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这熟悉的天真又残忍的感觉。
林禹成用力地搓搓自己的眉毛:“你说……看不出来是我对吧?”
*
是的,朱茗看过了,林禹成身上没有痣,没有胎记,没有疤痕。要从这样无暇的躯体上看出是谁,那跟他本来也不能是什么一般般的关系。
周中时间画室都有课,肯定是不能白天画,朱茗就想着用晚上时间,大不了画慢一点多画几天。
这次确实不是练习作了,是要用心钻研的,慢工出细活。
然后她就发现了自己一直没太在意的一件事――教学楼夜里要锁门。
可能每个画家起步的时候都如此艰难吧,搞定模特都一波三折,现在场地又没了。
她只得给刘教授发了消息,礼貌询问能不能借用工作室,但得到的回应是不太方便――那幅人生很多人喜欢,希望她能多画几幅,在价格能接受的情况下她决定接稿,所以最近不太希望有人打扰。
朱茗一时间走投无路,有想过要不去林禹成家吧,或者问问他有什么好去处没,但掏出手机了又觉得不好开口。
本来找他做模特都磨了半天,现在又要他找场地的话,说不定不光场地没了模特也要跑。
要不开个房吗?倒也不是不行。但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不是能放松下来画画的地方。
那边林禹成已经在问她几点、哪里见了,朱茗火急火燎的生怕他变卦,回了个离谱又合理的地方――晚上十点半,我家花店。
*
朱茗家的卷帘门是用遥控钥匙开的,她自己这儿常备一个,因为有时候她一个人住在花店里间,一大早就会负责开门。
而且万一要有个什么东西着火的情况,她也得能跑得出去才行。
作为朱茗长期的晚间私人据点,这里各种绘画工具肯定是齐全的,甚至换桶水都比在学校方便。
于是在这晚花店闭店后,她就看似光明正大实则偷偷摸摸地,把林禹成领了进来。
“坐吧禹成哥,我给你倒杯水。”她想做出正常带朋友回家做客的样子,但由于明知万一妈妈杀回来他们俩都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还是频频关注卷帘门的方向。
这偷感林禹成看在眼里,嘴上也憋不住了:“你确定这里可以?门口、外间都有监控。”
朱茗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一边客客气气地把水杯送到他手上,一边安抚:“没关系的,里间没有。我平时在这里洗澡睡觉,怎么可能有监控。”
“我是说你的家人要是看了监控就会知道里面进人了。”
“……一般没什么事的话应该也不会看监控吧。”
那这段时间花店最好别出什么事,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看到林禹成脸上半死不活的神情,朱茗是真怕没下次了:“那需要换个地方吗……”
“算了,来都来了。”林禹成说着举起水杯,战术喝水,“现在再走也没什么意义。”
“嗯嗯,那我……去准备一下。”朱茗说着提起小桶就去浴室打水,再回头想说什么的时候,林禹成已经把上衣脱掉了。
*
但是能被邀请来朱茗家的花店,林禹成其实还挺高兴的――按照他对朱茗的理解,这里对朱茗来说其实更像“家”。
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或者说她和妈妈的家。一个属于她们的堡垒,一般不受外人侵袭。
他知道陈盛也来过这里,但那是他巧言令色逼着朱茗带他来的。林禹成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被邀请过来的,甚至他还拒绝过,是朱茗非要他来。
也就是说朱茗并不介意将自己的私人领地向他开放。
此时的林禹成已经侧卧在了里间的一个黑皮沙发上,背部对着朱茗,眼前只有黑皮靠背,以及烛光跳动的影子。
这个姿势感觉直接睡过去也行的。
他能听见朱茗动笔的轻小声音,但是完全看不见她。他觉得有点无聊,自己好像什么没有灵魂的物品,很想和朱茗说说话,却又顶着一口气不愿开口。
可这样面壁时间长了他又觉得顶着这口气也没什么意义,他在这放冷脸朱茗又看不见。所以他试着清了下嗓子,到底还是问道:“昨天的事,你不解释一下吗?”
*
朱茗这幅画不算大幅,大致的轮廓现在已经有了,刚好在收手伸懒腰。
闻言懒腰都没伸全乎:“……你指哪件事?”
“……”林禹成瞬间就不想问了,但是沉默了一会儿发现不问的话憋死的还是自己,“陈盛说的没错,确实是你先……亲的他。但你明明跟我说你没有爱过他,你还答应彻底甩开他之后就和我……”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没拒绝。”林禹成说着,烛光映照下的脊背如同一只壮硕又隐忍的公牛,“好吧就当你没答应。所以你现在对陈盛就是还有感情是吗?”
