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你一个人去也不合适。”
林如海似乎是被说动了,他微微颔首。
“主子!”
李氏站在传船舶的窗口手中拿着一封信,神色略有些难看。
苏清芙顿时心中一沉,也顾不得欣赏景色了,转身便脚步匆匆的走进了船舱。
不到一会儿,船舱里便传出了少女的怒斥声。
她将手中的信甩在了案桌上,目光恨恨的看着这封信,怒火中烧。
“什么人!”
“什么人!”
她气的浑身发颤,一时间也没能压住自己的声音。
周围的丫鬟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甚至动都不敢动。
主子虽然是很好的主子,但她们几乎很少瞧见主子这般的发脾气,上一次这样子,还是因为太子爷被废黜太子之位的时候。
现如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苏清芙深深的喘气,不为别的。
四皇叔做事情未免太过恶心下作!
她母亲的娘家是老朝勋贵,她的外公就是当朝的永安亲王,除了忠顺亲王额议忠亲王两位皇室亲王,她的外公是唯一的外姓王爷。
外公嫡子便是如今的世子爷。
她的亲舅舅。
家中的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和她总是有些隔阂在的。
但是舅舅的嫡亲女儿刘h和小世孙刘皓月却是和她犹如嫡亲的兄妹一般。
刘h年岁和她一般大,也是到了适婚的年岁,如今说了皇后奶奶家中的一个嫡系男子。
刘皓月却是一直没有婚约。
她的四皇叔便是看上了她的表哥。
四皇叔家的女儿苏清蓉她自幼时便不喜欢。
两人同一天出生,皇爷爷闻喜讯后大喜,当时御书房外正值芙蓉盛开,于是便一人得芙,一人得蓉。
但两人自幼不对付,于是总是暗暗的别着苗头。
到如今竟是要嫁给了自己的表哥!
这和最讨厌的人嫁给了自己的亲哥有什么区别?!
还有就是除开个人的恩怨,就是这整个大局上也是恶心人。
若是真成了,外公如何处理?
一个是自己亲女儿的夫婿,一个是自己嫡亲外孙媳妇的娘家。
现如今又是四皇叔占据有利位置。
苏清芙虽自己被养的极为矜贵,但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深知,最好的结果怕是刘氏站中立。
谁也不帮助罢了。
委实是太恶心人了。
苏清芙怒火中烧,甚至说了句:“若是皇爷爷答应了,那我不若直接去皇宫,问问皇爷爷到底有没有将父亲当作亲儿子,将我当作亲外孙女,难道当年的宠爱都是假的么?”
还是李氏将她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捂住了嘴,说道:“嘘,嘘。主子,别慌,别慌,咱们别慌哈,您也要相信老爷和夫人才是呀。”
此刻,林如海和寿安刚刚走到甲板上。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寒冷将林如海的衣衫吹的微微鼓起,将他高大精瘦的身姿勾勒的格外清晰。
他似乎是没听见屋子里少女那略显的有些崩溃的声音,在一个侍卫挡着他说是要通传时,也就带着此刻瞬间哑然安静成了鹌鹑一般的寿安站在了船头,看着那天边的景色。
此刻落日只剩下一点点的余晖,也不知是黑暗吞噬了这一望无尽的水面,还是水浪犹如怪兽一般吞噬了这世间的光明一般。
此刻李氏听到了门口侍卫说的话,顿时松了口气,她低低的压着嗓音对着一脸怒容的少女劝说道:“主子,您别气了,此刻金陵的林大人来了,说是大约和姑娘同路,姑娘演了这般久的戏,难不成要在今日被林大人知晓所有的真相不成?”
