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仆从没有说话,他懒懒的掀起眼皮,发问道:“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啊?”
“谦王想要约我娘子做什么?”
成渊半撑着头,笑得有些瘆人。
仆从浑身一抖,没敢说话。
景姣姣却有些好笑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好了,别闹脾气,我没打算去。”
成渊眼底的冷意散尽,宠溺地回过头。
“去呀,怎么不去。”
“毕竟朋友一场,谦王殿下既然要离京,娘子怎么能不去送行呢。”
他话说得大度,藏在衣袖中的手却隐隐用力,手背崩起不明显的青筋。
景姣姣未曾发现。
她奇怪地眨眨眼,“你这么大方?”
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成渊眯了眯眼,笑意越发温和。
“只要娘子高兴,为夫自然不会阻拦。”
“为表对谦王的看重,明日为夫告假一天,亲自陪同娘子前去送行。”
景姣姣认真打量着他,成渊险些绷不住表情,片刻后,她似是发现了什么,眼底闪过狡黠之色。
轻巧地答道:“好呀,正巧好久没见,我就去送送老朋友好了。”
成渊表情微变,掩饰性地侧过头。
没好气地睨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仆从。
“还站着做什么,滚回去复命吧。”
“是。”仆从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转眼,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景姣姣浑身酸疼,手抖得格外厉害。
她气呼呼瞪了成渊一眼,甩开他帮忙系衣带的手。
“你走开。”
成渊也不生气,眉开眼笑,越发殷勤。
“娘子,你别动,昨天辛苦你了,今日的一切就全权交给为夫吧。”
景姣姣白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力气,只能任由他动作。
两人收拾好后,上了成府的马车。
路上,景姣姣太过疲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城门外,才被成渊叫醒。
“娘子,到地方了,下车吧。”
景姣姣饮了一杯凉茶,才算清醒几分。
看到景姣姣的马车,凉亭中的萧承乾激动地向前几步,起身相迎。
又在注意到成渊的身影后,眉心紧蹙。
他背着手,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
成渊低笑一声,“还是那么能装。”
“你说什么?”景姣姣脑子混沌,没有听清。
成渊抿唇一笑,真诚道:“我说谦王殿下风姿不减当年。”
“哦。”景姣姣有些莫名地瞥了他一眼。
若不是在外面,她估计会伸手探探成渊是不是发热了,净说些胡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萧承乾身前。
他们松开相握的手,对着萧承乾行礼。
“谦王殿下安。”
“谦王殿下安。”
萧承乾眼神阴郁地看着两人之间亲昵的模样,神色不善地开口。
“成大人,可否请你暂退几步,本王有话要与姣姣说。”
景姣姣刚要拒绝,成渊已经开口答应了。
“娘子,我在旁边等你,有事叫我。”
话是这么说,他却没有走太远,只隔了两丈的距离,负手而立。
萧承乾皱了皱眉,见景姣姣没有反对,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尽量忽视成渊的存在,想到探子说两人还未曾圆房,心里升起希冀。
含情脉脉地开口,“姣姣,若是当初本王没有听从母后的话,与丞相府联姻,我们现在会不会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姣姣,我很后悔,若不是当初把权势看得太重,也不会与你分道扬镳。”
萧承乾开口的话把景姣姣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成渊的方向,冷声开口。
“谦王殿下,臣妇与您终归不是一路人,就算勉强走到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圆满的结局,谦王殿下不必介怀。”
景姣姣冷漠的话,让萧承乾心如刀绞,却不愿相信她对自己全无情意。
他喉结滚动,强忍着被拒绝的难堪,哑声开口。
“姣姣,有句话,本王不问出口,总是不甘心。”
“问。”景姣姣满是不耐烦。
她心知萧承乾性子执拗,若是不让他彻底死心,日后搞不好还会搞出事端,只好强忍着不适等他说完。
萧承乾未曾发觉,眼睛晶亮,满是期盼。
“姣姣,如今本王放弃了一切,江攸静也被处斩,再没有人是我们的阻碍。”
“你愿不愿意再给本王一个机会,与本王远走高飞,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本王发誓,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不会让你伤心。”
他说得情深意切,景姣姣却只觉得好笑。
她震惊于萧承乾的无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没有反对,萧承乾双眼发光,激动地拉住她的左胳膊。
“姣姣,你是同意了么?若是你愿意,本王这就帮你从成家讨要和离书。”
他的话音刚落,左手一痛,被人狠狠掰开。
成渊满眼狠戾,“谦王殿下若是不检点,臣不介意把你的另一只手也废掉。”
萧承乾遍体生寒,用力甩开成渊的钳制。
“本王在与姣姣说话,姣姣都没有反对,你少多管闲事。”
成渊冷笑一声,不屑地扬起下颌。
“谦王殿下,您能不能要点脸。”
“我娘子没说话,不代表她同意了,她只是被你恶心到了。”
成亲后,成渊整个人脾气都收敛几分,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如今怒火中烧,连景姣姣都拦不住,对着萧承乾就是一顿“礼貌问候”。
“到底是您放弃一切,还是成王败寇,成了手下败将,不得不退居保命,这件事你比谁都清楚。”
“当初您权势滔天时,我娘子不是你的首选。”
“现在你落败了,却想让我娘子给你兜底。你当我娘子是收捡废物的么?”
