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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野犬——曲小蛐【完结+番外】

时间:2024-10-16 17:12:29  作者:曲小蛐【完结+番外】
  他只能将目光愤恨地转向了庚野:“你就为了一个男人,跟我闹到这种程度——”
  别枝听见自己的理智和耐性被逼到摇摇欲坠,她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
  “我时常怀疑你到底是没有在听我说话,还是根本听不懂人话?为什么我反复拒绝或明确过的东西你永远需要我重复不止一遍?”
  别枝直起身,眸里像灼着冰冷的火焰。
  “这件事和庚野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再试图在外人那儿找借口作慰藉——从头到尾是你一人作孽,准确说,从林雪棠去世开始,我对你就没有一丝父女感情、也没再抱过任何期望了,你明白吗?”
  “不可能!”别广平脸色铁青,“至少你以前不会这样顶撞我,更没说过这些话!”
  别枝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冷漠的怜悯了:“因为我厌恶你啊。”
  “……什么?”别广平僵在了那儿,像是不能信自己所听到的。“你以为厌恶是什么,争吵吗?不,真正的厌恶是我一个字都不想和你多说,一眼都不想多看见你,那些年我只是无比纯粹地希望,希望你这个人能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
  别广平像被惊雷劈住了似的,僵直地挺在椅子里。
  “最后,我可以现在就明确地告知你。我会和他结婚,不论你出不出席我的婚礼——就像我当初没有资格阻止你和纪阿姨结婚,你也没有资格在我的伴侣选择这件事上置喙。”
  别枝不想再和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有任何交谈了,她拉着庚野起身,朝包厢的双开门走去。
  别广平如梦初醒,下意识不甘地站起身:“你真的就这么恨我?”
  “不,我不恨你。”
  “恨这种感情太深刻了,是念念不忘,而我只想忘记和你有关的一切事。因为它们组成了我人生里最大不幸的根源。”
  别枝没有回头,声音几近疲倦。
  “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会在中午十二点后再去,希望不会在她坟前遇到你——我没有资格替死去的人原谅,同样也没有资格替她苛责。去不去都是你的自由。”
  别枝说完,握住了门把手:“走吧。”
  她回头看向庚野。“等等。”别广平从桌后绕了两步。
  别枝按着最后一丝即将流逝的耐性,回过身看她。
  而对方的眼神却向她身旁挪了挪。
  将黑色皮夹克搭在臂弯的青年似乎察觉了,跟着没什么情绪地抬眸,方才那点戾意已经从他眉眼间褪去,但神色依旧冷淡而睥睨。
  长相是卓绝出众,但气质上,也俨然是将“不是善类”这四个字刻在骨子里的架势。
  即便青年神情都懒怠,但那种冒犯感也凌冽难藏。
  别广平竭力叫自己缓和了语气:“我承认,我对你男朋友在见面前就有偏见,可这和他的职业无关。不论你怎么看我,我还是希望在婚姻这件事上你能更慎重,从今天他的言行来说,我不认为他是你的良配。”
  庚野微微停身,抬眸,不太明显地轻挑了下眉。
  而别枝目光复杂地看着别广平。
  大概是那个眼神叫别广平不自在,他皱眉:“我这样说不是因为他刚刚……”“不用解释,我只是觉着人的本性奇妙,也刚刚好。就谁都不要变,你依旧可以自私又傲慢,我也依旧不需要原谅我不想原谅的人。”
  别枝转正回身,推开了门。
  在迈出那一步前,别枝停了停:“所以你根本不会理解……如果不是遇见他,七年前我甚至找不到求生的勇气。女儿这种东西,你早就失去了。只是你现在才想起来而已。”
  说完最后一句,别枝叹出口气,她义无反顾地踏出门去,任由那一扇门无可阻拦地回压,隔绝了她的背影和别广平的目光追随。
  像是彻底斩断了她从前的所有忧与怨。
  直到别枝走到了电梯间,回过神,才发现身后只跟着小心翼翼送她的服务生。
  别枝顿了下:“他人呢?”
  “您是问小庚总吗?”服务生不安地指了下身后,“他本来跟了两步,又回去了。”
  别枝眼神微微茫然。
  但好像,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能够忍到最后都只有过那样轻飘飘的无关痛痒的几句话,才叫别枝觉着不像庚野的行事做派。他应该为了她,已经忍耐得很辛苦了。像是只被拴上脖套和链子的狼,明面上伪装温驯又乖顺的家犬,暗地里大概爪子下都犁出来几条深沟了。
  见女孩反应平平,服务生越发谨慎:“要现在领您回去找小庚总吗?”
  “不用。”
  别枝轻叹,“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就在这里等他吧。”
  “……”
  同时,包厢内。
  看到去而复返的青年蓦地拉开了沉重的木门,原本脱离靠坐在椅子里的别广平骤然起身,目光警惕而提防地盯着来人:“你还想干什么?”