也不知是不是李氏的劝慰起了作用,苏清芙慢慢的收起了神色,将那仍在案桌上的信收了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也对,如今她的父亲和母亲被幽禁在京畿,她如今流浪在外,若是就这样被人发现了身份,平白无故的给父亲丢脸不说,就是她自己心中怕是也别扭。
毕竟以前自己装作的天真烂漫的模样,确实是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而且就这个婚事,现如今只是她那四皇叔提了出来罢了,就是皇爷爷允许不允许这还不一定呢。
她得去京城,不能这么干看着才是,若是皇爷爷昏了头准许了,那接下来对于她母亲和父亲来说是很大的不利。
啧。
生在皇家泼天的富贵享受了,这是没错的,但是在这之下,却不能指望有多余的温情。
父子之间先是君臣。
苏清芙收起了脸上的神情,看着李氏,说道:“行啦,让林大人进来吧,也不能让人多等不是。”
苏清芙依旧是穿着那身水清色的衣衫,船房之中倒是暖和,此刻她脱去了披风,只穿着外衫。
她此刻梳着堕马发髻,发髻上钗着一支翡翠镶嵌金玉的荷花模样钗子,身穿水青色长衫衣裙,方才因着恼怒,此刻面颊有些粉粉嫩嫩的红润。
一颦一动皆带着少女的天真妩媚。
船舱不大,但却绝对是说不上小。
林如海等人穿过长廊,接着便瞧见了一间开着的木门。
屋子里燃烧着烛火,地面上铺着一层暖和隔湿气的地毯。
此处很明显是少女待客的地方,中间除了主位,两边一溜放着四把椅子,两个茶几。
几上青色裂纹青釉的花瓶里放着一株开的正盛的花。
屋子里没有任何显露身份的东西。
地毯虽名贵,但看着也是一般的权贵之家花钱便是能用得起的,就是这花,也是一般的花,并非代表了身份的花。
“林大人。”
苏清芙走上前几步,朝着林如海微微福身行礼。
林如海顿住脚步还礼。
“苏姑娘,好久不见。”
等着苏清芙蓉站直了身子望过去时,不由得心中感叹。
林如海果真是俊美无双。
特别是男人的气度,就是她那几个皇叔都不能与之相比。
不是说他的威压比那皇子还了得,而是说他举止投足之间的温润和儒雅,那带着书卷气的文人风骨,是她那几个就算是被世间最好的大儒教出来的皇叔,也是比不上的。
林如海也微微的将目光落在了少女的面容上,随后轻轻的移开。
不见半点的冒犯。
寿安此刻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他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跟着林如海。
“林大人请坐。”
苏清芙指了位置,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此刻哪里见方才的怒火?
身边的丫鬟有序的上前端着两盏热茶。
一旁跟着的空着手的丫鬟站在端着茶盏丫鬟的右侧,轻轻的端起茶,然后放在几上,几乎没发出一点儿的声响,接着便是一碟点心。
等着丫鬟退了出去,林如海才开口说道:“寿安方才瞧见苏姑娘身边的丫鬟和侍卫,就汇报给了本官,这条水路的去向只有京城,苏姑娘这是要北上去京城么?”
苏清芙轻轻一笑,那张圆润的鹅蛋脸上露出几许笑意来。
她本就是国色天香的姿容,此刻在略显的有些昏黄的烛火之中美的格外的惊心动魄。
“是啊,这次是去京城有些要紧的私事要办呢。”
寿安见过的犹如仙人的人不少,就是活在在这世间的便有他的主子和小主子,即便是前面也瞧见了苏清芙的容貌,可也会被此时此刻的这位苏姑娘给惊住。
她不似林家人,是那种带着几许缥缈意味的仙境仙人,而是一种几位华贵的、明艳的、难以亲近的高贵神明。
“嗯,林某也是要去京城,倒是能和苏姑娘同路了。”
苏清芙歪了歪头,那手中金丝掐芙蓉花朵的玉柄团扇轻轻的摇了摇,说道:“林大人这是准备去京城探望林妹妹不成?”
林如海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黛玉在她外祖母处,处处都好,来的信里也是带着在家中没有的几分狡黠,本来我是准备年末之时再去看她的,此次上京城是因一些公事罢了。”
公事,什么公事能让一个两淮盐运使亲自去京城?
苏清芙抬眸瞧了一眼林如海,自然是从他神情之中瞧不出任何的异常,她只得点了点头,思及林黛玉。
那小姑娘聪慧灵巧,但她生来身子羸弱,早早的没了母亲,就是父亲也是病病歪歪的,自然而然的心思就有些重。
女儿家在外,说过得好,哪里有能比得上在家?
更何况那吞噬人命的荣国府,众人对着对林黛玉的百般好,不过是看着林如海的颜面罢了。
这些话本不该她说,就是她自己如今前途还一片的渺茫呢。
但那小姑娘和她委实是有缘,并且她知道林黛玉宿命式的悲剧,觉得心疼。
“林大人在金陵,又和林夫人伉俪情深,但你是探花郎,又是一方重臣,自然是比我这等子女流要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才是。”
林如海一愣,随后缓缓抬眸。
那双漆黑的双眸缓缓的就像是盛满了屋外天幕的繁星,一眼不错的对上了女子略有些犹豫的圆眸。
第22章
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寂静,林如海那双看过来的眼眸沉甸甸的。
这双眼眸的神色无比清楚的告诉着苏清芙,他的不悦。
就算是她出生在位尊贵,甚至管过了龙颜盛怒。但在这一时间之间她竟是心中有些胆寒。
是呀,这荣国府在她眼中在为不济,可贾代善也并未去世很久,皇帝到底是惦念这些个老臣。
并且贾敏去世不过两年.....
