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新娘,不过就是他的口粮,你觉得是福气,你怎么不去?她们怎么不去?”
长者说话不疾不徐:“是山神选中的你。”
春然怒瞪着白胡子老人:“我不想去送死,我不想被那个怪物吃掉。”
老人当即脸色突变:“放肆,什么怪物,那是山神,对山神不敬,山神可是要降罪于我们溪谷村的。”
母女俩互相搀扶,哭得歇斯底里:“我管他是什么,反正我不去。”
其中有一人担忧:“村长,春然不去,我们整个村庄都会受到牵连的。”
三娘当下也同春然一样,好不容易养大了个孩子能换点钱,怎甘心让春然白白去送死:“凭什么要让春然去,春然一走,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那我们宁可不活了,大家一起死了算了。”
刘三娘话锋一转,急剧而上:“除非每家每户给我们家一两银子。”
春然:“???”
哭天嚎地的声音震耳,宋弋清是真咬着牙,憋笑,本以为是母女情深的戏码,哪知竟还是价钱不够。
“刘三娘,你想钱想疯了,一家一两银子?你们家春然值这个价吗?”
刘三娘此刻也豁出去了,甚是嚣张:“我不管,要么换人去,要么家家户户一两银子,不然……我们全家老小宁死不屈。”
斩钉截铁毫不退让:“一两银子,少一分一文都不成。”
宁死不屈这个词竟是这么用的,宋弋清今日算是见识了,头一次对她饱读的诗书有了怀疑。
整个集市的人越聚越多,暗离他们也来了,挤过人群站到宋弋清身旁:“看什么呢?”
宋弋清抬了抬下颚,一双浅茶色的眸子这才清明了少许,哂笑:“看山神求亲,看母女情深!”
戚明轩:“山神?这儿荒郊野岭的还有神仙?骗鬼呢?”
看来戚明轩也不信,但总有天真无邪之人,徐子澜:“这山神是真的吗?”
暗离虽没见过神仙,但也能一断虚实:“你见过哪个神仙还能娶亲的?亏你们这些道士整日修仙,那些个摒弃七情六欲的成仙之诀都白念了?”
戚明轩听来也觉得不靠谱:“我倒更愿意相信是妖魔鬼怪作祟。”
宋弋清也匪夷所思:“这都几百年前的老话本的,骗人的话术能不能有点新意,这么低级的骗术,居然还有人相信?”
她不理解。
到底是这穷山僻壤闭塞,还是这溪谷村人过于好哄骗了?
徐子澜叹气:“不过想来溪谷村出世已久,远离喧嚣红尘,就算知道山上那是妖怪,也别无选择。”
身后的万睢玉一脸惊恐的望向他们:“可不敢污蔑山神,这可是真神仙,很灵的,当年时疫,山神送的灵药救了我们一整村人,前两年旱灾,也是山神出手布雨,我们大家都很尊崇他。”
宋弋清将信将疑,是在是不可思议,想着莫不是他们口中那山神捏造的这一切,让人心甘情愿上当受骗。
众人相视对了一眼,暗离率先沉不住气:“你这犬系鼻子灵,闻闻看有没有妖气?”
宋弋清看着不远处,配合的拱动着樱粉的鼻尖,断定:“没有。”
“魔气?”
“也没有。”
暗离摩挲着下巴:“怪了,难不成真是神仙?”
宋弋清:“也没有仙气。”
徐子澜刚准备说话,戚明轩就是一个嘴快,一脸赞赏敬佩:“你还会闻仙气?你见过上仙?”
宋弋清笑起来眉目温软:“自然……没见过。”
顿时,戚明轩的脸又落了下去,神色恹恹。
宋弋清多嘴问了一直关注徐子澜的万睢玉一句:“山神经常娶亲吗?”