这就是有感情朱茗也不敢说有,很明显这个问题她要是答岔劈了,林禹成是真会穿上衣服走人。
但好在她是真没有:“是他说亲一下,亲完之后如果还没感觉再分手。”
林禹成急得直接转过身来:“这你都信?那是你的初吻!”
“我觉得没什么呀……”朱茗应着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也是时候收工了,于是罩布一盖,开始洗洗涮涮。
她想说是很好的体验,想说当时陈盛那个样子真的让人很难拒绝,但现在林禹成的状态也让她很难说实话。她也不是不理解林禹成对这事的破防,但她当时确实没注意林禹成在看,如果她知道,她还是会拒绝陈盛的。
她也很难描述自己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她知道她和陈盛接不接吻,林禹成本没有资格管,是她在心灵深处赋予了他这个权力,好像他会因此愤怒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林禹成看她这样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言不发地穿裤子起来。
他也看着朱茗整理过几次画具了,差不多可以上手帮忙,但心里那股气到底散不去,一边忙帮一边念起了经:“我觉得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不仅是对陈盛,哪怕是对别的什么人。这种亲密举动,你答应了不仅分不掉,还容易让他蹬鼻子上脸……”
朱茗的调色板洗好了,递到他手上,他就学着朱茗之前做的帮忙擦干:“你有在听吗?以后这些事情最好还是再多考虑一点,尤其是陈盛这种人,他根本就……”
正说着,朱茗手机传来一个特殊的声音,她刚好擦干手,立刻掏出来看了。
然后她的世界整个儿明亮起来:“哇,我的账号解封了!”
她几乎是身体先行地抬手,庆祝式地环住林禹成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举动过于突然,林禹成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扑得退了半步,之后完全是故意的,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让空气沉默住了。
其实他也为朱茗开心,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弱化这个拥抱的意义,不能一直由着朱茗这么揣着明白耍流氓。他顺势搂住了朱茗的腰,然后用格外认真的神情看着她。
而让林禹成没想到的是,这似乎也让朱茗怔住了,她久久地抬头望着他,然后问了句:“禹成哥,你接过吻吗?”
第69章 名山大川
朱茗家的花店, 大多地方给了外间的店铺,里间的居室很小。
一半分给了厕所浴室,一半分给了床、旧沙发、小桌子和角落的画具。
所以这是个十分拥挤的地方, 林禹成在这里看起来非常大只,占据了太多空间。
换成以前,朱茗根本无法想象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领进自己的私人领地,她觉得那会压缩很多本该属于她的空间。
但是林禹成进来时,她完全没有觉得难受。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林禹成受她邀请而来, 或者说她有求于他。但是朱茗仔细一想,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她可能根本就不会提出来花店里间这个方案。
林禹成给她的感觉, 确实很安全, 很舒服。他大多时候可以独立解决问题, 这让人觉得他很可靠,但是在刀枪不入的皮囊下, 他又有很纠结的一面――他至少相信道德的约束力,是个很有良心的人, 甚至心底深处他可能还相信报应,觉得作恶的人一定会被正义之师绞杀。
在此基础上他还很英俊, 那这就更不像是他对朱茗领地的入侵了,反而更像是朱茗对他的容纳。
甚至说得更严重一点,像“圈|禁”。
朱茗和林禹成的接触, 总是需要很多巧合和借口。泳池的一次搭救,访问刘教授的一次相助,画手和模特间的一次合作――不管怎么说,总是清醒又克制。
他们总是有着恰当的理由, 即便迫不得已有了肢体上的触碰,也是转瞬即逝。但是当林禹成走进这里, 这儿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碰到朱茗,朱茗也要格外小心才能不碰到这个大家伙。
这让朱茗想到最近网络画手界很火的“把CP装进箱子”,在如此逼仄的地方,他们都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所以在这么狭小的地方,一高兴转头不小心就抱上了,也很正常吧?
他刚做完模特着急起身说话,所以只穿了裤子没穿上衣,也很自然吧?
她就这么融化在了那一身浪涛般的肉甲上,抬头望着那张帅脸就醉了,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显然想要加强这个拥抱的意义,竟用那双大手禁住了她的腰……不能不说是情不自禁吧?
