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想的不错,景二爷得知消息后怒火中烧,一巴掌扇向刚回来的景裕。
“废物!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父亲!”景裕被打得口鼻流血,踉跄着被景母扶住,争辩道:“那张远就是个愚蠢的老顽固,孩儿实在没有料到,他会选择赴死啊。”
“那你还能料到什么?”景二爷黑着脸,脸色气得黑红,“如今太子殿下给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筹不到银子,便只有死路一条。”
“当时是你主动请缨,口口声声说,定能把银子带回来,现在事情被你办砸了,还有脸开口狡辩。”
“老夫找了那么多名师,对你精心教养,竟然就养出你这么个蠢货!”
景裕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难堪地抬不起头。
一旁的景母顿时心疼地护在他身前。
婉言道:“老爷,你现在责骂裕儿又有何用,还不如赶紧想办法要紧。”
看到景母袒护景裕,景二爷怒气更盛。
连带着景母一起骂道:“都是你这个蠢妇,只知道纵容他,才会养出这文不成武不就不的孽子!”
景二爷声音极大,院子外把守的仆人浑身一抖,显然也听见了。
景母脸色一红,积压的怒火喷涌而出。
气恼道:“你嚷嚷什么?儿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生的么?”
“既然咱们没钱,去找有钱的人便是。现在在这里责怪裕儿,难道能变出银子不成?”
此言一出,景二爷身形一怔。
“有银子的人?”他眯了眯眼,犹疑道:“你是指谁?”
景母冷冷地勾起唇,“除了那位十里红妆的侯夫人,还能有谁?”
“你在想什么,就算沈棠有银子,又怎么会借给我们?”景二爷冷声说道。
“说什么借。”景母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景昭如今就是个傻子,能活到哪日还不好说,这偌大的侯府,日后还不是要靠老爷你支撑门庭。”
“若是老爷您出事了,沈棠这侯夫人的身份,也别想保得住。”
“除非她不在乎侯夫人的位置,否则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咬牙帮老爷你渡过此劫。”
景母的一番话,让景二爷眼中闪过明灭的光影。
一旁的景裕有些犹疑,看着景二爷好容易舒缓几分的脸色,却纠结地不敢出声。
他默默的低下头,随着景母他们一起,去了沈棠的院子。
见到沈棠后,景母趾高气昂地瞥了她一眼。
“侯夫人,老爷受贿被抓,现在需要银子填补空缺。”
“你若是不想侯府出事,自己也被连累。就拿你的嫁妆,把银子补上吧。”
这厚颜无耻的一番话,险些把沈棠气笑了。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景母。
讥笑道:“跪着求人的我见过,像嫂子这样站着要饭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沈棠,你说谁是乞丐?”景母顿时变了脸色。
“谁乞讨谁就是喽。”沈棠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随即,不等景母继续纠缠,直接下令,“来人,备马!”
她话音刚落,景昭就“蹭”的一下从远处蹿了过来。
手中好巧不巧,竟然牵着一匹骏马。
沈棠脚踩马鞍,翻身上马,景昭紧随而上,抱住她的腰身坐在后面。
景二爷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
惊呼道:“沈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大义灭亲,以免被你们牵连啊~”
第123章 全府女眷都该捐出嫁妆赔罪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他们,上赶着送来了把柄呢。
沈棠笑容更盛。
打马离开前,还不忘笑盈盈地回过头,感谢景母。
“如此说来,还真要感谢大嫂,专门过来提醒我了。”
不然,就算她早就掌握了证据,也没有托词去向圣上告发啊。
沈棠在景母她们惊恐的目光中,用力踢了下马肚,带着景昭,飞也似地离开了靖远侯府。
景二爷目眦欲裂,声音急的破了音儿。
“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人啊!”
若让沈棠进宫状告,不用等太子殿下出手,陛下就亲自来清算他了。
景裕闻言,从慌乱中回过神。
他立马跑向马厩,前去追人。
临走前,还不忘埋怨地瞥了眼景母。
抱怨道:“母亲,你也真是的,你不了解沈棠是什么性子么?竟然出这样的馊主意!”
