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出,四周皆翘首以盼主持的回复。
余清微微颔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说道:“天降灾祸,老衲也是感受到天象大变这才着急入京,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灾祸,能有什么灾祸,这江南的旱灾,国师府无缘无故的火灾,这可都与地上那位公主脱不了关系。
这,这要是不铲除,谁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
众人眼闪烁,带着最大的恶意看着地上的姜姝,心中更是满腔愤懑。
怎么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引起了这么多灾祸,她怎么还能安心的活下去!就应该给那些枉死的百姓偿命!给国师府上下人口偿命!
谢让向身侧微微倾斜,遮挡住人群中传来恶意目光。
转眼看着余清道:“余清大师说是为天象而来,但太华寺与京中自有快马驿站,若是察觉天象有异,为何不送信给京中,反而耗时耗力不乘一车,不坐一马,只身前来长安?”
“余清大师此举何意,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
谢让的话落地,周围百姓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是呀。
若真是天有异象,大可快马加鞭送信前来京中,为何如此耗时耗力最后还功亏一篑?
余清也被这话问住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道:“谢大人此言差矣,开始那星象并未成型,老衲以为还有转机,便想着进京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化解,避免人心不安。”
“但无奈,老衲脚程耽搁,误了大事,若是谢大人因此对老衲心生不满,老衲受着就是。”
谢让冷笑一声,“余清大师倒是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观测星象本就是国师大人的职责,如今却学艺不精,导致招来横祸,这也怨不得谁。”
“倒是余清大师,私离寺庙,没有路引,出现的时机又如此恰到好处,我倒是觉得余清大师颇有嫌疑。”
“来人。”姜姝从昏睡中醒来时,只觉得一阵气闷。
睁眼一看,原来是她将自己埋在了被窝中,怪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将盖在头顶的被衾掀开,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床上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床边的清荷,只见她红肿着一双眼撩开床慢。
看着床榻上的公主,不禁又要落下来泪来。
如果,如果当时她再小心一点,照顾公主再细致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姜姝看着她布满泪痕的一张小脸,伸出手想要安慰对方。
却猝不及防的看见她皓腕上青紫一片的痕迹,瞬间瞪大了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茫然,但大脑却将她遗忘的记忆全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盯着皓腕上的青紫痕迹,脑海中的画面开始一一浮现。
腕间似是还残留着那吮吸啃噬的触感,姜姝柔白的小脸一红。
极快的将皓腕塞回被衾中,紧紧的将自己包裹起来,毕竟在她记忆中可不止这一处出现伤亡。
扬起一抹尴尬的笑意道:“清荷,你先去给我端杯茶水来,我有些口渴了。”
清荷转身去给公主倒茶。
姜姝趁着这一瞬间,将盖在身上被衾掀翻,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身上。
雪白的肌肤上几乎布满了红痕,就连精致的锁骨上都有着一个牙印。
身上的衣衫没变,凌乱的披在她身上。
姜姝低头看去,只见她月匈前的朱砂痣都变得艳丽了几分,周边还隐约有红痕浮现。
看了一圈下来,姜姝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大大的疑惑,这谢让莫不是狗,这么喜欢咬人。
看着清荷越过屏风就要进来了,姜姝连忙将掀开的被衾重新盖上。
倏地,她忽然想起什么,在四周摸索了一瞬,却毫无踪迹。
清荷见公主似是寻找什么,将手中的茶杯搁置在一旁,问道:“公主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她的小衣,当时被谢让盖住她眼眸的小衣怎么不见了……
身后的京兆府尹听见谢让出声,立刻上前道:“谢大人有何吩咐?”
“余清大师行迹可疑,又恰逢命案,府尹大人难道不准备请余清大师去喝杯茶?”
京兆府尹闻言那里不知谢让的意思,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地上的姜姝一眼,这谢大人为了将众人视线从公主身上转移也真是费尽心思。
“礼成!”
没有宾客自然也就无需招待,礼成之后,谢让便抱着姜姝又回了内室。
甫一回到房间,谢让便将方才解开的锁链给姜姝戴上。
锁链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肌肤,如同滑腻的蛇身在她的脚踝处盘旋,姜姝见状忍不住挣扎道:“谢让,我不要戴这个。”
她方才不是睡在榻上的吗?怎么一觉睡醒,她腰侧隐隐有些酸痛感?
谢让听见声音侧过头道:“棠棠怎么了?”
