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昭叫林沁一脚踹到了考场中,在林沁的瞪视中,只得慢慢踱向钟沅澜身旁,看她的策论。
只一看,便惊为天人!
本朝武举策论只考一策一论,皆是兵部挑了旧年的战局出的题。
这些战局司徒昭早年都曾学过,心中也有自个儿的看法。
有说出来得了夸的,也有说出来被林沁好一通说教的,更有些藏在心底从不曾说过的。
却不想,在今日看到有人与自己的想法如此相合的!
司徒昭隐晦的打量了一会儿钟沅澜,终于是对着林沁点了头。
司徒礼绝望的翻了个白眼。
想想这姑娘策马扬鞭!
想想这姑娘拉弓射箭!
想想这姑娘举着口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想想着姑娘搬起百来斤的石墩子往地上砸!
司徒礼已经可以想见,若是有朝一日帝后吵架,只怕是刀光剑影鸡飞狗跳啊……
往后这宫里头,还有安生日子吗?
他老人家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
第26章 人喜人悲
那日林沁在校场上,放了豪言壮语,要挺着七个月的肚子骑马射箭……不管旁人是否受到惊吓,反正贺景风是疯了。
虽说七活八不活……啊呸!
总之林沁回府后,贺景风亲自上阵,将林沁拘在了府里头。
至于上朝?
告假!
林沁要看殿试?
贺景风暴怒了:“你还嫌你要骑射折腾的不够是吧?想下场比斗啊?我就定在这儿!你打啊!”
林沁正气着呢,转头看了看贺景风,想了半日,终于是放弃了。
“算了。你个打不还手的,打你有什么意思。”
黛玉劝道:“姑父消消气。姑姑什么脾气,您最是清楚的。这要骑马的话,也不过说说罢了,哪里会真要下场呢!”
贺景风摇头:“就她这脾气!说说也就说说了,万一当时有人不怀好意激她呢?”
他想想便出了一身冷汗。
转头问林沁:“你当真能忍得住不下场?”
“呵!”林沁嗤笑,“我有这么蠢?”
“让忍冬来找你找渊儿,随便哪个都可以轻松考过骑射。再不济,让昭儿上!他也算是我教出来的,我先派个弟子上场,怎么着也是说得过去的!”
“你觉得哪个敢让昭儿考不过?”
贺景风捂脸。
关心则乱!
“行了,知道了。你安生的在家里头呆着,我去替你看殿试!”
说完,急匆匆的转身出了门,落荒而逃。
“等一下!都说清楚了,怎么还不让我去看殿试啊!”林沁在后面吼道。
然而林沁吼归吼,终究是安分的留在了家里。
“姑姑为何不去?”黛玉不解的问道。
林沁笑了笑:“到底吓着他了,便顺着他一会,也没什么。再说了,至少状元是哪个我已经猜到了。”
黛玉并不知那日会试的具体情况,因而问道:“是会元吗?”
林沁摇头道:“不是。殿试与会试不同,会试中的步射、技勇皆不考,考的是骑射、比斗、策论这三场。”
“钟沅澜会试时骑射、步射皆是前十,策论更是得了头名,只是到底败在了技勇这一项。虽勉强通过,却落到了二十名开外、”
“这比斗一项,却是在马背上比的,并非单靠蛮力便能赢下的。计谋、骑术、枪法才是顶要紧的。以钟沅澜的资质,应当是难不倒她。”
“这么说,这科武状元竟然是女子?”黛玉兴奋的问。
“呵呵。”林沁干笑道,“只怕没那么简单。”
金銮殿上。
因武举会试只取百人,故策论这一项考完后,众举子不必回家再等。
略等上一个时辰,这成绩便出来了――毕竟武举的策、论都不必写的太长,更不会试艰涩难懂的。
司徒昭看着眼前十来份策论,略扫了两眼,挑出了字迹熟悉的那一篇。
“就这个吧。”
说着,又指了三份,为二三四名。
余下的,自然有兵部排好名次。
拆卷后,六部尚书惊呆了!
钟沅澜骑射第三、比斗第一,再加上现在策论第一……
这是头名状元啊!
