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p!”鹿鸣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但没好意思上手。
结果兰殊竟然听懂了这个英文单词!
他竟然听懂了!
兰殊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安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点暖融融的笑意。
鹿鸣:“……”
嬴政默默地关掉了对外视野,刘彻马上叫道:【关了干嘛呀?我还没看够呢!青梅竹马谈恋爱多有意思啊!】
【年轻真好啊,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和观音婢也是这样……】李世民感叹,扬声道,【别打扰人家小年轻人谈情说爱了,如果有重要的事,呦呦会复述给我们听的。需要帮忙,她也会紧急求助的。】
【那我们现在干嘛?】刘彻环顾四周。
【下棋?】嬴政坐在棋盘边上,把黑子收拾到棋罐里。
【也可以陪我搭积木。】李世民指了指他完成大半的成果,【看,我的大明宫。】
【我还想多看看这人合不合适呢。】刘彻意犹未尽。
【刚才不是你夸人家好看?】李世民瞟他。
【光好看有什么用?呦呦又不是我。】刘彻摊手,【她是个女孩子,要承担生育成本的,――毕竟她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李世民点了点头,嬴政却道:【过继也可以。】
他们愕然地望过去,刘彻甚至摸了摸耳朵,讶异道:【你说什么?】
【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不灭的文明。我一手建立的王朝,不过二世而亡,众多的子女,也会被屠杀殆尽,而这一切,不过三五十年间的事情。――可是大一统和郡县制却流传了两千余年,至今依然有些余音影响着未来。】
嬴政神色淡淡,漫长的地府岁月终究给他带来了很多改变,一个又一个王朝的兴起与湮灭,也足以令他时而跳出封建王朝死循环的禁锢去思考问题。
刘彻陷入沉思:【话是这样说啦,道理我也懂。但是朱厚照就是因为没有亲生儿子做继承人才会莫名其妙溶于水的,而且继承人要是麻烦,还会陷入‘大礼仪’之争。】
李世民补充论点:【稳定的继承人有利于王朝的稳固和繁荣,而在强盛的王朝,百姓过得也会相对好一些。】
【你们两个……】嬴政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和斟酌什么词汇。
【?】
【?】
【……好封建。】嬴政想到了。
【什么?】李世民大受打击。
【什么?】刘彻大受打击。
【换位思考一下,让你们生孩子,你们生吗?】等不到人下棋,嬴政便问了一句。
【我生啊,为什么不生?】刘彻不假思索,【能稳固我的皇位,多大点事。】
【……我不生。】李世民纠结了一下。
刘彻不可置信地转头:【你怎么能这么快就跳到对面去?】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灵活。】李世民顺势坐在嬴政对面,【我喜欢下棋,我们来下棋吧。】
他们单方面屏蔽了对外面的感知,鹿鸣也无心去关注他们的插科打诨,她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对面的兰殊身上。
“你连这个都知道?”
“你喜欢与人分享和沟通,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兰殊笑道,“我们从小就时常写信,你家里应该有我们这么多年通的信。”
鹿鸣跑进屋里,没多久就从书架上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整整齐齐地插着上百封信,从中间随便抽出一封,是五年前的夏天,兰殊跟她在信里谈论火药的做法配方。
“你所说的‘一硝二磺三木炭’,我原以为是同样的单位,但经过实验下来,硝石的那个一应该是一斤,而不是一两,也就是说正确的比例应该接近于16:2:3……”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鹿鸣摸了摸那随着岁月泛黄的纸,墨迹都有点退了。
她又随机抽取了两封,一封在列举“哈雷彗星在典籍里出现的次数”,另一个在验证“成灾的蝗虫到底有没有毒”……
她把信原样插回去,――因为那是按时间排序的。
“好吧,字比我好看。”鹿鸣心服口服,有点挫败地捂脸,回到了院子里,见兰殊一直坐在那里等她,忍不住问,“所以你……支持我?”
“当然。”兰殊给她倒了杯清茶,“你离开绀州前往京城不久,我就升到洛阳做东台侍郎,整日与卷宗典籍打交道。那里清闲,平日很少有人来,省了很多是非。两个月之前,我得到鹿伯父病重的消息,传信给你。你启程之后与我失联,而后王有德叛乱占领洛阳,我伺机带着重要的资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暗中回绀州,等着与你汇合。”
“等会,我有问题。”鹿鸣举手。
“你问。”
“我父亲病重的消息,为什么是你先知道,再传给我?”鹿鸣疑问。
“我算出来的。”兰殊平静道。
“啊?”鹿鸣脱口而出,“这不科学!”
