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只要再得到书析伝手上的古籍,就有机会复活柳凄凄。
师父也曾提醒过宋弋清,说书祈珒许是会打那两本禁书的主意,如今看来,师父头七未过,书祈珒就按耐不住了。
宋弋清蜷缩在床榻之上,一身青衣都因她的挣扎而满是褶皱,乌黑的湿发粘在水光漉漉的额头上。
双眼紧闭的睫缝儿中溢出少许水光,挂在轻颤的鸦羽上,女子吐气如游丝,神志不清,她想要叫人,却一启唇,就是难以遏制的痛喘。
被书祈珒引入体内的魔灵撕扯啃咬着她的肉.体,除了钻心刺骨的疼痛,还有肿胀感,像是里头的魔灵要从她体内破身而出了。
不仅如此,她浑身法力尽失,想来书祈珒在她体内注入魔灵后,还对她用了囚仙环。
雕花的木制窗杦老旧得被风一吹就吱吱作响,听来甚是扰耳。
“你这样一日种几只,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道声音她熟悉,柳青芜,苗疆的人,之前跟着师父除妖的时候,跟她们打过照面。
师父很不喜苗疆一派的人,除了苗疆本性恶毒外,还因为书祈珒曾经喜欢过柳青芜的胞妹,柳凄凄。
道系与苗疆本是死敌,这种爱上世仇之女的故事,永远也只能存活在话本里,真要复活了柳凄凄,还让柳凄凄和书祈珒在一块儿,师父那棺材板怕是要盖不住了。
只是如今也快盖不住了,因书祈珒动了复活柳凄凄是心思,已经对她下手了。
对柳青芜的不满急躁,书祈珒疏离冷声道:“她受不住。”
柳青芜幽怨的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但仍旧有少许哀鸣声溢出:“她受不住?你倒还担心起她来了?”
“书析伝马上就要从青阳回来了,他如今手里有轻羽剑可不好对付,你想好怎么从他手里拿到另一本秘籍了吗?”
似乎是习惯了身旁之人的漠视,柳青芜也不恼,就是有些急躁,她想快些用宋弋清的身体复活她妹妹。
也不知书祈珒是真没想到还是真愚钝,又或者说,是于心不忍。
书祈珒目视前方,道观内一片白绫飘扬,俨然是才有人逝世的样子。
天色寂寥萧条,长空之上,浩瀚无垠的晚夜渐渐降至暮色。
书祈珒过于优柔寡断,那柳青芜倒不如推他一把:“书析伝必定不会让宋弋清受苦的,只要宋弋清在我们手中身受魔灵噬身之苦,他心软,断然不会不给你的。”
“就怕还未到那一步,让他先救走了宋弋清,到时功亏一篑,怕是再没机会复活凄凄了。”
书祈珒对柳凄凄的心思,她作为柳凄凄的阿姊可谓是一清二楚。
若在书祈珒心中,宋弋清的份量要是高于柳凄凄,书祈珒也不会对宋弋清动手了。
柳青芜瞥了一眼身侧样貌绝色的男子,书祈珒眉心都快拧成小山了,面色凝重的宛若那九天之上惨淡的愁云。
他像是下不了手的心软。
柳青芜暗自在心中哂笑讥谑:“你日日只种那么几只,这要磨蹭到何年何月?不仅我们时日不多、恐生变故,这样拖下去也只会让她平白多疼那么多天,倒不如……”
女子黝黑晦暗的眼眸中迸射出淬了恶意的毒素,脸嘴抽搐:“狠下心来!”
“你难道不想早日与凄凄重逢吗?”
此话一出,男子眉眼一闪,心中思绪也有所松动。
书祈珒抬眼望着阴沉黯淡的天际,再是满座道观,心中有一人的声音愈发震耳。
早日复活柳凄凄?
