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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上云霄——司雨情【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08 23:22:20  作者:司雨情【完结+番外】
  李恪骑着马,虽然年少轻狂,也到底忌惮那是南邵敌军的领地,并未太过深入,只换了个角度,在更矮一些的崖边,更接近的地方瞧上了一眼。
  这道口子两侧都是山壁,嶙峋的地面上生着野草,其实通道并不算特别狭窄,只是因为山壁崎岖,弯成了弧度,这才从视觉上看着窄。
  峡口对面的树林中能隐约看见南邵放哨的瞭望塔,李恪目力极好,甚至堪比哨兵,远远地与那几个敌军对上,相互都没有轻举妄动。
  幽森的峡口一道虚影快速闪过,李恪垂眸看去,是一只掠过的飞鸟投下的影子,被放大了好多倍。
  他脑海中没由来地闪现出了一片画面,天光最为晦暗不明的时分,变幻莫测的钢铁长鞭在绞动,带起了更为凌乱的光影流动,每一寸晃动的虚影都让人心惊胆战,分不清楚袭来的究竟是影子还是会要人性命的铁鞭。
  光是想象,便叫人不寒而栗,感受到了浓厚的窒息。
  毫无疑问,李恪是个天赋极佳的战斗者,此时此刻,看见了地形之后,他好像忽然就能感同身受宋振东描述的那幅画面,也许并非浮夸之言。
  他脊背无端一阵发寒,面无表情,拉动缰绳转身离开了。
  天空一声闷雷,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南邵的雨季已经快到尾声了,比起之前动辄泼天般的下法,现在这种已然算是极其温和了,马蹄踏在泥泞的沼泽地中,溅起无数残枝落叶,有的贴打在了马贴上,马儿也不好受,燥动地甩着脖子试图跳起甩落,又被背上的主人拉住缰绳镇压。
  回营的小路雨渐渐下大了些,到处都充斥着水汽,顺着李恪的铠甲上流下去。
  彼时一道闷雷响彻云霄,少年将军一眼看见了前面马道边上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策马游荡,穿的是他们大楚的军服,但行迹实在可疑,他冲上前去持刀逼问:“哪队编制里的,报上名来,上级是谁,为何在营外游荡?”
  那人一言不发立在雨幕中,这南邵山林间多瘴气,楚军的军服便额外增加了面罩护具,在外行军时能把头脸包得严严实实,在这阴雨天中看着有几分格外的诡异。
  李恪疾言厉色,“摘下面罩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扬起马鞭横抽偷袭,被李恪一刀斩断,对方却并不恋战,骑着马掉头就跑。
  这位置已经在楚军驻扎大营的范围内了,混进来的敌军探子不能轻易放过,李恪当即扬刀冲身边最近的部下吼道:“回去报信,其他人跟我追!!”