“现在好了,不但没借到钱,还把人激怒了。”
景母诧异地抬起头,伤心地指着他。
“我……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景裕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没有回景母一个字,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清脆地巴掌声。
“贱妇!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景裕仿若未曾察觉,从仆从手中接过马匹,匆忙追去。
他一路疾驰,撞翻不少摆摊的桌椅,身后的叫骂声响彻一路。
即便如此,追到宫门口时,也只看到沈棠与景昭消失的背影。
景裕脸色惨白,骑在马上的身形晃荡了一下。
“完了……全完了……”
他浑身僵硬的像是木偶一般,让仆从回去报信,自己则守在宫门前。
两刻钟后,沈棠二人悠哉地骑着马,从宫门内晃悠出来,身后跟着李公公与一队锦衣卫。
景裕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彻底……完了。”
他喉结滚动,猛地调转马头,向着靖远侯府跑去。
沈棠他们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却不甚在意。
等到他们赶回侯府时,景母领着二房众人,跪倒在侯府门内。
她拿着丝绢半掩着脸,面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明明天气转暖,衣领处却缠着厚重的帨子。
沈棠却敏锐的察觉到,景母带着伤痕的脖颈。
她垂了垂眼,眸中闪过一丝怀疑。
此时,李公公也从马车上走下来,端着圣旨,走进侯府。
侯府的大门,在众人身后重重关闭。
景母浑身一抖,哭声都空了片刻。
随即,膝行两步,声泪俱下地跪倒在圣旨前。
不等李公公宣读旨意,便率先开口。
“臣妇自知夫君罪孽深重,愿意献上府中女眷所有嫁妆,弥补夫君造成的亏空。”
“请陛下看在夫君自戕认罪的份上,饶过二房无辜之人。”
景母的一番话仿若惊雷,炸得现场的人一阵发晕。
“什么?你说景尚书自戕了?”李公公面露讶异。
景母悲痛的掩面,颔首道:“夫君在侯夫人走后伤心欲绝,一时糊涂,就做了傻事。”
“哦?”沈棠眉梢轻挑,似笑非笑道:“大嫂这话,倒是让人不明白了。”
“难道大哥自戕,不是因为罪行暴露,自知罪大恶极,恐遭受牢狱之灾,才一死了之么?”
“怎么听起来,大哥倒像是被我逼死了一般。”
景母双目猩红地直视她,“难道不是么?”
她梗着脖颈,眼中满是怨毒。
质问道:“若是侯夫人愿意帮忙偿还欠款,而不是冷漠的出卖夫君,夫君又怎么会逼上死路?”
“像是侯夫人这样冷血无情之人,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愧疚么?”
她话是对着沈棠说的,眼神却偷瞥着李公公的神色。
李公公在宫中沉浸多年,景母这点小伎俩,当然瞒不住他。
他唇角微勾,并未顺着她的话。
反而赞同地看向沈棠。
“还是侯夫人明事理,没有因亲情而罔顾礼法。刚正不阿,是我等学习的典范。”
景母浑身一僵,李公公已经移开了视线。
吩咐身后的小太监,“去,找太医来看看。”
他看着房内,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根据他对景尚书的了解,此人贪生怕死,凡是有一丝机会,都会想尽办法苟延残喘。
又怎么会果断自戕。
景母闻言,眼中的惊慌一闪而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几人静静等着太医的到来。
片刻后,小太监机灵的叫来府邸离得最近的张院正。
张院正进去查看后,眉心紧皱地走了出来,对着李公公点点头。
“人已经去了。”
至于是不是自戕,就不是他一个太医该管的闲事了。
张院正眼神无意间扫过二房众人,什么都没多说,转身离开。
景母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李公公,面露哀色。
“李公公,人死为大,我家老爷就算过去犯了再大的错事,也该身死债消了吧?”
她紧张地盯着李公公手中的圣旨,商量地说道:
“李公公,求您帮臣妇与陛下陈情,臣妇愿放弃所有,只求陛下能从轻发落府中众人。”
“若是银钱不够,臣妇愿意献上府中所有女眷的嫁妆,弥补夫君造成的亏空。”景母旧话重提。
这下,就连李公公也没法忽视了。
他蹙了蹙眉,“你只不过是二房长媳,如何能代表所有人?”
这靖远侯府的女眷,可不光是她自己一人。就连老夫人和侯夫人,都被包含在内了。
景母被问得一僵,抬头看向默不作声地沈棠。
哀戚地开口,“弟妹,母亲经常教导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如今夫君犯错,靖远侯府难脱其责。”
“不过是嫁妆这样的俗物,你不会不乐意吧?”
