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认为这是爱――终于有一天,在抛弃所有他为自己粉饰的美好形象之后,他依然能被坚定地选择。
这样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变得柔软,变得依恋,毕竟这是连他父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爱的向来都是给予他们心中那个完美的、体面的、从不惹事的好儿子的。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和谁分享自己的智慧和财富,他希望朱茗能够接受。他无需任何利益交换,她只要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就好了。当然,如果朱茗还是想画画,那也随她去,他知道人活着要是没点事儿干也挺难受的。
他就是这么看朱茗的绘画事业的,所以觉得删掉一幅画根本不是大事,没成想朱茗一句“这是尊严问题”又让他潸然泪下。
好像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尊严,他只听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爸就是给人点头哈腰才混进A市的富人圈,他也是因此从小被嘲笑,如果非要给自己的人生引入“尊严”这个概念,那这些又算什么呢?
他这个人不喜欢兵行险着,更不想得罪佘家,但是那一次,当意识到佘氏分公司可以瓜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动手了。
这在当时有着很大的风险,比如舆论走向变了,或者哪一单生意没谈拢,都可能万劫不复。甚至是已经安全降落之后,未来也还是有相当的隐患――等眼镜蛇翻过身来,他不记仇吗?哪怕现在已经不能整垮陈家,那难道不会给他下点小绊子、找些不痛快吗?
但陈盛当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想证明自己的尊严。
他的人生前25年浑浑噩噩,像在进行什么角色扮演。林禹成这个圣父给了他唯一的喘息之所,而真正让情况有所改变的,却是朱茗。
她抚平了伤痛,也指明了方向,她让陈盛觉得往日不必论,来日犹可追。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但林禹成为什么也……
陈盛和窗口的林禹成遥遥对望,开始明白昨晚的事就是个圈套――他录的那段赌钱视频发给了谁?在饭桌上说那些话是为了下他面子,还是想让他自乱阵脚?他们兄弟俩在一块儿说话向来没谱,他一厢情愿认为的“林禹成只是心动并未行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成立的?
可笑直到林禹成捅破这层窗户纸,他才真敢认。
此时看着朱茗,他心比秋天凉――明明是第一次想要认真对待一段感情,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带着这么强的目的性。
他还记得A大情人道上那个傍晚,夕阳正好,他们情谊正浓。他感情真挚,朱茗也眉眼含羞,当时那个吻如果能够落下,或许他们老来相伴时还能靠在一起回忆。现在想想,当时打断他们的,不正是林禹成吗?
在朱茗疑惑的眼神中,他牵着朱茗的手,轻声问:“如果你真的能接受……那我可以吻你吗?”
*
不太好吧。
朱茗完全是背对林禹成站的,她不知道背后有道利刃一样的目光快要把他俩捅穿了。
她手上发紧,脸撇向一边,眼神向下:“分手之后还这样……不合适……”
“我吻技了得,你试试看。”
这话像一声惊雷落在朱茗的空旷平原上――合着这玩意还有技巧的?!
但下一瞬她就不断摇头,这种好奇心要不得:“不是的阿盛,你用这种方式挽回不了我。就算我现在和你接吻,也不能证明我对你还有感情,这只能证明我能接受任何一个高大帅气身体健康的男生。”
这话对陈盛而言无异于挑衅:“你害怕了?”
朱茗只觉得他说话没头没尾:“我怕什么?”
“你怕一吻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会心动,你怕自以为已经理清的感情其实还是稀里糊涂。你以为欲|望与爱意分离是什么很时髦的事,就往自己身上套用,但你真的做得到吗?我不相信,你曾经明明那么爱我。”
这都是啥。
朱茗愣住几秒,反应过来又把微张的嘴闭上:“你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
这种拒绝沟通的态度让陈盛崩溃,他按住朱茗的肩膀,看起来格外偏执:“试一下,如果你真的分得这么清,亲完就能说出分手,那我绝没有二话……”
说时迟那时快,朱茗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地一吻。
陈盛一下子呆住了。他接过那么多次激烈的吻,但没有一次比这样的蜻蜓点水更加上头。他的脸白了一瞬,继而烧红,甚至条件反射地抬手想触碰自己的嘴唇。
但朱茗的声音就在眼前,听起来还有些恼:“你看,我说了就是没感觉啊。别白费力气了好吗?”
