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干净利落地把马背上醉得稀里糊涂,高声呼喊的男子扯了下来,随即自己迅速的翻身而上。
他用力的拉着马的缰绳,控制着马的方向。
人和马拉开了割据战,男子一直不放弃,牢牢地把缰绳握在手中。
此时,甄芙一行三人已下了马车,清阮手脚灵敏地把下意识拿在手里的慕离帮甄芙罩好,掩盖住她的容貌。
“殿……,二爷!”苏宇见到马上的男子,不由头脑一片空白,心惊胆战地叫道。
甄芙听到这个称呼,瞬间心里就紧张了起来。她能够轻易地透过慕离,清晰的见到那人的模样。
那人果真是徒渊!
甄芙袖子下的指甲,陷进了手心。眼睛却紧紧的看着徒渊。
那匹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前肢高高抬起,后肢着地,徒渊稳稳的在马背上,拉住缰绳,并没有坠落。
随后,那马像用尽了力气一样,乖乖站着不动了。
徒渊翻身而下,朝着甄芙的方向走来。
他身姿挺拔如翠竹,容色比幼时更显得严肃清冷,清凌凌的眸子,带着点肃杀的味道,似乎能看穿一切。
“你是怎么照顾人的,怎么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徒渊似乎没有看见甄芙,只对着苏宇冷声道。
“二爷,奴才失职,还请二爷处罚。”苏宇沉声道。
甄芙刚想上前一步,岂料刚刚被徒渊甩下马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挪到的他们身边身边,醉醺醺地朝着甄芙喊道:“美人儿,美人儿。”
甄芙和在场几人脸色立马变了。
“哼!”徒渊冷哼一声,把自己身上的身份玉牌给了苏宇,“此人行为无状,冲撞了我,你再处理不好此事,也没必要留着了!”
“奴才知道,定会处理好此事。”苏宇面色一喜,打定了要将功赎罪。
得到答复,徒渊就像没看见甄芙一般,径直向琳琅阁走去。
甄芙却知道他生气了,不由在心里苦笑,忙跟着徒渊的步伐,进了琳琅阁。
琳琅阁第三层雅间,茶香袅袅,甄芙和徒渊谁都未说话,环境很安静,徒渊的脸色更冷了一些。
甄芙脱了慕离,徒渊在暗中飞快的扫了她一眼,又不舍地收回视线。
他面色平静,似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心里却想着,不过几年,芙儿却出落的这般让人惊艳,心里也浮现出不甘又失落的古怪情绪。
甄芙五感敏锐,自然察觉了他的小动作,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亲手倒了杯茶推到徒渊那边,明艳动人的脸颊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哥哥还生气吗?”
她的声音少了儿时的软糯,却多了分清脆,似黄莺一般,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徒渊微微愠怒。
“难道我还不该生气了!你怎的不告诉我你要来京城了?若你说了,我一定会未你接风洗尘,可你为何什么消息都没有。”
徒渊想到刚才那个登徒子,就对甄芙又生气,又心疼。
大抵是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时间过了这么久。虽然甄芙和徒渊常常有书信交流,但她其实并不知道徒渊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在扬州把她当做妹妹的徒渊,出于这种心思,所以才未及时告知他。
“其实我是打算安顿好了一切,再告知兄长,以免去您为我操劳担忧。”这的确也是真话。
“姑且信了你。”徒渊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些。他就细细地打量了甄芙一番。
她的肌肤似霜雪凝成,脸庞长开了些,弯眉下的杏眼黑白分明,眼角微翘,衬着眉间一点朱砂,更显得熠熠生辉。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徒渊心里突兀的浮现这句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思绪就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徒渊道。
苏宇走了进来,向徒渊和甄芙行礼。
“是有何事?”徒渊看着苏宇问道。
“回二爷,您走后,我碰上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巡逻,我便把那当街纵马,冒犯姑娘的登徒子给他们了。”
徒渊面色冷凝:“给了也好,让他在牢里蹲两天。你可知道他是哪家的人,在京城这地界,居然也敢这般胆大妄为。”
苏宇道:“回二爷,那人是紫薇舍人之后,是现在薛家的独子,如今居住在荣国府,姓薛名蟠,字文龙的。他母亲乃是现任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之妹。”
“你是说薛蟠吗?”甄芙想真是巧了,怪道古今都说不是冤家不对头。
几乎英莲的悲剧都是由他直接或间接造成的。
“芙儿认识他?”徒渊蹙眉问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颇有些熟悉之感。”甄芙淡笑,面上不露声色。
苏宇顿了顿,提着一口气道:“他不识些什么字,终日里就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今日也是他喝醉酒,糊里糊涂的就爬上了马,冲撞了姑娘。”
“这混账东西!”徒渊冷斥了一句,“他一双招子是白长了,你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多留他两日,等他吃些苦头再放了。也好教他知道,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奴才明白了。”苏宇行礼退下。
“哥哥不要生气了,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怪我没早早告诉你,我上京了。”甄芙歉意地看着徒渊。
“你还知道你不对呀?”徒渊下意识地就想抬手,像年幼时一般揉揉她的秀发。
却恍然发现这个动作现在做有些唐突了,他只能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来,心情却微微有些压抑。
“哥哥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甄芙敏锐地感觉徒渊心情还是有些不好,就忙问道。
“不是生你的气,是想起来其他的事情。”徒渊怕甄芙误会立即说道。
“不过你打算在京城住多久呢?”
