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熙h听见笑声,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直到察觉头上有一道阴影落下。
但依旧不敢抬头向上看。
头颅被扇骨抬起,嘴里塞着的布也被人扯下。崔府。
大厅中,大房二房的人都聚集在厅上。
老二媳妇抱着儿子不撒手,哭得涕泗横流的道:“爹,大哥,嫂子,枫儿可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好学,从不沾染那些坏毛病,这赌债定是有人故意构陷我儿。”
“爹,你可得为我儿做主呀!”
坐在一旁的大房媳妇看着她那副做派,心中嫌恶。
垂下眼睑,又看见躲在她弟媳身后瑟瑟发抖的崔枫,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现如今倒知道害怕了,当时上赌桌的时候怎得不见害怕。
拿起锦帕遮掩住她的唇角。
大厅中,除了老二媳妇止不住的哭喊,别无声响,见众人都不搭理,知道厅上人是要准备舍弃她的儿子。
陡然变了副模样,逮着旁边看好戏的老大媳妇道:“你,如果不是你家那贱皮子惹出祸事,我家枫哥儿哪里会被人诓骗至此!都是你!”
老大媳妇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听见她攀扯的话语,极快的向上望了眼,看见公爹依然稳坐厅中这才松口气。
转过身对着攀扯她的老二媳妇道:“弟妹,你就算诬陷人也不该这般,那赌据借条上时间都追溯到三个月之前了,这可怎么能赖在我们头上!”
虽然是这个理,但是在座的人谁不清楚吗,这件事之所以被捅出来,还不是因为崔家大房惹出来的事。
要说这大房的胆子也忒大了些,不仅算计了当场公主,最后竟然还能哭求动公爹为他们进宫捞人。
倒是连累她们,今日遭罪的是二房,焉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们。
这般想着,连带着看大房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老大媳妇感受着四面传来的防备视线,咬碎了一口牙。
看了看坐在厅上的公爹,为了平息众怒,强忍着怒气道:“弟妹,别说大嫂不帮你,这枫哥儿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出了这等子事,我大房愿出一千两为枫哥儿还债!”
老二媳妇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这还是远远不够。
她家枫哥儿欠下的债可不止这个数,她把大房拉扯进来也不是为了这无足轻重的一千两。
悄悄抬头看了看厅上的公爹,小声喃喃道:“爹,枫哥儿可是您的孙子,您可不能不管他呀!”
半晌,坐在厅上的崔书夷抬起一双锐利的鹰眼,看着下面不成器的子孙。
手里的茶盏“嘭”的一声落在桌上,厅中瞬间鸦雀无声。
就连抱着崔枫哭的老二媳妇声音都减弱了几分,只有残留的抽泣声在厅中回响。
阴翳的鹰眼在厅中众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看着个个置身事外的模样,冷哼一声。
一个个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里有半点世家大族团结一心的风范!
片刻,他才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都退下!”
三房四房见公爹如此袒护,心中有些不快,这二房大房闯出这等祸事,公爹竟一句话不说,就这样一力遮掩了过去!
但再多不满也只能恹恹吞下,不甘不愿的退下。
二房媳妇抱着劫后余生的枫哥儿率先出了大厅,生怕公爹反悔。
见众人都要走出门了,崔书夷忽地开口道:“老大,老二留下。”
屋中只剩下父子三人,崔书夷又坐回椅上,慢悠悠的问道:“此事,你们可有头绪?”
大房二房皆羞愧的低下头,以为父亲是要训斥。
崔书夷见二子如此愚笨,拿在手里的烟管放在桌上,没好气的说道:“此事背后若没有人推波助澜,那些讨债的敢登我崔家大门?”
“荒谬!”
直到父亲说完,二子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是了,若是无人指示,那些地痞无赖怎敢来他家。
只是这背后之人是谁?
双眸低垂的她只看见扇骨上被匠人精心雕刻的花纹,是罕见的素冠荷鼎。
“让你在公主府说的话,可说了?”
崔熙h僵着身子点点头道:“都,都说了。”
不过对于她的身世她还有些不明白,太华寺与母后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不然为何当初她才醒来不久,母后便急着带她去太华寺,太华寺里的众人都对她不喜,尤其是那个主持,对她的厌恶如同实质。
“国师大人,你知道母后与太华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吗?”