“你看那朵云。”兰殊抬眼看向天边,“快下雨了。”
“这有什么?我也能看出来,这是积雨云。”鹿鸣反驳。
积雨云是浓厚而庞大的云体,整体像一座冰山,边缘阴暗杂乱,丝丝缕缕,像马匹的鬃毛。
“你能看出来,是因为你认识、熟悉和了解,所以这是科学。那你又怎么能轻易地认为,我能算出伯父病重这件事,不科学呢?”兰殊有条不紊地讲道理。
“可是……”
“我离开绀州之前,见过伯父几次,看过他的脉案,和燕夫人详谈过,对伯父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后来天子兵败,戎羌南下,连克三州,围困京城,冲之传来的信里也透出忧虑……伯父只有你一个女儿,要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把你送到京城去的,谁知世事难测,大厦将倾,你在京城生死不知,他的病情又怎会不加重?”兰殊缓声道,“综上所述,我推算出伯父病重,时日无多,是否科学呢?”
鹿鸣:“……”
思及去世的父母,她心里一酸,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拼图少了两块,到底是不完整的。
虽说她知道,人总是要死的,兴许死后的世界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快乐些呢。
她意兴阑珊地捏起红枣糕,送入口中,试图用甜食安慰一下沮丧的心情。
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而活着的人总要好好地珍惜每一天。
【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我。】嬴政一枚一枚地收起黑棋。
他对面的人已经换了刘彻,正在抛棋子玩:【谁?哦,那个兰殊。他看到了你,你确定?】
【他看我的目光,和看鹿鸣时不一样。】嬴政道,【还下吗?】
【不下了,你下棋太认真,老爱布阵,肯定是偷偷背了一堆棋谱。】刘彻撇嘴。
【不下让我来。】李世民把手里的棋谱一合,【这次我肯定赢。】
【不认真,还下什么棋?】嬴政道。
【他发现不对也很正常吧?要是你们身边熟悉的人换了灵魂,你们会发现不了端倪吗?】刘彻给他让座,但是不走,也坐边上瞧着。
【那倒也是。】李世民随口附和,在天元落下一枚白子。
“这次迎战王有德,是有高人在背后帮你吧?”兰殊放轻声音,“他现在在听我们对话吗?”
鹿鸣悚然而惊,差点被嘴里的糕点给噎住。
“什……咳咳咳……”她呛咳了几声,兰殊连忙给她递茶水。
“抱歉,我没想吓到你。”兰殊低声道,“只是你表现得委实太明显了。其他人也许也发现了不对,他们不说,是因为他们需要你的如有天助。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无论你表现得多么神奇,他们也只会相传你神仙下凡,生而知之,或许是上天派来的使者,紫微大帝转世……麒麟吐书,真龙认主,紫气东来,祥瑞泽宇……那些惊人的传说,也许都是心照不宣的营销套路罢了。”
鹿鸣现在一点也不奇怪从兰殊口中听到任何现代词汇了,更妙的是,他用的都很精准。
“看来我们真的很熟。”她无意义地感叹。
“一般你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就是无法反驳,但又不想承认了。”
“既然大家都假装看不见,你为什么非要说出来?”鹿鸣有点无奈了。
“抱歉,我想从你这里获得足够多的信息,来为接下来的布局铺路。”兰殊坦诚道。
鹿鸣刚刚察觉到的那种被窥探秘密和隐私的危机感还残存了一点,不由怼道:“怎么,这件事算不出来了?”
“关于你的事,我总是怕会出差错。”兰殊道,“倘若你不愿说,日后我便不会再问了。”
他垂下眼睫,默不作声地注视手里那杯茶,指尖动了动,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他没有说一个字,鹿鸣却清晰地看出了他在难过。
好奇怪,他一难过,鹿鸣也有点不自在起来。
“倒也不是不能说……”她犹豫着,觉得就这样全盘托出未免太快了,但是遮遮掩掩又仿佛掩耳盗铃,“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是我的……紫微星。”
“他们?”兰殊蓦然抬眸。
“他们。”鹿鸣点点头。
兰殊沉吟许久,自我消化了一会,道:“我明白了。”
“那我该如何称呼他们?”他问。
“这由你自己抉择。没有什么正事,他们也不会出来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仙境。”鹿鸣神色微妙,“方便去看看你从洛阳带来的宝贝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兰殊道,“我藏在城外的庄子里。”
他们正要出门的时候,兰殊问道:“你带武器了吗?”