姜姝不疑有他,小声说道:“没事,可能是睡前吹多了寒风,唇角有些干裂了。”
说完,姜姝伸手向唇角探去,果然触摸到一道小伤口。
谢让看着那微微泛红的细小伤口,不免有些遗憾,他的棠棠还是太粗心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喧闹声。
姜姝听见声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车门外带着面具的人相继出现。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还有他们脸上新奇的面具,姜姝本就好奇的心瞬间更加强烈起来。
一下子忘记了开裂的唇角,朝着谢让说道:“鹤眠,你快看这些人脸上的面具都好特别呀。”
说完才察觉到唇角的疼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角。
好疼。
谢让从姜姝醒了之后便戴上了面具,见状递给姜姝一个白色面具道:“棠棠,要下车了先戴上面具吧。”
姜姝捂着唇角接过面具,只见面具上雕刻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做的惟妙惟肖。
姜姝见状,戴上面具整理了一番便朝着谢让道:“我好了,鹤眠,我们下去吧。”
今日这一顿便是她这一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看她用得香,就连身旁的皇上也不自觉的多用了一些。
待用到五六分,皇上忽然放下玉著,脸色严肃的说道:“姝儿,朕已经知道你在途中遇伏一事,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谈及此事,姜姝方才还有些欢快的心情瞬间下落了几分。
那些人听谢让说是死士,身手极好,若是那日谢让未与她同行,那后果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但她来到此处也不足三月,又是从何处招惹到这样一人。
姜姝唇角微抿,蛾眉微蹙,眉宇间有些困惑。
第31章
皇后将手中的玉著放下,唇角的笑意也瞬间落了下去,一双美目泛过冷意,“那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皇上显然是早便想好了,转头看向她道:“此事谢中书既然也被牵连其中,不如将此事交给谢中书来办,鹤眠虽年纪不大,但办事却极为老练,此事交给他来处理,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能交给谢让来办,是姜姝万万没想到的。
谢让身为中书令,身居要职,每天从指头缝里漏出的那点儿事怕是都要比她的事情重要。
贝齿轻咬着手中的玉著,眼中若有所思。
四周的百姓见状知道地上的那个女子是长公主殿下。
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道:“我今日还见长公主殿下来过国师府。”
思及最近的流言,还有国师府的惨状,周围围观的人群瞬间向后退了一步。
深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姜姝回到公主府,心情瞬间畅快了许多。
拉着清荷回房歇着道:“终于回来了,在谢府吃不好睡不好的,清荷,你看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清荷站在一旁,回想起殿下在谢府时的日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谢府的厨子做饭也意外合殿下的口味,每日用的都不算少。
这短短几日下来,她瞧着殿下不仅没瘦,反而丰腴了一些。
姝丽的身姿如今也添了几分珠圆玉润。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清荷装做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艰难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公主在谢府这几日日日闹心,怎会不消瘦。”
姜姝觉得也是,那方才换衣时出现的束缚感一定是错觉。
看来衣衫放久了也不行,是时候再做一批新的了。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忽地管家进门道:“参见殿下,这是殿下不在时各家送的帖子,殿下看看可有想去的。”
才回到府中,姜姝哪有闲心再出门。姜姝倒是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份心思,出门在外也惦记着她。
接过盒子,素手轻抬揭开盒子,原以为就是当地的什么特色玩意儿时,不想才打开的便被里面的光线刺了眼。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些名贵珠宝,红玛瑙,鸽子蛋大小的东珠,还有上好的翡翠,和田玉。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珠宝盒子才是。
“阿姐喜欢吗?这是我路过当地时,那儿的百姓推荐的,我看大家都很喜欢,所以买来送给阿姐。”
姜姝想,没有人会不喜欢这一盒子的珠宝。
双眼放光的点点头,喜欢,她可太喜欢了。
里面的珠宝个个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聚拢在一处,便是晚间不用烛火,都能照亮一方。
姜晏见阿姐喜欢,心中欢喜,连忙说道:“阿姐若是喜欢,我府上还有好些,虽然比不上这一盒子,但阿姐拿来把玩也不错。”
与姜姝的欢声笑语不同,被查抄的崔府又是另一番景色了。
谢让隐于禁军中,看着原本养尊处优的崔府众人被禁军提溜出来,其中好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认为自己是少爷小姐,对着前来的禁军斥责打骂。
不过下一瞬便被禁军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崔府众人都被禁军羁押在一处,只有崔书夷姗姗来迟。
怎么说崔书夷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便是崔府垮了,也总还有几分薄面在。
是以他们对待崔书夷便不像那些小辈们一样。
崔书夷见到眼前的景象如何不知道大势已去,苦笑一声,他呕心沥血经营崔府多年,没想到竟然败落在他手上。
他…有罪!