  雨幕之中,前后两拨人你追我赶,李恪的战马速度相当快,他如鬼魅般匀速逼近,在后方一把抄起马囊边上的弓箭,拉满一整个圆月,一箭呼啸而去。
  前方马背上的身影似背后长眼一般倏然跳起,利剑擦着他的颈边射过去,那人竟是反身大跳往李恪的中门还击而来。
  双方的速度都太快了,顷刻间便相撞,鬼火长刀刀刃接住劈砍,那力道大的让人虎口发麻,李恪一声怒吼硬生生凭着单臂力量将他承住,立即横翻长刀就要照着人的腰身将他削成两截。
  就在此时,森寒刀光闪现,他眼睁睁看见一柄硕大的铁伞从无到有绽放开来,张开的伞面周围一圈全是开了锋的锯齿刀翼,那一瞬间的机簧转动似能将人绞入其中削皮挫骨。
  李恪大惊失色坠马躲避,摔落在泥泞中,听见了战马嘶鸣哀嚎的声音。
  他滚了两圈后稳住身形预备迎战,便在这漫天风雨飘摇之中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人踏翻了他的战马后跃至半空,索命地恶鬼修罗一般,巨伞在砸下的过程中飞快失去了原本的形态,根本无从分辨清楚,就狠狠朝他劈头盖脸而来。
  猩红粘稠的血液飞溅,很快就被雨水搅碎冲进了泥壤中,李恪半边身子都在淌血,到底是凭着过人的身手避过了要害。
  “主子!”护卫们一拥而上,为李恪争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最初的惊悸过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状态,紧握鬼火长刀,迎头还击。
  这些部下皆是跟随李恪一同训战成长起来的贴身护卫,功夫相当了得,相互之间又配合默契,若是放在别的情况下,想要以一敌众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但此时环境实在恶劣,对方那诡异奇特的兵刃杀伤力太强,竟是丝毫不落下风,一时间无人能冲破那铁伞攻击的范围近身制敌。
  又是一道青色的闪电照亮云层,李恪眼前一花,仿佛看见那兵刃窜成了一条纤长的游龙,勾住了上方密林的枝干,连带着一个炮弹般的身影飞踹在了他的胸膛上。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相当的窒息感,这一脚踹的他眼前一片花白恶心晕眩,两人纠缠着摔下泥坡去,速度又快又疾,彻底把护卫们隔在了崖坡边上。
  李恪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疼痛,他摔在泥泞中,鬼火刀也摔离了手,拖着沉重脱力的身子跟那人抢兵器,从那么高的坡子摔下来,谁也别想太好过,比的就是谁能占得先机谁就能活。
  鬼火长刀卡在交错的藤蔓中,雨水哗哗往下冲,李恪踉跄着扑过去,伸出的手臂被一脚凌厉踢开,又重又狠,登时就失去了知觉。
  穿着盔甲的敌人显然也摔得够呛,他微微弓着腰,喘着粗气,又再一脚将那柄沉重的鬼火刀给踢飞出去,远离了李恪数十丈之余。
  李恪仰靠在藤蔓下,身体动不了,只靠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提着气势,咬牙切齿道:“沈、北、陌。”
  “哟,不服气?”那人一开口嗓音竟是戏谑极了,虽然隔着面罩有些闷,但能听出声音不算粗犷,是个年轻人。
  她显然也是相当疲惫了,但状态比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李恪还是要好上许多,慢条斯理从更高一些的藤蔓上拔下了自己的武器,“今天撞上我,是你命里该有此一劫。”
  林间水雾迷蒙,李恪借着微弱的视线看见了一双异色的眼睛,那眼里的笑意轻挑嘲讽,让他莫名熟悉。
  李恪胸口钝痛难当,回忆起了和当时那一脚如出一辙的感觉,“船上的也是你,对吧?你偷了宋振东的布防图,这才能破他的奇门阵。”
  “还想着拖延时间呢,”沈北陌踩着泥水走近,她倒提着千机伞,娴熟收拢伞面,尖端便拢成了一枚纤细却扎实的三角锥刺,扬起武器边走边道:“我从来不跟死人废话,有不懂的轮回路上问问阎王爷吧。”
  李恪瞬间暴起躲过那锥刺,泥壤被杀出一条深沉又锋利的伤痕,沈北陌见他还能跑反手甩开伞面,风雨助势,硕大伞底在她跳起下落时候御风承托抬起了部分重量,让她灵活似飞燕,一滑向前。
  李恪被身后逼近的危险炸起了浑身寒毛,他咬牙全力扑向鬼火刀,放在全盛时期不过也就是至多两三步,现在却好似成了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第7章 重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看见了前方坡上林间从天而降的男人。