她眼眶通红,脸上流下泪来,表情哀切脆弱,像是沈棠要是不答应,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般。
沈棠静静看了她一眼。
还别说,景母这一招釜底抽薪,还真让她有些被动。
她微微扬唇,“自然。那就劳烦李公公,回去询问陛下的意见吧。无论如何处决,我靖远侯府绝无二话。”
李公公这才露出一丝笑意,端着圣旨,转身回宫。
带来的锦衣卫却未曾离开,谨慎地包抄住景府。
眼见着李公公的马车消失,景母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她忿恨地瞪着眸子,恨不得在沈棠的脸上盯出两个窟窿。
压低声音,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嘶哑道:
“沈棠,你现在是不是很心痛?”
那么多嫁妆,至少有百万两,马上就要没了。
景母解气地扬起唇角。
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
“沈棠,都是你把我们逼成这样的,既然你不愿意帮忙,我就逼你帮忙。”
既然她二房不好,长房也休想独善其身。
沈棠没说话,视线扫过景母遮挡住的脖颈。
她这次很确定没有眼花。
她清楚地看到,景母脖颈间有青色的淤痕,耳后还有指甲的划痕。
她眼神闪烁一下,淡声道:“怕是要让大嫂失望了。”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沈棠也渐渐摸清了皇上的脾气。
他有容人之量,也并不是小气之人。
景母所想的两败俱伤,怕是她的臆想。
景母却以为沈棠是在硬撑。
揣着袖子,不屑道:“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府内众人都不再说话,除了景裕外,甚至无人进去帮景二爷整理遗容。
众人静静等着宫内的回话。
片刻后,李公公坐着马车赶了回来。
下车时,无声地看了眼沈棠的方向,微微颔首。
沈棠的眼睛微亮,心已经定了大半。
李公公是陛下的心腹,陛下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如今他主动释放善意,就说明了一定问题。
沈棠唇角微弯。看着景母抑制不住激动,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只觉得有些好笑。
“李公公,如何了?陛下如何说?”
景母紧张得额头都冒着虚汗,直勾勾等着李公公的回复。
李公公直接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景尚书畏罪自戕,本该重罚,念及景府众人有主动弥补之意,网开一面。”
“半月内,偿还清所有欠款,既往不咎。”
“若债务未清,景尚书一脉所有子嗣,不得再出将入仕,迁出京都居住。”
说罢,李公公合上圣旨。
“陛下还有口谕传来。”
“什么口谕?”景母急声问道,眼角眉梢透露出欣喜地神色,“可是陛下已经同意,让侯府女眷上缴全部嫁妆银子了?”
李公公愣了一下。
这尚书夫人是不是被刺激傻了,怎么好像很愿意上缴嫁妆似的。
难道是景尚书的死,让她受惊过度,人疯癫了不成。
李公公无声地叹息一声,目露同情之色。
景母却领会错了他的意思,险些笑出声来。
“看来是了。”她喃喃一句,语调上扬。
若非如此,仅凭二房的身家,又哪里能在半月内,偿还清所有欠款呢。
她顿时颐指气使地转向沈棠。
理所当然道:“侯夫人还在等什么,赶紧去清点银子啊。”
“陛下都已经下旨了,你不会舍不得吧?”
“胡说八道!谁跟你说陛下下旨了?”李公公皱紧眉,打断她。
这景夫人怕真是疯了,都开始臆想了。
陛下的旨意,是她可以随便更改的么?
李公公面色冷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陛下的旨意是让二房筹集银钱,与侯夫人有何干系?”
他的话仿若惊雷,把景母定在原地。
她脑中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雷了个外焦里嫩,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疯狂摇头,“不,不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沈棠也是侯府中人,凭什么她这么好运?”
景母咬牙切齿,似是铁了心想把沈棠拖下水。
气恼间,连对李公公的惧怕都忘了,大声质问起他。
“沈棠她是侯府主母,侯府上下同气连枝,我夫君犯错,她这个做女主人的,难道一点责任也没有么?”
李公公向后仰了仰身子,避开景母溅出来的唾沫,面色骤然一沉。
“景夫人是失心疯了不成,陛下的旨意,岂容得你说三道四!”
他抱着拳,恭敬地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这才郑重地说道:
“陛下是英明之君,睿智明理,一向明察秋毫。”
“陛下深知,侯夫人刚嫁入侯府不久,就算没有发现端倪,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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