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没有喝酒, 只是在吃饭, 米晶莹洁白,就是蒸的时间有些短,略硬, 但很香甜。
他吃完了一碗饭才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
“不是半天, 是七个月。”
“七个月?怎么会是七个月?”陆小凤觉得不可思议, 可一个强大且喜好清洁的男人在短短半日之内变成一个难民简直更加不可思议。
除非……他根本不是西门吹雪!
这个念头在陆小凤脑中一晃而过,又很快打消了。
不会是易容术, 刚沐浴完的西门吹雪脸上红晕渐褪,渐渐转为苍白, 在烛光的映照下,甚至看得清他鬓边细小的绒毛,易.容.面具无论多么逼真,这一点总是做不到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易容,与本尊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还有什么易容的必要?还能达成什么目的?
陆小凤正想着多问几句,西门吹雪却不预备接着说下去,而是道:“独孤一鹤并不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陆小凤道:“这是他告诉你的?”
西门吹雪道:“这是你告诉我的,未来的你。”
陆小凤不懂,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还告诉了你什么?”
西门吹雪道:“你还告诉我,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其实是霍休,他这么做只为了谋求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财产,上官丹凤也是假的,真正的公主已经死了,你们看到的上官丹凤是上官飞燕假扮的,她是霍休的情人。”
陆小凤呆住了,花满楼也呆住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两个人的cpu都快烧了,得反应一会儿,慢慢消化。
西门吹雪道:“这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最终也查得到。”
陆小凤道:“但你却全都告诉了我,是不是因为你已打算回去?”
西门吹雪道:“不错。”
陆小凤苦笑,手指不禁在唇上摸了摸,原本这里该有两条胡子的,现在却已刮得干干净净。
看在那两条已经失去的胡子的份儿上,西门吹雪留下了两瓶药剂,解毒药剂。
“你们会用得到的。”
……
万梅山庄一如往昔,洒扫庭院的仆从们忙忙碌碌,满山遍野的桃花和杜鹃送来阵阵清雅的芬芳,四月的天气阳光很好,尤其到了傍晚,晚霞红得就像是情人的脸,夕阳将落未落,映入窗扉。
这样的好景色,在暗黑世界里是决计见不到的,那里的天通常都很阴沉,风中时时弥漫着血腥、怪物的低吼以及人类凄惨的嚎叫。
悠扬的笛声比春风还轻柔,犹如情人缠绵悱恻的亲吻爱抚……窗户开着,微风吹拂着床帐,西门吹雪躺在床上。
他从前绝不会在这个时间就躺在床上的,现在却破了例,因为他觉得很累,累且空虚。
他的床很软,软到一个睡惯了硬板床的若是在上面睡一夜,第二天起来一定会腰酸背疼的程度。
躺在阔别已久的床上,西门吹雪闭上眼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钻进了脑海中,图画般一幅幅般展现在眼前。
“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偏要对我如此无情呢?”
“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潮湿阴冷的山洞里,橘红色的火光中,赤.裸着的曼妙胴体犹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带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诱惑。
甜蜜婉转的声音似乎又一次萦绕在耳畔。
“救救我……求你了,救我一次……”
西门吹雪忽然翻身下床,疾步走到桌子边,灌下一大杯温水,由于灌的太急,水从唇边滑下去,打湿了衣领。
他只恨这杯水为什么不是冷的。
暗黑世界残酷无比,他已然渐渐适应了每天提着剑在怪物巢穴里砍杀的生活,适应了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适应夜晚的篝火和朋友。
当一切回归原点,他终于感受到了寂寞,明明早已习惯,却难以忍受的寂寞。
人在寂寞的时候,是不是总是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好系统直播间还开着,倒是可以看看聊以解闷。
叶孤城和元十三限已回到了少女心事,他们住的房子实在很漂亮,石破天在学习喊麦的技术,元十三限樱花林里练功,叶孤城在房间里看书,石观音居然也跟了过去。
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西门吹雪可太知道石观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只希望叶孤城没事。
破案场,陆小凤被关在了牢房里,里面躺了五具尸体,每个人的死状都很凄惨,一个满脸横肉的牢头要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而他的两个队友就站在牢头身后,狱卒打扮,七八条弹幕飘过,有理有据的分析究竟谁才是凶手,试图还原作案手法。
话说回来,西门吹雪有点拿不准,游戏里的遇到的朋友究竟是未来的他们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如果是未来的他们,那么自己若是改变了未来,他们的记忆会不会重置?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转就出去了,他快速的划过一场场直播,上官金虹悠然行走在深宫庭院中,令狐冲开着机甲重进虫族大军,火炮攻城,硝烟之中,田伯光在城楼上大大喊:“拿来吧你!”一连喊了七八遍。
花满楼在桌子边写写画画,面前堆了一大摞纸,西门吹雪正要划过去,一条弹幕飘过来,精准锁定了他的视线。
“我还是喜欢看西门吹雪跟陆小凤相爱相杀的故事,所以陆小凤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他可还怀着西门吹雪的孩子呢!”
西门吹雪:“……”
弹幕不提他几乎都要忘了花满楼连同他两个队友造他黄谣的事儿,据说某些情节写得香艳无比,之前忙着打怪,一直也没有时间看,现在倒是不忙了,他记得直播好像可以回溯来着?
