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陌被他攥着躬身往前,两腿撑着核心力,才不至于一头栽进人怀里去。
在她眼里看来,他这所有的要亲要抱的,最后的目的全都是滚上床去,那既然早就洞悉了最后的意图,何必要多经过中间那些多余的步骤,早点了事,她能早点安生休息。
两人就这么在桌上僵持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太监略显尖细的嗓音传进来:“王爷,王妃,外头下雨天凉,陛下赐了一壶御酒,给暖暖身子。”
沈北陌的余光从门上转回来,玩味哼笑道:“听见没,你不急,有人倒是替你急了。”
那双桃花眼一旦染上笑意,就跟平时的感染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笑起来的沈北陌,不管是怎么个笑法,都是相当的生动鲜活,勾得人根本没法错开眼珠子。
贺霄还攥着她的手臂,这种倾斜的身位,两个人都不好受力,他倒是希望沈北陌是个柔弱姑娘,能倾身倒到怀里来,可她稳当的不行,抖都没带抖一下。
“那又如何,我还是那句话,你也想要我的时候,才有意义。”他轻嗤了一声,将人松开,“等你也想跟我亲吻,想抚摸想拥抱的时候,然后我会把你狠狠揉进骨子里去。”
“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有病的话,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沈北陌顺势离开他的身体上方,翻身撑坐在桌上,皱眉恶骂他。
贺霄早知道她会是这么个反应,也没怎么受打击,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无畏道:“等着吧,有一天,我会让你非我不可的。”
沈北陌对着他的背影无声做着口型,放你娘的屁。
贺霄将门打开后,外面的太监端着一只托盘,上面盛着一壶酒和两个金杯,笑得慈眉善目:“良宵千金值,还望这御酒,能成人之美。”
贺霄原本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对着心上人那么一通纠缠磨蹭,哪有没冲动的,强忍着的滋味难熬,单手端着那托盘回来的时候,脸色自不会好。
沈北陌倒是情绪尚佳,就那么大咧咧往后撑着胳膊,一副散漫样,还要调侃道:“有些人呐,大婚那晚如狼似虎的生扑,什么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你,现在倒是想起来非要装什么柳下惠了,那你就好好装,装的像一点,可千万别露馅。”
贺霄盯着她这欠收拾的模样,半晌沉默,将托盘放下,握住了她的脚踝。
而后猛地一拽,沈北陌整个人都给他拽起来了,那一瞬间的腾空之后落进他怀里,稳稳抱住。
沈北陌浑身肌肉都紧绷着,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狮子,“你发什么狗疯!”
贺霄将她紧紧箍着,睨着人说:“你在南邵时候也这样?”
一句话便成功让沈北陌换了副嘴脸,笑眯眯问他:“我哪样了?”
“嘁,德性。”贺霄给她变脸的速度逗着了,原本冷硬的唇角漏出了点笑意,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谁规定的公主就得娇滴滴的风一吹就倒,”沈北陌手肘撑着自己,理所当然狡辩道:“我是整个南邵皇室唯一的公主,从没受过委屈,想也知道脾气不会好,凶得很。”
“也没算不好。”贺霄眯起眼,居高临下戏谑道:“要说贵女的刁蛮任性你是一项没占,但这气性,跟沈北陌学了不少吧?也是,毕竟‘青梅竹马’,有些相像,也是应当。”
“别说的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似的。”沈北陌相当不快,嗤了一声。
贺霄唇角笑意更深,深以为然点头:“嗯,自然是没有你了解。”
沈北陌被他这温润含笑的眸子盯得有些心里发毛,隐约觉得不对劲,狐疑道:“你从前提起沈北陌不都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才多久,全忘了?”
