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贩也很喜欢这些轻便稳定的铜币,在粮食的锚定下,他们很快得出了自己所售商品的价格。
略有些波动,但都在合理范围内,毕竟有纸张在,基本上不会吃亏。
在众人眼里,市场上呈现出说不出好坏的热闹。
市吏面前,大户牵着牛车,几十石几十石的兑换五铢钱,后面还排着大量的百姓。
不远处的纸店,百姓也排起来长队,那队伍能有几十米,有买好纸出来的人,直接举起来手中的纸,高声大喊“价高者得”,而周围等候的家仆也一窝蜂涌了上去,很快用高出两三倍以上的价格将其买下。
而这人将钱一收,高高兴兴的就往外走。
也有其他拿着纸出来又转手卖了的,转头去小摊上买些吃食用具,甚至还有人跑到拿粮食兑粮的这边,从后面的排队人身边耳语几句,将钱和对方一换,然后背着多了些不少的米粮往家里走。
更有一些机灵的小贩,开始卖起来热食给这些等候的人……
看有老翁买了些许米肉,将剩下的钱栓在腰间,笑呵呵的和提着十多双布鞋的老媪一起往市外走,边走还边说:
“还是拿钱轻便,那么多米,我们俩这老腰哪里受得了哦!”
“也就是钱能花了。”
旁边的老媪撇撇嘴:“不然,还是把钱换成粮放家里更稳妥。”
“放那么多粮也不好,乱起来家里第一个遭抢……”
“那饿死就是好事儿啦?”
“老婆子,你嘴怎么就那么犟呢!”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两个老人拌着嘴从身边走过,听他们抬杠的向朗嘴角浮起了些许笑意,却又隐约有点觉得酸涩,目送这两人离去,他才对诸葛亮开口。
“让军师耻笑,市中百姓不过两三日就已经用上铜钱,足可见军师决策之能,只是这钱从天师手中凭空而出,又经米兑钱,钱换纸,纸再换钱、米,总让人觉着有些……多此一举,其次,百姓不居劳作,只在市中排队,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若无这多此一举,百姓也不会这么快用上铜钱了。”
未等诸葛亮回答,徐庶直接解释起来:
“至于排队有误劳作,这着实有所不妥,不过你看,这些人已分秩序,大户在前,百姓在后,皆只有一人排队,旁人估量着时间过来,耽误的也不算太多,并非不可接受,倒是……”
说到这里,徐庶有些迟疑,他也有些难以自己看到了什么,略微沉思片刻,他和向朗一样,提了个问题:
“众人使钱,多是因纸而起,可总不能一直这样售卖,届时纸停,也就剩下粮钱相换,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妙,毕竟粮价……并非一成不变,”
“这不就是通货紧缩,和大商人看到稳定粮食定价想做空和做多,在其中大量谋取私利嘛。”
说的有些复杂,但政治课睡觉的刘琰还是记住了一部分。
商品交换中并不涉及生产,排队虽然明面上看着所有人都赚了钱,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总体的生产品其实是减少了,以如今脆弱的生产力来说,很容易造成商品少钱多的通货膨胀。
不过这方面问题的确不大,毕竟狗大户们已经开始拿着纸张出去贩卖,也必然会运回来大量的粮食和其他商品,能够弥补几分。
至于后者,那就是很危险了,‘团结’起来的贾商能将经济破坏至崩盘,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过这种在如今想要出现,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毕竟就算没有她,诸葛亮也可以指挥军队一巴掌摁下去。
直接让经济崩盘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但商人在其中牟取差价肯定少不了,这些人分散又难以遏制,以至于管理者天然的厌恶他们出现。
可想要社会更加繁荣,必须要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更进一步,增加贸易。
比起来前者,刘琰自然更支持加大贸易,她摊了摊手,道: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多调节就好了,尤其是粮价,只需要……”
等等,有她这个bug在,诸葛亮是怎么确定的粮食价格和市场上的钱币流通数量?
这得计算多少东西!
瞬间意识到这是个天坑的刘琰拔腿就想走,可脚还没抬起来,诸葛亮就已经笑眯眯的道:
“没想到曦玉懂这么多?这粮……”
“不,我一点都不懂,我上政治课主打陪伴,下课只知道干饭,考试全靠运气和想象力,粮价怎么算军师你还是给徐庶向朗他们说吧!”
诸葛亮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真是这样,那怎么在向朗和徐庶说完不解后,立马反应过来的!
“天师谦虚了。”
向朗也不相信刘琰说的话,他认真行礼道:“还请天师赐教,这粮价要如何稳固,才能避免贾商大量谋取私利?”
站在原地的刘琰有些沉默。
问题来了,现在她是继续把这个逼装完呢,还是打消他们的念头,避免日后被各种经济问题折磨?