*
初吻对女生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第一个和她接吻的人,一定是她的挚爱,让她终身难忘。
陈盛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即便是蜻蜓点水,对朱茗来说应该也有特别的意义才对,但她实在是好草率,难道这对她而言真的什么都不算吗?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不再震,陈盛也无心再往楼上看。
林禹成在不在看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已经无心挑衅,好像也没了挑衅的资本。他只是看着朱茗,隔了好久才说出话来,声音已经有点沙哑了:“这不算,这不是接吻。”
“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朱茗是真有点烦躁了,因为她现在更加不明白嘴有什么好亲的,两嘴一碰的事儿,怪不得有些国家见面打招呼都是亲亲。
而陈盛也算是完了,都这个处境了,他还是会被朱茗可爱到。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朱茗不知道接吻要伸舌头。
“这样才是接吻。”陈盛说着,俯下身去吻上。
*
一开始仍是嘴唇相碰,但因为他的嘴唇并不老实,而是一直在她唇上摩擦游走,所以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
这样的摩擦间,二人都唇齿微张,然后很快一个柔软的东西就游了过来,灵活地勾动着她的舌头。同时那两片饱满的唇也没闲着,卖力地抿弄着。
朱茗惊呆了――她完全无法想象把舌头放进另一个人的嘴巴里,更想象不到有一天自己嘴里会有别人的舌头,这世上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很舒服。
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她觉得自己的胸腔完全打开了,随着鼻子的进气呼气而剧烈起伏,同时身上的毛孔张开,人仿佛要飘起来。
察觉到陈盛想要起身,还没搞明白的朱茗一把按住了他的后脑勺,惊得他后退半步,靠在了树上。
她的手指在浓密的黑发中穿行,不自觉地揉弄,同时学得飞快地,让自己的舌头侵略过去。
“唔……”因为朱茗完全不讲章法的缘故,让陈盛稍稍有些难受,但闷哼一声后到底还是受下,用自己的舌头回应着、安抚着,想让她不要那么激动。
这种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裤子的亲法,属实不适合在这儿来,对身体不好。
陈盛的欲|望已经被唤起,只能羞涩地遮掩着,朱茗也吻得躁动,无师自通地在他唇上狠狠一吸才放开。
她目光如炬:“原来是这样的。”
陈盛也靠在树上喘息,嘴唇跟涂了口红似的:“你没接过吻……总看过电视剧吧……”
“我以为电视剧里都是假的。”
陈盛被她逗笑了,但现在的进气量还不足以让他畅快地笑:“感觉……怎么样?”
“嗯……?”
“会觉得……稍微更爱我一点吗?”
朱茗自己都觉得离谱,在听到陈盛这么问的时候,她心里冒出一句“现在说这个可太扫兴了”。
但她肯定不好意思这么说,只是状态立刻从张力满满切回了一脸为难:“阿盛,我……”
话还没说出来,一道黑影猛地从一旁窜出来,一下子朱茗眼前的人儿就惨叫着飞了出去。
她被吓了一跳,再一看陈盛已经被按在地上,那沙包大的拳头不住地落下。
朱茗捂了一下嘴,然后赶忙上前拉道:“别打了!禹成哥!”
第66章 油画定制
林禹成不知道自己现在打他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做事前也很少先考虑意义。
他只知道现在他恨极了那张虚伪至极的脸――陈盛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诱骗茗茗,把不爱硬说成是爱, 抢先拿到了一个“男友”的头衔,然后就一直霸着这个位置不放。
朱茗说她从来没爱过陈盛,林禹成完全是信的。现在想一想,她和陈盛一直就是非常浅薄的关系,从来都只是陈盛一头热。
不管是口头交流, 视线交会还是心灵接触, 分明都是他和茗茗之间进行得更多, 他除了没和茗茗一起吃更多的饭、没有牵过茗茗的手以外, 在其他方面完全就更像茗茗的男朋友。
而且不就是手吗?他们是没碰过手, 但茗茗的手可是碰过更关键的地方,这样也不算吗?
他按着陈盛一拳拳地打, 眼瞅着都见血了,朱茗看不下去地拦在陈盛面前:“不行禹成哥, 你这么打下去要出事的!”
他的拳头这才在半空停住。他就这么看着朱茗,牙关紧咬, 嘴角也用力地向下,眼里没什么神采,蹙起的眉头却好像已经被辜负了一万次。
好个一眼万年, 朱茗隐约记得自己跟他之间没发生这么多事。
而她身后的陈盛渐渐缓过劲儿来,捂着鼻子撑着地,缓缓起身。
曾几何时,他那么笃定林禹成永远不会打他, 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呵。”陈盛冷笑一声,仍不放过一分嘴皮子便宜, “我要是强吻茗茗你打我也就算了,我是被亲的那个,你打我干嘛呢?”
林禹成一拳头又打了上去。
*
林禹成从未想过成年后还有拳头派得上用场的一天。
朱茗肯定不能让林禹成这个“犯罪嫌疑人”单独陪“受害者”陈盛去检查,所以她是全程陪着的。也不知道陈盛到底是伤到哪了,医生给他全头包了起来,包完比不包还吓人。
这个过程中陈盛一直喊疼,所以两人的手就没分开过。一开始林禹成还默不作声地跟着,后来一看人跑没影了,再出现时右手也被裹成了粽子。
这打得是真狠啊。
朱茗起身就想看看:“禹成哥你的手……”
就见陈盛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嘴上不带停的:“好疼……啊……轻点大夫……啊……”
医生用鄙夷的目光看看他,然后用力打了个结。
这回是真痛到了,陈盛“嘶――”得一声,惊得朱茗又去看他:“没事吧……哪里痛?”