要知道,之前这个男人将沈北陌当作情敌,那些个喜怒无常的时候有大半都是从这个名字开始发疯。
现在提起来,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贺霄扬起一边眉宇,口吻微妙道:“之前算我狭隘,像你说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些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我觉得多的应该是手足之情,现在咱们都成婚了,既然你与这位……沈将军交好,我也不可能真的一辈子跟她过不去,你说是吧。”
沈将军这三个字被他拖长,说得有些暧昧不清,沈北陌下意识蹙起眉来。
“那既然都聊到此处了,”贺霄看着兴致颇高,眼里冒着精光,一本正经往床边坐下,“今夜这么好的机会,可与我说说,这位沈将军素来都喜欢些什么,日后若是还有机会再见,也算是有个方向能投其所好,毕竟之前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怕是将她得罪了不少。”
沈北陌觉得他怕不是中了什么邪,给听笑了,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可放心吧,你跟沈北陌见面的机会,这辈子算是悬了。”
贺霄不甚认同,颇有深意盯着她道:“那也不见得,缘分这个东西,谁说得好。”
第二日清早,暴雨初停,天地浑浊都被荡涤一清,李恪起了个大早,在庭院里挥舞着鬼火长刀,身形矫健灵活,一招一式都是虎虎生风。
少年英才,却从不耽于朝夕之功,日夜勤加苦练,方得过人之处。
鸟雀停在屋檐上梳理着羽毛,几个早起干活的婢女都悄悄躲在廊后偷看了几眼,李恪生得俊俏,又是这般的桀骜不驯英武有力,也算是楚京里不少闺阁贵女的梦中人了。
沈北陌跟贺霄一间屋子睡不安稳,天亮了便干脆出来躲清静了,两手随意撑在横栏边上,往下打量着。
李恪并不在意有谁在看他,但他也不是个瞎子,旋身时候晃过去的那几眼,旁的女婢都是一副倾慕不已的神情,偏阁楼上那女人一边又要看,一边却又露出一副看不上他的模样。
李恪练不下去了,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挥舞自如,控制力极强停顿在了劈砍的动作上,少年将军呼吸灼热,重重将鬼火刀柄砸在地上。
“王妃娘娘,这么早,没跟二爷在一处,怎的有功夫到这后院来闲逛。”李恪嗓音平淡,人在跟沈北陌说话,眼神却是飘向远处并未看她。
沈北陌懒散打了个哈欠,“这不是日子无趣,出来找点消遣。”
“你!”李恪本就是念着她嫁给了贺霄才礼敬三分,但她在外面的一言一行丢的都是二爷的脸,听着这语气难免不满,正想告诫一番,却正好扫眼瞧见贺霄上了楼梯过来。
“二爷。”李恪登时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换了副神态。
贺霄自然往沈北陌身边走着,一面对李恪应了一声:“嗯,练武呢?你接着练你的,正好我瞧瞧。”
“是!”
有贺霄旁观,李恪的力气出的都要大三分,鬼火刀在他掌中行云流水劈砍旋转,英姿勃发。
阁楼上,贺霄靠近沈北陌,随口道:“早起没见你,原来在这躲着看恪儿练武。我看你像是挺感兴趣的,要不给个机会,让我教上你几招?”
