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你非要问我存在的意义。每个人的答案不会是相同的。本心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如果,我是说如果。”
“请讲。”
“如果一个人的好运,是由周围所有人的不幸换来的……这到底是一种赐福,还是一种诅咒?”
“人改变不了的事情太多。你只是恰好被选择了最具有戏剧性的概率。”微生柳说,“哪怕是现在走在路边捡到一颗导弹,虽然概率小,也并非不可能。就像一根分叉的枝桠,造型独特,但它就是能够这样崎岖地生长出来。跟其它的叶子没有什么不同。”
35号蹲坐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微生柳的话。
商店的橱窗灯光电量告急,闪烁了一下终于黯淡了下去。
失去灯光照耀的珠宝们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里,反射出夜空中的光亮。
标签上的价码高昂得吓人。
“有的人生来就是幸运儿。”35号看向展览厅上的宝石,“有的石头生来便可以卖出高价。”
“而克里珀的石头很硬。”微生柳回忆了一下,“感觉咬是咬不动的,只能一口气吞下看看能不能消化这样子。”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35号站起身来,他打量着橱窗里的石头:“茨冈尼亚的矿石,只能为它带来一场灭不掉的大火。”
“哦。很有趣的角度。这样说起来,星星也算作是石头。”
微生柳仰头,夜幕中是满天的星星。它们发着光芒。
忽然之间,浓重的夜色里,发出些许的惊呼声。
“天啊!快看!是流星雨!”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快!许个愿!”
“那帮天文爱好者怎么没算出来?我就说天气预报一点都不准。”
“你许了什么愿?”
“嘘――说出来就不灵了!”
璀璨的流星几乎点亮了整个天空,它们是真的如同纷纷扬扬的大雨一样降落在伽伦德星上。
燃烧过后的星星,也只是一块石头。
不如说,一颗燃烧着的石头,也可以被称作星星。
至于这些石头上面携带着什么……
微生柳站起来:“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第79章 方式:转运
在作为卡卡瓦夏的时间里,他如同一只被赶上跑步机的仓鼠。命运裹挟着,在催促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只是不知疲倦地跑着。
在身为35号的时间里,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发挥自己的才能。
是母神的赐福也好,命运的诅咒也罢。是筹码也好,是庄家也罢。
――而成为砂金。
砂金站在匹诺康尼的街道上,脸色苍白,他捂住额头,脑中繁杂的思绪混乱。回忆的过往在他面前交错。
星期日,这位橡木家族的家主,为他施行了[同谐]的圣洗。
这次会面从来不是什么谈判,也不是审讯,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私刑。
没收了他所有的东西,还要他给予[知更鸟死亡]的真相。
“脸色很差啊。”真理医生走到街道上,语气嘲讽,“还是说,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两个人随便交流了片刻,真理医生丢给他一个医嘱便离开了。
砂金静静地在地上坐了一会。黄金的时刻,这片梦境,拥有一片充满星星的天空。
大概人在临到死亡的时候总会回忆起什么过往。
一颗燃烧的星星,是一块石头。
砂金站了起来。
还不是死亡的时刻。
他开始向路人分发礼金,套取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已经在梦中死亡过一次。和一位自称“娱乐节目比处理尸体还要麻烦”的小姐一起。
凶手是一只面目可憎,但实际上只是个具有交通工具作用的迷因。
目的地是一片梦中的流礁。
最后被一位神明送回了原本的住处。
他要再进去一次。
-
“我亲爱的大庄家啊,还记得你手里剩下了什么筹码吗?”
花火语气上扬,声音酥酥麻麻的,像什么发牌的荷官。
微生柳正直地与她保持了距离:“一人参赌,全家遭殃;众人参赌,难奔小康!”
花火:“……”
花火冷漠:“哦。”
微生柳被花火拉到街边的一条长椅上,嘴里叼着一根蓝莓味的棒棒糖,手上的屏幕显示着虫群的轨迹,以及环绕匹诺康尼的红苹果轨道。按照既定的时间,大概再等上几天,它们就会因为[贪饕]的共振而疯狂吞吃掉匹诺康尼。
在那之前,微生柳会将红苹果精准降落在它们的虫群中爆开。
“所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花火又问,“那个场面还是挺壮观的。流星雨啊,轰轰烈烈的砸在地上。”
“天上掉下来一群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啊。”
微生柳抿了一口棒棒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明明确实地在跟[贪饕]共振,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一开始的饿意。难不成是她的某个粒子群又膨胀了?
