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遭遇了“清理”,才被迫离开的。
钟离的眼眸逐渐深邃,而也恰在此时,他感知到了一位旧友的气息。
来自风与自由国度的魔神又前来拜访他了,只不过这次前来,大概率为的不是美酒,而是……
与他抱着同样的念头吧。
――
五条凛想,她忽然来到了魔神战争的现场,那肯定就是有一定的道理在?
她在属于自己的世界已经蝴蝶振翅改变了许多事情了,这也就是说明……她这会儿的举动,也能影响以后?
可她却没敢去细想。
她没敢细想,自己倘若真的能侥幸改变一些过去,比如救下曾经的五位夜叉,可现在的提瓦特大陆呢?是不是会分割出来两道时间线,衍生出一些悖论……
她拒绝了钟离先生叫她歇息在后方的安排,与留云真君还有五位夜叉一同征战在了战场的前方,手中也拯救了不少生灵。
在这种战场之上,没有元素力防身的普通人,被魔兽之类的东西杀掉简直就和杀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五条凛就算是见惯了咒灵伤人甚至吃人,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番生灵涂炭的场景,终于明白了帝君大人时常口中的那句,知苍生苦楚是何缘故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救下目所能及范围内的每一个人,她希望停止这场仿佛无边无际的战争。
她难得在征战的间隙获得了与钟离先生见面的机会,或者说,是钟离先生主动要与她见面的,他真的很忙很忙,置身于最凶险的古战场,而且即使是那样强大的魔神,身上也偶尔会负上些伤。
钟离先生这会儿还不叫钟离,所以她停在他的面前,乖巧地喊:“帝君大人。”
五条凛还不知道这次“副本”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可在魔神战争期间,每一位璃月的仙人与夜叉,都在她眼里化作了有血有肉的存在,鲜活,不再遥远,同样也会流血流泪,也同样建立起了感情与羁绊。
她有很多的迷茫的问题,虽然不知道面前的神明是否能答疑解惑,却还是没忍住问道:“帝君大人,我……”
为什么我会从未来来自过去呢?
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这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我死前虚构出来的走马灯呢?真正的我究竟已经在山神庙里被抹除,还是被天理维系者清理还是……
最开始时,就陨落在了两面宿傩的空间斩之下呢?
她不止迷茫,还有些疲惫,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上前一步,像是以往一般,将脑袋靠在帝君胸口,这会儿她觉得没有十级好感度,不敢乱抱,刚准备将脑袋移开,不继续大不敬了,却被一只手臂环住,另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她正在起伏的脊背。
帝君此刻的怀抱,让人无比安心。
“曾有道声音告知我,魔神陨落至七位,直至磨损殆尽,是神明最后的结局,也是天命的既定。”
“我从不信天命。”他在兜帽之下投下视线:“想来,你也是如此。”
“无需迷茫,至少在这一刻,你所见的一切,皆为现实。”
五条凛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忽然豁然开朗了,双臂探前往里一搂,搂到一截劲瘦的腰。
没错!五条凛坚定了起来。
如果是走马灯和虚幻,根本不可能会有帝君的腰给她抱!
第54章
“哥哥――”
又是一日雪天。
妹妹的身体虚弱,所以只能长年累月地卧在床榻上。
可她听到了自己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爬起身来,去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年幼的凛如同猫儿一般乖顺地趴俯在窗前,她的眼睛睁的很大,像猫儿一般亮堂堂地望向屋外的世界,又无比眷恋地注视着她的兄长。
仿佛从不沾染人间尘埃的神子,眼里融进的冰雪忽然就消融了大半,他将双手指尖并拢揉搓至恢复了温度,上前一步去揉凛的脑袋。
她的长发柔顺柔软,像是什么绵软的小动物。
她一脸幸福地用侧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指尖:“哥哥,你回来啦。”
单是这句“回来啦”,就让他的内心温软了大半。
凛的眼神是那般的纯粹,不似家主和长老那般冰冷,充满利用与算计,也不似其他族人那般畏惧与谄媚,她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与自己相似的血液,她拥有着与他别无二致的眼睛,凛是现在与他链接最为紧密的亲人,而他们兄妹,也是整个世间,最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嗯,我回来了。”五条悟侧着眸,从背后取出一盒卡带,弯起眼道:“你看,哥哥今天给凛带回来了什么礼物?”
“是之后的哥哥可以一直一直陪着凛吗?”凛开心地问道。
“笨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五条悟抬起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是游戏呢。”
“游……戏?”