再看那榜眼,骑射第一、比斗第三、策论第五。
输的太多,便是想捧他做状元也没戏。
兵部尚书赵堂松比旁人更揪心一些。
赵锦言会试时,技勇一项直接就没能过关。连排名都没轮上,更不必提来殿试了。
如今见到下官的孙女儿,同是女儿身的钟沅澜眼看着就要成了武状元……
一时心中千般滋味,难以细说。
司徒昭看着下头众人神色莫名,开口道:“这名次可排好了?夏守忠你去看看,若是定了,便早些唱名吧!朕一会儿还有事要说。”
赵尚书到底不敢耽误事儿,夏守忠刚走了两步,他便自己将已誊写好的名单送来了。
夏守忠展开看了眼,念道:“新科状元,钟沅澜,京城人士。榜眼,时运查,两江人士……”
待念完名次,司徒昭照例勉励了诸位新科进士几句,便命夏守忠拿出了一卷圣旨。
第四回了……
众大臣在心中默默的数了下,今上这是第四回悄悄写了圣旨不让人知道了。
却听夏守忠念道:“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今有兵部侍郎成国公钟钰钧之嫡长孙女钟沅澜,系出名门,世德钟祥。文韬武略,英武过人。贞静持躬,进退有度。堪配正宫后位。奉太上皇钦命,册其为皇后。”
殿上一片死寂。
“哈哈!”司徒昭爽朗一笑,“钟沅澜,还不快领旨谢恩?”
钟沅澜僵硬的转头看向自己的祖父,成国公连忙示意她去领旨。
接了旨,谢了恩,众大臣这才渐渐回神。
吾皇真乃神人也!
刚还想着这钟家姑娘得了武状元,身手看似也不比安国公弱,只怕是要老在家里嫁不出去呢!
皇上倒好,直接封后!
古往今来,也就这么个武状元皇后了吧……
兵部尚书回了康思侯府便掀了桌子。
赵堂松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往日最宠爱的幼女发了火。
“原叫你去考武举,就是为着你是庶出,说亲时有个功名也好加身份。你倒好,得了个举人的功名便满足了?”
“你可知同你一道考的,钟侍郎家的那个,今日得了武状元便封后了!”
“侍郎的孙女儿得了武状元封了后,尚书的女儿却止步会试。你叫我往后怎么在兵部见人?”
而同一时间,本该欢欣喜悦的成国公府,却也是一片惨淡。
成国公夫人正劝着钟沅澜:“你自幼便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多劝你。只是你要记得一句,抗旨乃是大不敬,要诛九族的!”
钟沅澜垂首道:“自父母过世,沅澜便全靠祖父母抚养长大。二老请放心,沅澜不是没有分寸的。”
成国公钟钰钧叹了口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旨已下,我们为人臣的,便只得听从了。只可惜了你这一身的本事,可惜了你素日的志向。”
钟沅澜也不多说什么,只道了乏静静地退了出去。
而后静静地除了成国公的大门。
成国公府的下人虽已听说自家大姑娘要成为皇后了,并不知道其中种种。
钟沅澜出府时,并没人拦。
幸好钟沅澜不是逃婚,不然他们可就惨了。
一路疾驰,钟沅澜在平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因来的仓促,不曾备下拜帖,只得吩咐门子进去禀报。
幸好平国公府的门子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
虽不见拜帖,仍恭恭敬敬的请,钟沅澜稍等,自个儿入内传话。
“钟沅澜?”林沁疑惑道,“成国公府的那个钟沅澜?”
林沁转头问贺景风:“她来做什么?”
贺景风摇头:“按理她应当在家备嫁,出不得门的……”
“请她进来吧。”林沁吩咐门子,“带她去花厅,我稍后便去。”
钟沅澜一脚踏进花厅,便见到林沁和贺景风两人并排坐在上头。
疾走了两步,钟沅澜哐的一声跪在地上。
“求安国公帮我!”
“我自小立志要成为祖父那样的人,只是没个机会。好容易安国公力争到了女子科举,我便想着要同祖父一般,入兵部,为谋臣。”
“自得了可能要开女武举的消息后,我便日日夜夜在府里勤学苦练,终于是叫我一举夺魁,成了武状元!眼见着我的志向即将达成……”
“谁知圣上却下旨封后!若是旁人,指不定是要欢天喜地的,但我不愿!”
“我愿立于朝堂,不愿困于深宫。更不愿成为深宫怨妇中的一人!”
“我曾听闻安国公当年拒了老圣人纳妃之言,奔赴边疆,为自己挣军功傍身。我也想效法安国公,拒婚从军!”
“还请安国公伸援手,保我家人平安。”
林沁惊呆了。
第27章 专职忽悠
林沁虽不一定是有史以来头一个拒入宫又逃婚的,却一定是有史以来拒入宫又逃婚却还能深得两任帝王信任的第一人。
也难怪钟沅澜要求到她头上了。
只可惜,林沁却是不应的。
钟沅澜再好,也比不得司徒昭与林沁的亲近。
边疆这几年,林沁是把司徒昭当作半个儿子半个弟弟在养。
钟沅澜是司徒昭亲自看了满意的,封后的圣旨也发了下去。
若此时钟沅澜逃婚……
想想司徒昭也是蛮惨的。
若再加上是林沁帮着钟沅澜逃婚……
林沁摇了摇头。
小昭会疯的吧……
只是如今钟沅澜既起了逃婚的念头,又求到了林沁头上叫林沁知道了,这事儿她不得不插手管一管。
“忍冬,去上茶。”
林沁吩咐了一句,又转身问钟沅澜:“钟姑娘可想好了?这可是皇后之尊!”