谢让站在身后,看着厅中神情各异的众人,漠不做声。
直到要收回视线时,忽然发现厅中少了一人!
细细看去,才发现少的人正是崔熙h。
谢让对此人的印象不深,但是她身上有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必须得找到她。
悄无声息的从厅中退了出去,翟蓝在门外看着大人出来,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道:“大人,这么快就问到答案了?”
“跑了。”
翟蓝瞬间瞪大了双眼,跑了?
这崔熙h的本领还挺大,居然能在禁军眼皮子底下跑掉。
“那,大人接下来怎么做?”
谢让前进的脚步微顿,随后一道寒凉的声音传来道:“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翟蓝苦哈哈的点头,他听说这崔熙h在闺中没有要好的密友,崔府平日里也没与那个世家接触过多。
她这么贸贸然的逃出来,是想干嘛?
难道仅仅只是不愿被关押起来?这未免有些说不通。
这时,走在前面的谢让忽地想起什么,停在原地,她这么费尽心机的逃出来,想必是想赌把大的。
而她手上掌握的消息,想要换得一个好结果,那她就只能去……
姜姝才用了晚食,送走了姜晏后,独自抱着一匣子珠宝在房中把玩。
瞧着盒子里的珠宝,颇有些稀罕。
忽地,一小厮进门来报道:“公主,门外有人想见您,说她手上有公主感兴趣的东西。”
略显敷衍的挥手道:“管家,你放桌上就行,我待会再看。”
清荷起身从管家手中接过帖子,殿下不过离府几日,便多了这么多帖子。
不过如今夏日也是举办宴会的好时节,帖子多些倒也符合常理。
只是太多了,都挡住清荷的视线了,就连走路都走得扭扭歪歪的。
不慎间,最顶上的那本帖子在一阵摇晃中重重的落了下来。
正好落在姜姝躺下的身侧,姜姝浑不在意的伸手捡起帖子便要交给清荷。
但谁知手一滑,纸张垂落下来,姜姝晃眼看去正好看见帖子里写的人,竟然还有灼棠公子!
姜姝瞬间坐起了身,这灼棠公子不是不出锦楼吗?怎得如今出现在宴席之上?
她在谢府这些时日只顾着折腾谢让和回府了,倒是忘记打听这灼棠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姜姝连忙看着管家问道:“灼棠公子那夜被官府抓走之后,可有什么处置?”
管家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殿下,这说没事也没事,说有事也算是惹上了一桩祸事。”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姜姝皱起眉间,“什么叫算,具体怎么回事?”
管家见殿下当真一无所知,这才细细讲来道:“殿下也许不知民间传闻您对这灼棠公子颇有好感,就连花船那夜的烟花也是您送的。”
她当然知道。
“但是那烟花引起祸事后,京兆府尹特意将锦楼的一干人等拉去审讯,这才知,这民间传闻皆是出自这灼棠公子一人之手。”
“虽然未造成伤亡,但仅此一事,灼棠公子便算是开罪了公主,锦楼怎可能还留着他,早在真相澄清的那日灼棠公子便被锦楼贱卖给了吏部尚书家的二娘子。”
见公主还握着那张帖子,管家猜测道:“许是那二娘子想要借此给公主出出气也未可知。”
“那灼棠公子什么时候被二娘子买去的?”
“好像就是昨日。”
昨日,好个谢让!怪不得今日放她回府!
一阵夜风袭来,流窜的风声将人群的议论拍打在姜姝耳边。
向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姜姝在此刻迷茫了,难道真的是她,所以导致清淮哥哥遭此横祸……
就在她神思涣散之际,一双皂靴停在了担架前。
姜姝仰头望去,来人正是谢让。
“谢让,我是不是……真的不详……”
反而让对方将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谢让睫羽轻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张桌椅,抬眸望去,便撞进对方含笑潋滟的眸中,冷若霜雪的眉眼中更添了一分冷意。
姜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见他似要恼了,指腹在他手心轻划一瞬便将他手放开道:“先生的手现如今可还冷?”
谢让抿唇不语。
忽然此时,门房进门道:“大人,刑部侍郎顾清牧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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