已经十二年了,他自是想快些复活柳凄凄,与她重逢的。
柳凄凄也是无奈书祈珒这性子,瞧着面若寒霜无情无义,实则迟疑不决,心思也沉郁寡闷。
“你要下不了手,我来便是。”
不等书祈珒再迟疑,柳凄凄直接踹门而入,腰间的铃铛和玉瓶铛铛作响。
清凉的晚风吹来,夜色中笼罩着一层黑雾,清月也被薄云遮蔽。
耳边是女人一道道凄惨刺耳的尖声厉叫,撕心裂肺中夹杂着呼喊。
宋弋清那一声声‘师兄’也不知是在唤谁,叫声乱作一团,一会儿书祈珒,一会儿又是书析伝,以及那近乎祈祷的师父也划破天际。
书祈珒眉头一颤,那熟悉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耳边叫他,久久挥之不去,致使他心惊肉跳。
最终,他只能紧阖上双眼,努力忽视掉那惨烈凄切的声音,充耳不闻。
凄凄,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复活了,宋弋清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那时,他再好好弥补宋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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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弋清也不知她疼了多久,她只知道体内像是有数万只魔灵在一点点喰食她那封印了灵气。
疼,不能用以往伤痛来形容的疼,那些魔灵像是在将她划为一块块的尸肉,她疼得意识不清,嘴里仍念叨着那会来救她的人的名字。
“书析伝……”
眼泪早被她流得枯竭,浑身各处的疼痛让她根本不能消停,她蜷缩在床榻上,双膝抵在胸口,脸埋在被褥里,被褥早已被汗濡湿,上面尽是她攥出来的褶子。
还有身上那大片大片溃烂的肌肤,皆是因她疼痛难忍一次次挠伤的。
房门被人推开,她现在除了书析伝,谁也不想见。
她能听出来脚步,不是他,书析伝的步伐没那么沉。
书祈珒端着热粥进屋时,宋弋清正一只手捂住心肺,另一只手环抱住自己,檀口中溢出悲悯哀婉的痛喘,柔顺的青丝散乱开来,铺在宋弋清单薄且抖如筛糠的肩背上。
许是疼得太久,本清甜婉转的声色都变得嘶哑。
“吃点东西吧。”
宋弋清知道是书祈珒,如今能到她面前来的,除了书祈珒就只剩下柳青芜了。
拖着瘫软无力的身子艰难仰头,恰好与书祈珒对上眼神。
书祈珒眼底隐匿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往日她就看不透这位师兄,如今是更猜不透了。
他眼中明明有对自己的心疼与不忍,但也只是舀了一口粥到她面前。
以往这待遇,可是只有她半死不活才有的。
如今也是了。
宋弋清抬手挥开书祈珒的喂食,粘稠的肉粥不慎溅到书祈珒身上,男人却置之不理,只稍稍皱眉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粥。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十指都被书祈珒挠破了,血肉模糊的手攥上书祈珒月白的锦衣罗缎。
书祈珒最爱干净,她如今只是在使小性子报复他而已。
那日柳青芜将魔灵引入她体内的时候,书祈珒明明就在门外,但他却未加阻拦。
他故意的,故意要这样对自己。
原先被遏制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汹涌如潮,宋弋清双手揪住那于她而言有些粗粝的衣裳,眼中有不甘、痛楚、怨恨。
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一句:“师兄,我好疼……”
书祈珒不能切身领悟她的疼,宋弋清只知如今她生不如死,书祈珒还不如了结了她。
但她又不想死,她想活着,她和书析伝约好了,等他回来。
只等他们解决了温恪瑜和魔种,那时便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之时。
他们也不再追求得道成仙,而是去墨澹南部的水月城,挑一处清幽的宅院,赏月看花,相伴了此一生。
她真的不想死,她想和书析伝过那种悠闲恣意,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爱上了一个人,她想和他长相厮守。
宋弋清面目近乎狰狞,晶莹的脸庞上不知是泪还是汗,她只能痛哭流涕的求书祈珒。
“书祈珒,我好疼,你放过我,求求你了,你把它们弄出去,它们在吃我的肉,师兄,我真的疼……”
听了三日她没日没夜的哭闹痛喊,书祈珒又怎知她不疼,只是耳朵都被她喊麻痹了。
面色冷颜的书祈珒不再讲究干净,直接将汗液夹杂着血气的宋弋清圈在怀中。
书祈珒面色克制,双眼紧闭,鼻尖还能嗅出宋弋清那身上自带的兰花香味儿。
宋弋清闹得厉害,本就不是消停的人,这会儿更是恨不得在他怀里滚出一个洞出来。
他向来招架不住宋弋清,以往的不做搭理,也只是他应付宋弋清的手段罢了,但如今宋弋清泪如雨下,浑身冷汗,似每一根骨节都在战栗。
书祈珒手轻抚着宋弋清抖得厉害的瘦骨肩背,附在她耳边低语:“不疼,过不了多久就不会再疼了,再忍忍,再忍两日。”
宋弋清听得不大真切,她嘴里囫囵的向书祈珒祈求,涎液与涕泗横飞,说句话也是含糊不清。
“不,很疼,太疼了,我要死了师兄,你不能这样……,不能……”
“求你~”
她一遍遍的哀求着书祈珒,像他讨饶,但书祈珒也一贯如此,伶仃的清颜上只有冷色,泛不出半分动容的联谊。
怎么可以用她的身体来复活柳凄凄,让柳凄凄的魂魄与她的魂魄共存一体呢?
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谁又能接受得了?
书祈珒:“从今以后,由我陪你,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
那是宋弋清从未在书祈珒这儿感受过的柔情缱绻,她登时就清醒了,又很失神。
书祈珒口中的‘我们’,到底是她和书祈珒,还是柳凄凄和书祈珒?