“是啊。”五条悟的神情在此刻显得有些许遗憾:“因为,凛在日常生活里,终究还是有很多不便的吧,尤其是这个家族对你来说,简直就是烂透了。”
五条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哥哥,你居然就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了。”
长老们要是听到了,多半会被气到短命几天吧,可是谁让这话可是哥哥讲的呢,老头子们就算气到吹胡子瞪眼,也拿哥哥一点办法都没有。
“哥哥带回来的,这件游戏啊――”五条悟继续说道:“就是能够让凛用某种方式,沉浸投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自由的,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全新的世界。”
无论是孩子里面脍炙人口的扮家家酒,还是捉迷藏之类的游戏,都无外乎在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与现实不同美好幻想,然后让他们尽情去玩耍,既然凛无法体验那些,他便尽力以其他的方式,努力帮她体验到这些。
他花费了不少的气力,搜寻到了这款“游戏”,是对于那时的科技而言,不大可能的全息游戏,即使是无法行走的人都能体验到它的正常玩法,这无异于是能够予以那时的凛的最好的礼物。
果然,凛实在是非常喜欢他赠予自己的礼物,她抬起胳膊,很激动地抱着他的脖颈,甜甜地喊:“谢谢你,哥哥。”
事实证明,她后来也确实将这件游戏作为了精神寄托,她会很开心地与他分享探索的经验,在大世界里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十分喜欢的角色,她抽到的每一个帅的都很有特色的纸片人男神……
好吧,关于最后的那个分享,五条悟其实不是很想听。
可是看到妹妹能够因为他的这件礼物而开怀欢笑,他便也由衷地感到欣喜。
“哥哥,你也和我来一起玩吧。”
“哥哥,稻妻的地图开了,我打不过,雷雨天的愚人众冰水两重天太可怕了,我被打的动弹不得。”
“哥哥,我最近把杰和硝子也拉上一起了。”
“哥哥――我最近到须弥了,是这样的,我肝了好多天的森林书,然后本来是打算给魈宝再凑几只和璞鸢的,可是这回海灯节和魈一起进卡池的艾尔海森是真的大……我的意思是,知识面很广阔,值得我的学习,欧尼酱,原石不够了,帮帮我,全能的悟哥哦!来张卡帮凛酱氪金吧――”
“哥哥,杰还没有回来吗?”
“哥哥,游戏……最近不是很想玩啦,我把它放在房间夹层的柜子里了。”
“哥哥,每一天每一天都很辛苦吧,如果凛能够帮到你的忙的话就好了。”
“为什么我所见到的那个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世界不能是现实呢。”病床上的少女,她的眼眸里少了几分的高光,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捂住苍白的面庞颤抖着:“摘下了全息眼镜以后,我只是哥哥的负累,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最后那句话当然并非是凛对五条悟开口道出的抱怨,而是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治疗之后,独自在病房里崩溃的自怨自艾。
凛正在房间里抽泣,五条悟身在病房外,将脊背倚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并没有一把将她环在怀中进行安慰,他明白现在的凛一定不愿让任何人见到她崩塌的模样。
她是那样的骄傲,她的骨子里其实与他很是相似,兄妹俩是那样的相同,即使是面对家族里那群大傻叉的时候她也不曾展现出半分软弱,半分退让。
明明自己已经是立于咒术界顶端的最强,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为了现在的凛而做些什么,无法为了困扰她一声的诅咒而做些什么。
“哥哥。”
“死掉的是凛,不是哥哥,真的太好了。”
“凛也有在最后一刻保护好哥哥呢。”
“真的,太好了……”
那一天,雨下的很大很大。
雨水混杂着他的眼泪汹涌落下,他抬手触摸着妹妹冰冷的面庞,粘稠的血液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原来那具消瘦的身体里,居然能有这样多的血。
他的眼眸逐渐笼罩起来一层黑暗。
他听到有道声音在他的耳畔恶毒地盘踞,宛如咒语。
【“死掉的原本应该是你,这是既定的事实。”】
【“是你害死了五条凛。”】
【“妄图逆转天命,便是这样的下场。”】
【“无论是五条凛还是你,五条凛的清除,你的死亡,这是你们无法逃脱的结局。”】
【“五条凛,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在这里。”】
天上的雷声忽然停止住了,在这仿佛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青年的神色恢复了几番清明,不再像最初之时那般毫无理智。
怀中的尸首,霎时化为泡影。
如此虚幻的事物,虚伪的幻象,他也终于在此刻看破了一切。
“放屁。”五条悟满脸戾气地抬起头,在这一刻,他再度将杰和妹妹一贯的叮嘱统统抛之脑后,开口就骂道:“别给老子在那里装神弄鬼,凛她生来就是老子的妹妹,还说什么应该存不存在之类的话,只要老子还活着一天,还有意识一天,这个世界上就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动老子的妹妹!”