余白嘴角的笑容一僵,看着姜姝的眼里少了一分温情,视线中带着隐晦的审视看向她。
见她还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这才摇摇头道:“皇后娘娘除了在太华寺诞下太子与长公主殿下外,便再无交集,应当没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才是。”
清淮哥哥不知道,但姜姝的直觉告诉她,母后与太华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说不定当时母后在太华寺诞下她与阿弟都不是意外。
当时母后怀她时便受天象困扰,如今又受天象所困,十几年过去,姜姝却觉得仿佛回到了原点。
脑海中有条隐隐约约的线好似将一切串联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能连在一起。
说完事情后,姜姝又在国师府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等到姜姝离开后,余白看着桌上那份纸张,对着青海道:“原本还想着要以什么方式开始,没想到棠棠倒是给我送了个好借口来。”
“青海,你说殿下的这份礼是不是来得恰到好处。”
青海自然知道主人指的是什么,抱拳道:“主人,都准备好了。”
余白闻言抬起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姜姝听到这儿,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身形,这才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是送我折扇的那人?”
余白没想到他在公主处最为深刻的印象居然是送了一把折扇给她。
眼里闪过些细碎的笑意,颔首笑道:“看来公主很喜欢那折扇,倒是在下沾那折扇的光了。”
说起折扇,姜姝讪讪的笑笑,她已经不记得清荷将那把折扇放在何处了,或许不见了也未可知。
但想起当日从对方手中横刀夺爱,如今又不见踪迹,总归有些心虚。
开口附和道:“可不是,公子折扇上的画作确实精妙,我一直想讨教来着,无奈总遇不见公子。”
余白一袭白衣,俊俏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见着姜姝的反应如何不知那折扇对方早已忘了。
但也不拆穿。
姜姝与余白倒是相谈甚欢,只是谢让看见眼前这幅模样,心中又涌起一阵烦躁之意。
想来想去也只是将其归结于在此处看见余白的缘故。
眼见两人就要重续旧情了,谢让眉眼愈发凛冽,冷冷道:“公主您面前这位乃是当朝国师,可不是太华寺的无名之人。”
第37章
姜姝得知他是在寺庙的那人,倒是一时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听见谢让这一出声,脸上的笑意顿了顿。
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他是国师,那想必当时在太华寺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何人来了寺庙,那他遇见她的时候怎得还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余白显然注意到她探究的视线,听见谢让状似好心实则让姜姝生疑的话,浅笑一声解释道:“当初微臣只知皇后娘娘要来寺中礼佛,并不知道公主也来了,微臣知道公主还是当日谢大人在亭中说破才得以知晓。”
“微臣当日离京本是因为犯下大错,所以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面,若不是公主机缘巧合之下闯入微臣院中,臣与公主也不会相识。”
说到这儿,姜姝便信了七八分,当日她追那沙弥是一时兴起,不可能有人提前安排。
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始犹豫退缩,毕竟在小命面前,什么东西都可以向后考虑。
就在青三以为他们不会越界之后,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人,眼带憎恨道大声嚷道:“死有何惧,我全家为了供我读书,送我上京赴考,变卖了家中所有的田地换取盘缠!如今我金榜题名,可我全家却无一幸存!”
“今日即便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要为我全家讨一个公道!”
来人横冲直撞,明明不得章法,却能绕过青三直冲姜姝。
身后的人群也被他这一番话激起,纷纷跟着冲上前。
来人手中握着匕首,眼神凶狠,清荷下意识的护着殿下,将姜姝往后推了一把。
姜姝来不及后退,推搡间绊倒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姜姝恍惚了一瞬。
难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
眼见着那把匕首就要落下,忽地那人身躯一震,双眼猛的睁大了一瞬。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身形僵硬的转过身向后看去。
这时,姜姝才看见对方背上突然出现的一把匕首,直插在他心口。
“砰”的一声,那人摔倒在地,睁大了无数倍的双眼死不瞑目的看向来人。
只见方才还骚乱无比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涌进来的官兵强硬的将酒楼中的人扣押在地。
谢让便顺着空出的道路走来。见对方如此反应,他算是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了。
转头看怀仁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几日又不忙,为何不去见玉娘,你就将她一个人晾在一旁?”
怀仁听言明白了几分,连忙放下手中毛笔,摆手解释道:“不是文兄想的那样,是我本想着给玉娘买个发簪,但无奈这月月俸还没发下来,所以想着等发了月俸再去寻玉娘。”
说完又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用手帕包裹的发簪,“昨日一发月俸,我便买了这发簪,想着玉娘要是戴上它肯定好看。没想到……”
事出有因,文兄站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你这才与玉娘互通了心意,就因为这原因几日不见对方,玉娘心里怎么想?”
