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夏油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五条悟也想到了之前的事情，他同样陷入沉默。
林梧桐并没有像夏油杰预想的那样露出失望的神色，她脸上的神色在平常不过，好像刚才只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
“正常。”林梧桐的声音刚好能让五条悟和夏油杰听清楚，“没人希望杀人犯还活着。”
“诶？”听到了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答案，夏油杰一脸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林梧桐，“我、杀普通人，这也没关系吗？”
五条悟也一脸诧异的看着林梧桐。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林梧桐完全不明白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惊讶什么，难道这将近一年的相处中，他们认为自己说不出这种话吗，“杀了他们的话，不觉得对他们的惩罚太轻了吗，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只要一死就能全部一笔勾销，不觉得太轻松了吗？”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脸震惊，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林梧桐还是那副平常的样子，她并不认为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但只要对方还活着，就有无数个可以操作的手段，对咒术师来说对付个普通人就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简@#%#￥%……”
处理完刚才袭击事件的辅助监督回到车旁边，想喊着林梧桐三人准备进山，结果就听到林梧桐说的这番话，辅助监督后背冷汗直冒，赶忙伸手捂住林梧桐的嘴。
林梧桐被强制禁言后，也没过多挣扎，任由辅助监督阻止她说剩下的话。
“我已经和这边的负责人沟通过了，殴打公务人员，企图妨碍执行公务，在最后量刑的时候会加重他们的责罚。”辅助监督连忙将这些事情说给林梧桐三人听，末了还附上一句，“私刑是不可取的行为。”
“我知道，所以刚才我忍住了。”林梧桐拿开辅助监督的手，辩解道，“我只是在告诉他们，这没什么好惶恐抑或是害怕的，每个月总要有那么几天想要毁灭世界。”
“什么叫你刚才忍住了。”辅助监督马上就要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音，“不行，我这就让他们把人押走，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等待咒灵祓除后一起定罪。”
辅助监督急急忙忙的又赶回去。
林梧桐看着辅助监督的背影，确认对方没办法听到她说话后，才转头对五条悟和夏油杰说，“就算是关起来，对咒术师来说也没多大麻烦。”
“没关系吗，对普通人下手……”夏油杰暗自握紧手掌。
“刚才不还想要杀他们吗，怎么现在突然又问起这个？”林梧桐平静的反问。
“我只是……”夏油杰不知该从何说起，对没有咒力全靠咒术师保护的普通人的憎恶，对完全依靠咒术师才能在咒灵手中保全性命的普通人的自上而下的怜悯。
五条悟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如果再没来到这里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也能像现在这样了解夏油杰就好了，或许一切都会好了……
“没关系啦，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杀过人的好吗。”林梧桐开导夏油杰，“我知道你纠结的每个选择都有久远之前言语和思想的累积，你设想的很久以后都不曾摆脱过去的阴影，但是没关系，如果你想，我就会帮你。”
“！”听到这话夏油杰猛然间抬头看向林梧桐，然后又很快把头撇向一旁。
多么轻易的一句【我会帮你】，夏油杰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明明他曾多么期望能有人和他站在一起，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退缩了。
再次回来的辅助监督没有听到先前林梧桐那番不合规矩的话，他只看到五条悟表情严肃，夏油杰即将要哭出来的样子，以及站在他们面前的林梧桐平静到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的脸色。
“你骂他们了？！”辅助监督声音骤然提高，好像是看到自家孩子把别人家孩子打哭后的家长，赶忙站出来主持公道。
“我从不骂人。”林梧桐指出辅助监督这通指责中的漏洞，她抬手在自己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有修行这个。”
“那他们两个怎么是这副表情，还是说你偷偷把人扔到黄粱梦去了？”辅助监督坚定认为林梧桐对五条悟和夏油杰动过手。
“在这里使用咒力的话，很容易被那只咒灵察觉到。”林梧桐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辅助监督过多纠缠，她很快转移话题，“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们上山？”
辅助监督小声嘟囔了一句【这里哪有要办的事情】，随后一脸正色的看向林梧桐，“已经确认过了，上面没有留下任何人，山下的路上也都用修路暂时阻止行人通过，我们可以上去了。”