“还真是相当类似的说法……”花火撇撇嘴,“可惜了啊,没有看到小孔雀以为你也被砸到的那副表情。”
“什么?”
“很有趣啊~虽然他拒绝了酒馆的邀请,但欣赏了一出很好看的烟火表演――确切地来说是流星雨,总之还是不亏的。”
“烟火表演,流星雨?”
微生柳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两个词非要关联在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
“是抄袭了我的点子诶,没有向你要版权费已经算好心了。”花火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现在转头又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好伤心哦。”
“那真是对不起了。现在需要给你打钱吗?”
“你们天才俱乐部的家伙都这么没有幽默感吗。”
“哦。哈哈。”
“……不会笑可以不笑的。”
“我的幽默人格还没有模拟好。”微生柳实话实说,“主要是可参考对象太少了。调用出来是残缺的。”
“比如:你知道一个倒霉的人如何转运成一个好运的人么?”
“嗯?”
花火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有点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见面兜的一大圈,都只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花火参考砂金:“当所有倒霉的人都死掉了。”
“是tRNA。”
“?”
花火的表情卡顿了一下,有种正在加载的茫然。眼神都变得清澈了许多。
“tRNA。它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转运],在这个笑话中,与倒霉转变成好运谐音。也在合成蛋白质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主要是将氨基酸从细胞运输到核糖体――”
“好了。可以了。”花火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不用再说了。你们读书人的话听得我头疼。”
微生柳捕捉到关键字。
微生柳继续问:“那你知道,我们这种读书人,为什么运气一直不好么。”
这倒是事实。
花火想。
她们之前在茨冈尼亚,微生柳声称自己有三枚筹码。然而,当她真的用花火给她的几个铜币上了一场赌局的时候,连本带利,输得精光。
猜大猜小,最为常见的一种赌桌。
在真正的赌局(茨冈尼亚)到来之前,这种活动只多不少。盛会楼下,每天都有这样的活动。
入场的贵宾们拥有三十起底的本金,无伤大雅的小赌局。
进场后,微生柳兴致勃勃地挑选了猜大猜小的赌局,将之前“我要成为庄家”的豪迈发言抛到脑后。
荷官将押注的牌面发到每位贵宾的手上。
“选……选小吧。”微生柳皱眉思考说。
二分之一的概率能蒙对。
那时她对自己的运气还相当没有自知之明。
花火在外头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原本放在银筒里的三十枚本金,只剩下了看上去可怜得稀少的三个。
“真是三枚筹码呢。”花火笑眯眯地嘲讽,“好厉害啊。一次都没有猜对哦。”
微生柳:“。”
猜对一次是二分之一的概率。
输成她这样子是二分之一的二十七次方……大概是一亿分之一的概率。
花火:“幸好你不玩什么抽卡游戏,什么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歪掉up角色……那得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玩下去。”
“啧。”
这种纯看运气不调概率的游戏是不会长久的。
微生柳收拾收拾自己仅剩的筹码,摇晃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音。
荷官微笑:“请下注。”
会厅装潢华丽,筹码鎏金的色泽闪闪发光。随后,响起同样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大庄家,你的手里还剩下几枚筹码?”
微生柳转过头去。
璀璨华丽的灯光下,前几日还屈居于囚笼里的奴隶换了一身昂贵的行头,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现在几乎在闪闪发光。
“好亮。”微生柳说,“有被闪到。”
她晃了晃手里可怜的几个筹码,给对方看:“喏。都在这里了。”
荷官适时地询问:“请押注。”
35号:“全押。”
语气很豪横。
周围不明真相的观众发出几声惊叹。
随后纷纷定睛一看。
――三枚。
“……”
“所有。或一无所有。”35号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看上去都从容不迫,他语气随意,“要相信自己的手气。大庄家。”
微生柳:“……”
微生柳:“……唯独这点我不苟同。”
-
“运气这么差,大概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吧。”花火随便编了个理由,“你们这样的读书人,总会付出对应的代价。”
微生柳:“不对。”
“因为我们这种读书人。”
微生柳重复一遍花火的话,取下嘴里的棒棒糖,她不擅长做表情,语气也没有起伏,冷静地陈述着,用一种讲解宇宙公理的超绝态度说。
“当然是[赌输]的人。”
花火:“……够了,可以了,不用再讲谐音梗了。”
你们智识。
花火:“受不了了你这该死的幽默感。请你正常一点好吗?”
