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难以接受,但都是为手术。
她进洗手间换上,本来就偏瘦的身形套进病号服里,显得更小一个,脸色本就惨白,看起来病恹恹的,她慢吞吞地坐上床。
林晋慎:“要不要跟爸妈说一声?”
“别吧。”陆宜说:“小手术,而且不是有你在这里吗?如果有什么问题,已经有家属可以签字。”
她这样子,别把徐女士吓出个好歹。
是啊,他们手术时可以家属签字的关系。
林晋慎走至床边,低垂着眼睫,低声说:“你可以试着依赖我。”
陆宜仰着看他,点头。
“我说真的。”
陆宜再次笃定点头:“明白。”
林晋慎想说她不明白,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不告诉他,选择一个人来医院,不过现在没必要说这些。
“还疼吗?”他问。
陆宜摇摇头,说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好多了,但刚才还是消耗精力,她靠着床头躺下。
病房就他们两人,对视下静悄悄的,折腾这一圈天色已经暗下来,她道:“你回去吧,这里有护士,我自己可以的。”
等明天早上动手术再来就好。
“我陪你。”林晋慎说。
“你也要睡病房?”
林晋慎反问:“你不想我留下来?”
倒也不是,只是虽然是单独病房,但条件比不过家里,她是病人没办法,他可以有选择。
陆宜说:“怕你睡不好。”
“你不在身边我才睡不好。”林晋慎长睫轻垂,眼睑落下淡淡的阴影,说这句话语气寻常,就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陆宜:“……”
耳根像是被烫一下,她抓抓耳垂,说好吧。
“你先躺一会,我跟方姨说一声,让她喂泡芙晚饭再走。”
“好。”
陆宜拿过手机,甘荔发消息问她严不严重,跟林总有没有碰头,还交代自己告诉林晋慎的事实。
甘荔:【抱歉宜总,是我擅作主张。】
陆宜:【没什么事,已经见到,明天阑尾手术,去不了公司。】
甘荔:【宜总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可以来看你吗?】
陆宜笑下:【你好好工作,公司见。】
甘荔:【宜总您放心,我会好好坚守每一班岗!】
又发来一堆花哨的表情包,可爱至极。
中途护士进来备皮,林晋慎以接电话为由出去,陆宜抿唇,脸微微涨红,不怎么疼,但有些羞耻。
结束后,陆宜的脸还泛着红。
林晋慎让助理送东西来,在陆宜睡着后,在病房办起公。
陆宜随意一瞥,就能看见他端坐的样子,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如果需要打电话,他会先出病房。
两人又用最后一顿晚餐,吃完后就得禁食,动完手术也要禁食,全靠输营养液。
因此,陆宜吃得很珍惜。
林晋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就像是他真的有在医院陪过床,显出很可靠的气质,牢记术前的小细节。
吃过饭后陆宜躺在病床上玩手机,百无聊赖,她放下手机,想了下还是道:“明天帮我找个女护工吧。”
虽然是微创,但是她上网查过做手术的过程,因为手术时会注入气体,手术结束后未排净,所以会导致疼痛加剧。
她担心的是上洗手间的问题。
如果有女护工在,会比较方便。
“不用,我明天会陪着你。”林晋慎道。
陆宜绷着脸,难为情地咬唇,低声道:“我需要上洗手间,女生比较方便。”
林晋慎露出费解的表情:“我会抱你去。”
他又补充:“女护工没我力气大。”
“不用!”陆宜想到那个画面就难受,她道:“不用麻烦你。”
尤其,术后需要排气。
当着林晋慎的面,但凡噗噗两声……她闭眼,已经很想死。
林晋慎显然读不懂她在别扭什么,什么都做过,什么也看过,他平静道:“没关系,你不用跟我客气。”
陆宜:“……”
可是她有关系啊!!!
林晋慎语气略严肃,好像她是不配合治疗,说:“之前刚说你可以依赖我,你点头说明白,你明白了些什么?”
陆宜心想也不必上升到这个层面。
但林晋慎语气认真,想必是认真的,也就没有跟他就这问题讨论下去,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她是病人。
到睡觉时间,护士小姐姐送来被子,干净的没用过的。
陆宜看着他即将睡沙发,他那么高个个子,过于拥挤狭窄,连腿都放不下,她于心不忍问:“要不然分你一半的床?”