  贺霄单臂擒着藤蔓,视线交错的霎那李恪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奋力回身往下仰摔诱敌,落雨声干扰了听觉,沈北陌处在视线盲区,被鬼魅般探头窜出的敌人一掌拍中腰腹。
  沈北陌喉间腥甜压制不住,这一掌极重,气劲冲脏腑里难受至极,倒摔在水坑里,霎时间主客对调,爬起掉头就跑。
  贺霄紧追着前面的敌人一拳轰出,千钧一发之际,对方腕间射出软钢丝借力,身形倏然上窜翻过小坡向着侧面滚去,他那砸空的一拳劲风甚至是瞬间砸开了雨幕,险险贴着敌影的边缘擦过去。
  又是一道惊雷闪电分裂开了夜空,沈北陌在漫天暴雨中看见了一个漆黑的鬼影顺着坡顶跳了下来,身量体型之大,犹如泰山压顶。
  那人显然比她重,坠滑的速度也快过她,沈北陌连滚带爬在坡底止住身形,继续往前逃窜。
  前方就是一滩不知深浅的积水,雨珠在上面打出了沸腾般跳跃的节奏来,沈北陌脚下试到了水的阻力,她疾步淌过积水,沿着前方山体找地方隐蔽身形,一头钻进了狭窄的山间缝隙里。
  此处上方高耸的山体挡住了那倾盆的雨势,只有些许水流雨滴顺着嶙峋的山壁落下来,暴雨的声音被山体隔绝,沈北陌此时此刻才终于是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心跳。
  她顾不得脸上的雨水,头也不回艰难地向前移动着,刚才那个人功夫太深,那一掌打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这种状态根本没可能以一敌二。
  “二爷!杀了他,天好的机会,不能错过!”追上来的李恪拄着自己的鬼火长刀,见着贺霄之后气焰明显提起来了,一边喘息一边杀气腾腾道:“那把伞真的邪门,这个沈北陌留不得!”
  外面的雨水都汇聚成了一条奔腾的溪流汇聚往山洞里蹿,沈北陌躲在洞壁后面,克制着自己的喘息声,也终于是看清楚了打伤自己的那个罪魁祸首。
  光一个李恪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叫贺霄的男人。
  他跟那时候在靖南那副色迷心窍登徒子的模样截然不同,面对敌人,便成了相当强悍的存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似鹰隼,似沉默蛰伏的豹,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撕碎。
  沈北陌屏息不敢动弹,她听见贺霄深沉的嗓音说:“他跑不远,那一掌挨得结实,越是强撑越伤筋脉。”
  脚步声逼近,沈北陌无计可施,跳进了最后能藏身的弯洞,却是扑通一声砸进了一汪幽潭中。
  她心跳快若擂鼓,急中生智,快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楚铠甲头盔,卷在一起沉进潭底,栗色的长发在水中漂浮开来。
  与此同时,上方李恪的鬼火刀一刀横削砍烂了交错的枝叶。
  “好像在那里!二爷!”李恪隐约看见了一抹人影,一瘸一拐往前指路。
  贺霄的状态完好无损,脚步飞快踩过山石大跳下去追击,看到了潭中大石边上伏着的那道身影,原本冷硬的眸子瞬间僵住,冰雪亦被驱散。
  男人快步淌过水去,直到冲过去真正握住了那人肩膀掰过来,看清了这张姣好清丽的面容,贺霄才算是终于相信自己没在臆想。
  他眼神发亮,又惊又喜,克制不住唇角发自内心的上扬,急切托起她冰凉的后颈,呼唤道:“芙蕖?醒醒,霍姑娘。”
  她没有丝毫反应,眉眼紧闭着,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浑身也是湿透了,似是溺了水状态相当不好。
  贺霄当即将人搂起来,捧着脸一吻下去渡气。
  女人的皮肤冰凉,几乎要被他炙热的体温灼伤,贺霄对救人相当有技巧,一渡一缓,沈北陌感受到他那大手往她胳膊手心揉搓着试图取暖,沈北陌始终闭着眼,连气息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李恪伤得不轻,终于拄着长刀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贺霄一副严阵以待的严肃模样把人打横抱起,他一眼认出了那个狐狸精异族女人:“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贺霄怀里抱着沈北陌轻巧地旋身掠过了李恪,迅速找了个高处相对干燥的小山洞将人放下。
  沈北陌被他平放在地上,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声,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然后闷声不吭开始按压她的心肺。