陈盛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拉过她就往自己胸口上放:“这儿疼。”
啊这。
都这样了,朱茗还是顺势帮他揉了揉:“你看你……都说让你别纠缠了……”
“你现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陈盛说着又冷下脸来看向林禹成,嘴里的话却是对朱茗说的,“像他这样各方面都还行却没谈过恋爱的,说白了还是有致命缺陷,我们圈内的女生都怕他以后会打老婆。”
林禹成也没想过有一天这种事都能被他拿来当把柄了:“陈盛你还要不要脸!我从小到大就那段时间打过架,我还不是为了救你!”
陈盛心脏一紧――是啊,确实是这么回事,他怎么会拿这个说事。
他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他在做一些陈盛绝不会做的事,他在舍弃一些“陈盛之所以为陈盛”。
但有什么关系呢,林禹成分明也不再是林禹成了。他变得比他更早,更彻底。
陈盛自认为这辈子没蠢过,但就是前段时间,他太过相信林禹成的人品,明明察觉他不对劲儿了却没及时翻脸……可笑就算重来一次,他大概率也做不到率先翻脸。他的心理得比现在阴暗个十倍,才能想到林禹成跟朱茗会……
陈盛想咬牙,但现在面部肌肉过于脆弱,还真咬不起来:“你是救过我,所以就什么都能跟我抢吗?林禹成你扪心自问,你在茗茗面前对我说三道四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眼看输液大厅里有人抬头,朱茗赶忙劝道:“阿盛,你小点声……”
林禹成也急了:“我对你说三道四?你要是没干那些不三不四的事情我怎么对你说三道四?我……”
被护士吼道:“声音小一点,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
于是只得降低音量,气势也小了:“我没有杜撰过一分一毫,甚至我都算收敛了,你干的事情比那还恶心!”
“那我也没有欺骗茗茗。我承认我以前混蛋,但你提醒我之后我就已经跟茗茗说清楚了,茗茗能接受我知错就改、浪子回头。说到底这就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在我们的感情中横插一脚你有理?”
“你、你们已经分手了,你这样纠缠茗茗你有理?从她说分手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没关系了,你早就不该再见她了!”
“没关系了?你看我跟茗茗像是没关系的样子吗?现在牵着我手的是谁,刚刚把我按在树上亲的又是谁?”
“那让我脱光了坐在画室里的是谁,摸我的又是谁?”
朱茗甩开陈盛的手抱住脑袋:“你俩能要点脸吗?!”
*
朱茗决定不再坐得离陈盛这么近了,她重新选了个位子,和这兄弟俩距离相同,拉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但陈盛一时顾不上她,只是神情突变地看着林禹成:“什么意思?”
朱茗抢先道:“就是画画,请禹成哥做了一次人体模特……”
林禹成坐直了:“是的,跟你那次不同,她让我脱掉所有衣服,一件都不留。之后还说要确认胸肌质感,确认了大概有五分钟。”
“你们!”陈盛也一下子握起拳头来,难以置信地左右看着,手上的枕头带得点滴瓶叮当作响。
朱茗看着都疼:“阿盛你冷静点,别把针头碰歪了……”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需要人体模特可以找我啊!”
但其实这种正式开撕的时候,最忌讳枪口冲老婆本人。
朱茗一下子眉头皱起来:“我当时都已经跟你说了分开了,找你肯定尴尬啊,当时我就是除了你以外找谁都可以。话又说回来,我就算有男朋友或者有丈夫,那我找模特又怎么了呢?难道因为我有对象,我就不可以写生不可以画画了嘛?”
“当然可以。”林禹成直接表态了,看着朱茗的眼神仿佛能淌出水来,“……只是不能再有什么肢体接触了。”
朱茗惊得脖子往后一缩:“谁问你了?!”
“是啊谁问你了?”陈盛赶紧把脑子转换过来,现在任何事都不能是老婆的错,“你管茗茗有没有肢体接触?就今天,大庭广众之下,茗茗干什么了?跟我接吻了,初吻,激吻五分钟,晓得吗?就到你下楼那会儿刚刚分开。摸你是为了确认肌肉质感,你瞎矫情什么呢?那跟我接吻是什么?这就是闹到法官那,也得说感情并未破裂!”
“还感情并未破裂,茗茗对你根本没有感情那上哪破裂去?”林禹成冷笑一声,“你没法证明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它破裂了,你没法说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产生变化了,没有,不存在,听得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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