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诉年眼眶湿润,“妈妈,你总说我是罪人,可我犯了什么罪?”
妈妈愣住。
只迟疑了会,她就厉声说,“你不够优秀,你要是优秀点,你爸爸会离开我们吗?”
“都怪你不够优秀,他爱上了别人,你毁了我的人生!”
“小年,你把妈妈的人生毁了,你难道不是罪人吗?”
她阴森森的笑,“你该下地狱。”
席诉年不优秀?
不,席诉年很优秀。
他是学校里最聪明的孩子。
他长得漂亮乖巧,孝顺懂事。
奖学金全用来补贴家用,给她买衣服买首饰买化妆品,每天做家务洗衣服。
别的小孩贪玩,他只顾着学习。
他犹如天上璀璨的星星,耀眼美丽。
只是,她嫉妒。
嫉妒这个儿子年轻漂亮的容颜。
嫉妒儿子能得到自己老公的喜爱。
嫉妒儿子哪哪都优秀。
而她,自以为的幸福,都是虚幻的泡影。
凭什么?
是席诉年毁了她。
所以,席诉年必须死。
云层好像放出了月亮,借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席诉年看见妈妈在哭。
她额前的鬓发全白了。
泪水打湿了眼角的皱纹,没了化妆品的点缀,她看上去就是个四五十岁的妇女。
“小年,你该下地狱。”
她癫狂的重复着。
一遍又一遍。
席诉年只是抿唇不语,他的瞳仁在颤,水波盈盈。
没有人会喜欢别人一直否定自己。
席诉年很厌恶“不优秀”这三个字。
他简短的十几年人生,他的妈妈在他身上贴了无数个这样的标签。
她定义他不优秀。
于是,他十几年都在封闭自己。
他没有朋友,没有娱乐。
整日整夜都在为一个空洞的家庭付出。
眼睛瞥向窗台,席诉年忽然想知道,在大雪皑皑的世界里堆雪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会快乐吗?
会忘掉那些沉痛的记忆吗?
会摆脱掉身上那些虚假的标签吗?
席诉年不知道,就跟他从来没有吃过糖果一样。
他很好奇糖果是不是跟同学们说的那样,是甜甜的,是美好的,是吃在嘴里就幸福的味道。
“小年。”
席诉年一直沉默,妈妈换了一副温柔的口吻,她理了理枯槁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尖锐的刀,“妈妈先送你下地狱,随后就来陪你。”
她微笑,“不会很痛的。”
席诉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妈妈一心想他死,他双腿又废了,根本站不起来,结局是毋庸置疑的,他根本躲不过这次的死亡。
所以他仰起头,轻轻的说了句,“好。”
他答应了,妈妈却犹豫了。
她握着刀的手在颤抖,那浑浊的眼珠以一个极慢的速度转动。
她看见她的儿子,眼角有晶莹的泪水。
心好像被锤子重重的砸了一下。
差点没有握住刀。
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眼前的人,是罪人,是害得你不再幸福的罪人。
他该死。
他死了,你就再也不用看着他那张脸,想起曾经痛苦的一切。
疯狂的给自己洗脑了一波。
她的情绪才勉强稳定。
刀尖锐利。
她抬手,狠狠的将刀刺入了席诉年的腰腹。
她恨席诉年,她不想席诉年死的那么简单。
所以,她要“千刀万剐”他。
用来祭奠自己死去的幸福。
席诉年浑身一震,剧痛传遍全身,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瞳孔骤缩,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尾滑落,滴在病床上的被子上,晕出一片痕迹。
疼。
好疼。
一整把刀捅入腰腹,那一块地方好像被人捶了好几十下,疼的要命。
妈妈又骗他啊。
说好的不会很痛。
席诉年的泪水不停流出,他的身子控制不住的痉挛,漂亮的脸上全是冷汗,唇瓣因失血而惨白,隐约透着病态的紫色。
“妈妈……”
他哭着说,“我好疼。”
“你给我个痛快,捅我的心口好不好?”
