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暂时松开了一直紧张地搀扶着的散兵的胳膊,没去与他们解释,直奔净善宫的大门,一脚将门踹开。
果不其然,此刻的纳西妲正被困在一道半透明的圆形球体中,与她作为神明时遭遇过的那道束缚,稍有异曲同工之处,而站在纳西妲面前的,赫然又是多托雷那个混账。
新仇旧恨该一把算。
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有别于元素力的咒术攻击点亮了整个须弥城的天空,也吵醒了部分沉睡着的子民。
他们一脸懵逼地拉开窗帘:怎么个事?深渊又打过来了?
“多托雷!”一击落空,五条凛的怒气也被点燃到了最高峰:“你找死!”
纳西妲某种意义上算是初生的神明,身为智慧之神的她,想来也没有她认知中的神明那样强悍的武力值,因此才会在守卫不牢的情况下,被这家伙趁虚而入了。
“何等让人惊叹的力量。”男人意味深长地发出了感慨,他面具下的眼神里此刻满是痴狂:“比起上一次见面时,你又强大了不少,凛小姐。”
下一击的术式反转没那么容易躲避掉,他的身影像幽灵一般隐没在了那道红色光芒之中,随即又以诡异的方式,完好无损地闪现在了她的身后:“别着急啊,接下来的我们,有十足的时间去叙旧。”
五条凛回首一掏,作势用拳头抡他眼睛,此刻激战已经到了半空中,她忽然察觉自己后颈部位一痛,连带着整个大脑都开始了刺痛。
“你到底又做了什么……手脚……”
她的身影摇晃了一瞬,倔强地强撑着没让意识坠下。
“要怪就怪刚刚的凛小姐,放松了一丝警惕吧,予以了我可乘之机吧。”多托雷诡异一笑:“才能让我有机会,给你投入了足量的禁忌知识。”
它是源自深渊之底的存在,就连上一任的大慈树王都不能将它完全理解,至今无人能够将其掌握。
当寻常人接触到它时,最终都会变得癫狂,就连神明也会被它污染,可她却和没事人一样,只是从醉酒状态清醒了过来,原本他都要觉得,它对这女孩,并不能起到半点作用了。
看来,刚刚只不过是缺少了一些时间的催化。
――起初,在“五条凛”这道存在被那枚切片发觉到之时,他还在认为那不过是只还未能发现的人鱼一族生物。
后来,通过几番实验,才发现不止于此。
她像提瓦特大陆的生灵,又像源自世界之外,她的血肉中隐藏着万千的秘密,甚至可以疗愈好断肢再生的人类,被魔神残渣污染的人类,事间奇毒也奈何不了她。
原本受他控制的那枚切片,起了自己的私心,切断了与他之间的联系,还一度产生了,想要私吞试验品的念头。
因为他从她的身上读到了,足矣颠覆这个世界的可能性。
“五条凛”,这是一道曾经出现在被污染的世界树上的名字,只可惜后续的信息已经被污浊到了面目全非,根本无法细看,可那时世界树上少女的面貌,苍蓝色的眼眸,早已经烙印在了多托雷堪称数据库的大脑中,在见到少女睁眼的一瞬间,便重新记起。
将禁忌知识投入到了五条凛的身上之后,多托雷心想,倘若她会因此被污染,变成面目全非的癫狂模样,这便说明这道试验品也不过如此。
但是,倘若她当真能做到连神明都无法做出的事情,当真能将禁忌知识通透理解的话,这就说明“造神计划”进行地超乎想象的成功,他发掘到了神明之外的存在。
只不过,她的力量抑制不住,铺天盖地,迎面朝向自己而来时,多托雷游刃有余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
他险险避开了很明显正针对着他的一击,这次即使运用了筹备好的能力去闪躲,还是不可避免肩膀被削去了一块,痛感只让多托雷此刻的笑容越发深邃了一些。
顺带,此刻他还察觉到了,五条凛的变化已经引起了须弥之外的几位神明的关注――看来现今的几位神明,有不少正将少女放在心上,迫真地担忧着。
“罢了。”他后退几步,虽没将五条凛之外的那些攻击放在眼里,可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凛小姐太过热情,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我们来日再会。”
散兵停下了,没继续追上去补刀,他此刻已经尽快地适应了他的神之眼,起身抱住了摇摇欲坠的五条凛,拖着她的腰带着她落地,而五条凛的眼神迷离,她看到了纳西妲的面庞在下一秒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纳西妲焦急地喊道:“是禁忌知识!”
“多托雷给她使用了禁忌知识――!”
禁忌知识……在游戏原作里的设定,是什么来着?