“好的。”
微生柳刷新了一下自己的人格模型。
她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时候三分半的记忆清零。额头上的观测粒子群闪烁了一下。
加载之前的对话后,微生柳看了花火一眼:“说过了。这个模型的参数还没调好,只在冷笑话方面有所精进。”
“……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素材和灵感啊?麻烦讲一下好吗。我让悲悼伶人帮忙去看一眼。”
“好像是有人跟我说过我不够幽默,对话起来像是一个冷淡的机器人。于是我想进行一些优化。”
“不要把你的脑袋瓜放在这种事情上好吗。也不是什么领域你都要做到最好的。放弃欢愉吧。”花火沉痛地说,“难以想象智识和欢愉交错在一起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微生柳:“啊,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刚好新编的一个祝福就是吃一堑――”
“诶?有人在说话吗?”
微生柳:?
花火无视掉微生柳谴责的目光,看到远处熟悉的人影,惊喜地叫了一声。
“啊!是小孔雀呢!这里一个熟人都没有啊,我还是找他去搭话玩玩吧!他看起来在分发什么宝石哦。”
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仿佛背后有准备讲冷笑话的博识尊在追。
微生柳:“……”
微生柳痛心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懂得知识的可贵。自然也不懂得,知识的恐怖。”
微生柳继续捣鼓红苹果的自动制导算法,争取在可控范围内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在埋头苦干的时候,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拿着宝石的手。
黑色的手套,镶嵌着五光十色的珠宝,递到微生柳跟前。
“这些宝石送给你。”
微生柳:“?”
不知为何,这种莫名其妙被人上赶着送钱的行为好像自己碰上过不止一次。甚至已经有种熟悉的错觉。
微生柳抬眼。
砂金看清她的样貌,挑了一下眉。
翡翠色泽的绿眼睛,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又见面了。”
他说。
第80章 见闻:怪味跳跳糖
“不好意思。失忆了。”
微生柳指指自己的脑袋,叼着棒棒糖抬头去看这个被花火称作“小孔雀”的人。
眼睛很漂亮,全身亮闪闪的,带着五光十色的珠宝和戒指。面色略显苍白。
微生柳有一双堪称洞察的眼睛。她盯了一会,然后皱起眉头:“同谐?秩序?”
“很敏锐啊。”砂金笑眯眯地说,“微生小姐。”
“都这样子了就不要再做什么表情了。”微生柳难得正经地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去看医生。”
“附近会有那种医生治好我吗?”
微生柳思考了一下:“确实没有。”
“所以咯,不如就这样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是指见到一个人就去撒钱吗?”
真是奢侈的爱好啊。
砂金笑了一下,收起装满宝石的口袋。他在微生柳旁边坐了下来,相当放松。
很多电影的开场白总是以天气开始。
“今天天气不错啊。”
微生柳抬头。匹诺康尼的梦境里是虚假天空,夜幕里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星星一闪一闪。
“你见过流星雨吗?”砂金突然问。
“我不知道以前见没见过。”微生柳严谨地说,“总之,目前是没有见过的。”
这时一颗流星适时地从两人头顶划过,转瞬即逝,像是一个人的生命。
两个人安静地看了一会。
随后砂金说:“我想看一场流星雨。”
微生柳努力跟上他的思维:“是那种……从天而降信用点的那种流星雨吗?”
“不是那种了。”砂金把那袋装满宝石的袋子全塞进微生柳怀里,“这些都送给你了。”
“诶?”
“你知道的,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人,总是有种亲切感。”砂金语气轻松,带有他一贯的梭.哈,“更别说,你曾经送给我一场流星雨。”
说特意送给他可能不是个恰当的词语。这人惯会花言巧语的。但微生柳谨慎地保持了沉默。毕竟也看得出他真的是在濒临崩溃,强弩之末的感觉。即使是她也有最基本的临终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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