她的床比普通病房的床要大一些,睡她一个就已经绰绰有余,再加上林晋慎,虽然挤一点,但还能凑合。
一个晚上也没什么。
林晋慎掀起眼睫。
陆宜强调:“只是睡觉。”
“不然还能做什么?”林晋慎困惑地问。
陆宜:“……没有什么。”
林晋慎的确不想睡沙发,习惯跟她同床共枕,但她现在是病人,所以他躺下前道:“你如果觉得挤,我可以睡沙发的。”
“试试吧。”
陆宜其实挺想待在他的怀里,尤其是现在。
“好。”
林晋慎起身,高大的身影投递下大片阴影,轻易盖住她。他侧躺下来,她往侧边的位置挪去,等他完全躺下来后靠过去,紧贴,像是两块拼图,完整地契合在一起,闻到熟悉的味道,鼻腔里的酸涩感又冒出来。
有那么点庆幸,这时候他在这里。
她留学时就已经习惯独立,能做的事就不会麻烦别人。
就算跟黎显谈恋爱时一样,即便他说不用那么独立,偶尔能麻烦他这位男朋友,但她没真麻烦过他。
但现在会不会不一样?他是她先生,她可以放心依赖的对象。
或许吧,她可以尝试一下。
林晋慎握着她的手,语调沉缓地道:“明天是全麻,手术过程不会痛的,而且是小手术,医生经验丰富,不用担心。你会健康的进去,也会健健康康推出来。”
“我会在手术室等着你,确保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我。”
陆宜嗯一声,她其实不怕的,尤其被他抱着,就仿佛只是睡一个午觉,醒来后,她身体里一个坏掉的部分就被切割掉。
她不觉得怕,轻声叹气说:“可能会留疤。”
虽然是微创,但也会留下伤口,好像会开三个小孔,三个疤痕,她有些惆怅。
林晋慎顿一下,说:“不会留疤的,我向你保证。”
“那要是留疤怎么办?”陆宜翻过身,仰着头,从她的角度,是他的下颚,他低头,跟她的目光对视。
半晌他说:“我负责。”
陆宜皱眉:“负责有什么用,它长在我的肚子上。”
那她将不能穿比基尼,露脐装,一时间,她感觉她衣橱里一半的衣服都要被淘汰掉。
“就算留疤也没什么,一样很漂亮。”林晋慎声音很轻,像是安抚:“而且那是勋章。”
陆宜问:“什么勋章?”
林晋慎语气生硬地哄道:“是奖励陆宜勇敢的勋章。”
陆宜:“……”
鼻腔里轻哼出笑意,他是拿她当小朋友了,真那么好哄骗呢。
第55章
手术前,林晋慎找来整容医院的医生来做美容缝合,尽可能减少留疤的可能性。
毕竟安慰只是口头上的,不会起任何实际作用。
早上护士过来,让换上手术服,陆宜全程按照术前要求做好准备,躺下后被推到手术室,手术室很冷,打上吊液,测心电,吸入麻醉眼前慢慢模糊,失去意识。
林晋慎在手术室等候。
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陆宜被推出手术室,之后被送回病房。
陆宜有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病房,换了一间套房,方便林晋慎陪护而不是跟她挤一张床,虽然他很愿意,只是手术后需要万事小心。
陆宜脸上戴着呼吸机,手指夹着术后监测仪,还在输液。
麻醉作用还在,身体还没恢复知觉。
她先看见蹲守在病床边的林晋慎,他低身,温声问她疼不疼。
他的脸就在眼前,五官的量感十足,高挺的鼻梁像是斜斜的山峰,想要忍不住触摸,但她的手都没知觉,只能看着。
这样的近距离,完全是怼脸,也是好看的。
陆宜反应慢半拍,盯着他,仿佛不认识,半晌才问:“你是谁?”
声音干哑,还有些疼。
林晋慎顿住。
陆宜才慢吞吞继续道:“但是你长得很好看。”
她眨着眼,在他脸上游走的视线也很慢,从眼睛一直到嘴巴,林晋慎也不动,等她一点点看完,看个仔细。
陆宜弯唇笑,很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我老公吗?”
“是。”林晋慎道。
陆宜心满意足地道:“嗳,我也吃的太好了。”
语气很轻,很温柔。
林晋慎目光一直凝视着她,耐心听她讲话,唇边带着笑意问:“等清醒后会不会忘记?”