人对美的亲近感与生俱来,万睢玉也是自然,飘了下神思忖:“倒不经常,从三年前开始,山神一共下了四次娶亲符,年初才又送上了一个新娘上山。”
随后也带着少许的惧色:“村里的老人都说那些女子是去侍奉山神,但也有人说……是山神吃人。”
徐子澜困惑的动了动他呆木的眉头:“吃人你们还敢往山上送?这不是……害人吗”
被徐子澜一说,万睢玉本白净的脸上扑了一层嫣红:“山神于我们有恩。”
徐子澜诚心劝说:“万姑娘,你们口中那山神许是邪魔妖道,若你们不嫌弃,我可以试着帮你们。”
万睢玉沉默不语,已经有了答复。
宋弋清细密卷翘的睫毛一蜷:哼,哼哼,他倒是殷勤。
一番争执过后,村长无奈叫停:“行了。”
老态的脸上愁容不展:“既然大家都有异议,如此的话,交给天命,占卜吧。”
家中有女子的人家自然是不同意的:“村长,怎么能占卜呢,山神既都选中了春然,我们怎么敢违抗山神的指令,让春然为我们溪谷村造福理所应当。”
刘三娘也是泼辣的性子,一时间又争执了起来:“什么理所应当,那你怎么不让你们家……”
嘈杂至极,宋弋清本就疲乏,这些年也喜好安宁,这会儿被吵得头疼欲裂,揉了揉眉心和眼角舒缓。
村长也是皱得脸都揉成一团儿了,一两银子,整个村子谁家能拿得起,除了吴畅,让春然去祭山神,刘三娘一家又要死要活的,到时候真来个玉石俱焚,也是这疯癫癫的刘三娘做得出来的。
“都给我静一静,为以示公平,即日起,山神新娘由各户有女子的人家选取……”
宋弋清看了戏也觉得无趣:“走吧,再捱就要到晌午了,又没多少时辰能赶路了。”
刚一转身,只听身旁一中年男子言语颇具哀叹:“现在这世道,生个女的还真不好存活。”
宋弋清闻言而怔,想来也是。
“那边那两个,你们也别想走,既路过溪谷村,便是我溪谷村人,得为我溪谷村出一份力。”
宋弋清:“……”
暗离:“……”
“万大娘,你们家万睢栀也要抽签。”
万大娘脸色煞白:“我们家睢栀不过是个孩子。”
“管她多大,没成亲的女子都要抽。”
宋弋清他们想走自然是易如反掌,但此刻暗离来了兴致,忙不停在宋弋清身旁发出冷笑:“看这情况,不仅我们不放过,孩子都不放过,魔怔了吧?真该让山神把他也吃了。”
宋弋清盯着一直发号施令的男人,显出少许冷戾之气,叹惋道:“这山神该喜欢男子的。”
暗离:“谁说不是呢。”
说是占卜,实则就是抽签,宋弋清和暗离抽中的都是空签,想着拍拍手走人了。
万睢玉焦灼不安,在看到自己也平安无事后,忍俊不禁笑出声。
拽着万睢玉腿的万睢栀不懂抽什么,随手抓了一根后缠着万睢玉的腿扯了扯,奶呼呼叫了一声:“姐姐。”
还未从喜色中抽身的万睢玉和王大娘,登时心口坠地。
宋弋清眼尖,一眼就瞅上了万睢玉颤颤巍巍的接过万睢栀的竹签。
暗离:“啊,运气这么背,他们不会真把这小孩送上山吧?”
宋弋清话不多,皱着长而细的柳叶眉,直接将万睢玉手中的东西吸到手中。
暗离:“要管吗?”
宋弋清将竹签塞到徐子澜怀中:“你不是乐意管吗?你去当新娘。”
暗离总觉得宋弋清那语气颇怪,说不上来,但就是不对劲儿。
……
让徐子澜当新娘,自然是不行的,这苦差事不知怎的就落到了宋弋清手里。
被抬着爬坡上坎了一路,宋弋清都要被颠得浑身不适了。
看了眼这身大红嫁衣,质地粗糙款式俗气,还没她自己那套好看呢,不喜欢。
第一次穿嫁衣就穿给妖怪,晦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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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感觉有点糙,之后改改
第39章 替嫁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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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子,你们上山,是要对山神出手吗?”
徐子澜同万睢玉站在院儿门口,万睢玉没进屋,两人便隔着门说话。
徐子澜:“万姑娘,在下有九成的把握认定,那东西并非是山神,许是妖魔作祟,那些假以侍奉之名被送上山的少女,多半已惨遭毒手。”
到底是小地方的,格外忌惮鬼神,长久根深蒂固的想法也并非一时一刻能拨正的,万睢玉此刻踌躇不定,对徐子澜的话存疑也正常。
一块绣帕在面容清瘦的女子手中被揉搓得起褶:“若当真是神仙呢?这可是大不敬之举,会遭来灾祸的。”
两人的攀谈声细弱,但也足矣传透院儿中几人耳中。
“什么神仙?”戚明轩这人没什么定性,听了好半天早就绷不住了,不让他来摆上两句,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告诉我哪个神仙沉迷美色?能成仙的,都摒弃了世俗执念,他今日一个女人,明日又一个,搁这儿选妃呢?摆明就是邪魔歪道作怪。”
“您要觉得我们多管闲事,唉,那我们不管不就行了,本就于我们无关,又何必多管闲事?那您与您妹妹,今日就选一个上山吧!”
他总是这般口齿伶俐、巧言快语,让人又爱又恨。
瞬时,万睢玉脸色大变,苍白无色,只能沉默无言。
徐子澜笑颜轻语送走了万睢玉:“放心吧,万姑娘,一定会相安无事的。”
万睢玉盯着人万分担忧:“那徐公子,你们多加小心,我等你平安归来。”
那依依惜别、三步一回头的场面,以及门口人伫立的身影,任谁看了都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断舍离景象。
殊不知坐在院中的宋弋清眼眸时常闪动,粗土烧冶的茶杯举放不定,不知要作何。
哼,哼哼。
戚明轩:“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神仙,我都没见过,更别提这荒郊野岭的贫瘠之地了?”
宋弋清:“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或许还真有神仙喜欢这一隅之地呢?”
“反正这吃人的东西可不是神仙。”戚明轩攥着那根让人生恨的木签,朝着一院子的人示意:“谁去?”