钟沅澜摇了摇头:“我从无觊觎后位之心,我甚至从没想过要入宫。”
“虽从未想过,但如今圣旨已下,你也该想一想了。”林沁说。
钟沅澜还是摇头:“我终究还是不愿的。”
林沁问:“你不愿入宫,是为着什么?心有良人?还是小昭哪儿招你厌了?”
钟沅澜说:“都不是。我只是不想被困在后宫,每日与一群嫔妃勾心斗角,最终耗死在宫里。”
林沁正色道:“既然你并非心有所属,对皇上又无恶感,我倒是希望你能入宫的。”
钟沅澜惊的站了起来,含怒质问:“我原以为安国公当年既能做出拒婚从军之事,应是明白我的!却不想……安国公已不是当年那个拒婚的的林家姑娘了!”
林沁伸手拉她坐下,接过款冬端来的茶放在一边,无奈道:“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
“我与你不同,老圣人与昭儿不同,现如今的朝堂更是与当年大不相同。”
“当年老圣人来扬州林府,我甫一见他,一声‘大叔’便脱口而出。及至老圣人离扬州回京前,我仍当他是长辈。故而在听到入宫的圣谕后,格外的不愿意。再说了,当时他已有皇后,入宫为妃说的好听,到底还是妾!”
“你却不同。你与昭儿从前从未相见,不曾相识。虽两人不会有什么情谊,但彼此也没什么厌恶之情。如今又是封后不是纳妃,正经的正宫!你想想,若是抛开昭儿的身份,单单是叫你们成亲,你可会想到要逃婚?”
钟沅澜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应是不会的。若无此事,若有一日祖父母为我说了门亲事,即便不知那人是好是坏,我也是要嫁的。定不会起这般心思。”
“只是……”
“只是若嫁到普通人家,你还想着要入兵部是不是?”林沁猜道。
钟沅澜点头说是:“若是嫁到普通人家,只要不是太过高攀的,以祖父的能为,让我继续仕途,使我不必困于内宅,应当不难。”
“这我可要喊冤了!”
林沁笑道:“这里头,竟然没有我的一份功劳?”
钟沅澜忙说:“自然是安国公您功劳最大!若不是您亲手将这女子入仕的道路铺平了,我到哪儿去考武举!”
林沁满意的点头:“这便是了。既然我功劳最大,那我说的话你可信?”
“我今儿便把话说死了,若你入宫为后这事阻了你的仕途,爷便辞官不干,回家带孩子!”
“噗!”
原本在一旁默默喝茶的贺景风被林沁的话吓了一跳,一口茶水喷出老远。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林沁抬手便将手边的茶碗盖子飞了出去。
贺景风徒手接过,起身还给了林沁,便走了出去。
“行,我不给你添乱了。”
林沁转头看向钟沅澜:“钟姑娘见笑了。”
“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保钟姑娘大婚后,还能继续仕途,一展才能!”
钟沅澜笑了笑:“我信。但我仍不愿。”
林沁头疼道:“还差了什么,你一口气儿全说了吧!”
钟沅澜说:“大致算来,也不过就剩下一事了。仔细说来,却也琐碎。”
“皇帝三年一选秀,三宫六院,一后二贵妃四妃九嫔美人无数,挤都能挤死!高位的打压地位的,得宠的打压不得宠的,反过来,又心存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我当然不愿去受那个苦!”
“再一个,皇家最讲究嫡庶,却也是最不讲究嫡庶的。庶的总想着要把嫡的废了,好叫自个儿上位。当皇后可是个‘千日防贼’的活儿!还不一定防得住!瞧瞧今上的母亲,便是在皇后的位子上英年早逝的。我可舍不得我这一条小命!”
钟沅澜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若先前也就罢了。今日在这儿,见了安国公与平国公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我倒也有些羡慕这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了……”
“朕,可以许你!”司徒昭说着,从外头走了进来。
钟沅澜吓了一跳,差点便想要逃走。
林沁按下钟沅澜,转头问:“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原来,林沁借口叫忍冬去沏茶,便是要忍冬去通风报信的。
“我原本是要往成国公府去的,谁知路上便见到了忍冬,便跟着她过来了。索性也省得我再多跑一趟。”
钟沅澜小心的问:“那……我祖父不知道我偷偷出府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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