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嫔妾明白了,多谢殿下。嫔妾一定会好好管教下人,不会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请殿下放心。”纵然心中不甘,可薛如眉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她不可能与殿下顶撞,她只是将这笔账也扣到了姜雪容头上,对姜雪容的怨恨便更多了一分。
萧明彻将手背至身后:“好了,下去吧。”
“是,嫔妾告退。”薛如眉带着朱弦回了房中。
萧明彻自幼在宫中长大,后宫里那些手段他如何不知晓?他只是讨厌这些繁琐的事,不禁想,早知如此,便不该答应带这薛如眉出来。
萧明彻收回视线,转而落在姜雪容房门口。
他推门进去,绕过屏风,便见姜雪容安静躺在架子床上。她缩成一团,还在睡着,脸色是比平时少了些血色。
长庆已然自觉地候在门口。
萧明彻在床头的圆凳上坐下,目光瞥见姜雪容把半只手伸出被子外,他蹙了蹙眉,女子这时候应当不能受凉。
他伸手,想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才刚碰触到她的手,便发现她的手冰凉一片。
萧明彻蹙着的眉压得更低,将她葱白的手指抓入手心,用自己的手掌给她输送一些温度。
银蝉从楼下重新换了壶茶进来,听见脚步声,萧明彻松开手,将姜雪容的手放入被子里。
“殿下。”太医紧随而来,在床前坐下,替姜雪容号脉。
太医在来的途中,已经听说了是为什么事,心道殿下对姜承徽还真是宠爱,姜承徽有些头疼脑热的,都要他们来瞧瞧。
太医号过脉,正欲向萧明彻禀报,萧明彻余光瞥见床上的姜雪容眉头微皱,他道:“出去说。”
太医止住话,与萧明彻行至外间,才开口道:“回禀殿下,姜承徽有些宫寒之症,因此才会每次来癸水时腹痛,且手脚冰凉。此事须得慢慢调理,夏日里不得贪凉,平时也得少吃些寒凉之物,平日里再进些补益之物,假以时日,自会慢慢好转。”
萧明彻若有所思,道:“便按着你说的去办。”
太医道:“那微臣再给姜承徽开些药吧,姜承徽来癸水时喝,可以减缓腹痛之症。”
银蝉听得这话,赶忙去给太医寻纸笔记下。
里间,姜雪容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喝苦苦的药,喝了一
碗还有一碗,怎么也喝不完,不由得在梦里急得哭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心还突突跳着。
已是酉时,天光有些昏暗。
姜雪容深呼吸几番,想到方才的梦,心中庆幸,喃喃自语:“还好是个梦……”
银蝉听得动静进来,手中却捧着一个碗。姜雪容道:“这是什么?”
银蝉走近几步,姜雪容便知晓了答案。
那药的苦味已经钻进她鼻腔里,她捏住鼻子,往后退开些,“银蝉,快拿远一点。”
银蝉道:“承徽,这是太医给您开的药。”
姜雪容还当是调理脾胃的药,想到自己才刚来癸水,撒娇道:“我今天不想喝,能不能不喝?等月信走了再喝吧。”
银蝉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承徽,这药正是给你月信期间喝的,能缓解您的腹痛之症,调理您的宫寒之症,能让您舒服些。您还是喝了吧。”
姜雪容苦着脸道:“不是说了,让你别去找太医嘛。”
银蝉无辜眨眼:“奴婢可没去,是殿下吩咐人去请太医给您瞧瞧的。”
姜雪容啊了声,讶然不已,“殿下?他怎会知道?”
