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这方面迟钝如周斌也登时反应过来, 脚步立马一转折返回二楼,小声嘀咕道:“这也太久了些。”
红蕊投去深以为然的眼神, 谁说不是呢。
有忠心耿耿的两人在, 其余的护卫们包括客栈的伙计都得了吩咐, 没有要紧事就不要去打搅,若有要紧事……
那就先报给领头儿的周斌, 咳咳, 反正说什么都不能打扰到楼上两位主子。
众人虽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于是, 一时间竟无人踏上三楼的阶梯。
几个时辰后。
无人打扰的房间内。
正午的阳光洒满了整间屋子,将空气中萦绕的暧昧味道也驱散了几分。
青色帷幔笼罩的床榻上,依偎在青年身侧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下的处境。
怀中搂住的是青年温暖的臂膀,小腿压住的是青年结实的大腿,鼻尖萦绕的是青年清冷的雪松香。
蜷着身子侧卧的姜姒埋在身旁人凌乱满是皱褶的衣衫里,像只鹌鹑,不敢抬头,更不敢回忆从昨夜到今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地都对人家做了什么下流的事儿啊……
先开始摸摸唇咬咬嘴巴也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没亲过;啃啃喉结也算不上啥,毕竟之前她也干过;但后来她居然那么过分地玩弄人家……
而且昨晚半夜累了睡着了,原本这荒唐的事儿就该到此为止了,但她今早醒来时,居然又直接上手把人给弄醒了,亲亲摸摸大半个时辰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人家,然后继续睡下,直到刚刚才彻底清醒。
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淡淡麝香气息,她感觉自己的掌心似乎又烫了起来。
卧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姜姒很不想面对现实,但窗外透进的天光表明现下已然是白日,说不准过会儿红蕊她们便会敲门进来。
到时候,若是让人见着这幅场景岂不是更尴尬?
磨蹭了许久,在心底反复给自己鼓气之后,她将脑袋从青年肩窝的衣裳里轻轻挪开,同时努力放轻了呼吸。
晌午的阳光射入屋内略有些刺眼,她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看清眼前的画面。
青年仰面安静地睡在床榻上,紧阖的双眸下泛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从姜姒这个角度只能望见他的半张清隽面容,微颤的睫羽,挺拔的鼻梁,还有那线条分明的下颌上无比明显的一个红红的牙印。
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她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很想蹑手蹑脚地夺床而逃。
奈何她刚试图将自己压在青年身上的小腿不动声色地移开时,便被因这番动静而醒来的某人一把拉入了怀中紧紧扣住。
“别闹。”青年的下巴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嗓音微哑。
并没有想闹、只是想偷摸逃之夭夭的姜姒见状乖乖地缩在他怀里,心虚到完全不敢反驳。
只是被青年这么一拉,腰间臂膀这么一锁,她便被禁锢在了这床榻之上,半点逃脱不得。
从窗外透过床幔洒下的阳光暖洋洋的,身上盖着的柔软被褥暖和和的,背后靠着的宽厚胸膛滚烫烫的。
本就还有些困倦的姜姒刚开始还能强撑住眼皮维持清醒,但周身包围着的舒适暖意没多久的工夫就将她残存不多的意志击倒。
于是她眼一闭,自暴自弃地继续睡了。
主打一个我不面对现实,现实就不会主动找上门。
只是没料到等这一觉醒来时,再睁开眼,已是天黑。
身后一直靠着的那具温热躯体也已不见,空荡荡的,姜姒乍一察觉居然还有些不适应,待反应过来后连忙在心底唾弃了下自己。
“醒了?起来喝粥罢。”
经过了昨晚,已经耳熟到不能再熟的微哑嗓音于她身后响起。
姜姒登时一僵,刚刚试图掀开被子起身的手又缩了回去,不仅如此,她还呼啦一下把整颗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半晌得不到回答的裴珏放下手中的纸笔,扫了眼那一动不动装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从桌前站起来到了床边。
他垂眸望着因自己的靠近而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褥里试图藏起来的少女,拉长了语调慢悠悠道:“吃完不认账的小乌龟。”
被子底下的身影抖了抖,依旧不敢说话。
见状,裴珏叹了口气,道:“看来表妹是厌了我了,都不愿与我说话,那我走便是。”
听见青年那满是黯然的语调,埋在被子里的姜姒耳朵动了动,依旧忍住没说话。
她长记性了。
这招上次在汾阳对她使过了,不管用了。
半晌,床边响起朝外走去的脚步声。
接着,两声开关门的声音之后,屋内再无其他动静,没听见她回答的青年似是真的离开了。
明明躲着不肯见人的是她自己,但等到人真的走了之后,姜姒又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了,空落落的。
怎么其他时候没见着他这么听话呢?