成渊毫不留情地一番话,算是把萧承乾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萧承乾能清楚感觉到,周遭路过的行人,故意放慢步子,竖起耳朵听消息。
他一瞬间面色涨红,从未曾感觉这么丢脸过。
萧承乾狠狠攥紧拳头,眼睛赤红地看向景姣姣。
“姣姣,本王不想听成渊说什么,你告诉本王你的想法。”
“只要你愿意,本王就算排除万难,也会把你带走。”
萧承乾声音中满是急切,景姣姣却只觉得被冒犯。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似乎永远优先考虑自己。
她于萧承乾而言,就像是一件轻巧喜人地物件,可以随意被决定去留。
不管她是景家小姐,还是成家妇,萧承乾都没有半点顾忌。
他从没有想过,今日这越俎之事,若是落在那小心眼的男子耳中,她的清白就算彻底毁了。
景姣姣心里也升起几分火气。
声音泛冷,直言道:“谦王殿下,夫君所说,就是我心中所想。”
“天下女子千千万,谦王就不要在臣妇一介已婚妇人身上费心了。”
萧承乾浑身一震,羞恼地喉咙发涩。
“既然你对本王无心,今日为何还要前来,凭白给本王希望?”
景姣姣抿了抿唇,“今日前来,一是想与谦王彻底了断,二是感谢您多年照顾,送别友人。”
“谦王殿下一向是个体面人,臣妇相信,您定能想清楚。”
她不愿意与萧承乾过多纠缠,直接拉着成渊行礼告辞。
“一别千里,望殿下安好,不复相见。”
“不复相见?”萧承乾声音发颤,不可置信地瞪着景姣姣。
他眼角泛红,眼神不甘又绝望。
“姣姣,你就这么恨本王么?”
“你错了,我从不恨你。”景姣姣摇头,恳切地笑笑,“相反,我很感激你。”
“若没有你,我也不会遇见夫君。”她笑容满是甜蜜,温柔地拉住成渊的手,认真道:“嫁给他,我从未后悔。”
此言一出,萧承乾一向冰冷倨傲地神情破碎成一地。
景姣姣与成渊亲密的一举一动,都仿佛尖刀一般插在他的心口,让他整个人鲜血淋漓。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不……不是的……”
“你怎么能爱上他呢……你曾经那么喜欢我……”
萧承乾声音发涩。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可是晚了。
萧承乾狠狠咬了咬牙,艰难地忍下泪水。
他像是卸下浑身的铠甲,软了神情,眼神祈求地看着景姣姣,“姣姣,我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萧承乾舒朗的眉眼满是绝望,唇间溢出呜咽声,卑微央求,模样甚是可怜。
成渊紧张地看着景姣姣,深怕她心软。
却见景姣姣没有丝毫动容。
“萧承乾,你该出发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萧承乾心神俱裂。
他深知,真的半点机会也没了。
萧承乾眼中溢出泪花,自嘲地朗声大笑。
“哈哈哈哈……”
“连你都抛弃我了,你也不要我了!”