贺霄的本意是想找借口让她日后能正大光明练武,总归是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他教的,外面的人也不会去怀疑什么。
沈北陌却是听不得这些自大之言,听着觉得可笑,“轮得到你教我。”
贺霄哈哈笑了声,也不恼,闲散撑着横栏道:“也是,我自然不是比不得那位沈将军教你仔细,你这些武术底子,多半也是跟她学的吧。”
耍完了一套刀法的李恪正好从楼梯小跑着上来,听着了这句话,明白他们之间这三人的微妙关系,很自然的就曲解了贺霄的话,觉得这郡主太没眼光:“呵,沈北陌那厮手下败将,怎跟二爷比得了。”
第40章 求我啊
“一线峡那一战若非二爷最后手下留情, 那沈北陌早都见阎王去了,他手里拿着千机伞的时候是有两把刷子, 丢了伞也就不过尔尔,即便是那邪门的伞,二爷也已经找到了法子能制衡,那日蜂蜜熬浆,给他粘成——”
贺霄重重一咳嗽把人打断。
李恪的嘴向来快,贺霄也没想到他短短几息能叭叭出这么多话来,太阳穴突突地疼, 甚至有些不敢去看沈北陌现在的脸色。
李恪再迟钝也听出贺霄叫他闭嘴的意思了,但心里仍不服气, 那女人都已经嫁给了二爷,心里头还惦记着自己的青梅竹马。
沈北陌皮笑肉不笑盯着他,郁结的心火难消, 换做从前, 她今天必把这毛头小子打服气为止。
李恪憋在那一肚子的窝囊火, 贺霄挡在二人中间,正色道:“从前的事今天起到此为止,不准再提,那位沈将军即便兵败, 那也是时势所致, 不可如此轻视不敬。好了,你寻别处去吧,我与……我与郡主有话要说。”
李恪低低应了一声之后便抱拳离开了。
贺霄抵着上颚,指尖忍不住相互磨搓着, 这才动作略显迟钝地回头来,清了清嗓子解释道:“那什么……半大孩子心高气傲的, 别跟他一般见识,别往心里去,回头我肯定好好说他。”
“蜂蜜熬浆,贺将军真是好计策。”不提千机伞还好,一提这茬,沈北陌的后槽牙都在磨得响,笑起来平白叫人瘆得慌。
贺霄后脑发麻,有些心虚,但有些话毕竟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说不到点子上,也根本就没有立场去多解释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贺霄甚至觉得要不干脆就招了吧。
索性就让暴风雨一次性给刮下来,省的这样不上不下吊着,还束手束脚的。
他刚想说话,就见沈北陌神情轻嘲地扯着嘴角,撞开他的肩膀,走了。
这一整日,沈北陌都再没露出过什么好脸色。
那一身闲人勿近的煞气,连菁雅公主都没敢再腻在她身上,只讨好的坐在软榻旁边给她剥葡萄,剥好了就咿咿呀呀往她手心里塞。
贺霄盯着那晃悠的马车,一下午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有效的法子,但他知道不能叫人这么自己在那一个人待着,指不定越想越要闷在里面生根发霉。
于是他趁着菁雅公主被淳妃抱去午睡的时辰,直接凭着一股莽劲钻进了马车。
“有事?”沈北陌淡睨着他。
贺霄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那个时候,两军对阵,即便是再来一次,我也只能那么干,所以你要是替沈北陌不高兴的话,要如何赔罪的,我都认,但别这么生闷气不理我。”
沈北陌眉眼一跳,“你能别把话说的这么想当然吗,幼不幼稚,我没有义务配合你在这搭台唱戏。”
贺霄知道她压抑,那么响当当的一个女将军,本来是天高任鸟飞,结果现在却是只能穿上些累赘的装束,坐在马车里浪费光阴。
“真的,只要你提出来,我一定照办。”贺霄弓着身子不好站,索性就往她身前蹲下了,马车里的位置并不宽敞,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堵在身前,让空间显得有些逼仄。
“你起开,别离我这么近。”沈北陌不适皱眉。
贺霄被她抵着肩膀,但那体魄跟堵墙似的,显然轻易不肯退却。
“说吧,怎么才能消气,但凡你说的,我贺霄皱个眉就是孙子。”他执拗盯着她道。
这话太狂,沈北陌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觉得我是个深宫里长大的傻丫头,肯定干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我没空跟你在这三岁孩子似的过家家。”
“谁他妈跟你过家家。”贺霄用力攥住自己肩膀上的手腕,“老子跟你说认真的,只要你开口,天上的月亮都给你摘。”
沈北陌往外一指:“我要当皇帝,去啊,我觉得比摘月亮简单点。”
“你要不要命了?”贺霄一把捂住她这张破嘴,扫眼瞧见马车还在平稳行进着,周围的侍卫和女使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这才恶狠狠盯着她道:“你这人就是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
沈北陌嗤了一声用力丢开他的手,“你上赶着来找我不痛快,我还得捡你喜欢的说?”