“应该住的蛮久的,琳琅阁新开事情应该很多。”甄芙打算在这里住得久些,一是因为琳琅阁,二是放心不下黛玉。
徒渊闻言脸色温和了些,连嘴角也有不明显的上扬弧度。
此时,梨香园的薛宝钗正和薛姨妈做着针黹,门口就传来了吵闹之声。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下。
“太太,姑娘,不好了,大爷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带走了!”
“你说什么!”薛姨妈闻言脸色刷的白了,她心跳如鼓擂,呼吸急促,尖声问道。
“母亲莫急。”薛宝钗被唬了一跳,忙帮薛姨妈平稳气息了,才对小厮道:“你与大爷一起出去,怎的会让他被带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还不速速道来。”
小厮一听忙磕了个头,才道:“今日大爷约了人喝酒,岂料他喝多了,就竟自爬上了马背,跌跌撞撞的朝街上冲。奴才阻止不及,只得看着大爷在马背上扬长而去。待我赶到见着大爷时,他已被官爷们绑了,官爷们说他是冲撞了人。”
“这孽障,怎么如此发疯!他也不怕从马上跌下来摔了!”薛姨妈一听薛蟠醉了,却还怕骑马,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落泪。
薛宝钗看着小厮道:“你可有说,我舅舅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我姨母乃是荣国府二老爷的嫡妻。”
“小的说了。”那小厮抹了把眼泪,又道:“只是那些官人说,这次冲撞的可不是一般的贵人,这些对他都统统不管用。”
“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听到此言,心里更加慌张,忙问贾宝钗。
“如今不知冲撞了谁,母亲可去找舅舅并姨妈商量商量,让他们给咱们拿个法子。然后带些银子叫人去打点打点那些官爷,让咱们见哥哥一面。”
“对,是该这样,我这就去。”薛姨妈抹抹眼泪,迅速整了仪容,就急忙去找了王夫人。
第18章
薛蟠进了牢狱后,甄芙并未落进下石,也未过度关心。
他在红楼之中和英莲的纠葛,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他和甄芙,也注定不会有任何交集。
甄芙仔仔细细地按照林黛玉的喜好,为她布置了房间。这几日天气甚好,甄芙就给林黛玉下了拜帖,邀她来玩。
林黛玉这两日正是烦的时候。那贾宝玉不知道怎么了,分明是个男子,却总来找她。也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清白,就想进她的屋子。
而贾母却丝毫不阻止,反而乐见其成,这着实让黛玉气愤。
幸亏有两位嬷嬷并几个丫鬟为她拦住,才少了些意外情况。
总之,这一久她也烦不胜烦,得了甄芙的帖子,就去找了贾母,劝说她让自己出了门。
一路顺利的到了甄府。
林黛玉的轿子一停,清阮就殷勤的迎上去为她打起帘子:“林姑娘可来了!我们姑娘早惦记着你了。”
“姐姐这几日都没找我,我还以为她把我忘了呢。”黛玉边走边笑着打趣道。
“玉儿可真是没良心的,我这几日都为你布置房间去了,怕别人布置的你不喜欢。我都快忙死了,你还打趣我。”甄芙佯怒。
黛玉微微脸红,她也未想到,甄芙会出来迎自己,当下就立马走到甄芙身边,挽住她笑道:“芙儿姐姐,我错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甄芙笑而不语,带着黛玉一路先去
花厅。
甄府的构造是按照姑苏的款式,亭台楼阁,水榭池塘,皆清清雅雅。
黛玉舒心的笑笑:“还是姐姐这里好,少了些过于浮夸的纹路,红红绿绿的颜色,颇有中天然去雕饰之感。”
甄芙知道她说的是贾府,见黛玉此刻眉目舒朗,她自然也很舒心。
封氏早已知道黛玉要来,心里甚是是想念她,就候在了花厅。
不一会儿就见黛玉和自家芙儿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伯母。”黛玉一见封氏,唤了一声,还未下拜,就被封氏拉到身边挨着自己坐下。
封氏慈和地笑着,轻柔地摩挲着黛玉的发丝:“让我好好看看玉儿,是不是瘦了。”
除了刚到贾府的那一日,林黛玉落了泪。之后在嬷嬷的教导下,受了委屈,她虽然会难过,但也不哭了。
而今日,只一接触到封氏温情的眼眸,黛玉的泪水就止也止不住。
封氏搂住黛玉,轻柔的为她擦泪。
她本身就喜爱黛玉,知道她幼年丧母,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惜,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是真正把她当做家人来疼爱的,此刻自然心疼不已。
“玉儿实在不开心的话,也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不如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可好?”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封氏还是忍不住问道。
黛玉心知不可能,就哭的越发难受。
“玉儿莫哭了,今晚你就住这儿。现下,不如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如果有不妥当的地方,你说了再改。”
甄芙这样劝,黛玉才不哭了。
之后,黛玉随甄芙去看了她的院子。那院子与黛玉家里的相似,只是放的书更多,摆了些清雅的物件,看着更温馨了些。黛玉看着,心里也很喜欢。
晚间的菜色,是正宗的淮扬菜,吃着清爽,黛玉心情又好,吃的就多了一些。
吃完饭之后,甄芙跟着黛玉去了她的房间,两人随意的下着五子棋消磨时间。
甄芙才细致地问黛玉在贾府的情况,顺便听听她对宝玉的看法。
“玉儿在你外祖母那可还习惯?”