【“违抗天命,你们的结局只会是尸骨无存!”】
那虚空幻影中的声音凌冽了起来,可这更加激起了五条悟的反叛心理,他抬手,一道领域展开就地放出,管什么牛鬼蛇神,管什么现实梦境,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敌人不服他也能将他们打到服。
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得恣意而又桀骜不羁:“去死吧。”
“要是真的天命都想要我和凛去死的话。”
“那就……老子来做这个天命!”
随着他话音刚落,紧随其后的是轰隆一声夸张的雷声巨响,一道雷霆仿佛突破了他的领域与无下限,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试图在这一刻将五条悟就地撕碎。
可他硬生生抗住了这奔着灵魂去的一击,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再度闪过了一道尸体的虚影。
原来……是他自己的尸体。
以腰部为分界线,整体一并分离开来,死状更是无比惨烈。
可他不曾有过半分的动摇。
他随后又在这阵虚影之中,见到了凛的模样,只不过她与出生在家族时的模样稍有不同,她的银发替换成了金发,她有着一条摇曳生姿的鱼尾,她似乎在另一个全新的世界过的很好。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告诉他,看啊,五条悟,如果她没有出生在那个咒术的世界里的话,如果她能在最开始就活在游戏与童话的世界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过的更加的幸福一些。
换作曾经的五条悟,绝对会产生动摇吧。
可现在的他却只是扯起嘴角嘲笑了一声:“她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哥哥还有其重要的人留在糟糕的三流世界的性格啊。”
“她可是拼尽全力也要回到我身边啊,少拿这种事情来动摇我了……因为每一次动摇都是对凛付诸的努力的玷污啊!”
更何况,为何咒术的世界还有属于她的游戏世界,两种世界,不能全都要?
他的凛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不是么?
【“她才不是你的妹妹!”】那声音仿佛气败急坏,尖锐地叫嚣道:【“她不过是一只侥幸没有完全陨落的,苟延残喘的魔神罢了!她原本的世界早就遗忘了她,她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她只能在世界的夹缝里迷路徘徊,又侥幸地来到了你的世界,获得了一道人类的身份罢了!”】
“那又怎么样。”五条悟笑了:“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神明,咒灵,凛都是我的妹妹,不是吗?”
“而且――”他赞叹道:“有着一个身份背景很特殊的妹妹,其实是一件很帅气的事情啊。”
这一刻,五条悟察觉到了对方的卡壳与动摇。
他仿佛透过虚空,以他的六眼一眼看到了这个拖拽着他往这道无限梦魇里下沉的罪魁祸首,他在梦境中迅疾地俯冲上前,他仿佛听到了耳畔传来了一道尖锐的啸叫,可他并没有简单放过它的意思。
不过只僵持了数秒,数秒之后,他睁开眼睛,察觉到耳畔传来凌冽呼啸的风声,他正在半空之中疾速下坠。
天空是血一般的猩红,地下的场景也与他被强制入眠之前截然不同,五条悟在空中勉强停住身形,未能来得及思考清楚现况,视野已经锁定了另一边的妹妹。
他俯冲而去。
――
魔神战争的战场,绝非是儿戏。
任何一个敌人都不容小觑,都有可能是力量直攀神明级的存在,而凛在与夜叉族几位大将征战的过程,自然每次也是出生入死的冒险。
她的术式可以在这里无所保留地收放自如,也不必担心造成多大影响,她不由得开始感慨能够从魔神战争一路存活至今的究竟都是怎样怪物级别的力量,可是今日她遇到了相对棘手的敌人,是曾经禁锢过魈他们的那只魔神的残党。
只是残党的力量不足为惧,可他们手握那时魔神的某些禁锢,眼见几位夜叉捂住脑袋,痛苦无比,就连身体都无意识地失控,五条凛明白这大概率是他们的业障被提前催化了出来。
那么,她的血和她作为人鱼时的血,有同样的功效么?
一个是病弱病秧子,一个是医死人肉白骨,怎么想都不大可能吧。
可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原则,五条凛还是抬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并且一把抄起了距离她最近的魈,在他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之时,将指尖一把塞进了少年仙君的嘴里,顺带在他那颗略尖的虎牙上用力地摁了摁。
五条凛能意识到,她的这个举措不仅吓到了魈,害他刚刚涣散的金瞳瞬间清澈了许多,还吓到了一旁险些就要开始互相打架的几位夜叉。
而五条悟刚刚上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妹妹一手掐着魈的尾羽示意他不要乱动,另一手的食指放在了少年的口中,一边还在嘴里喃喃道:“好像是有点效果的,魈,乖啊,听话别乱动,你等会就能恢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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