“可能吧。”陆宜轻眨眼睫,眸底有一丝狡黠。
林晋慎嗯一声:“幸好我有录音。”
“你有录音!”陆宜睁大眼睛,有些话可以趁着麻醉还没过去胡乱地说,等麻醉结束,那都是不清醒时的胡言乱语,她不记得,就是没有。
她一着急,伤口仿佛恢复知觉,她跟着咬了咬牙。
“没有。”林晋慎双手抵着下颚,目光深沉,以及不寻常的温柔:“骗你的,但确定你现在神志清醒,说过的话赖账也没用。”
陆宜:“……”
好狡猾啊。
麻醉效果慢慢过去,身体恢复知觉,也感受的伤口的位置的疼意。
医生说三个小时内不能睡,林晋慎便跟陆宜聊天,他这辈子也没跟人说过这么多话,全用在那三个小时。
手术当天的记忆模糊,输一整天的液,模模糊糊地睡着。
陆宜唯一记得的是,每次睁开眼,林晋慎都会在,她看着便觉得安心,确定完毕后闭眼再次睡过去。
手术第二日,需要起床走动,防止伤口黏结。
伤口仍然在疼,陆宜扶着林晋慎,走两步就开始难受,她以为自己能忍过去,但眼圈还是忍不住湿润。
最难熬的是需要上洗手间。
陆宜伤口还疼,术后一直没进食,全靠营养液吊着,身体还挺乏力,靠自己坐在马桶上都费劲。
林晋慎全程陪同。
陆宜毫无感觉,甚至想给他耳塞。
她从记事起就没这么狼狈过,之前只是湿润眼角,到现在眼泪忍不住掉出来,且越想越觉得委屈心酸。
林晋慎一直偏着视线,听到抽噎声,才知道她在哭。
他蹲下身,四目相对的那刻又眼泪更汹涌,生病真的会击垮人的心理防线,而手术的过程,又免不了放弃一些自尊心。
“很疼吗?”林晋慎替她擦过眼泪,动作很轻。
他第一次见陆宜哭。
这种情绪很复杂,他没有办法缓解她的难受。
陆宜摇头。
如果换一个女护工她也不会好,她性格如此,在陌生人面前只会更放不开。
“那是尿不出来吗?”林晋慎停顿片刻后问。
“……”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陆宜更难过了,但现实问题摆在这里,她只能很细微的点下脑袋。
身体跟精神的双重折磨。
林晋慎可以理解:“是因为我在?”
是也不是,陆宜依然难过,不想说话。
“其实你想,如果今天我们对调一下,如果是我穿着病号服不能自理,需要你的帮忙,你也会帮我的对吗?”
陆宜想下那个画面,虽然她很难接受,但是如果他真的需要,她的确会帮忙的。
她还是迟疑地点下头,眼泪已经好多,没那么夸张地往下掉。
林晋慎替她抹掉,掌心擦过她的脸颊,全是眼泪。
“稍等一下。”
林晋慎一只手掌着她的肩膀,他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水柱哗啦溜出来,他回头:“现在呢?”
陆宜:“…………”
水流的声音仿佛是盗铃时的掩耳,但好在也缓解一部分的不适,她吸了吸鼻子,林晋慎递过纸巾。
“好了吗?”他问。
陆宜再次点头,眼圈还是红的,眼里仍然湿润。
林晋慎道:“这也没什么不是吗?待会有需求就叫我,不要因为难为情忍着。”
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他们是夫妻。
理应就是亲密无间的。
他望着她的目光诚挚认真。
“哦。”
“那麻烦你现在转个身,我要提裤子。”陆宜声音很轻很轻的说,就像护着那颗岌岌可危快要碎掉的心脏。
林晋慎哑然失笑,说好。
哭过一场后,陆宜的情绪要好得多,她配合地下床走动,虽然步履缓慢,但到下午时痛感已经渐渐消失,她解开病号服,伤口的位置贴着纱布,倒真挺像是勋章。
她已经能进食,但仍然是流食为主,她只能喝小米粥。
林晋慎也陪着她一块吃,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喝着,反正他进食也只是像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所以吃什么,都差不多。
吃完饭,他还有工作,而陆宜手术的事情也瞒不住,老老实实告诉徐女士。
徐女士在电话里生气:“这种情况为什么不跟我们打电话,什么叫没问题,没问题会动手术。”
“现在,把地址病房发过来。”
“你这样,就是不把我跟你爸放在心里,我们马上就过来。”
“……”
徐女士一着急,就开始飙方言,杀伤力是普通话的两倍。
陆宜将手机拿开一些,等徐女士骂完后挂掉电话,她叹口气,待会要迎接自己妈妈的怒火了。
林晋慎问:“挨骂了?”
“是啊,骂得可狠了。”陆宜头疼地抵着眉心:“以前都没这么骂过我,她应该还有半个小时抵达,你小心殃及池鱼。”
林晋慎说好,其实没关系:“骂我总比骂你好。”
“够义气。”陆宜下意识蹦出这个词。
林晋慎:“……”
半个小时后,徐女士跟陆康成到病房。
“爸。”
“妈。”
林晋慎起身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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