霎时,疼痛凝滞,竟让宋弋清恍惚到不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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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太垃了,我后面一定得改改这一章。
第84章 情分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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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沢来的时候,书祈珒还在给宋弋清上药。
宋弋清满身肌肤溃烂,暗疮横生,都是她自己挠的,那如附骨之疽的疼着实是难耐。
书祈珒以免她再伤了自己,便用绳索给她将手腕禁锢了起来。
宋弋清仅存的那点意志,全都用来唾骂书祈珒了。
“书祈珒,你是不是疯了?令已死之人复生,本就是逆天之举,不可能的。”
她这些天求也求了,书祈珒皆是不为所动,有时求饶夹杂着辱骂,只因她都要被折腾疯了,疯癫一点也是正常。
书祈珒耐着性子给她涂抹着药膏,宋弋清不配合,书祈珒就将人压制在腿弯处。
原本亲昵的举动,宋弋清如今只有被压制的凌.辱感。
“放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宋弋清气若游丝,齿间溢出血痕,不过这倒不是她身上的。
君子如玉的男子颈项处有一圈带血的红痕,深入骨肉处,可见动口之人必定牙尖嘴利,使了好大一番劲儿,成心报复。
宋弋清厌恶透了书祈珒这不冷不热的性子,难为她之前还仰慕过书祈珒。
年少无知还是吃了看脸的亏!
“你说话呀,书祈珒,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书祈珒虽然冷淡,但却是一个耐心和细致的人,擦拭在宋弋清肌肤上的软膏凉飕飕的,他均匀的给人涂抹着。
出口的话却是万分无情:“乃至万劫不复,我也要复活她。”
宋弋清冷笑自嘲,哭笑不得。
书祈珒即便万劫不复,也难改对柳凄凄的一片痴心,可她呢?
“所以我就该陪着你们一块儿万劫不复吗?”
为什么,凭什么?
“你就从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书祈珒沉默半晌,才道出一句:“我日后会对你好的。”
明明是热心的誓言,可在宋弋清听来却是遍体发寒。
他的每一次许诺,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之后会以她身躯复活的柳凄凄。
如若是对自己,是亏欠,还是怜悯?其中又有几分对柳凄凄的感情在内。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对我好,我不想要柳凄凄复活,我也不想要你。”
宋弋清胡乱推搡着书祈珒,可如今她灵力尽失,被魔灵侵蚀得身子中空虚弱,全然不是书祈珒的对手,只能干嚎鬼叫。
“我只喜欢书析伝,我只想要和他在一起。”
书祈珒闻言脸色微霁,如刃的薄唇紧抿,泓月般的暗眸中溢出少许不悦。
良久,宋弋清还在哭着闹着要书析伝,活像是个幼童一样耍混胡闹。
书祈珒:“不会有他,只有我们,不好吗?”
“你不是喜欢我吗?”
宋弋清眼泪混着涕水涎液也全浸染在书祈珒雪白的莲纹勾线衣袍上,矢口否认:“不是,是书析伝,是书析伝……”
“我喜欢的是书析伝。”
书祈珒手上暗自发力,眼色沉郁,片刻又恢复如常。
薄凉的指腹抚揉过宋弋清肩背的凸骨处,惹来宋弋清的阵阵干呕。
宋弋清声色如寒川冰水:“别碰我,滚,我嫌恶心。”
旋即,又是凄婉的恸哭流涕,体内的那一只只魔灵冲撞撕扯得厉害。
“师兄,别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师妹,师父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还回得了头,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师父他泉下有知,为此也会不得安生的。”
撕裂的嗓音粗粝得好似被石块划破喉咙一般,哭腔哀痛刺耳。
书祈珒自知师父不同意,所以他等了这么多年,只等师父逝世之后,这份隐忍克制在心中十余年的感情终于能重见天日了。
已经过了十年了,他等不了了。
宋弋清死死扯着书祈珒的袖袍,一声一声叫着‘书祈珒’和‘师兄’,企图唤起书祈珒心中对她的那么一丝怜悯。
她深谙自己在书祈珒心中的份量远不如柳凄凄,可她也期盼自己能有那么一刻,能让书祈珒动容。
“师兄,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背弃师门宗旨师父他……”
宋弋清星眸中眼泪楚楚,涟涟的热泪接连而下,疼得脖子上好几根青筋暴起,水光湿漉,模样甚是凄惨。
书祈珒将宋弋清的外衣给她拢上:“入秋了,天气凉,当心染风寒。”
托柳凄凄的福,宋弋清如今还能得到书祈珒对她那聊胜于无的关切。
毕竟这副身子,柳凄凄日后也要用。
书祈珒见宋弋清疼得骨节都抖动个不停,紧咬的下唇咬破了皮,齿缝儿中满是艳红的血迹。
她就那样含怨且嗔的仇视着他,此前灵动的乌眸中满是浑浊不堪的邪性。
魔灵已经侵入体内她体内了,不日即可让她体内的灵气尽失,散去修为,成为常人。
再加上书析伝手中的后半部分,那时候便可给柳凄凄还魂了。
男子无声的叹息,心中真有那么一刻于心不忍,想要替宋弋清解开封印,但柳凄凄曾经那张笑靥如花的脸,遮蔽在了宋弋清泪眼朦胧容颜上。
那刹那的动容也转瞬即逝了,消弭殆尽得无影无踪。
书祈珒两指捏开宋弋清紧逼的檀口,将闹腾个没完没了的人压在他怀中,送上自己的脖颈:“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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