他们心跳好快,隔着体量都不小的胸口,与对方共振着。
平时看起来威严公正的林禹成,此刻已被激得耳朵通红,似乎就要难以自持。
平时就脸蛋饱满,气色颇好的朱茗,此时更是红光满面,仿佛醉卧芍药。
朱茗一直觉得林禹成身上有股子劲儿,他正义凛然、不畏冲突、雷厉风行,看起来一点儿不弱气,甚至有时还有点死板犯犟。
这股子劲儿她喜欢,但一直苦于不知该如何使用――像这种战斗系圣父,是个很好的保护者,或许他天生和弱小胆怯的人更合拍,但朱茗显然不属于这一种。
如果让朱茗自己评判,她自己也挺圣母的,印象中朋友们对她的评价总是“你真好”“你好真诚”“你不记仇”“你对所有人都友善”。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做个保护者,所以她和林禹成也属于某种维度上的撞号。
直到这一刻,朱茗意识到自己的自我认知可能也有所偏差――她和林禹成这种老好人还是有点区别,在“对谁都好”的外表下,她还是会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一股庞大的情绪从她心底涌上来,让她难以用语言表达,只能通过其他方式宣泄。
她清楚地意识到,她不想作为弱者受林禹成保护,好像也不想作为强者成为他的挚友……
她想作为坏人,接受圣父的审判。
*
林禹成不会知道朱茗在那一刻打开了任督二脉,他只是感受着朱茗柔软的心跳,听着这个问题,大脑陷入虚无:“我跟谁接?”
“随便谁。”朱茗的大眼睛看着他,眼眸流转,不想错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神色变化,“不管是和什么人,接过吻吗?”
“我是说我恋爱都没谈过,我跟谁接吻。”林禹成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把这话理解成疑问句。
他把手从朱茗后腰移开了,有个非常轻微的想要推开朱茗的动作。
但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知道按朱茗现在的状态,这么点力气是推不开的。
果然朱茗更加用力地贴住他,现在两人之间就是有个蚂蚁,应该也已经夹死了:“不是恋爱关系,就不能接吻吗?”
这是什么问题!林禹成难以想象这是和自己一样的碳基生物问出来的话!
“茗茗,我觉得你被陈盛带偏了。”林禹成手都放到了背后,扶着水池边边,“我、我这个人还是相对传统一点,我觉得接吻是相爱的人之间做的事,我是不能接受在非情侣状态下接吻的。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不管是谁,做这种事都应该更……”
朱茗听不下去了,脚尖一踮在他唇上飞快地一吻。
林禹成的重要初吻没了。
*
他怔了一瞬,却没有立刻丧失语言功能,像是程序过载后的惯性运行般继续:“哎!所以我就说了,这种事是不能这么随便……”
朱茗又是一个踮脚,身轻如燕地对上他的唇。
她完全学会了,用自己饱满的嘴唇戏弄着那心口不一的嘴巴,时而轻吮,时而抿动。她知道当她这么做的时候,林禹成浑身都像是过了弱电流。
然后她没有受到太多抵抗,就将自己的舌头伸了过去。
似乎是没有想到要接这么深入的吻,林禹成条件反射地一个回撤,拉出的丝线都滴在了自己壮硕的身前。
但是很快,那只小手就在他后脑勺一按,他在这样的邀请下“不得不”低下头去,重新接受那个柔软的舌头。
他好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舌头也只是徒劳地逃亡,不知道是认真想跑,还是想给予对方一些追逐的乐趣。然后在被抓到后,又紧密地纠缠到一起,坐实了所有欲拒还迎都是调|情。
这时的林禹成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哪儿了,而朱茗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将刚才低落的丝线混着汗渍抹匀。
浪涛随之汹涌,山川为之起伏。
她的手掌细密地造访名山大川,描摹它们的轮廓,然后顺流而下,在一处陌生的怪石上停下。
出于好奇,她决定要结束这个绵长的吻了,而在她试图分开时,林禹成竟不舍地追来,将这个吻延长了几秒。
最终在她的唇舌回应和安抚下,依依惜别。
“嗯……”他将后腰贴在冰凉的水池上,试图恢复神智,“别碰了,我没有那个……”
“什么?”
“套……”
朱茗脸上红光正浓,手也还没移开,眉头却已经微微蹙起:“可我和你接吻并不意味着同意和你做那种事啊……”
这个表情差点让林禹成直接把持不住。
他赶紧按住朱茗的手腕一把拉开,堪堪算是抢救了自己一把。
而被制止的朱茗重新抬手抱住他,再度深深吻去……
*
那晚林禹成是在花店里间睡下的,二人多次确认闹钟定在早上六点,以便在开店前及时离开。
那张床也小小的,睡一个朱茗舒舒服服,但再多个大家伙,就要侧着睡,搂着睡。
因为没有常备重要道具的习惯,林禹成完全成了承受方,任其亲吻探索,搞得黏黏糊糊的。
他前一晚就没睡好,白天上了班,晚上又来这儿干兼职,其实已经很困了。但每次迷迷糊糊将要沉入梦中,就能感觉到朱茗又在搞些什么幺蛾子,完全不想让他消停似的。
在又一次被胸口的不适感逼醒之后,他想劝朱茗赶紧睡吧,低头却见她其实早就睡着了,动作都是无意识的。
他想叹气,却又被那美丽的睡颜吸引――她睡得好香,似乎很认真地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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