席诉年低声呢喃,“求求你……”
席诉年其实很怕疼。
一点小口子都能眼泪汪汪。
但是没人在意没人心疼他。
他的妈妈眼里只有她的娱乐,只有她的纸醉金迷。
无论他是否生病不舒服,她都不会在意。
时间一长,他就懂事的把疼痛都忍着,从不说出口。
可能是冬天的初雪太过的冷,他腰腹那边,好疼啊。
疼的受不了。
妈妈的手更抖了,杂乱的头发遮挡住她的眉眼。
她喘了两下气,又捅了席诉年一刀。
血色绽放,被子染出大片大片的血红的花。
“小年,妈妈只是送你下地狱。”
“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她学过护士,懂人体,所以她每次都避开了重要的部位。
她看着席诉年哭得脆弱无力,只觉得心里畅快无比,疏通了这几十年的不满和委屈。
“小年,妈妈能有今天,都怪你。”
“妈妈亲手送你下地狱哈哈哈……”
血腥味愈发的重。
席诉年好疼好疼,但是他的双腿是废的,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睁着无神的桃花眼,看着不爱他的母亲,拿着刀癫狂的扎他的胸口。
他好委屈。
好难过。
为什么他在她的眼里,永远只是个罪人?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为什么让他去承受这些残忍与苦痛?
他的腿废了,他坐上了轮椅,他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他的妈妈又要收走它。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这个孩子是吗?
他……
好恨她。
恨她的自私。
恨她从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恨她言语里的欺骗与贬低。
席诉年濒死之际,头已经埋进了血色的被子里,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头侧过去。
眼睛看向窗外正下着绵绵的大雪。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团一团白色的雪,似乎写着一个遗憾。
他还没有……
堆过雪人。
第59章 漂亮少年坐轮椅:姐姐抱(22)
“……”
席诉年哭了。
眼泪止不住。
沈知知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她的额头一凉,她抬眸,天上的雪,一团一团,好大好大。
寒风呼啸。
副本在为祂哀鸣。
“想到了过去吗?”
沈知知胸腔蔓延着蚀骨的心疼,她通过席诉年的眼睛,看到了他死寂的心,千疮百孔,就像被人用刀捅了几百上千刀。
她覆上席诉年的眼睛。
亲吻他的眼尾。
“乖乖,能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吗?”
沈知知不敢让系统给她播放席诉年的过去,即便知道这是祂自己的选择,她还是没有勇气看她的宝宝一次又一次的被伤害。
她的宝宝很脆弱,亲吻都会哭泣。
怎么能忍受那些苦痛?
席诉年是不喜欢跟陌生人说太多话的。
但是可能抱着他的人语调过于的温柔,他没有拒绝她。
席诉年噙着泪水。
用那双哭红的眼睛看沈知知,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一段故事。
沈知知全程冷着脸听完。
在知道席诉年死在几百次刀戳下,她牙差点被她咬碎了。
“那狗东西这么对你?”
“她配当妈?”
沈知知想杀人,想杀了席诉年的妈妈。
哪个妈这么恨自己的孩子?
关键是席诉年啥也没做,只是因为长得漂亮乖巧,就被他爸爸盯上了。
最后两夫妻闹离婚闹崩,他妈妈竟然把所有责任推给席诉年?
有病?脑子有坑?
沈知知真的忍不了这种行为,她亲了口席诉年的唇,“宝宝,等我,我穿到过去的时间点揍她一顿。”
死亡不可更改。
会有无数的变数。
但是她可以把人给揍一顿。
她真见不得她宝宝那么委屈。
席诉年抓住她的手,“这里是副本,你……能够脱离副本回到过去?”
他有些激动。
回到过去是不是能改变那些既定的事?
只要他很小的时候把自己的脸毁掉,爸爸就不会喜欢他,就不会跟妈妈闹离婚。
他的家庭也不会破碎。
他能重新有温柔的爸爸妈妈?
这一切太过诱人,席诉年死去的亲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冒出了芽。
沈知知一眼就知道席诉年在想什么,她直视那双水汽朦胧的桃花眼。
“他们天生坏种,就算改变其中某件事,你还是会因为别的事情而被妈妈讨厌。”
“宝宝,你天煞孤星,注定孤独。”
“但——”
沈知知勾唇,“我也是天煞孤星。”
“听说过负负得正吗?”
