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夫人对平南侯的办事能力还是放心的,没再多问,只让人拿了纸笔来,亲自给洛慧儿写回信,写了整整八页纸。
洛慧儿收到回信,已经是两日后。
她看罢回信,惊喜地勾唇一笑,眸中闪过一丝解气的恶毒:“太好了!”
爹爹回信中说已经安排好了,只让她等除夕家宴。
让洛慧儿高兴的事不止这一件,那日姜氏生辰,殿下虽亲自去了一趟茗玉轩,还给姜氏送了生辰礼,可之后几日,都未曾再去过茗玉轩。
更听闻当日殿下只在茗玉轩中坐了会儿,便走了,走的时候脸色还不好看。
洛慧儿道:“指不定那个贱人做了什么惹恼了殿下。”
小蝶跟在她身边应和道:“肯定是的。”
虽然心里想的是,殿下从前也不常来后宫,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既然主子要这么说,她左右顺着也就是了,没道理惹主子不高兴。
洛慧儿一脸得意:“如今只要等到除夕就好了,以后再也不必看见她了。”
小蝶并不知平南侯信里说了什么,听得这话,有些疑惑地发问:“这是为何?”
洛慧儿正欲开口,想到什么,又收住了声,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反正你等着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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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轩中,姜雪容在搭的棚子里看她种的那些菜,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银蝉在一旁帮忙,又忍不住埋怨她:“您那天怎么不留一留殿下?”
姜雪容说:“留了殿下,我便又要侍寝,可我都过生辰,不想侍寝嘛,侍寝这么累。再说了,未必我留殿下,殿下就肯留下来啊。”
银蝉叹气:“真是不知说您什么好,您说殿下生您的气,可殿下还记着您的生辰,来瞧您,可您又不把握住机会。这下好了,看着殿下是真生您的气了,都七八日了,也没见殿下来咱们宫里。”
姜雪容心大得很:“殿下十天半个月不来后宫不是寻常事么?”
她一整个胡搅蛮缠,银蝉也看出来了,她就是不上心。银蝉没什么话说了,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姜雪容还反过来安慰她:“哎呀银蝉,失宠而已,没什么,从前在府里,姨娘不是经常失宠么?咱们不也过得好好的。”
她说罢,站起身擦了擦汗:“一晃就要除夕了。”
日子过得还挺快,她都进宫半年了。
其实宫里的日子和府里的日子,倒也没太大的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少了邹若水。
不过想来姨娘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不必她担心。
姜雪容舒出一口气,拿着东西走出棚子,冷风呼呼地从她脸上刮过,她一路小跑着进了寝宫,赶紧用热水洗了手,擦干净水渍,又去炭盆旁边烘了烘。
鎏金雕花麒麟首的罩子拢着炭盆,炭盆里噼啪爆了一声,萧明彻正好看完手里的文书。他合上文书,抬眸看向窗外,窗外正在落雪。
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萧明彻忽地脑海中闪过姜雪容的脸。
他决意冷她些日子,说到做到,已经许久不曾去看过她。
不止没去看姜雪容,事实上这些日子他都没有踏足后宫。这种日子对萧明彻而言倒还算熟悉,在东宫添那几个女人之前,这就是他的日常生活。
是姜雪容打破了他原本的生活轨迹,如今一切回到正轨,没什么不同。
萧明彻收回念头,继续处理眼前的文书。
一连下了几日的雪,终于在大年二十八这日放晴。阳光从灰沉沉的天幕后透出来,暖融融的落在人身上,但只一瞬的暖意,经风一吹,又透着森森的寒冷。
楚当风与老王妃今日进宫面圣,见完宣成帝后,老王妃还要去后宫,楚当风便先一步跑来萧明彻这里。
檐瓦上覆着一层白茫茫的雪,融了一些,化作雪水沿着屋檐滴落,叶子上也一层白,楚当风随手从叶子上抓了一把雪,揉成雪团,扔向远处,道:“唉,完了,这会儿皇后娘娘肯定和我娘说,要给我介绍谁家的姑娘。”
萧明彻道:“只是给你相看,又没逼着你娶谁。”
楚当风道:“可相看也麻烦,明知道成不了,还要浪费人家的时间。”
楚当风说着,余光忽地瞥见远处有人在外头堆雪人玩。
“那是不是姜良娣?”他回头问萧明彻。
萧明彻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远远地也一眼认出了姜雪容,他没说话。姜雪容身上似乎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很好认。
楚当风自顾自说着:“哎,上回沈泽的事,殿下可有问过姜良娣?”