心底莫名而生一股怨气和委屈,姜姒发泄似的用力掀开身上的被子从榻上坐起身,却冷不丁地瞧见了垂落床沿边的霜白衣角。
她睁大了眼睛抬头,瞧清后连忙想再次缩回被子里,却被忽然屈膝而上的青年掰住下巴毫不留情地衔住了唇。
比起平日略显粗暴的力道,与其说是一个吻,更像是在掠夺城池。
强攻豪夺,仿佛要把她拆吃入肚。
与凌波亭那晚不同的是,这回青年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便是连呜咽也一点不让她发出,只将她牢牢禁锢在这方狭窄的床榻上,被迫地承受。
想推开他,手腕被摁住;想摆脱他,下巴被锁住;想逃离他,腰身被掐住;想咬他,却换来了更加凶猛的掠夺……
就在姜姒以为自己会在这张床榻上窒息而亡的时候,青年又忽然抽身,将脱力的她轻轻搂入怀里,温柔地抚了抚犹在喘息的她的背脊,像是安慰。
“扯平了,表妹还介意吗?”
伏在青年肩头的姜姒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所以青年知道自己不敢面对他,所以才装作离开的样子引她自己钻出龟壳,然后又用这种法子告诉她,她欺负他,但他也还回去了,两人扯平,她就不要因昨晚的事而心生顾虑了?
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方才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隔着衣衫重重地咬了一口青年的胸膛,骂了句。
“活该。”
要不是他老做那些事儿,老说那些话,又老是一幅那个样子站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昨晚没准儿只要喝点馋了许久的酒、吃点美味可口的小菜就足矣,怎么会……
怎么会去馋他的身子……
活该。
姜姒环住青年的劲腰,在心底又轻轻骂了句。
青年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唔,表妹说的对。”
被顺毛捋的姜姒很是受用,鼻尖蹭了蹭满是雪松清香的衣衫,心下微松。
可没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什么的她瞬间红了脸,将人一把推开。
“下流。”
“表妹,这叫人之常情。”青年叹了口气。
“流氓。”
“那表妹昨晚在做什么?”青年幽幽道。
“……”理亏的她哑然,憋住气不说话了。
幸好青年未在这上面纠结太多,而是走到桌边打开其上放置的食盒,递来了台阶。
“客栈后厨里现熬的银鱼粥,饿不饿?下来喝一碗罢。”
随着食盒被掀开,一阵鱼肉与黏糯大米的食物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姜姒哦了一声,自然地接过台阶,披了件外衣,踩着鞋子坐在了桌边。
青年的手指修长好看,拿着勺子盛粥时,那一上一下再也简单不过的动作之间也无端地透出几分优雅,赏心悦目,叫人挪不开眼。
面前被推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被煮得几乎化开的米粒间,依稀可见小小的银鱼,其上点缀着些许细碎的葱花。
姜姒捏着勺子,刚想挖下去,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
刚从床榻上下来的她还并未洗漱。
她举着勺子,正犹犹豫豫地想放下时,身旁递过来一杯水。
“张嘴。”青年言简意赅。
她眨眨眼,被喂了一口温热的盐水,咕噜噜含了片刻后吐掉。
眼前又递过来一方打湿的热毛巾。
这下不用青年说话她也乖乖地接过来,轻轻擦了擦脸。
热乎乎的毛巾盖住了眼睛,舒坦到让人忍不住叹气。
不过当饿了一天的姜姒捻起勺子细细品尝银鱼粥时,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
方才尚在床榻上的时候,她可还没有漱口哇……
捏着勺子的手指顿了顿,在身旁的青年投来目光之前,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淡定地舀了一勺粥咽下。
这回可不是她主动的,嫌弃也晚了!
……
一碗粥的工夫,其间伙计又敲门送来了几小碟精致可口的点心,说都是按照客人吩咐做的一些易克化的小食。
而这特意叮嘱的“客人”是谁,不作他想。
姜姒淡定地捏起一块莲子酥放入口中细嚼慢咽,面上不显,心里却悄悄炸开了花儿。
他怎么知道自己没什么胃口、只想吃些点心的?
待这顿混杂的晚膳过后,昨夜被客栈伙计从济安堂请来看诊的裘大夫也再次被请了过来,给姜姒仔细把脉又观察了一番,终于得出一个牵花引已解的结论。
姜姒闻言松了口气,刻意不去看那年轻大夫一脸探究地在自己和裴珏之间来回打量且欲言又止的眼神,让红蕊再多拿了些银子感谢后,将人送回了济安堂。
只是刚关上房间的门,回头便瞧见青年正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被褥似是要往地上铺。
?