“是我……我把你弄丢了……”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景姣姣轻阖着眼睑,平静地开口,提醒谦王府的侍从。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谦王去看大夫。”
“对了,圣上有令,马车一旦发动,就不准走回头路,这话记得提醒你们主子。”
说罢,利落地上了自家马车。
两辆马车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成渊的唇角迟迟压不下去。
他满脸喜色,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景姣姣余光扫了眼他的神情,实在是没眼看,嫌弃地别开视线。
马车刚行至半路,被成府的下人拦住。
“少爷,少夫人,小人奉老夫人的命请两位去趟沈家。”
“我娘让我们去沈家?”成渊与景姣姣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奈何下人一问三不知,他们便没有多问,马车调转方向,直奔沈家而去。
当马车到达骠骑将军府时,下人们正蹬着梯子,更换门上的白绸。
这段时间改朝换代,动荡不安,穿插在其中的沈老夫人的葬礼,反而显得微不足道起来。只有近亲按时祭拜,一切低调简约。
如今头七已过,沈家便开始撤掉门外的白绸。
成渊他们扫了一眼,没太在意。
刚走进内院,就看见沈棠与景昭的身影。
四目相对,几人笑着打招呼。
“嫂子,大哥,你们也在啊。”
“娘亲通知我们来沈家,你们知道是什么事么?”
沈棠摇摇头,“我们是被许姨娘叫来的,暂时不知晓为了何事。”
说话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几人下意识地回过头。
“许姨娘?”
“许姨?”
沈棠与成渊异口同声。
随即,成渊率先皱起眉头,奇怪道:“许姨,你怎么在这里?”
“渊儿。”许姨娘笑着颔首,“我本就是沈府的人,自然在这里。”
成渊满肚子疑惑,刚要继续发问,就被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
“什么事,还特意去军营叫我回来?”
沈焱大步流星,从门外走来。
看到成渊在这里,笑容越发爽朗,“成家小子也在啊,之前本将军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要不要认本将军做义父啊?”
还未等成渊回答,许姨娘笑着打断。
“认义父我看就不必了,直接叫爹吧。”
第172章 身世曝光
“你开什么玩笑?”沈焱仰面大笑。
笑声在许姨娘认真的神情中,渐渐僵住。
“你……你不会是在说真的吧?”沈焱惊愕地瞪大眼睛。
沈棠也有些错愕。
“爹,这成公子不是成夫人与成老爷的儿子么?”
沈焱像是被沈棠的话惊醒,他浑身一震,双臂环胸,远离许姨娘与成渊几步。
坚定道:“你别胡说!”
“老子可没给别人戴过绿帽子!”
一向都是他被别人戴绿帽子来着。
沈焱神情有些委屈。
许姨娘怔愣一瞬,才明白沈焱是误会了。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将军,你在说什么,这是先夫人与您的孩子啊。”
“成渊少爷,就是大小姐的嫡亲弟弟。”
“亲生的?”沈焱眼珠子从来没瞪得这么大过,不可置信道:“当初娘子不是胎象不稳,连棠儿都险些难产了么?怎么又多出一个?”
许姨娘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当初先夫人身子弱,胎儿在母体内胎象不显,大夫才误以为只有一个。”
“妾身机缘巧合,也算是师从药王谷,刚好学过一些医理,这才发现了先夫人的脉象不对,因此格外小心照看。”
“许姨,您竟然也是药王谷出身?”景姣姣有些好奇。
许姨娘点头,“是呀,仔细算来,我与郁野大夫也算是师出同门。”
只是她是女子,师父便传授了一些女子的生产调养之术,对医毒只能算略懂,不算专精。
“原来如此。”景姣姣满眼惊奇,庆幸地握住成渊的手,继续问道:“那夫君明明是沈家少爷,怎么会流落成家?”
这话也是众人好奇的。
他们齐齐看向许姨娘,等着她的回答。
许姨娘叹息一声,眼神有些幽远。
“说起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当初先夫人生产后便身子不大好,将军又即将远征。”
“府中芸姨娘与老夫人执掌中馈,姑奶奶又嫁人不久,时常回门。”
“当时刚巧芸姨娘产下双生子,老夫人很是喜爱。”
“若只是如此,小少爷毕竟是沈家嫡子,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偏偏,我在夫人生产时所喝的参汤中发现,有人给她下了产后落红之物,用心不言而喻。”
听到许姨娘的话,众人霎时间眉头紧锁。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沈絮不在,老夫人与芸姨娘已死,再去追究是谁动的手,已经没有意义。众人便没有深究,继续听着许姨娘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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