萧明彻终于说话:“孤为何要问?孤又不在意。”
楚当风想到上次的猜测,勾了勾唇,“殿下当真不在意么?不论如何,姜良娣如今也是你的嫔妃。”
萧明彻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孤有什么在意的?”
啧啧,明明
就很在意。
楚当风笑容更甚,故意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就算姜良娣从前和沈泽花前月下,私定终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她是您的嫔妃,和沈泽没有可能了。”
萧明彻听着这话,脸色沉了沉。
姜雪容和沈泽花前月下?私定终身?
结果阴差阳错被他选中进了东宫,成了他的嫔妃,所以姜雪容压根不在意他的恩宠,也并不想争他的宠爱?
若是这么说,倒也说得通。
萧明彻微微垂眸,那倒是他做了恶人,拆散了他们一对有情人。
他心中忽地有些憋闷,又觉得应当不是如此。
姜雪容和沈泽看起来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他记得沈泽才华横溢,一向也偏爱有才之女。而姜雪容此人,和才女两个字实在相差十万八千里。
楚当风仔细观察着萧明彻的反应,见他竟当真在思考,不由得轻啧一声,说出自己的猜测:“殿下不会是喜欢上姜良娣了吧?”
萧明彻听得这话,当即眉头紧锁,斥道:“简直一派胡言!”
“孤对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没有任何兴趣。”他又道。
楚当风将信将疑:“可殿下真的很可疑,您从前可不会因为哪个女子情绪起伏这么大。其实喜欢就喜欢呗,反正姜良娣也是您的人,您喜欢她天经地义,又没什么。”
萧明彻冷哼一声道:“孤不曾喜欢她,孤也没有因为她情绪起伏,你不必妄加猜测。”
楚当风还要再说,萧明彻睨他一眼道:“你再这么胡言乱语,孤也要向母后进言,趁早给你指婚,省得你太空闲,在这里妄加猜测编排于孤。”
萧明彻都搬出指婚了,楚当风哪里还敢再说下去,只能噤声。
“好好好,我不该妄加猜测,随意编排殿下,殿下饶了我吧。”楚当风求饶,心里却觉得萧明彻的反应愈发可疑。
反应这么大,简直就是被他戳中了痛脚。
啧啧啧,不得了,楚当风朝姜雪容的方向眺望而去,这姜氏还真是不简单,竟能勾得万年冰山消融,铁树开花?
第63章
楚当风在东宫待了个把时辰,那厢老王妃从皇后宫中出来,差人过来叫他,他便也跟着回去了。
送走了楚当风,萧明彻兀自坐在乾元殿里,忽地有一瞬觉得冷清。楚当风是个热闹的人,他爱说话,在人耳边叽叽喳喳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有时候萧明彻挺爱让他待在身边,自个儿看书的时候做个背景音,但有时候也讨厌他一张嘴不着调。
就譬如说今天,他竟编排自己,说自己喜欢上姜雪容了。
怎么可能?
他对那些情情爱爱的事一向没有任何兴致,只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楚当风简直胡说八道。
萧明彻又在心里说了一遍,他怎么会喜欢姜雪容呢?
姜雪容是他的良娣,他们之间总免不得要有些牵扯,也仅此而已,但那些牵扯和感情没有关系。至于她总搅动自己的心绪一事,也有别的合理的解释。
他想到这里,一时却卡壳,接不上要说的话。
自然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但他一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总而言之,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不愿意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种小情小爱的事情上,女人对他而言,只属于一些锦上添花的点缀,就好像他腰间那块羊脂玉坠子,也像这会儿抬头看见的方几上摆着的那道细颈白瓷瓶。
他需要女人,但没那么需要。
他心里因为这些念头而升起些微的烦躁,他将这种烦躁压下去,起身往外走。他有许多的正事可以做,不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萧明彻吩咐长庆准备马车,临走之前,不知怎么一抬眸,远远瞧见姜雪容还带着两个婢女在外面玩雪。
他收回视线,帘栊隔绝了他的目光。
她对自己的身子倒是不当回事,这么大冷的天,虽说放晴了,可还是冷,竟在外头玩这么久的雪。到时候寒气入体,来癸水定又痛得死去活来。
但这是她的事,她自己都不在意,他又何必操心?