*
陷入沉默的显然不止刘琰一个。
拿到军情的曹操此刻不仅沉默,甚至还泛起了头疼。
刘备和刘琦联盟不足为奇,但两人合力歼灭了曹纯曹仁近三万兵力,全部收拢自己旗下就离谱了,更让人头疼的是,孙权也派了十万兵力前来应战!
第39章 华佗来了!
19世纪,写出《战争论》的普鲁士将军克劳塞维茨提出过一个概念,战争迷雾。
受限于探查失误,通信不及时,敌方决策变化,有意迷惑,己方利益纠葛等诸多元素,战争中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是不确定的,犹如迷雾一般的存在。
显然,无论是曹操,刘备,还是孙权,他们三个人掌握的信息都是不一致的。
刘备不用多说,曹操的信息来源,主要靠派遣先遣兵和斥候走陆地南下探查,无论是直接观察城上旗帜,还是通过假扮商人农夫来打听当时发生了什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还得要小心别因为形迹可疑被抓起来,那直接回不去了。
不过回不去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毕竟在之前撤退追击的反复拉扯下,沿途的百姓早就跑得没影,以至于来回路上的补给直接成了大问题,走一趟,直接和贝爷德爷一样,荒野求生了。
如此一来,曹操收到的军情不仅难以保证绝对真实,还要慢上许多。
而相较于消息多从陆地传递的曹操,依靠汉水,最快一天一夜就能收到前线消息的孙权,这些天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先是听曹操率二十万大军南下,说所到之处皆无不降,就连刘备也被狗撵的一样往南边跑,孙权忧心忡忡,手下也都是人心惶惶,不少都嚷嚷着赶紧投降算了。
可转头,孙权又听闻带着十多万百姓南逃的刘备占据了江陵,一个回手掏,将率上万荆州兵追杀的曹纯俘虏,又将率两万北方兵的曹仁逼的退至麦城,没三天就把城攻下来了!
看完战报的孙权只觉着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观。
打仗这么简单的吗?
还是曹操老了,打的菜了?
感觉我上我也行啊!
速败与速胜往往是一体两面,在刘备战绩的刺激下,不止孙权如此觉着,其他江东臣子看着战报,也生出了相同的心思。
刘备不过是织席贩履之徒,那点兵力都能打赢,我江东足足有雄兵十万,怎会输给千里而来,兵疲马倦的曹操!
哪怕意识到不对的黄盖等人极力劝阻,依旧没能刹住这股风气,好在孙权没有彻底被僵尸吃了脑子,只先派了一万水军。
彼时曹操还不知道曹仁大败,见孙权主动攻来,当场就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军大败而归,不仅士兵的家眷在哭丧,城中的世族也如丧考妣般痛哭起来。
放不下心,抓紧赶回来的周瑜见这一幕,心中有无数话想说。
可惜,说是来不及说了,城中想投降的世族更胜过往,就连孙权也犹豫不已,周瑜当即和鲁肃一起,努力打消了他的念头。
江东世族他们投,不过是换了个顶头上司,曹操还会启用他们治理,你孙家投,还有个鬼的活路!
性命之危下,孙权迅速冷静下来,也开始重思应曹之策,这一想,别的不说,两度将曹军打崩的刘备,就很有联合的必要啊!
巧了,刘琦也是这么想的。
刘琦,荆州之主刘表的长子,今年对他来说,是大事之年。
因父亲宠爱二弟刘琮,蔡瑁等人又频频诋毁于他,刘琦无法,只能先去江夏驻守,以免惹怒父亲,父亲病重之际,他曾返回探望,却被蔡夫人等人拦住,连面都见不得。
父亲死后,这些人立刻拥刘琮继任荆州之主,继任也就算了,刘琮还将侯印送过来羞辱于他,气的刘琦当即摔在地上,返回江夏征兵,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讨伐。
只是刚招完人,曹操南下了。
接下来的战局几天一大变,掂量着自己这点兵力,刘琦便生出了借助孙权之力的想法,同时也未曾放弃寻比自己更擅征战的刘备,正好给两方搭上了线。
刘备虽说不缺后勤,但时间较短,那些北方兵还没有消化下来,不能派上战场迎战,水军也不是很足,倒也需要与孙权联合。
虽然各有所需,但两方一见,一个尴尬的问题便摆在了面前。
众所周知,联盟这个东西,向来是不靠谱的。
昔日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人心各异,最后简直成了笑话,那还是有袁绍为盟主,现在两方虽然目标一致,但实力也基本上相等,那问题来了。
联合起来后,听谁指挥?打胜后利怎么分?
“江东六郡八十一州都担在我肩上,岂能任由只占江陵麦城两县的刘备随意所指!不然这江东六郡是我的,还是他的?!”