  庚野却扶着门,不以为意地靠上了肩:“不用紧张。”
  青年身为晚辈却漫不经心的轻视态度,无异于在别广平脸上甩了一巴掌。
  他刚恢复的脸色再次涨红了:“你别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搞清楚,这是我小姑的,和我没关系,”庚野顿了下,轻声嗤笑,“不如您再想想,今天在这包厢里算得上为所欲为、还没被追责的人,究竟是谁?”
  “……”
  别广平瞥见那人扶着门的手——
  冷白指骨下尚余深红。
  别广平心气一虚,皱着眉不作声了。
  “我回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起,有几句话,还是得事先说清楚,”庚野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勿谓言之不预也’,您说是么。”
  别广平叫他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你是不满我之前说的,想回来和我辩驳几句?”
  “不,正相反,我觉着你看人特别准。”
  庚野懒洋洋地斜抵着门,眉眼薄凉又锋冽:“如果没有别枝的话,那我一定会成为你说的那种渣滓。而即便现在,我也没什么道德底线可言。”
  别广平被堵得哑口无言。
  即便是他,也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年轻人。长得清绝出众的,怎么性格就这么混不吝?
  “在打架这方面,我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庚野随意地撩抬了下手,那片刺眼的红已经从麻木里苏醒,带来成片折磨人的灼烧和刺痛感。
  他却眉都没皱,语气懒散,轻慢:“我不还手,是不想置别枝于两难,但这笔账,我替你挂上了。”
  别广平警觉地绷紧了身:“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可能容忍有人借着亲缘之名,对她行伤害之实,”庚野缓缓踩直了懒曲起的长腿,那点松散情绪,随话音从他眉眼间抹尽,眼神也寒彻下来——
  “哪怕再有一次,让我听说你做出像今天这样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事、哪怕只是企图,我保证,你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你女儿一面。”
  青年眉眼间的凶戾溢于言表。
  明明那人只是倚门站在那儿,别广平却有种被野性未驯的兽类盯住致命点的背后发毛的感觉。
  他张口想驳斥,却一个字都没说上来。
  “……行,看来你听懂了。”
  庚野年少时候打的架太多,是厉是荏,是凶是怕,他一眼就能看穿。从别广平神情里得到了比语言更值得他信任的“答应”,那点骇人的戾气也从他眉眼间松懒下来。
  他本来转身就要走了,又停住。
  庚野回眸,瞥那个赔着笑站在走廊上的经理:“帮我把人送回去吧,毕竟……也算我半个岳父。”
  “——!!!”
  他身后的“半个岳父”差点活活气晕。
  庚野却放了话就懒得再管了。
  他没回头,径直朝别枝离开的方向走去。
  而庚野并不知道的是,包厢里,气得连呼带喘的别广平坐了两分钟,终于想起什么,他慢慢皱了眉,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在联系人列表里,别广平翻出个很久没有联络过的号码。
  迟疑后,别广平还是对着拨号键摁了下去。“喂,老廖吗?”
  “……”
  “你后天来不来北城,去看望雪棠?”别广平皱眉,冷哼了声,“那顺便,也看看你未来那个外甥女婿吧。”
  回程的车是庚野开的。
  到家后别枝还是心情郁郁,胃口也不好,庚野让私房菜馆送来的晚饭没动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和庚野说过后,她就独自去了影音厅里。在柔软的L型沙发上找到最角落的那个位置,别枝关了灯,掀开毛毯一裹,把自己团了起来。
  投影幕布上在放一个黑白老电影,别枝的目光跟着里面的人物游弋,心绪却早就飘远了。
  大概是出神太专注,连庚野什么时候进来都没有察觉。
  直到幕布的光,将庚野的身影投在了她身旁的沙发上。
  别枝慢了半拍,抬眸。她看见庚野逆光站在幕布前,本该清晰流畅的五官轮廓都被翳影藏起,连神情也看不分明。
  “你也吃完了吗?”别枝勉强自己假装无事,甚至刻意上扬了尾音,“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女孩弯眸,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这部电影口碑很好,可以重温……”
  话没说完。
  青年弓腰,长腿膝抵在沙发上,隔着毛毯把她抱了满怀。
  别枝未尽的话音停住。
  而庚野将柔软的黑发在她颈窝里蹭了下,像是个毛茸茸的大型动物:“不想说话就不要说了。”
  他停顿,微微皱眉,后仰:“还有,不要这样笑。”
  庚野指腹带着别枝最熟悉的温度,轻划过她眼尾,“看起来像在哭,看得我窝火,想回去把那个人套上麻袋揍一顿。”
  别枝这次是真的笑了,虽然很不明显:“那他一定早就被你吓跑了。那是个胆小鬼,真遇到事情只知道逃掉。”
  说完以后,别枝眼底的笑意又凋零下去。
  她低头,声音很轻:“其实我也喜欢逃,我最厌恶他,更厌恶我身上与他相像的那些东西,我恨不得有一把刀,能将它们全部剔掉。”
  “谁说的,”庚野沉了沉声,“你哪里和他相像了?一点都不像。”
  庚野想了想:“不但不像,还矫枉过正了——他是毫无责任心的渣滓,你却想做个救世主。”
  “……”
  别枝无声地仰起脸。
  影音厅里关着灯,依旧只有幕布在散发着微薄的光芒。循着那些光线的痕迹,别枝在昏暗里分辨庚野的眉眼,只是还是看不清他的情绪。
  “房间里太暗了,”女孩轻声咕哝,转折也离奇,“我后悔了,不该带你去的。”
  庚野轻哂,低头去追逐贴近女孩的情绪:“为什么。”
  “不想被你看到,我有这样一个可笑的父亲。”别枝像是慢吞吞从情绪里醒来,“……今天很丢人吧。那个经理说不定会跟你小姑,或者私下里和其他人讲,你女朋友家里的情况多叫人发笑。”
  “他敢。”
  庚野冷嗤了声,跟着皱眉。低头观察了别枝的神色几秒,他索性一抬手,把人整个抱进怀里,搁到腿上。
  别枝眼皮一跳:“你小心手!”
