神恶煞要吃人的表情,也那么好看。
“来啊,怕你是孙子。”沈北陌暴力撕扯掉他本就松垮的衣衫,悍匪一样往下,对自己也能下得去狠手,就要争个输赢。
贺霄被她的阵仗惊到了,忙不迭想扶住她的腰帮着卸点力,“慢点、慢点、别伤着自己——”
只一瞬间,两个人双双变了神色,沈北陌蜷缩起身子,她从小到大受过不少伤,寻常的伤口钝痛不至于疼成这般呲牙咧嘴。
到底是没经验,高估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贺霄也不好受,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也就只有她干得出来,但他看着眼前人弓着的腰背剧烈起伏着,舍不得她这样不拿自己当回事:“你是傻子吗,下这么重的手当然会疼……”
“你给我闭嘴。”那声音怎么听都像在嘲讽她,沈北陌咬牙切齿再次将人的脖子掐住,猛地往下镇压。
平心而论,已然冷静下来的贺霄并不愿意两人的洞房花烛夜是在这样激烈争斗的过程中度过的,至少,不要给她留下与他欢好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这种印象。
但是想归想,一如他之前镇压无果,沈北陌从来就不是个能老实听话的主。
这一晚上全凭她做主,不允许贺霄有丝毫的反抗和动作,贺霄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在一个女人身上看见了如此浓重的胜负欲。
这天晚上沈北陌到后来实在熬不住了,结束后是自己爬去屏风后的软榻上睡的,贺霄一个人被她扔在凌乱的床榻上,本来还抓着她的手臂想留人,反被一胳膊丢开了。
那回头的一眼太凌厉,男人也就悻悻地闭了嘴,没好意思再多言。
他看了眼周围堪称惨烈的战场,床帏帘幔全塌了,他们两个的婚服也被撕得乱七八糟的,究竟是怎么弄成这幅光景的。
贺霄头疼的盖住自己的眼睛,脑子太乱,太沉,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长夜慢慢,红烛阑珊。
第二日女使进来收拾的时候,被眼前坍塌凌乱的床帏给吓得不轻,心里暗自心疼那位南邵来的郡主娘娘,疾风将军那体魄那气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第33章 事后
贺霄感觉自己没睡多久, 就被渴醒了,醒在混乱的床帏间。
外面在下雨, 细微打在窗檐边上,此时天色已然有些蒙蒙亮,他躺在那回了会神,才慢慢从床榻爬起来,知道沈北陌在屏风后,轻手轻脚地绕过去想看她一眼。
沈北陌还在睡着,屋外的雨声很好的掩盖了其他动静, 她闭着眼,披散着头发, 尽管衣衫不整,但脸上那新婚的妆容却并未受什么大影响,甚至连唇红都没给蹭掉些许。
原是因为昨天夜里他们虽然激烈, 但却并没有过亲吻, 一次都没有。
每每到情浓冲动难以克制的时分, 贺霄想去探头亲吻她,都会被反手掐住脖子恶狠狠的按回床榻上。
一次都没亲着,哪里都没亲着。
这场花烛夜于沈北陌而言,原本就只是一场不服输的较量罢了, 没有感情, 自然是没有那些情人间才会有的爱抚与亲吻,就更别提什么温软的情话了。
贺霄半近不远的盘坐着,视线与她齐平,看着那张美艳的睡颜, 却也没敢靠太近,怕把她惊醒了。
就这么安静的盯了一会, 脑子好像一片混乱,却又好像一片空白,待到时辰差不多了,他才晃悠悠起了身,轻轻开了门又再关上,早朝去了。
这场细雨下了好几个时辰,贺霄上朝的时候一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这朝会只是例行公事并未议事,草草就散了场。