在这方面,孙权对周瑜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意见:
“还有那荆州,正处汉水上游,其下有赤壁、番阳等大湖可练水军,待他水军成时,直顺汉水而下,一天一夜就可到我武昌,若是让他占了全部荆州,分明就是把自家家门打开,随意由他进来了!不行,这绝对不行!”
从孙权的角度来说,他的愤怒并没有错,周瑜也认同荆州不能全部拱手相让,指挥权更是无法给,只是他们提出的条件,对刘备来说也挺无法接受的。
于是,在这场孙刘联合会议上,双方充分的交流的意见,互相增进了了解,在共同对共同抗击曹操上表示了赞赏,并确定了孙权派遣周瑜负责汉水上的水战,刘备将关羽和其下七千水军借调给对方指挥,而他负责从襄阳至麦城这部分陆战,以缓解对方压力,并对此保持密切沟通。
但在荆州归属上,双方各自保留态度,并保留做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力。
总之,会谈是有益的,成功取得不少成果,至少曹操确定了这两人真一起合力来打他了!
人还没有来齐的曹操只能一边在当阳,远安,编县乃至宜城这几个地方与刘备开始拉扯,又派遣水军从夏口和周瑜打了一仗,因战事不利,不得退回宜城前三十里的汉水南岸安营扎寨,而周瑜则带领水军驻扎在北岸,双方隔水相望,暂时停下休整。
大大小小的战役,涉及的不只是他们,百姓也受到不少影响,连行商都被困在了原地,不敢乱走。
而在被困的人当中,就有几位名人。
*
“咳,咳咳,咳咳咳――!”
木榻上,发须皆白的老人反扒着,对下方的痰盂边剧烈咳嗽声,边不断干呕,老人的儿子彭辙满脸焦急,伸手拍着对方后背。
“父亲可曾缓些了?”
干呕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了过来,他借着儿子的力气,勉强坐了回去,半句话也不想说,而是像破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见状,旁边站着的儿媳立刻将温水递了上去,丈夫彭辙极为熟稔的接了过来,亲自拿着汤勺,一勺一勺给父亲喂了小半碗。
这总算让老人舒缓了几分。
见父亲模样转好,彭辙这才重新将碗递给妻子,起身,略有些歉意的对简雍说道:
“家父身体有恙,实在是怠慢简兄,还请见谅。”
“彭弟这是何话?此时你还能收留我等,已是大恩,何谈怠慢!”
简庸摇了摇头:“还是令尊身体要紧,先请华、谌两位神医为他医治吧。”
“是,是得赶快医治。”
彭辙立刻侧身让出了位置:“快请两位神医看我父亲究竟患了什么病?”
这两位神医一男一女,年龄皆过半百,男医正是刘琰特地让关平所寻的华佗,他身形偏瘦,背着布囊,衣衫简朴,不过精神头极好,明明年龄比彭辙父亲更大,可看模样,众人都觉得他能再比彭父多活个十年以上。
而另一位女医,说医者不太对,她姓谌,字婴,为修道人士,主养生之术,偶尔兼职行医救人,外人多称谌母。
之前,谌婴一直在丹阳郡久居,近些年与人游历,中途分散,听闻华佗在此,特地过来与之相见,恰好遇到简雍关平带着后世医术来访,又说了天师,听起来与道家颇有渊源,不由得心生好奇,准备一同前去看看。
谌婴作为兼职医生的道士,行医水平和华佗这种以行医为生的医生相比,自认做个弟子也不过分,不过在这个胎教肄业的环境下,她的治病水平也能吊打99%以上的人,甚至在养生、妇科,以及口才与拿捏病人心态上反胜华佗不少。
此刻寄居人下,谌婴自然肩负起了沟通的重任,不惜借自己抬华佗的身价,完美的做到了边治病,边安抚病人和家属情绪。
药方开完,煎药有华佗身边的医童来,倒不用他们继续操心,一行人返回院落准备休息。
见周围没有他人,华佗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天气转寒,极易生病,如今又逢战乱,情况更危,这一路走来,所见风寒者已不下三十余人,我心有不安啊。”
汉时谶言(预言)兴盛,华佗没有明说担心有瘟疫,以免真的会应验,但如今的认知之一就是战争会带来它,他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虽有医胜在,却没有多少药可用,真出了此事,自保都难,犯愁也无济于事。
“华翁不必忧虑,先来饮些水吧。”
也因如此,关平特地倒了杯水,递给了对方,安慰道:
“我听简先生说,如今战事已停,再走一日,就能走水路从汉水而下,四五日之内就能到江陵城,之前天师命我请你,正是为了应对此事,想来已有解决之策,等到了后,必然能迎刃而解。”
是吗?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还要寻我来解决?
华佗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来竹杯,饮用两口后就放到了一边,然后郑重的从怀中将那份只抄了个开头的‘医书’拿了出来。
翻看的次数多了,即便保存再好,纸张也有些发皱,磨损,华佗心疼坏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放在案几上,观看着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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