  沈北陌这才装不下去了,担心自己一口血喷他脸上,勉强睁开了眼。
  “太好了,你醒了!”贺霄大喜过望,哈哈笑着,没忍住一把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他身上还穿着行军的铠甲,体温透过军甲传到了沈北陌身上,她的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情阴冷,目光瞥向了他的后脖颈。
  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一拧就会断,武功再高体魄再强也没用。
  然下一瞬她就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且不说她现在力气受损手劲大不如前,若不能快准狠地掐死,这个男人的反击怕是她很难承受住。
  更何况除了他之外,还有个半死不活的李恪跟着。
  贺霄抱着怀中的人,觉得她的脊背都是软的,这才发现她似是惊悸太过,只苏醒了一瞬间,便又晕过去了。
  李恪的腰腹被之前沈北陌的那一脚踹的太疼了,他的耐力也快到极限了,半弓着腰坐在了空地上,整条手臂都在发抖,手掌因为充血已经呈现出了一片乌紫色。
  贺霄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了他的手,蹙眉问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没受伤,被那王八蛋踢了两脚,不碍事。”李恪在贺霄面前死鸭子嘴硬,“二爷,我稍微歇会,马上就能恢复。”
  “这叫没受伤?你这手臂还想不想要了。”
  贺霄沉声训斥着,快速剥了他的战甲仔细检查了一番。
  沈北陌的那两脚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李恪的半边腰腹全都青紫一片,刚才强撑着还不觉得,现在动一下都是呲牙咧嘴的疼。
  “应该是伤着肺腑了,你现在不好挪动,需要静养。”
  李恪被他的表情吓着了,紧张道:“二爷,我的手臂,会影响以后拿刀吗?”
  贺霄:“现在知道怕了?”
  李恪心虚闭了嘴,贺霄严肃道:“腹部的要比手臂严重,一会我去找些化瘀的草药先放血应急,天一亮就带你出山谷,得回去找军医治疗。”
  贺霄的动作很快,就在附近找了些草药和干树枝,回来生了个火,快速处理了一番李恪的伤势。
  沈北陌一直安静躺在草堆上,贺霄解决完了李恪的燃眉之急,这才有功夫过来半蹲在了她面前。
  贺霄有太多的疑问了,但眼看着她这副嘴唇发白病殃殃的模样,也都不忍心拿那些最坏的可能性去揣测她。
  火光将女人的脸照亮,还有她紧闭的眼,异族人的睫毛纤长,在脸上落下了一层形状分明的影子。贺霄估摸着即便是吓晕也差不多该醒了,担心她是还有什么其他毛病,伸手去探她的手腕想把个脉。
  手刚摸上去,面前的女人就醒了。
  她手腕不经意避开了他,贺霄能看出来她眼里下意识的警惕。
  他摩挲了下指腹,心里有了些猜测,在她准备开口之前直截了当询问道:“你是南邵的人,是吧。”
  这句话让沈北陌整个人顿了下,刚想辩驳,面前的男人就笑了笑,语气稀松平常,似是在跟她闲聊:“之前我有猜测过你是不是那些山寨中的人,但后来觉得并说不通。”
  “现在想想,还是来自南邵更合理一些,你的目标是宋振东的布防图。”贺霄注视着她,口吻笃定,显然是心里已经有了相当的答案。
  他轻轻笑了笑,颇有几分怅然若失,“包括现在,你愿意再出现在我面前,也是为了放走沈北陌吧,你在为他拖延时间。”
  沈北陌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落下来了些许,她默不作声看着他,也并未再辩解什么。
  贺霄是个务实的人,不想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他有所敌对,但身份使然,也就说不出那种‘别这样看着我’的鬼话来。
  他舌尖在牙冠来回扫了圈,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沈北陌的女人?”
  不怪他分毫没将她与沈北陌三个字联系起来,李恪什么身手贺霄心里相当清楚,能将他打成那样,必然是个相当悍猛之人,别说是寻常的男人了,即便是他自己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占得了这样的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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