从武英殿出来的时候,男人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宿醉的后遗症远没有昨晚那些荒唐放纵的记忆来的猛烈。
每每思及片刻凌乱的画面,贺霄的呼吸与心跳就忍不住在加速,其实那般粗暴的动作,两个人的体验感都不会好到哪去,但这二人却都是沙场上刀口尖上过活的人,他不知道沈北陌感觉如何,但于他而言,寻常的寡淡的相敬如宾的房事,远没有这种激烈刺激来的畅快。
就好像他会喜欢上沈北陌那样一双野心勃勃不安于室的眼睛,喜欢草原上傲然生长不畏风雨的格兰玛莎,他原本也就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男人。
那样激烈又火热的交融,即便是疼痛的,也能滋生出彻骨难忘的记忆。
如果不是她一直扣着他的胳膊不让动弹,如果也能被允许更加投入的回应这场欢愉,那就更好了。
然后贺霄眼前立刻就撞入了那一双琥珀色的,清澈透亮的,又满含敌意的眼睛。
那点旖旎的情意瞬间就醒了大半。
沈北陌那样烈性的女人,要想让她心甘情愿与他共沉沦,怕是在痴人说梦。
他颇有些沮丧地叹出一口气,但很快又被昨晚那种蚀骨交融的刺激感给盖过去,如此反复着,矛盾与复杂的思绪交织杂糅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
这笔烂账算来算去,每一次碰撞,都乱的更离谱些,到现在是彻底扯不清楚了,但贺霄却觉得扯不清更好,他喜欢这种只能纠缠在一起的感觉,能让两个人密不可分。
世上竟然真的有她这样的奇女子。
这个念头反复在脑子里乱撞,有太多东西是昨天晚上那情形之下来不及去细想的,贺霄憋了满腹疑问,下朝回到府里之后便直奔书房,叫来了几个心腹的左膀右臂,差遣着去好好打听一番,有关那沈北陌的所有事情。
“重点查一查她是怎么进的军营,还有参军之前的身份,我印象中她不过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沈北陌说是从小长在草原上,那是什么时候来中原的,这些都仔细查一查,总之,我要知道她之前所有事情,越详细……”
贺霄正吩咐着,大门忽地‘轰隆’一声被踢开。
被打断的男人正想怒斥谁这么不懂规矩,冷不防的跟沈北陌那双冰冷的毫无情绪的眼睛撞上,他那股子气势瞬间就弱下来了,心里还有点心虚。
这副气势汹汹的阵仗,怕是听到他招幕僚往南邵的风声,猜到了点什么端倪。
沈北陌一身银紫裙袍,两条手臂习惯性往下垂着,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端庄的举止,广袖的流仙裙给她穿出了兴师问罪的威风来。
“王、属下参见王妃。”秦朗被她这动静给下了一跳,沈北陌这才从他的表情察觉到自己过于鲁莽恐遭人怀疑,稍稍收敛了些气势。
“你……”此时此刻重新看到这张脸,昨天晚上那些激烈的绯色画面连带着一起冲进脑海里,贺霄不大自然地清咳了一声,连带着嗓音也比刚才温吞了些,“你怎么来了。”
沈北陌视线在两个男人之间流转,不阴不阳道:“来不得?来听听贺将军在吩咐些什么事情,这般着急,要叫部下收拾了行囊一并带着,即刻准备出发。”
“贺将军,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又再反悔,不合适吧。”
贺霄瞬间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之前答应过不会再去就‘沈北陌’的身份做文章,一边暗叹怎么她对这事这么敏锐,这么快就走漏消息找上门来了,一边解释道:“不是,你误会了。”
“误会?”沈北陌蹙眉打断他的话,一声冷笑,转头朝秦朗直杵杵问道:“他要你查的什么?”