银蝉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姜雪容听罢,赶紧拉过银蝉的手查看:“烫到哪里了?我看看。”
银蝉笑说:“没事,您不用担心,只是红了些,已经没什么事了。”
姜雪容骂起朱弦来:“她怎么这样啊?真是的,也太过大胆了……”
银蝉想到这事,就更开心了:“您放心,殿下已经为奴婢主持了公道,等回了京城,就不准她留在宫里伺候了。”
她知道殿下这是为了自家承徽。
姜雪容轻哼了声:“活该。”
银蝉又端来药碗,道:“您还是趁热喝了吧,不然放凉了,这药可就更苦了。”
姜雪容的小脸又垮了下去。
“我真的不想喝。”
银蝉道:“可这是殿下的吩咐。”
姜雪容只好叹气,认命一般接过药碗,捏住鼻子仰头喝了下去。
她有点后悔做了太子的嫔妃,至少在别处,夫君让她喝药,她还能不喝,可太子是谁呀?太子不仅是她的夫,还是她的君。
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个噩梦,原来不仅仅是梦。
之后几日,姜雪容每天都心情郁闷,仿佛每天一睁眼就要喝药,喝完一碗,一整日都在她味蕾里回荡,那种苦仿佛一个含冤而死的鬼魂在叫屈。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月信走了,又要喝调理脾胃的药。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药罐子,身上都被熏得入味了。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萧明彻将云阳的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新调来的官员也都上任,终于可以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回京城。
萧明彻在抵达云阳时,已经遣了那些水利方面的大家去勘察情况,不过他自己也想现场去瞧瞧,便决定绕一下路。
这消息算是一缕天光,照破了姜雪容的惨淡愁云。
她长叹一声,嘴角翘了翘,想到回京之后便能见到邹若水的事。
已是十月末的深秋,秋风萧瑟如刀,斩下葱茏的树叶,余下一树光秃秃的枝桠。
姜雪容打起帘子,看了眼外头。来的时候,还是翠绿的树叶,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枯黄的。
回去时,姜雪容仍与薛如眉同乘一辆马车。二人没了来时的虚情假意,彼此都沉默不语。
薛如眉只当车里没有姜雪容这个人,全然无视她的存在。姜雪容亦然,对薛如眉的冷脸直接无视,吃了睡,睡了吃,其他清醒的时候就看看风景。
一路也算相安无事。
他们离开云阳已经二十余日,再有二十余日便能抵达京城。
这也意味着,再有二十余日,她就能见到姨娘了。
姜雪容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队伍行进半日,在路边停下休整,吃些东西。
薛如眉不想和姜雪容待在一起,便下了马车。不同于姜雪容的欣喜,薛如眉心里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出门之前还以为自己能有机会离殿下更近,可结果却是,她不仅没能得到殿下的宠爱,还赔上了一个朱弦。好不容易让殿下对自己的印象好了些,也尽数付之东流,殿下近来看自己似乎愈发不喜。
反观姜雪容,这一路上殿下对她格外宠爱,又宠幸了她,又关心她生病,又对她格外不同。
薛如眉站在一旁,没有心情吃东西。朱弦在她身边伺候着,同样愁眉苦脸。
等回了京城,她就不能再伺候在承徽身边了。
她犯了错被太子赶出宫,只能回薛家,可这样回了薛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恐怕只能被嫁给一个低等的小厮,一辈子就这么望到头了。
萧明彻派出去探路之人回来禀报:“殿下,前方要经过一段陡峭的山路,前些日子下了场雨,那山路有些难行,恐怕有些危险。是否要绕路而行?”
因返程绕了路,与来时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萧明彻问:“若是绕路,要多走多少时日?”
侍卫道:“回殿下,此处地形迂回,恐怕要多半月路程。”
萧明彻沉思片刻,又问:“那处完全不能通过么?”
侍卫道:“回殿下,倒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过,只是不时有山石滚落,有些危险。”
萧明彻盘算道:“只是山石滚落,小心一些便是,继续前行吧。”
“是。”侍卫应下,队伍便继续前行。
行至一处狭窄地段,马车通行困难,只得下来走动通行。
第46章
姜雪容扶着银蝉的手下了马车,只觉得一阵凉风嗖嗖地吹来,从她细白脆弱的脖颈间绕了过去,她缩了缩脖子。
出门时只想着轻便,倒忘了考虑回程时的凛冽天气,姜雪容厚实一些的衣服只带了两件。说是厚实,也只比夏日里衣裳厚实一些,可抵挡不住这么萧瑟的秋风。坐在马车里倒还好,暖和些,一下来便有些经不住。
姜雪容吸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冷的手,跟银蝉一起,主仆二人跟在开路的侍卫们后头。
薛如眉与朱弦站在姜雪容二人前头。
薛如眉带了厚实的衣服,并不怕这秋风萧瑟,只是她心里却比秋风还萧瑟些。她回头去寻太子身影,远远地望了眼,又收回视线,垂落眸子无声叹息。
萧明彻察觉到有人看自己,往那道视线的方向望了望,只看见姜雪容微缩着脖子,整个人躲在人群之中,乍一眼还瞧不见她。
他上前几步,行至姜雪容身侧,解了身上的披风搭在姜雪容身上。
他不知怎么,方才那一眼,记起她体内有寒症,不好受凉,不然下回来癸水又要腹痛。
带着男人体温的披风重重地笼下来,隔绝了萧瑟的秋风侵袭,阵阵雪里青松的香味霎时间将姜雪容包围。她怔了怔,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萧明彻的眼。
“多谢殿下。”她道了一句,手指有些不灵活地把披风带子系上。
她确实冷,没必要作什么清高的姿态拒绝,何况她本来就是他的嫔妃,更没必要。
有了萧明彻的披风,姜雪容暖和不少,她直起腰来,往前张望。这段路在一处山崖之间,纵然有麻绳拉了护栏,但风一刮来,只觉得那护栏聊胜于无,绳子晃荡着,反而更添几分恐怖。
姜雪容视线往外飘了一圈,看见底下的陡峭险峻,不敢多停留一刻,便收了回来。
“怕?”萧明彻忽地开口。
在这萧瑟的秋风里,他的嗓音清冷,倒挺相称。
姜雪容并不否认,点了点头,轻嗯一声。
“感觉摔下去会粉身碎骨,应该很痛。”她说。
萧明彻拧眉:“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姜雪容哦了声,忙拍了拍自己嘴巴,意思是
方才的话都不作数。
她再抬眸,笑眼弯弯,奉承萧明彻:“有殿下在,嫔妾怎么会怕呢?”