黛玉蹙了蹙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甄芙也不等她答,貌似随意地换了个话题:“玉儿喜欢苏东坡的诗吗?”
不知道为什么甄芙把话题转到了这里,但黛玉还是答道:“苏子瞻诗情高旷,豪迈俊逸。我虽更爱其他诗人的文风,但不可否认,苏子瞻的诗俱为佳作。”
甄芙问道:“玉儿不觉得那苏东坡虽天赋极佳,但志在经济仕途,是个……”
甄芙自觉举错了例子,有点说不下去。
黛玉却好奇地问道:“是个什么?姐姐快说啊。”
甄芙狠狠心:“是个汲汲营营的囊虫!”
“怎么可能!”黛玉讶异,情绪微微激动道:“他考取功名自是为了百姓,况且他是个有大才的,姐姐怎么会这么说!”
“因为有人是这般认为的。”贾宝玉那人只怕觉得所有走经济仕途的都是些庸俗的。却不知他如今锦衣玉食,却还沾了他家庸俗的先辈的光呢。
“是谁这样说的?”黛玉问道。
甄芙不答反问:“那玉儿觉得我父亲终日里修花观竹,寄情于书中,却不考取功名,是否是父亲觉得经济仕途无用?”
甄士隐在姑苏时因无甚事做,便教过黛玉一段时间,黛玉能感觉得到,甄士隐是真正有些才华的。
“当然不是。伯父心有沟壑,只是更爱山水乐趣罢了。姐姐不是了解伯父的吗?”
甄芙意有所指道:“看你明白就最好了。今天说这么多,无非是害怕自家辛苦养大的宝贝给蠢货叼走了。”
的确,她是真的怕,毕竟爱情让人失去理智。她害怕,黛玉像原着那样喜欢上贾宝玉,最后孤零零的香消玉殒。
“姐姐是姑娘家,怎么能这么说话?”黛玉不明其意,却被甄芙粗糙的言辞逗得直笑。
“好了,你只需记住你今日的话,我真怕你忘了。”甄芙叹气:“现在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些洗漱完就安心的睡下。”
“我送送姐姐。”
黛玉站起身来,却被甄芙轻按着肩膀:“不用送了,就一小截路。”
黛玉心里熨帖,心情也好,睡得十分安心,一觉醒来,天方破晓。
等她去前厅用完了早膳,黛玉才拿了两个匣子给她。
“这是京城琳琅阁里新制的玫瑰皂,沐浴用着特别好。它被卖得挺火的,我怕卖完了,就让人提前留了一些。这两盒给你,你留一些,多余的可以拿去分给贾府的姑娘们。”
琳琅阁起初只开在姑苏,江浙一带,因其中的物件新奇好用而被人争想购买。后来,琳琅阁名声大噪,连京城里的贵女小姐,每年都会令人去各地的琳琅阁里购置东西。
如今,琳琅阁在京城开了起来,京城的消费能力过强,往往物品是供不应求。
黛玉也有些惊喜,她打开一个匣子。发现原来匣子被分成了一格一格的,每一格里都有一个琳琅阁特有的雕着精致花纹的小盒子,打开盒子,才露出淡粉色的香皂。
黛玉拿起一块,只觉得触手细腻,有股淡淡的玫瑰香味儿,十分好闻。
“谢谢姐姐,我很喜欢,那些贾府的姐妹肯定也喜欢。”黛玉把香皂收好,真诚地道谢。
她在姑苏时就知道就琳琅阁的东西难买,不知道为什么甄芙总能给她很多。虽然好奇,但她也不随意问,只开心的回了贾府。
黛玉回了贾府收拾了片刻就去拜见了贾母。
薛宝钗与三春恰巧都在。
“玉儿回来了,玩的可高兴?”贾母见黛玉回来了,心里也有些开心。
“玉儿很开心。特地给老祖宗和各位姐妹带了礼物。”黛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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