贺霄脸色阴沉气得甩手而去,马车尚在行驶中,他就直接往下跳走了。
天色阴沉沉的,看着还要下雨,不过申时,就已经是一片昏暗的景象了。
楚乾帝坐在马车里,凝视着外头变换的风云,稍有些忧心,对身边的淳妃道:“此番出行颇为不顺,恐是主妖异之照啊……”
“陛下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得上天庇佑。”淳妃想了想,劝慰道:“若真的不放心,回宫之后,或可请钦天监再看看天象呢。”
楚乾帝沉吟道:“此前南邵雪灾之时,朕就已经请大司命开过盘,天象来看,我大楚想要一统这战火连绵的山河,还缺了一颗重要的将星,方才能够四角齐全。还希望列祖庇佑,叫这颗将星,早日归位。”
一声闷雷响过,第一滴雨珠落在地上炸开,紧接而来的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车队瞧着天色不好,有了之前的经验,早早的就找了地方避雨。
屋檐下的燕子缩在一处,沈北陌站在廊下仰头瞧着,闲散地吹了两声口哨逗弄。
这哨子她从小吹到大,声音力道都控制得极好,唤马的时候悠扬绵长,现在轻巧吹来,又能清脆宛转,跟真切的鸟叫似的。
英舟跟在后面悄悄模仿着嘘了两下,吹的全是些哑音。
原以为郡主应该没听着,结果没几下前面传来不耐的叹息:“笨死你得了,刀子耍不利索,哨子也吹不利索。”
英舟:“……属下这些日子都有勤加练习的!”
沈北陌扯起唇角,正想逗弄两句,正好看到李恪在前面往这边看了一眼,二人的视线对上,眼里那些浅淡的情绪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山林间的野鸟忽地群起而飞,振翅声甚至大过了雨声。
李恪和沈北陌同时机警回头,下一瞬,就听见了大地震颤的声音,山摇地动之间,屋舍自是难以幸免,很快出现了裂痕。
“护驾!!快!!”李恪一声高喝,往皇帝的方向奔去。
雨水冲得山体往下滑陷,短短数息之间,泥流卷着山石气势汹汹冲下来,山脚下的百姓们也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惊叫逃窜,雨幕中一片混乱。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接近亥时,成功逃出来避难的百姓们不在少数,但失踪在混乱中的灾民也不少,州官加派了官兵前来救助,猩红的火把在夜空下跳动着,但下过雨的湿壤难行,泥石流还冲断了不少树木,堵住了道路,大大增加了搜救的难度。
楚乾帝被御前侍卫护在安全的地方,虽是龙体无恙,但心里惦记着受灾的百姓,尤其难办的是那位南邵郡主也在混乱中没见踪影,怕是被困在了哪处。
贺霄领着侍卫与官兵在外面折腾了半晚上,都没找到沈北陌的踪迹。
男人一面心急如焚,身手再好的人也挡不过这种天灾,一面在后悔为什么下午要跟她置气,“灵珑!!”
但夜风和湿漉的泥壤将呼喊吞没不少,周围还有其他搜救者带来的嘈杂,根本传不了多远。
沈北陌嫌衣裳碍事,已经把外面最宽大华丽的那一层给脱了,她能隐约听山坡上传来的呼喊声,虽然被吞在了空旷的月色下,但足够她分辨方向了。
月光惨淡,几乎看不见路,但沈北陌从前在壕沟里没少打过夜战,南邵那种迷蒙山雾间她都能行走自如,这种程度自然是不在话下,翻过一棵断裂砸下的横木之后,竟是瞧见前面的泥沟里,一个熟悉的人影横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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