萧明彻轻哼了声,未置可否。
开路的侍卫们稳稳当当地通过,山上偶有落石跌下,掉进陡峭的山崖。
轮到姜雪容与薛如眉她们往前走。
姜雪容不敢往旁边看,视线始终紧紧盯着前方,心里有些紧张,自然没注意到脚下,她脚下那一块山石有些松动,并不安全。
薛如眉看见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转念又想,倘若姜雪容走过去,站不稳跌落山崖,这又怪不得自己,只能怪她自己命数不好。而如果姜雪容出事,这对自己来说是好事,不是么?
薛如眉咬了咬唇,终究没开口。
姜雪容走到那山石松动之处,她一踩上去,那一块山石便整个裂开,掉进山崖之间。姜雪容心下一惊,心提到嗓子眼时,感觉到腰上一阵力道收紧,将她卷到内侧。
她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看路。”
萧明彻语气有些严厉。
姜雪容点头:“对不起。”
萧明彻把她往里拉了拉,道:“明知道害怕,还不仔细看路。”
姜雪容脸色有些白,方才被那一下吓的。她看着萧明彻,有些呆呆的。
萧明彻看她这样,无奈叹气。
“走吧。”
姜雪容应声,要往前走,脚才落地,便觉一阵钻心的痛楚。
方才崴了脚。
萧明彻眉头又皱,在她面前蹲下,留下一道宽阔的背影:“上来。”
她这样子肯定走不了,可这地方不好停留耽误时间,她又是女子,是他的嫔妃,只有他能背她过去。
姜雪容愣了愣,慢慢趴在他背上,“多谢殿下,给您添麻烦了。”
萧明彻没答,背着她往前走。
萧明彻走得又快又稳,姜雪容趴在他背上,不知怎么想到了她爹姜平。
其实姜雪容对姜平的印象不算很深,和姜平的感情也不算深,邹若水得宠的时间不多,没有宠爱的时候她们母女俩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而她家里姐姐妹妹又多,姜平也记不起她。
但是小时候,有段时间她对姜平还挺依赖的。那一段时间正是邹若水得宠,姜平对姜雪容也就多了些宠爱,会带她玩,给她买玩具,甚至还会让她当马骑。
不知怎么,她这会儿趴在萧明彻背上,想起来了这件事。
太子殿下的背,和她爹爹的好像,都很宽厚温暖,给人一种安全感。
大抵是太有安全感了,姜雪容趴在萧明彻背上睡着了。
待走出那一段路,萧明彻才发觉背上的人竟然睡着了。
他一时有些语塞,她当真这么贪睡么?这都能睡着?
再往前一段,仍是山路,不过宽敞许多,马车也可以通行。底下人见太子殿下背着姜承徽,一时不知要不要开口。毕竟万一太子殿下就是想背着姜承徽呢?
萧明彻虽语塞,却也没把姜雪容放下来,一直到姜雪容自己睡醒。
姜雪容醒来时,睡眼惺忪,待意识到自己还在萧明彻背上,她吓了一跳。
“殿下,您放我下来吧……”她挣扎着从萧明彻背上跳下来。
萧明彻松开手,改为稳稳扶住她胳膊,似笑非笑道:“孤瞧着,你也没有觉得给孤添麻烦啊。”
32/8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