她察觉到自己的刘海被一缕风掀起,她在昏迷之前闻到了塞西莉亚花的香气,恢复了全盛时期的风神其实是最早赶来站在她身侧的那个,他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面庞。
她动了动嘴唇,却发觉自己无法好好地唤出温迪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上一次死亡的记忆很清晰吧,人在死去之前,最先消失的是触觉,不会再疼了,然后是视觉,渐渐周围都会变成漆黑一片。
最后才是听觉。
她听到了钟离先生的声音,急切地喊她的名字:“凛!”
“凛,保持清醒!”岩神在她眉心留下的烙印嗡嗡作响,却无法制止她坠入黑暗的进程。
她听到了温迪在再度为她奏响天空之琴,这一次,纯粹是为了替她驱散污染,让她的内心保持清明。
多托雷……等我醒了以后……绝对要你好看――!
她抱着这个想法,咬牙切齿的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坠入了一片极其深邃的海,海水灌注到了她的口鼻,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她在浪潮中被吞没,逐渐地沉溺。
再睁开眼时,她再度看到了荧,可她身着一袭纯黑渐变的长裙,荧望着她,眼里满是忧郁,然后荧拽住了五条凛的手,在她还没有搞清楚现况之前,带着她一同跑了起来。
“坎瑞亚已经无力回天了。”荧的面庞上是悲哀的微笑:“我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接纳深渊……”
“谢谢你能够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凛。”荧的眼泪渗出了眼角,对她强行敛出一道微笑:“回去吧,你的哥哥还在等你呢。”
什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荧要选择接纳深渊?为什么她会回到坎瑞亚覆灭的时候?
“我已经等不回来哥哥了。”荧这样对她说道:“抱歉,凛。”
五条凛被女孩抬起的双手用力往外一推,她自己随着溃散的下陷的城堡一起,在刹那间被吞噬埋没。
五条凛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不受她控制地大喊道:“荧!再等我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救下你的!”
……下一次?
画面流转,这一次,她来到了稻妻,她坐在榻榻米上,她的面前坐着一只身着白袍的散兵,眼神清澈见底地像白纸,他歪了歪头:“姐姐?”
即使处在大脑混沌的状态,五条凛还是因为这道目光,连心都被快融化掉了。
“姐姐,丹羽说,帮了我们大忙的工匠大人就在外面。”散兵笑得甜甜:“我们要一起去见一见他,然后感谢一下他吗?”
五条凛很被动地被散兵牵起手,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外,不过门口的中年小胡子工匠,只一眼就让五条凛浑身炸毛警惕,她的身体此刻和她的思维对上了序号,一拳就照着他的脸抡了过去:“呔!多托雷!你以为换张脸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吗!”
画面一转,少年散兵面色苍白,正手握装置,神色悲哀地站在踏鞴砂的炉心前,可他回过头时,却看到了正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的丹羽,还有正搀扶着伤痕累累的丹羽的五条凛。
她成功了吗?能够获得一次不错的结局了么?
在身为倾奇者的少年哭着扑进丹羽的怀中时,五条凛的内心还未来得及有半分欣慰,却见一道惊雷劈向大地,她抬手将二人推开,自己遍体凌伤的倒在地面上,她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熟的那位“天理维系者”,她像是设置好的程序一般,朝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口里喃喃道:“清……除……”
在被那道光芒接触到之前,画面再度逆转,她回到了魔神战争将将结束的璃月。
此刻,觥筹交错,将士们正在把酒言欢,庆祝璃月大地并没有遭遇多少损失,便重新回归了往昔的和平。
这是庆祝魔神战争结束了的庆功宴。
五条凛环顾四周,看到了正在与歌尘浪市真君笑眯眯聊着天的尘之魔神归终,还看到了移宵导天真君的身影,原本应该陨落在魔神战争时期的几位魔神仙君,此刻正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
几位夜叉忽然推着一位少年,往她的方向怂恿了几步,为首的浮舍口里喊道:“金鹏,你不是有些话想对凛说吗?”
魈被这么一推,险些直接撞在了五条凛的身上,幸而他直接刹住了车,整个宴席都安静了下来,仿佛在等待着魈上仙对这会儿的五条凛说出什么金句。
他的耳畔憋的通红,眸光闪躲,最后只缓缓吐露出来了一句:“……一直以来,谢,谢谢你。”
五条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嗯……不客气,为璃月服务?”
下一刻,整个宴席的将士仙君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嘘”的遗憾声音。
“凛。”在首位的钟离,缓步走向她的方向,他的目光包容,如此问道:“可否,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五条凛:“……希望世界和平?”