鹿鸣拍了拍飒露紫的行囊:“带了。”
“少带点人。”兰殊道,“鱼饵太多,就钓不到鱼了。”
“怎么会?钓鱼不都要打窝……”鹿鸣忽然住口,在心里敲了敲空间的屏障。
李世民郁闷地数着棋子,打开交流通道:【怎么了?】
【兰殊说要去城外藏资料的地方钓鱼。】鹿鸣简明扼要道。
【没事儿,你去吧。】刘彻抢答道,【你忘了,始皇的技能卡叫……】
鹿鸣向兰殊比了一个OK的手势,只带了十个亲卫。
兰殊莞尔一笑。
【棋还下吗?】
【钓完鱼回来再下。我突然喜欢上了钓鱼。】李世民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我也想出去玩!】刘彻兴奋,【我打过熊!】
第24章 刘彻的恶趣味
绀州山多,水也多,幸运的是,蜿蜒的山脉都在绀州边境,奔腾的楚江也沿着平原逐渐和缓,化为几支细小的支流,滋养着这方土地上的人民。
城东有座麒麟山,矮矮的,很秀气,像一个长满植被的猫猫头。
向阳的地方,有鹿家的庄子;背阴的地方,有鹿家的祖坟。
为了掩人耳目,鹿鸣没有换掉这身不太适合作战的衣裳,只是多带了几样近身的装备,藏在腰带、香囊和袖子等地方。
“听说修之越狱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兰殊笑道,“就是我买通的狱卒。”
“那他人呢?”
“路过豫章郡的时候,见到燕将军的兵马向那边开动,我们商量了一下,请燕将军派人护送这些典籍,我先回九江城,修之留在那里帮忙。”兰殊抬头看了眼越发厚重的云团,“豫章郡的郡守被吓跑了,怕被责难,带着妻儿老小下了江南,正是空虚混乱的时候,修之在那里,也能定一定士族的心。”
“毕竟他姓鹿嘛。”鹿鸣摸摸飒露紫的耳朵和鬃毛,闲不住似的,还给它编了辫子。
“燕将军性格谨慎,经验丰富,以逸待劳,防的又是你打散的溃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嗯,我昨天收到了传令兵送来的信。燕伯说俘虏了三万余叛军,问我打算怎么处置。”鹿鸣把速度调得更慢一些,靠近兰殊,“你觉得呢?”
“人多虽然势众,但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也多,反而会拖累全军。你目前走的是精兵路线吧?那就保持好了。”兰殊道,“快下雨了。”
某种雨前独有的掺杂泥土气息的湿润水汽在风里蔓延,混合着微微的清凉和草叶上露水拂面的触感,吹过他们的脸。
“我闻到雨的味道了。”鹿鸣肯定道,“我的军规很严的,估计大部分混军饷的兵痞是受不了了,那就送到尧州开荒好了。正好把难民也一并送回家种地,还能赶上第二茬的玉米。”
“玉米……一年几熟?”兰殊问。
“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绀州这个气候,一年两熟是没问题的。”
“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这可是你教我的。”兰殊笑吟吟。
“我要加快速度了,能跟上吗?”她挑眉。
“差不多。”兰殊没有把话说满。
鹿鸣轻轻扯了扯缰绳:“要下雨了,宝贝,我们得快一点!”
飒露紫很通人性地摆了摆头,马蹄轻快地悬空,像没有负重似的,立刻从慢悠悠的散步状态改为敏捷地慢跑,等其他马匹全都跟上,才逐渐加快速度,奔驰在道路上。
沉沉的乌云越来越低,如同滚滚的浓烟,遮住了半个天空。
他们前脚进了庄子,后脚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甚至需要点灯才能看清室内的环境。
“就是这些?”鹿鸣好奇地打开箱子,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相册。
“这本是去年各州的农田税。”兰殊只看了一眼,就解释道。
“光一个农田税就要交地里收成的一半,也太坑了。”鹿鸣咋舌。
【我怀疑你在内涵谁。】刘彻幽幽开口。
【有杀气。】李世民冷不丁道。
鹿鸣默默地把账册合上,忽然觉得有种被紧迫盯住的危机感。【在哪?】
【附近的树上,肯定有弓箭手埋伏。】李世民笃定道。
【玩狙击啊。】鹿鸣居然不觉得害怕了,只是下意识绷紧神经,手按在了刀上。
【我来。】李世民果断道。
鹿鸣二话不说,让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趴下!”李世民顺手把兰殊拉到箱子后面,用力按下他的肩膀。
武力值为零的辅助毫不扭捏和逞强,十分配合地矮下身子,乖乖躲在角落。
刀光噌的一亮,瞬间斩断破空的长箭,箭头的火苗飞射出去,钉在灰色的墙上。
“火烧起来之前,你先别出去。”李世民收刀入鞘,把大氅一脱,随手一甩,抄起弓箭就出了门。
身着轻甲的亲卫们严阵以待,刀光闪闪烁烁连成一片,斩断这一支支高处袭来的火箭。
李世民目光灼灼,精神抖擞,非但不惧,反而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起来,弯弓搭箭,向着箭的方向急射而去。
尖锐的三棱锥形箭头直直地撞上来者的火苗,那膏油点燃的橙色火苗擦出亮眼的光,在剧烈蹿动中左右摇摆,一分为二,从正中间裂成两段,被迫偏离原本的路线,摔落在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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