……
江南。
长街被一片朦胧细雨笼罩着,古雅精致的小楼上摆满了鲜花,杏衫公子长身玉立在花架前,正在为一盆绿萝松土分根。
快马疾驰而来,在小楼前停下。
来人很有礼貌的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花满楼只轻轻说了声:“请进。”那人便径直走进来,直奔二楼。
来人耳力不错,就是轻功不太好,楼梯被踩得咯吱作响。
花满楼这么想着,在人上来之前,他已洗净了手,并倒了杯茶。
“花公子。”那人深施一礼:“小人是万梅山庄的仆从,我家庄主吩咐小人过来,说是有几个问题请求教花公子。”
花满楼有些意外,他跟西门吹雪并不熟,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陆小凤。
万梅山庄离这里足有百里之遥,西门吹雪特意叫人给他传口信,一定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花满楼不得不慎重对待。
尤其前阵子关于金鹏王朝的事,后来发生的事居然全叫西门吹雪给说中了,他留下的那两瓶解毒药也的的确确救了孙秀青和石秀雪的命,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会中毒一样。
“是什么问题?”
年轻的仆从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道:“庄主想请问花公子,假如一个人让他的朋友背上了一些不好的名声,诬陷他跟数不清的男人有染,那他的朋友应不应该报复回去?”
花满楼神色更加意外了。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报复了。”
仆从道:“同等的报复。”
花满楼道:“那似乎……也无不可。”
仆从接着道:“还想请问花公子,你相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其他的世界与本世界所有事情平行发生。”
花满楼道:“这我倒不曾想过,不过谁也不能证明它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
仆从又笑了一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假如另一个世界的花公子做出了很不好的事,那么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为此负责?”
相比于应不应该的问题,花满楼更好奇西门吹雪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些?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花满楼能跟陆小凤做朋友,两个人自然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比如都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如果不让他知道真相,那么今天晚上他铁定是睡不着的。
“应该。”
“很好。”仆从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很好?”
“很好的意思是说,花公子的回答正是我们庄主最期望的回答。”
“哦?”
仆从自怀里掏出厚厚一摞书稿,扬唇一笑:“花公子,介意我在你家门口说书吗?您可以随时来听,小人一向很会说书,当然,书稿乃是庄主亲笔所写,倘若花公子听了生气,可千万不要怪罪到小人头上。”
第96章 暂归家3
花满楼就是死也想不到, 西门吹雪居然会写出这么样一个故事来。
故事很简单,讲的是江南花家最小的那位七公子跟包括自己亲哥哥在内的十余人产生爱恋的故事。在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恋中,不仅有香艳旖旎的肉.体交缠, 还伴随着数不清阴谋诡计、江湖斗争以及朝廷里的权力倾轧, 可以说要多离奇有多离奇,要多炸裂有多炸裂。
那名万梅山庄的仆从也说到做到,还真就是在小楼门前支了个茶水摊子,绘声绘色的开始说书。茶水免费,听书也免费, 这一免费,听的人可就多了。
尤其某些情节写得是真……真……花满楼偏偏生了一双极灵敏的耳朵,侍从所讲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
【“……听着里面传来的暧昧声音,花满楼不再犹豫, 一把推开了门, 虽然早已有准备,可屋内的情形还是让他觉得天旋地转, 几乎快要昏倒, 明明上一刻还与他互通心意共赴巫山的六哥居然已跟别人睡在了一起!那人他也认得, 正是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未婚妻——雷纯!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她?难道六哥不知道她的身份?那苏梦枕又岂是好相与的?花满楼攥紧了拳头,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被爱人背叛的痛尚未在胸膛弥漫开来, 就不得不为六哥担忧, 担忧着苏楼主的雷霆之怒让六哥无法承受。
“七童……你……你怎么……”
花满楼身子晃了晃, 强撑着扯出一丝苦笑,他多么想要报复, 又多么希望爱人能够平安!可这又怎能两全?
忽然,一个念头自他心中升起:假如我去勾引那位苏楼主, 这一切是不是都会迎刃而解?
我的好六哥,你辜负了我,那么我也辜负你!
苏梦枕啊苏梦枕,既然我的爱人抢走了你的未婚妻,那么,我就把我自己赔给你吧!”】
随着一声惊堂木拍下,茶摊上的一位客人手一抖,茶水湿了衣襟却浑然不觉。他整个人好似被一道天雷给劈了,从头劈到脚,劈得他分崩离析。
陆小凤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惊悚的故事,他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随后一股怒气直冲天灵,拎起凳子就朝着说书人砸过去!
虽然他也经常跟花满楼开一些玩笑,却只是朋友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而编排出这种毁人名声的故事,还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可并不好笑,而且也太过分了些!
凳子离说书人的头已经很近了,离命中只差那么一丁点,陆小凤住手了,因为他认得说书青年衣服上暗纹的图样。
陆小凤瞪圆了眼睛,刚才他只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有了毛病。
“你是万梅山庄的人?!”
说书少年躬身含笑道:“正是。许久不见了,陆公子风采依旧。”
陆小凤不敢置信道:“是西门吹雪让你来的?”
“是。”
陆小凤道:“你说的书也是……”
说书少年扬唇一笑:“正是,庄主近日正在潜心创作,每写完一回,都会快马加鞭的给小人送来呢。”
陆小凤呆住了。他没听说西门吹雪除了剑之外还有别的爱好啊!他那哪是创作,这是创人啊!
还有那大段大段的床上激战,连陆小凤这样的浪子听了都觉得脸热,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写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
小楼里,花满楼正坐在藤椅上喝茶,楼下听书的人已渐渐散去,夕阳也渐渐将他笼罩,他的脸上仍旧带着安宁平和的笑意。
“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佩服你。”陆小凤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每天听着楼下的人那么编排你,居然还坐得住,居然还能忍住不揍他一顿,如果是我,我大概已经搬家了。”
花满楼道:“我为什么要搬家?其实若只作为一个听众,那篇故事写的还真不错。”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你难道不奇怪?你跟西门吹雪素无交集,他为什么要这么编排你?”
花满楼道:“我的确很奇怪。”他面容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我怀疑这故事并不是他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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