捏了捏席诉年的下巴,她张扬得意,“我俩在一起能抵消这垃圾命格。”
“所以宝宝,纵然你曾经失去所有,但没关系,你还有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直到生命的垂暮,四季的腐朽。”
“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永恒的挚爱。”
时间的长流,抵不过真挚的情。
无人在意她的宝宝,没关系,她会出手。
她会补上他所有的孤独寂寥。
大团的雪花飘落,沈知知的柔顺的长发上沾满了雪白,有种怪诞的搞笑。
她的眼神极为认真,似乎她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说表白的情话。
一直……永恒……
席诉年茫然的抖掉鼻子上的白雪。
她在说什么?
她说她要陪着他?
可是,她不是玩家吗?
成为副本里的不可言说,他清楚的知道,会有玩家进入副本完成任务。
那些炸弹是副本的手笔,目的是驱逐玩家前去医院。
医院是他所在的地方。
副本难求他杀死起码一半的玩家,保证副本的死亡率。
但是玩家们不太好骗,他干脆附身在一个领头的玩家身上,准备展开杀戮。
还没开始杀人,他就被人连骗带哄的亲了。
听这夸张的情话,不难想象,她是个情场老手。
席诉年想到这人还会对别人说这种暖心窝子的情话,心里一阵火。
眼睛阴郁的眯了眯。
没等他戳穿这人虚伪的浪荡人设,她的长发飘起,眼睛斑白,消失在了原地。
消失前,她变出一个轮椅,把他安置好。
席诉年坐着轮椅,头顶上的呆毛晃了晃。
她怎么也有虚空变物的手段?
玩家强大到这种程度吗?
那他能杀得了人吗?
席诉年呆呆的看着地上很快变厚的雪,想到什么了似的,回到一开始爆炸的奶茶店旁。
地上躺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女生。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这快死掉的玩家,是那人的队友。
她去过去的时间点揍人了,要是回来看到队友死了,会不会以为是他杀的,然后生他的气?
她是唯一一个抱他亲他的人……
席诉年抿抿唇。
他分出一点力量,隔空救治这名玩家。
算了,他不喜欢背锅。
这人,勉强救一下。
等她回来了,他再找人理论。
不对,邀功。
那人手里那么多的糖,他全要过来不过分吧?
想到那人衣服侧边坏了大洞,他微妙的心情不怎么好了。
露那么多的皮肤,揍人的时候走光怎么办?
虽然是去揍他妈妈,他妈妈是女性,但是……
好不爽。
席诉年郁闷自己怪怪的情绪。
他回到刚刚那人消失的位置,抱起地上的巧克力雪人。
不嫌脏的抱在怀里。
他嗷呜咬了一口雪人尖尖的鼻子。
“咯嘣——”他没吃过巧克力,只觉得怪甜怪绵密的。
细细的品味了一番,他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甜食了。
吃甜食好像能让心情变好。
唇齿间诱人的甜香,感觉周围的环境都是甜甜的。
席诉年又咬了一口,有些失望。
童年最想要的糖果,好像也不过如此。
还没有那人的嘴巴甜。
眨眨眼,席诉年一呆。
那人?嘴巴?
他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女变态的嘴巴是甜的?
他的味觉出毛病了吗?
席诉年鬼使神差的摸了摸红润微肿的唇,似乎能感觉到那人的唇瓣温度。
席诉年红着脸,舔了舔湿润的手指。
似是要汲取那一点残留的甜度。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头顶上的呆毛炸了。
不对劲。
他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感觉,他也成变态了?
席诉年怀疑人生的抱着巧克力雪人。
良久。
他傻里傻气的问:
“雪人雪人,你好,你觉得我是变态吗?”
第60章 漂亮少年坐轮椅:姐姐抱(23)
雪人不会说话。
于是席诉年自问自答,“你不是变态,你不是变态。”
—
月色朦胧。
城市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
高楼耸立的建筑物蒙上一层皎洁的月光,一眼望去,尽是繁华。
沈知知换了身低调的衣服。
她斜靠在一棵树下,狐狸眼慵懒的注视着一家高级餐馆的方向。
没一会儿。
里面出来一群喝的烂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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