  “没事,”庚野漠不在意,右手轻勾住女孩下颌,迫她仰脸和自己对视,“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早就说过,我从来对亲缘关系嗤之以鼻,你忘了?”
  别枝停顿,恍然。
  也是,庚野这样离经叛道的,唯独他不会因为家庭关系而对一个人产生滤镜印象。
  “还有,什么叫不带我去就好了?”庚野轻压下声,故作威胁,“走之前还拉钩盖章,说好了谁都不许隐瞒,一天还没过,你就想食言了?”
  别枝顿住,心绪挪开眼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晚了。”
  庚野低哼了声,又把她转回来:“念在你初犯,就小惩大诫。”
  “?”
  别枝警觉,不等抬头就从庚野腿上下来,往沙发另一侧试图跑掉。可惜未果。
  连半米都没爬出去,中途就被身后那人修长手臂拦腰截住。
  不等别枝挣扎,那人懒腔慢调地开口——
  “我手上还有伤。”
  “……!!!”
  于是女孩僵在了那儿,一点都没敢挣扎,免得蹭到他勾在她身前的左手。
  而身后庚野顺势就把她拖回去,扣在怀里随心所欲地欺负。
  最过分的就是,总拿左手为非作歹,吓得别枝完全不敢推拒,还生怕他再在哪刮伤了。
  得逞后的某人像个愉悦犯,但到底没真做什么。
  等用深吻聊以慰藉过难以纾解的欲'望,庚野最后却只是埋首在别枝颈旁。
  他细碎地轻吻着女孩纤细的颈,声音低哑。
  “我说的想回去揍他一顿,不是回到酒店,而是说想回到过去。”
  别枝微怔了下。庚野低声,偏过脸去,像轻哂也像自嘲:“小时候我跟人吹牛逼,说我这辈子绝不会有后悔的时候,就算活到八十,要死之前,也是‘老子一辈子就这样,不回头。’”
  别枝怔过,轻声笑了。
  “是不是特二?”庚野也低声笑着问她。
  “有点,”别枝想了想,“不过我知道,你做得到。”
  庚野沉默几秒,哑声:“我做不到。在你身上,我一件事都做不到。”
  别枝不解地侧眸望他。
  “如果能回到过去,那我一定不会为了跟老头子犯倔,放言绝不回北城。”
  庚野低声,“我一定会回来,来这里找你。”
  那样,我是不是就能在那些伤害你的事情发生前,找到你。把你藏起来,让你不受伤,不难过,不经风雨。
  “……”
  那些憾然发自肺腑,别枝分辨得清楚。她有些无奈,怎么会有人因为不可能做到的事而自责,可无奈之外,尽是心里被浸得泥泞柔软。
  别枝抬了抬下颌,轻亲了下他唇角:“没关系。未来的时间更长。”
  “对,未来更长。”
  庚野回身,低下头吻她:“他们亏欠你的爱,我会加倍给你。不是补偿,是我家枝枝应得的。”
  枝枝。
  庚野在心底默念。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受到,不需要别人,我一个人抵得过他们全部。
  “……好。”
  那一晚没有回卧室,他们就在影音厅里的沙发上相拥而眠。电影结束播放,房间里彻底黑了下来,像是飘浮在无边无际的宇宙内,而他们相拥,互为彼此唯一的支点。
  直到清晨,初阳破晓。
  别枝在昏暗的影音厅里睁开了眼。
  身旁空了下来,余温尚在。身上的毛毯被人掖过每一个角,将她裹得严实。别枝坐起身,下了沙发,走去影音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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