哎,到底是她多嘴了。
“是我多嘴了,林大人莫怪。”
苏清芙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她目光落在男人的面容上并未有半分的闪躲。
这点子骨气她还有是有的。
先前是听见了林黛玉给林如海的书信里说是报喜不报忧,思及此,不免心中感慨良多,一时间没能想到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于是不免的没能控住,多说了两句。
“苏姑娘担心林某的女儿,这是黛玉的幸运,只是...夫人母族荣国府,虽如今无人在朝中掌舵,但绝非寻常人家,即便是有些事情,却大体上不会出褶子的。”
林如海难得多说两句,只是言语之中的维护不免让苏清芙觉着没意思。
倒显得她有多管闲事似的。
幸好她对林如海没意思不是,若是有意思的话,这样对荣国府的维护,就是能瞧出林如海对先夫人的一往情深了呢。
啧。
算了。
她收回了自己眼眸,轻轻的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轻轻的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是,林大人说的是。”
她甚至不愿搭话了,转而是说道:“既然林大人也要去京城,清芙也要去京城,着山高水长的,又是水路,届时天地间只有这寸板的板子作为仪仗,出门在外,林大人为官为人都令清芙敬佩,届时咱们在海上自是可同路而行呢。”
林如海来寻她不过也是为了此事,自然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寿安和掌船之人协调沟通便是了。”
“嗯,劳烦寿总管了。”
寿安哪里敢受礼,连忙起身说了句:“都是老奴的本职工作,哪里需要苏姑娘一句劳烦呢。”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多说得了,林如海也不多耽搁,起身便告辞。
苏清芙倒也有些气度在身上的,她并未因为方才的不喜便展露出来,反而是起身,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林如海走到船口再次给苏清芙行礼告辞,说道:“苏姑娘快些进去啊,海风潮湿,怕染了风寒才是。”
男子身长玉立,以广袤无边的天地为背景布画,船口摇曳的烛光将他白玉一般的面容照的明明暗暗的,当真是当初引起一众京城贵女惦念的风光霁月探花郎。
只可惜,再是清俊无双,却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强势霸道,还冷心冷清。
而且这冷心冷清似乎是还是专门针对她的。
烦。
苏清芙本就心情不好,此刻更是没了心情。
烦死了,苏清芙解下手腕上的镯子抬起手,然后看了眼地面,接着转了个身子将手镯扔在了塌子上。
李氏:“.....”
这边苏清芙不高兴,却不见得林如海那边就很舒心了。
寿安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就像是个焦躁的忠犬一般在他身后不停的叹息。
林如海:“........”
他懒得管自己这个奶兄弟,先去沐浴之后,便松散着头发,倚靠在榻子上看书。
“主子,您说......”
林如海却打断他问道:“贾琏呢。”
寿安一愣,随后说道:“前儿和主子您吃完席面,当时不是去劝慰周幕僚了吗,后来第二日便去了甄家,第三日就和那甄宝玉打成了一片....”
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寿安明说了,那贾琏和甄宝玉黏在一起能做什么好事情?
林如海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有几分放空。
水路上说着不安全,但却除了避无可避的天灾以外,水路上相对于路陆上要平安了许多。
有时候中午风平浪静的时候,苏清芙也会穿着避风的披风,将自己笼着来看看这无边无际的水域。
有时候碰见了同样在船口立着的男人,她也不多说话,只是微微的行礼,便转身进了舱门。
寿安远远的看着,总是会默然的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一个月过去,就在李氏心疼苏清芙那在船上瘦了不少的身子骨时,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到底是国都,就算是再为富庶的金陵也是比不了的。
渡口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苏清芙出入都很低调,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下了水岸,从头到脚带着帽围的,进了马车。
她此行动或许是瞒得了所有人,但却瞒不了皇帝。
就在一个搭担子的男子正瞧见了,神色一凛,肩膀担着担子准备离开,但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的一个也挑着青菜的男子看着他走远了,这才不近不远的跟着。
刚走到巷子口,长长的巷子里人很少,于是身后的脚步声就格外的清晰。
那男人浑身一震,随后脚步逐渐加快。
身后的男子脚步不慢不快,只是慢慢的抽出那藏在扁担内的一柄细刀。
刀剑的声音刺耳,武者,只需要一招便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实力。
更何况是名动天下的惊春刀。
人到临死之时倒也没有那么怕了。
男人在听见刀鸣的一瞬间便冷静了下来,他将身上的扁担放下去,抽出压在竹篓里的双刀。
15/66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