“啊?”秦朗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家主子,下一瞬眼前就被一张美艳到带着攻击性的面庞给挡住了,沈北陌眯着眼挡在二人中间,淡声道:“是我在问话,看他干什么,看着我。”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贺霄生怕秦朗说错话,上前想将沈北陌拉转身来,又想起她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那都是已经收敛过了,是顾忌着怕身份暴露,才没有上房揭瓦。
她现在都是一副如此不客气的模样,要是真被她知道自己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更是要破罐子破摔。
贺霄舌尖从齿间扫过,根本不敢去想那个场面。好歹她现在还有所顾忌,还能有个缓和的余地。
“呵,那是什么意思?”沈北陌回头扫了他一眼,眉眼中全是不耐。
贺霄有口难言,直接妥协,冲秦朗摆手:“不查了不查了,退下退下。”
秦朗离开之后,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关门的声音瞬间让贺霄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他视线落在沈北陌那张脸上根本就挪不开,也没法去考究自己脸上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说道:“昨晚……”
“昨晚是你动手欺辱在前,”
沈北陌一口截下他的话,到底是怕身份遭怀疑,还是要对那些热血上脑时候的所作所为找个合理些的解释,“贺霄,我今天你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你若保有基本的尊重,这日子就能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但若再有昨晚那般不敬,豁出这条命去,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对于这些日子自己的喜怒无常,贺霄心里其实是有歉意的,他原本就在苦于找不着台阶下,听她这么说,自当是心中叫好,盯着她急忙承诺道:“你放心,如今我们已经成婚了,日后共荣共辱,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叫人欺负了你去。”
沈北陌却并不领情,扯着唇角不屑冷笑,“用不着。”达成目的后一个字都不愿再多废话,掉头走了。
当天夜里,贺霄忙完公事回到主宅葳蕤轩,已经是戌时了。
沈北陌头天晚上到底是伤了精神,那种顿挫的痛感其实在初期就有够明显,但她当时气性上脑不觉得,再者也是一心要较个高下,绝不能输了阵去,勉强了许久。
以致于事后吃亏,火辣辣燥得睡不着,大半夜的想泡冷水澡。
十月的天气已然入了秋,白日里尚且还有些暖阳照着不觉得,夜里一起风便是飕飕的凉意,锦瑟心疼姑娘家的身子不让备水,但劝了几次都拦不住沈北陌的一意孤行,她总是仗着自己体质好,压根没把身子当回事,最后嫌麻烦,是翻窗走的,连锦瑟都找不着她人在哪。
贺霄在屋外做了好半晌的心里准备才推的门,结果却是扑了个空,一面恼火,一面也知道沈北陌的身手,这满宅子看着像是那么多双眼睛,没一个是真能盯住她的。
但她身上顶着南邵灵珑公主的身份,不会真的一走了之,不过是任性妄为罢了。有这么个定心丸在,贺霄便也没有太过着急,没让下人跟着,只猜测着她可能会去的地方,自己在主宅里寻她。
屋宅后有一处冷泉,原本是夏日里赏莲的,水面上洋洋洒洒漂的全是睡莲,沈北陌靠在假山后面假寐,听着动静以为是锦瑟找过来了,睁开了一条眼缝,想着差不多就跟她回去吧,结果一睁眼看见的却是贺霄那倒霉来气的玩意。
“你在干什么,这都什么气候了大晚上的泡冷水澡?”贺霄先是一愣,随即气不打一处来,站在水池边上,那阵仗看起来下一瞬就要亲自下水捞人,“你给我上来!”
沈北陌动都没动弹一下,神情冷淡地睨着他,这表情盯得贺霄有些不大自然,想起来她什么身份,必定不会喜欢自己拿她当普通小女人看待。
她不给反应,男人也就不知道接下来还该说些什么,池子里的女人淡定往前走了些,随着位置的移动,身位从水中慢慢显露了些,平直的锁骨与肩头,线条漂亮极了,带着生命力与力量感。
贺霄没见过其他女人的身子,不知道女人该是个什么样子,自然也就无从分辨对比区别,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在深深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沈北陌在七八尺外的地方停下来,二人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岸边,她不说话,如此坦荡荡的对视,到底是贺霄先绷不住了。
他动了动喉结,偏下视线去,“……你想泡就泡会吧,冷不冷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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