她的此番话语落下,又是引起了场上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
可她自己却一面苦笑着,一面心脏开始了抽搐的钝痛:“希望……希望璃月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不要再屈从于命运……”
岩神摩拉克斯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抚摸。
“帝君。”
再抬眼时,方才温馨的场景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化作泡影,目所能及的全都是尸横遍野。
尘之魔神归终已将身躯凝做尘土,以身殉国,移宵导天真君化作山峦,五位夜叉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晰,伤痕累累的魈正喘息站在她的面前,他的翅膀张开,将她严严实实地遮避在她的身后,为她投下了一片阴影。
“凛,快逃。”
所有人都在对她说,凛,快逃。
帝君的身影化作金龙,正在与天空之上看不真切的敌人缠斗,五条凛足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将全身上下的力气全部都用在了加速上,她将苦涩的眼泪咽进口中,与之同时,她在告诉自己,下一次吧,再给她下一次的机会,她定能――
诸如此类的幻境,她见到了成百上千种类型。
有时候,她的身份平凡,譬如,她那次只是一名教令院的学生,长年累月被论文困扰到了痛不欲生,幸运的是,她年少时被一位慈祥的阿婆收养了,她还多了一位脑袋很聪明的异父异母的哥哥,叫艾尔海森,她能缠着这位哥哥,帮她写论文。
可有时候,她的地位又举足轻重,譬如说,她是被稻妻的两位双子神明放在心上的存在,她救下了他们许多同伴的性命,甚至雷电影根本坳不过她的要求,用坎瑞亚的材料给她捏出来了一位弟弟,当作自己的继任者,取名雷电国崩,五条凛便在那时的稻妻,过着吃饭睡觉看轻小说,养国崩弟弟的潇洒生活。
又有时候,她获得了一场天崩开局,开局便被捡到了到了至冬国的壁炉之家,身份是未来要为愚人众卖命之人。她当然不会坐着等洗脑,趁着深夜逃进了至冬的永夜,在彻底迷失在雪原之前,被一位笑得傻乎乎的少年捡回了家中,那时的少年还不叫达达利亚,叫阿贾克斯,他拍了拍五条凛呆呆愣愣的脑袋:“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了!”
每次的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可结果却无论如何也意外的相同,那就是,不论她如何努力,去改变已知的一切,结局都会在最后一刻变得分崩离析,面目全非。还有一道声音追着她喊道,这是应有的命运,这便是反抗命运的代价。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太多曾不存在的回忆,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相处着的往昔,在这一刹那,她的大脑几乎被填满,疼到要裂开,最后一刻她所见的场景是整个提瓦特大陆都全面沦陷,七神只余三神在苦苦支撑。
她的耳畔响起了哥哥的声音:“凛,凛――”
五条凛睁开眼,全息眼镜被五条悟摘走,她如同大梦初醒般神吸了一口气,眼泪从干涩的眼角中滑落了一滴下来。
五条悟抬手替她擦去了眼泪,他问道:“怎么了?是游戏玩的太久,眼睛不舒服吗?”
游戏?
五条凛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游戏面板,一水的满命满精角色卡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持有者多么欧气满满呢。
是啊……游戏。
每一次进入游戏时,她便面临一次在游戏中体验人生的机会,也正因为是游戏,她才能拥有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来过,直到打出最好结局的机会。
而每一次从be中抽离之时,她也只会觉得自己只是体验过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罢了,那些全身心投入的记忆,会在她回归现实的那一刻,全部荡然无存。
“只是游戏而已吗?”
五条凛抬手轻轻触摸面前的屏幕,像是在询问自己,也像是在询问界面另一端的存在。
“禁忌的知识”是不属于提瓦特大陆的存在,可却歪打正着,将她的脑袋里封存起来的一切全部回忆了起来。
原来如此。
她喃喃道,她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在这一刻,成功地接纳到了源自游戏之魔神的全部权柄,从悬溺着的深海中睁开眼,回到了此时此刻的真实。
第68章
如果人生也能够和游戏一样,可以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来过,直至达成最完美的结局,也可以以各式各样不同的方式去进行这场“游戏”,可以在无数次重来之时改变未来足够坏的结局,该有多好呀。
这是五条凛曾经,手捧着哥哥交给她的全息游戏机时,蛮认真地进行过的幻想。
可她从未设想过,那一切的幻想居然能够成为现实。
世界在她的眼里,当真变成了一场可以无限制重新来过的游戏,她在那时唯一的受制,可能便是会一次又一次地,在从“游戏”之中回归现实时,再重复地忘记吧。
那如同一场绮丽而又漫长的幻梦,她的大脑最终归于沉静,然后,安静地接纳了从最初时至今的一切。
她有时出现在璃月,有时出现在须弥,有时会是在古战场所向披靡的存在,有时又会因为身份受制而不得不隐忍一时,有时候会是神明身边的宠儿,有时候又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位大陆原住民。
原来,大家之所以对她拥有着好感值的基础,是因为她早已经提前在“游戏”里,奠定了足够的羁绊基础。
那是因为她确实早已经认识了大家,她在那场漫长的,曾经贯彻了她的一生的那场游戏里,早已经认识了大家,她与大家,曾一起出生入死,经历过危机与欢笑过。所以相遇之时产生的“共鸣”感,也并非是凭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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