林梧桐朝辅助监督点点头，随后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你们呢，要和我一起上去，还是要在这里逛逛？”
“这里也没多少有趣的东西，山上好歹也有风景可看。”辅助监督私心不太像让五条悟和夏油杰单独留下来，尽管对付这只咒灵三位特级咒术师的阵容过于豪华，但鉴于还不知道林梧桐刚才和他们说过什么话，还是先别让他们单独行动的好。
五条悟罕见的没有抢先开口，他能听出林梧桐话中的意思，留在下面的话她会帮夏油杰遮掩去杀掉那些人。
“我们一起上山吧。”夏油杰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嘶哑，“我们是一个咒术师小队。”
林梧桐盯着夏油杰看了几秒钟，接着若无其事的转头对辅助监督说，“我们三个上去，你留在山下帮我维持【帐】。”
“行。”辅助监督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林梧桐一行四人走到进山的小路上，夏天令绿色漫山遍野的生长，层层叠叠的影子将整座山都笼罩。
林梧桐设好能把整座山都笼罩起来的【帐】后，将几张符纸递给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郑重的接过来，尽管每次都是这个流程，但他仍旧不可松懈。
在进山的路上走了没几分钟，林梧桐停下脚步。
各怀心事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样停下脚步，他们看向前方——等待许久都没有人回来的咒灵感受到了些许不对劲，在【帐】成型后，它彻底坐不住了，于是离开自己的老巢，下山寻找它的仆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负责任。”林梧桐忽然说。
“不能这样说吧。”平常的捧哏迟缓了几秒钟才出现，五条悟眨眨眼，让思绪回到眼前的任务上来，“那些人不过是它预备的食物。”
这个说法让林梧桐愣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嗤笑。
在这个愣神的瞬间，咒灵的咒力朝他们涌来，没有想象中的攻击，他们的眼前却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
咒力与之相接触的瞬间，林梧桐就判断出咒灵拥有的术式和黄粱梦差不多，大概也是制造回忆或是凭空捏造某个理想乐园的东西。
咒力快速凝聚领域，林梧桐三人瞬间被拉入咒灵的领域中。
不过几秒钟，领域瞬间爆开，咒灵庞大身躯的碎片爆了一地，只剩下代表核心的头部还苟延残喘着。
“刚才……发生什么了？”短短几秒钟内突然被塞入了过多的信息，让一直沉溺于先前情绪的夏油杰不得不优先将冗杂的信息排出。
五条悟的反应更大，本来六眼就无时无刻为他收集信息，眼下脑内突然被塞入巨量的信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大脑宕机。
林梧桐的表情和先前没有区别，平静的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被咒灵拉入领域的瞬间，领域内的人甚至包括施展领域的咒灵都共享咒灵所指定的信息。
很不幸，咒灵指定共享信息的第一个人是林梧桐。
坦白来讲林梧桐的生命中并没有太多值得分享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在重复，重复，一直重复。
频繁使用黄粱梦，让林梧桐几乎能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度过正常人完整的一生。
而林梧桐在黄粱梦度过了多少个人生就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匮乏新意的重复人生被林梧桐当作压缩包随便仍在记忆的某个角落。
直到被咒灵打开。
林梧桐走上前将咒灵的脑袋拾起来，难怪这家伙能当上【神明】，光凭借这一手记忆共享的手段，也能让各怀心思的普通人当场跪地膜拜。
“能把这个给我吗？”夏油杰朝林梧桐伸出手。
“你的术式？”林梧桐问。
“对，我的术式。”夏油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真的不用我帮你吗？”林梧桐在将咒灵递给夏油杰的时候，忽然问。
夏油杰摇摇头，“你已经帮我很久了，也该让我帮你了。”
“只不过一年而已……”林梧桐声音低了低。
“是啊……只不过一年而已。”夏油杰接过咒灵，他看着手中的咒灵和之前一样变成熟悉的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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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个过去有点没啥可写，准备很快写完来着，但想了想要是真回到主线打两面宿傩的话似乎更没啥可写的！
第132章 八月立秋/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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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梧桐看着咒灵在夏油杰手中变成一颗黑球，便大概知道夏油杰拥有的能降伏咒灵的术式。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林梧桐朝夏油杰指指仍旧反应激烈的五条悟。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夏油杰握紧手中的咒灵。
“特级咒术师执行任务向来都是一个人，我们三个人的队伍才不多见。”林梧桐朝夏油杰挥挥手，朝更上面走去。
林梧桐的身影消失后，夏油杰将咒灵求吞下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的恶臭味道。