随后,目光流连在宋弋清和轻尘之间,意图再明显不过。
徐子澜不知宋弋清为何一直忽略他的目光,明明之前两人还好好的,此刻心口淤塞难平。
自告奋勇道:“我去。”
戚明轩不置与否,却觑着眼挤眉,似乎抱有不同点子。
戚明轩小心翼翼的瞥宋弋清,发现人正挺腰端坐在他们身后,背脊薄如蝉翼,整个人在清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裙带飘逸。
戚明轩将木棍扔给暗离,小两步跑到宋弋清身边,跨坐在圆石凳上,上面还有昨夜倾盆留下的雨水,但他却视若无睹,以至贵重的黑色绵帛大衣染了深色。
“宋……姑娘。”戚明轩目若朗星,笑得谄媚逢迎:“你和轻尘,你们俩……”
轻尘率先有异议,眼如刀剑:“何时轮到你来驱使我们?”
徐子澜本温驯的眉峰蓦地皱紧,上前替宋弋清解围:“戚公子,我说了我会去的。”
戚明轩还未辩驳,冷声言语的就是一直看着莫不关己的晏无邪:“你怎么去?”
晏无邪那张脸刀锋刻画得形象生动,一眉一眼、一鼻一唇,都有王侯将相的凌利,还有寡情。
“且不说你这身形异与女子不同,单是这道气,你是觉得那森山老林里的怪物嗅觉不灵、修为尔尔?”
晏无邪那话有理,几人中,只有宋弋清和轻尘不露山水,形同常人,轻尘虽长得没女子柔美,但身形与女子相差无几,细心装扮,倒是可以以假乱真。
徐子澜默然半晌,又鼓足气:“那我们可以一齐上山。”
细长的木棍在暗离手中被把玩儿着,手指很是活络:“一起上山,不仅容易打草精神,呐~”
暗离提醒远处那重峦叠嶂的山川,浓云诡谲环绕,深青色也掩不住巍峨与广阔,影影绰绰之余,还有淡墨描绘的几抹天蓝。
“那么大一座山,若他有心想藏,能耗你一辈子,你不是还要去巍冥山吗?”
宋弋清去巍冥山,必不可能撼动,那是她心底的磐石,她的亡夫埋葬在那儿,她得去祭奠。
“现在,要么他俩其中一人去当新娘,要么我们就溜之大吉,乐得方便,于我个人而言,我——”
暗离又将那根木签丢到了戚明轩面前的茶杯之中,溅出不少的茶水,戚明轩登时中招,宋弋清也难逃一劫。
宋弋清:“!!!”
水渍正好从宋弋清眉心延绵流淌而下,滑过半张脸,女人捏着手帕轻擦了下,随后,冷目凶色而去,暗离即刻僵若石相,笑得牵强。
做错了事儿的暗离可不敢再说话,嘤。
戚明轩清癯修长的手指挠了挠宋弋清轻薄的纱衣,宋弋清同样用一根手指戳开,却是明眸善睐。
轻尘鲜见有了除阴寒之外的神情,:“一定要装扮成女子吗?”
戚明轩本未考虑轻尘的,当下如有晴天霹雳而下:“应该……”
“嫁衣?”
戚明轩:“也要。”
越说轻尘脸色越沉,又有万年深潭的刺凉。
晏无邪冷言刻薄:“山上那位修为未可知,你们确定要让他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去?”
轻尘的眼眯出危险的大小,再一次与晏无邪正面相对,睥睨如王:“如我是一无是处,但你打不过我,照样低我一等。”
晏无邪很想说宋弋清自诩道术高深,整个上岐都不是她的对手,但这话说出来,未免也太小人了,虽与宋弋清不对付,但也不想这般下作。
徐子澜自是不愿宋弋清涉险的:“那让宋姑娘先同你回青阳,我们几人留在这儿。”
宋弋清:倒是操心起她来了?
“不用,我去,既是受人尊崇的仙人,我也想见识见识,顺道儿,较量较量。”
宋弋清承认,她本就是想去的,但此刻,更多的是与徐子澜负气。
他谁都担心,既担心那万睢玉,也顾虑自己,看来她与旁人,也无不同。
徐子澜与轻尘抗拒无效,轻尘半步不让:“我也去。”
宋弋清:“不用。”
宋弋清换上了那套红色的嫁衣,嫁衣粗制滥造,但套在她身上,更是千娇百媚,多情撩色。
七拐八拐,晃得宋弋清闭目养神都闹心,或许是她本就心绪不宁。
抬娇的男子因山路崎岖,大汗淋漓,随口叨囔了一句抱怨的话:“也不知这山神到底是什么模样?”
宋弋清浅笑辄止,等下不就能看见了。
花轿停在了一处,抬轿子的几人凑在帘前嘱咐了一句:“姑娘,到了,你日后便好好侍奉我们山神吧,他定会保佑我们溪谷村平安顺遂的。”
旋即,不等宋弋清说话,胆颤恐惧的看了眼幽森浓密的丛林,几人撒腿就跑,跟有鬼撵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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