萧明彻没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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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容两只葱白如玉的手冻得通红,已经没了知觉,她堆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很有成就感。她搓了搓手心,往里哈了一口气,绕着那雪人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还差个鼻子眼睛,就更好看了。”银蝉夸道。
姜雪容被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应该给雪人点上鼻子眼睛,只是一时想不到要用什么做鼻子,又要用什么做眼睛。视线一转,便从地上捡了根枯树枝插上雪人脸上,权当是鼻子。又从一旁捡了两片叶子,权当是眼睛。
姜雪容看得乐呵,银蝉见她鼻子都冻红了,忙不迭回宫取了件披风来给她罩着,劝道:“您也玩够了,赶紧回去烤烤火吧,别冻病了,待会儿又该吃药了。”
银蝉知道她不爱吃药,专拿这话治她。
姜雪容听得这话,仿佛已经能够闻见那些药的苦味,立刻老老实实跟银蝉回了宫。她解了披风,小跑几步到炭盆旁烘手。
银蝉让小厨房熬了驱寒的姜汤,端给姜雪容喝了。
姜雪容喝下姜汤,身子暖了起来。
“过两日便是除夕了,咱们让小厨房做些好菜,吃完了去外头放烟火吧。”她安排着除夕夜,“宫里头能随便放烟火么?”
银蝉摇头:“应当不能吧。”
姜雪容有些沮丧:“好吧,那只能做些别的了。”
她顿了顿,又想:“要不咱们自己动手包饺子?”
银蝉点头:“也好。”
可惜她的安排都被除夕夜的家宴打断,姜雪容对此有些意外,“我也要去么?”
洪冬点头:“是的,姜良娣,您和另外三位都要去参加。”
姜雪容道了声谢,命人送洪冬出去。她托着下巴,想到上回的初雪宴,其实不大想去这种场合。但洪冬都特意来通知她,想来是躲不掉了。
除夕家宴亦设在流云台,此番比初雪宴多了些人,几位王爷与王妃世子也在,坐席排了很长。
姜雪容与洛慧儿她们几个的位置排在萧明彻身后,姜雪容与洛慧儿位分相同,因而座位也安排在一起。洛慧儿对此没什么好脸色,连个正眼都不想给姜雪容。
洛慧儿想到平南侯的信,又隐隐有些兴奋,她不知道平南侯的安排是什么,但她相信平南侯一定会帮她。想到今天就可以除去姜雪容,她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姜雪容端坐在位置上,对洛慧儿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无所谓,被她甩脸子又不会掉块肉,随便她甩脸子,反正她也不能在这种场合对自己做什么。
但这种场合,显然姜雪容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她只能维持着体面的微笑,恭敬地坐在位置上,连吃东西都不能尽兴。
还不如留在茗玉轩里和银蝉她们包饺子。
姜雪容坐在萧明彻侧后方,萧明彻并没有回头看她,却仿佛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他垂眸,抬手拿起手边的杯盏喝了一杯。
宣成帝与皇后坐在上首,照例说了些客套话,而后才开始叫人表演节目。因是除夕,这样的时节总是要热闹的,皇后特意请了戏班子。戏班子唱的戏也是喜庆的,咿咿呀呀的,符合过节的气氛。
戏还挺好看的,姜雪容终于找到一件事做,便是专注地看戏。她瞪大一双眼,紧紧盯着台上的戏班子,不时跟着鼓掌叫好。
萧明彻听见她清脆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在众多的嗓音里也格外清晰,仿佛一片羽毛,时不时挠一挠他。他有些走神,脑子里又浮现楚当风的话,他喜欢姜雪容么?
他认为没有,但是……
萧明彻拿着杯盏,
在拇指指腹和中指指腹之间转了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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