林梧桐慢慢走上山，一路上所见到的房屋和生活的痕迹尽入眼底——其中不乏有一眼看上去就不是这深山老林的物品。
很多时候林梧桐也会生出和夏油杰一样的想法——明明人类和人类才算是同类，明明咒灵是看起来如此诡异的生物。
林梧桐看着某个残破的墙角处斑驳干涸的血迹有微弱的咒力涌动。她只是瞥了一眼，接着朝前方走去。
村落最中央类似广场的地方有一个高起的平台，林梧桐站到那前方时，平台上面已经重新凝聚出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咒灵。
是类似蚯蚓的结构吧，分成两半后，两部分都能活下去……林梧桐想。
咒灵挣扎着凝聚成它原本的样子，朝林梧桐抬起类似手指的构造。
咒灵的咒力来到林梧桐面前，就被林梧桐支起来的咒力屏障弹飞，丝毫没有给咒灵留下任何破绽。
这只咒灵自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这里，所遇见的都是普通人，从来没见到过能抵挡它咒力的咒术师。
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咒灵那边传来，其中夹杂着些许人能听懂的词汇，“……接受……新生……”
“咒杀。”林梧桐平静的吐出一个词汇。
口袋中的符纸瞬间燃烧成灰烬，林梧桐面前的咒灵像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朝中间挤压后迅速膨胀爆开，黑紫色的血液喷到林梧桐的衣角上。
林梧桐在原地站着看咒灵的身躯慢慢消失，消失不见后高起的平台上仍旧残存着曾被谁使用过的痕迹。
几分钟后，林梧桐才拿起手机拨通辅助监督的电话，“咒灵已经祓除，【帐】可以解开了。”
“我知道了，林小姐。”辅助监督在电话中听到林梧桐的声音与平常大不相同，于是在回复之后，辅助监督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反而继续和林梧桐说起话来，“那些抓到的人，会在最后累计量刑。”
“我知道。”林梧桐的反应平淡。
“要是直接把他们杀了，那才是……”辅助监督的话在嘴上滚了滚，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他临时改口，“总之、活着才能让他们受到更大的痛苦。”
“……辅助监督说这话不合适吧。”林梧桐忽然说。
“我只是觉得不能让你说出这种话来。”辅助监督轻声说，“我知道你很想杀了他们，你也能做到——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那样做的话。”
“好多了。”林梧桐说。
“啥？”辅助监督听到这话，恨不得立刻去清点有没有当场暴毙的人。
“祓除咒灵后好多了。”林梧桐的声音中听不出半分轻松，“我很想为那些惨死的无辜人报仇，不过我没有理由，我不是他们的什么人，我也没有能提前觉察他们的死亡，我只是一位接到任务前来的咒术师而已。”
林梧桐挂断电话，沿着她上来的路走下去。
靠近山脚的地方，五条悟和夏油杰等待着林梧桐。
看到林梧桐慢悠悠的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五条悟立刻迎上去，“山上还有其他咒灵？刚才那边传来了咒力波动。”
“一些小事而已。”林梧桐说的轻松，事实也许比她的语言更加轻松，“杀不了人，还砸不了他们的东西吗。”
林梧桐说着想到夏油杰刚才吸收的咒灵，她顿了顿，开口问道，“刚才你觉得有异常吗？”
“什么异常？”夏油杰没觉得和平常有太大区别，吸收咒灵的过程像他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熟悉。
“比如冥冥中有预感，这只咒灵是双生之类的……”林梧桐想了想，还算委婉的作出假设，要不然等夏油杰真问起来还有另一个怎么没给他带下来的时候多尴尬。
“所以真是两只？”五条悟眼看好了不少，他立刻问。
“……并没有。”林梧桐立刻摇头，“在上面砸了那些人祭拜咒灵的布置，我也以为这边的咒灵会有感觉呢。”
“怎么会这样想？”夏油杰轻声问。
“话本上是这样写的。”林梧桐想起自己之前看到过的编撰的故事，“虽然知道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但当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自己的眼前，总要尝试一下。”
“你之前没见过这种咒灵……我是说在我们来之前。”五条悟问到一半想起他们两人这一年一直跟着林梧桐，连带着林梧桐也不能随便出任务，于是连忙加上前置条件。
“没有哦，之前交给我处理的都是单纯咒灵伤人的事情，没有普通人和咒灵联合起来坑害其他人的任务。”林梧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之前我还没有成年，保护青少年的心理健康。”
从来没有受到过心理健康保护的两人，“……”
“行了，咒灵已经祓除，我们回去吧。”没有青少年保护盾的林梧桐第一次接到这种直面刁民的任务——现实中的第一次，算上黄粱梦中体验到的刁民的话，林梧桐也数不清有多少次了。
回到山下，辅助监督在原地焦急等待中跺脚，看到林梧桐三人顺利下山后，他立刻迎上去，“没受伤吧。”
“完好无损。”林梧桐张开双臂，在原地旋转一圈展示给辅助监督看，“很快，啪的一下就祓除了。”
“没受伤就好。”辅助监督松了口气，另外让他能松口一气的是他让其他人清点关押的人数没有减少，更没有突然暴毙。
“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回去吧？”辅助监督问，他看向站在林梧桐身后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两人一人脸色病恹恹的，另一人也是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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