“你做什么?”她忍不住道。
背对着她的青年动作似乎顿了顿,而后慢吞吞道:“昨日不是原本就说好我在地上睡吗?”
姜姒闻言回忆……噢,对,之前在村庄里两人是没办法才挤的一张床,因为当时既没有多余的被褥,也没有取暖的炉子,导致地上太寒凉压根儿睡不了人。
现在既然到了客栈,那备用的被褥肯定是不缺的。屋里晚上也整夜地烧着炭火,不怕冷。
所以原本是商量好了和在汾阳那会儿一样,她睡床,裴珏睡地上。
左右据青年所言,这对习武之人算不得什么,姜姒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便也随他去了。
但……那不是在昨晚之前么……
见她没说话,青年垂眸轻声道:“免得表妹为难,与其让表妹开口做恶人,不如识时务一些。”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前一秒笑容满面后一刻便翻脸不认人的无情浪子一般。
姜姒下意识就想反驳,但话还没出口便眼尖地瞥见了背对着她的青年动作间隐约露出的手腕,其上鲜明的几个牙印正大剌剌地刺入她的眼睛,昭示着她确实就是那个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儿之后就想翻脸的坏人。
“……”
于是她又将话咽了回去,瓮声道:“我可没赶人,话都是你说的。”
“原来是我误会表妹了,这就把话收回去。”青年从善如流,手脚利索地将刚刚才拿来还没焐热的被褥又放回了柜子里。
动作之麻利让她瞧着,睁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夜色渐深,因昨夜还有今晨出了一身黏腻的汗,有些受不了的姜姒又麻烦伙计去提了几桶热水上来,想好好地洗个澡。
昨日足足六大桶热水呢,全让裴珏一个人霍霍了,她可是一点儿都没享受到。
说起这事儿时,她语气忿忿,让一旁的裴珏失笑,没敢提明明是某人脚步溜得太快,让他拉都拉不住。
后厨烧水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的工夫热水便被送了上来。
姜姒弯腰伸手拨了拨浴桶里热气氤氲的水,转身不放心地朝着屏风那头的人影道:“不要偷看哦,我可是能瞧见的。”
那头传来青年的应声。
其实原本裴珏是想出门避开的,但姜姒还是第一回 在外边儿洗澡,总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股不安定,譬如那窗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黑漆漆的窗外跳进来个黑衣蒙面人呢。
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而既然这么写了,就必然不是凭空捏造。
所以她才将人留了下来。
有他在旁边,不知怎的就是要安心许多。
隔着屏风,青年的身影靠坐在背对着屏风这边的床尾。
姜姒盯着屏风上印出的人影似乎一动不动,略放下心,将换洗的衣衫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手指扶上腰间系带刚准备脱下衣裳,又扭头再次向那头的身影叮嘱道:
“真的不许偷看哦。”
那头传来一道清润嗓音。
“真正会惹表妹厌恶的事我是不会做的。”语气平静,却又满是认真。
她闻言微怔,耳垂红了红。
哗啦啦的水声在屋内响起。
尽管姜姒从一开始便注意着,轻手轻脚,尽量放轻一切动作,但她还是忽略了一件事,那便是对于习武之人,特别是耳力甚佳的习武之人而言,哪怕是吞咽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故而无论是布料摩擦肌肤的声音,还是衣衫缓缓落地的声音,抑或是踩着矮凳踏入浴桶后掬起一捧水洒在肩上任由流水划过的声音,都一个不落地闯入裴珏的耳中。
躲不掉,逃不掉。
只能选择静心的青年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待姜姒洗完又穿好衣裳,擦着头发从屏风后出来时,才发现倚在床尾的人阖着双眸,似是已经熟睡。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巾帕搁到一边,放轻脚步走过去。
青年的呼吸很浅,闭着眼睛时候的模样,比她初见他时看起来温和许多,少了几分棱角。
心中刚生出这个念头,姜姒便一愣。
她第一回 见着他是什么时候来着?
她拧着柳眉想了片刻,依稀记得应该是八九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随着姜夫人接了裴陆氏的帖子去裴府参加宴席,路过某个院子瞧见一声不吭地被罚跪在院落中央的眉目硬气而冷漠的小少年……
不,不对,那时候裴家已经搬来上京许久了,应该还更早些,早到当年的裴家主母还是裴珏生母的时候。
记忆里,那时似乎有个面容模糊却温婉可亲的女子轻轻挽着她的手,身旁好似站了位个头高她一大截的……
“怎么不擦头发?”却是倚坐在床尾的青年睁开了眼,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姒回过神来,“擦了一半的。”
裴珏起身去桌前拿回那方被她搁到一边的巾帕,又将屋内的炭火移得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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