“你说,玉娘会不会觉得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只喜欢玉娘一人,绝对不会后悔!”
说着说着,怀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周围隐约有视线看过来。
怀仁瞬间双颊涨红,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忽地,全堂突然噤声看着两人。
二人还有些不知所以,有交好的官员向两人递眼色,二人这才向后转去。
不转不知道,一转头就看见谢让站在他们身后。
二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知这谢大人在他们身后听见了多少,一时之间心中忐忑不已。
但万幸对方好像并未听见,黑色的鞋履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向里走去。
见对方走远了,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搀扶着起身。
此时,文兄还不忘给怀仁出主意道:“今晚下值之后,你就带着这个发簪去找玉娘,态度务必要诚恳……”
走出一段距离的翟蓝看着大人的脚步好似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回到房间谢让便开始处理公事,只是手中的毛笔还没写几笔就停了下来。
翟蓝见状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见大人久不开口,翟蓝眉头紧锁,难道是这折子有什么问题?
“今日,可有收到什么东西?”
姜姝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谢让,双眸呆楞。
原本光鲜飘逸的长裙,此刻却有点点油星混迹在上面。
即使方才有青三与清荷竭力保护,但总还是有落网之鱼沾上她的衣裙。
姜姝难得的生出几分难堪的情绪,久别重逢,不应该在这样的场面才是。
想着,姜姝又将自己蜷缩了几分,想要遮掩住裙摆处的污渍。
低头的瞬间,她隐约看见谢让微蹙的眉间。
是了,一回来便要来处理这样的事,换谁都会不开心的。
早知道,她便不出来了……
但她也不知道外面传了这些流言,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视线有些模糊,姜姝眼眶中蓄起了一小团水雾,萦绕在下眼睑。
姜姝掐住了手心,试图用疼痛让蓄起的水雾退散,但那股淡淡的委屈和受伤让她有些失控。
眼眶中的水雾不仅没有退散,反而弥漫开来。
珍珠大的泪珠就这样不受控的从眼眶中挣脱,滴落在绯红的衣裙上。
看着被洇湿的一小片地方,姜姝立刻伸手挡住了那片水渍,哭什么,真是的,又不是她的错。
忽地,姜姝又听见头顶传来的一声叹息。
那道高大的身影跌落下来,笼罩在她身上,独属于对方身上的冷檀香越过他的衣衫攀爬到她的身上。
谢让伸手握住了那紧掐着的柔嫩手心,“不疼?”
打量着朝谢让看去,只见他面色冷凝,俊朗的眉眼间也染上一层冰霜。
冷眸俯视着看向她,晦暗的漆眸闪过一丝寒光。
侧着身子靠近谢让,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先生这话听着怎么酸酸的。”
“微臣只是没想到公主的喜欢如此廉价,来一个爱一个。”
姜姝连忙狡辩道:“才没有,学生方才是怕国师察觉出什么,到时候说与父皇听,父皇万一拆散了我与先生怎么办?”
拆散他们,难道他们是牛郎织女不成。
“再说了,学生早便说了思慕先生,心中眼中都只有先生一人,再装不下旁人。”
第38章
姜姝略挥挥手,房中伺候的众人便都退了下去。
片刻,房中便只余两人。
谢让见此眉峰微动,对守在门外的翟蓝看了一眼,很快翟蓝便在门口消失了踪迹。
姜姝见人都出去了,这才坐到谢让身旁,身躯紧挨着他的手臂,拉长了语气说道:“先生,学生思慕先生,先生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柔荑搭在他肩上,姜姝垂下头靠在柔荑上,丽的面容就这样映入谢让眼中。
异象既然出现了,姜姝也不再逼着自己留在此处观看了,伸了个懒腰笑着回房道:“等了这么久,感觉身子都僵了。”
清荷接过话道:“那奴婢等会儿给殿下好好按一按,让殿下舒舒服服的入睡。”
回到房中,姜姝才躺上塌没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姜姝才升起来的瞌睡瞬间被人给吵走了,一双眼还带着睡意。
听见小厮的声音,带着困倦的嗓音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国师府走水了!”
“什么!”姜姝听见这话,哪里还有什么睡意,瞬间便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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