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送来的礼,夹了这么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引起了忠毅伯府的好奇。
长青居士的名号因着萧贵妃的抬举,开始出现在贵族圈。
沈映蓉隐隐觉得,她日后说不定可以靠卖画营生了。
第四十八章 番外
成婚的第二年, 沈映蓉以长青居士的名号在京中冒尖儿。
国公府的支撑与沈家祖辈荣光的加持,给了她机会崭露头角。
她开始出现在贵女们主办的诗社上活动,从后宅走出来, 结交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
而萧煜也有所变化。
次年泰州和梧州等地连遇大旱, 庄稼地里颗粒无收。当地百姓发生暴乱, 数千人聚众打砸闹事。
这些年圣人疏于管理朝政,太子监国彻底膨胀,底下人难免钻空子。
前两年泰州等地就拨了赈灾粮款, 结果层层盘剥下去, 所剩无几。
当时百姓曾闹过, 被底下人压制了。
结果今年又连遇大旱, 当地百姓走投无路, 发生暴乱,把衙门打砸,杀了父母官,抢夺公粮,闹得一团糟乱。
泰州等地的情况惊动了朝廷,圣人震怒,调兵平乱。
这个节骨眼上萧品安想法子把萧煜塞了进去,让他跟着去泰州平乱。
马氏急得骂人,同萧老夫人哭诉, 数落老大不干人事。
虽说萧煜有功夫底子, 却从未真刀真枪杀过人, 那暴乱刀剑无眼, 倘若有个万一,找谁哭理去?
萧老夫人把马氏压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萧贵妃有夺嫡之心,而国公府作为娘家人,一旦萧贵妃垮台,萧家定会被太子党清理。
现在萧品安把萧煜支去平乱,是为给他做亲卫铺路,以便日后夺嫡。
对于兄长的安排,萧煜并无异议。
此去泰州要耽搁好几月,沈映蓉到底不放心,萧煜安抚道:“惠娘安心,我很快就会回京。”
沈映蓉皱眉沉默了许久,才发牢骚道:“我这已经是二嫁了,四郎可莫要让我成寡妇再嫁三回。”
萧煜被气笑了,“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给你机会再嫁。”
沈映蓉撇嘴,“我可不会为你守节的,自个儿爬也要爬回来。”
萧煜点头,“想做寡妇门儿都没有。”
她到底有些不舍,跟他在一起的这些年日子过得舒坦,她仿佛又重新活过一回,对这个男人也渐渐产生亲昵的感情。
明天他就要离京,沈映蓉在被窝里跟他腻歪了阵儿。
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分离。
沈映蓉心里头到底不舒坦,环住他的腰身,发牢骚道:“四郎不去泰州不行吗?”又道,“朝廷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萧煜嗅了嗅她的发香,轻声道:“这是大哥的安排,想来定有他的用意。”
沈映蓉沉默。
萧煜蹭她的脸,“这些年我阿姐在宫里头不容易,作为她的娘家人,自要给她撑起来,唯有保全了她,萧家才能保全自己。”
沈映蓉不再多言。
萧煜忽然试探问:“惠娘是不是舍不得我?”
沈映蓉没好气回道:“我不想做寡妇。”说完翻身背对着他。
萧煜笑了,探头拱她的耳朵,不要脸道:“你肯定是舍不得我了。”
他像狗子那样蹭她的颈脖,沈映蓉推开他的脸。
年轻的儿郎下巴上有少许胡碴,摸起来掌心痒痒的,沈映蓉用指尖勾勒他的眉眼,被他吻住。
以前她不太喜欢亲吻,今夜却试着去回应他的热烈。
翌日天不见亮萧煜就要走,隔壁院子的沈家二老也起来送他。
沈映蓉叮嘱随行的常生和方安,待到晨钟声响,萧煜才上马离去。
送走他后,赵氏扶着女儿回屋,发牢骚道:“好端端的,国公府何苦把四郎送到那等混乱之地?”
沈映蓉有些疲倦,“阿娘莫要多言,我要睡回笼觉。”
赵氏只得回自己的院子。
被窝还是暖的,沈映蓉摸了摸身边,心里头总归不太习惯。
她被那人捧在手里娇养,如今忽然离去三五月,难免失落。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多愁善感过了,对感情素来克制,甚少外放,现在还是觉得不痛快,有点女儿家的小情绪。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忙碌淹没。
泰州那边的灾情牵动着京中百姓的心,诗社的娘子军们发起赈灾筹款,沈映蓉以拍卖的方式把手里的画作捐赠出去。
诗社把各家的字画拍卖筹款购粮,沈映蓉因着有身家背景加持,手里的东西是最值钱的。
她捐赠了十六幅画,一些是亲友购买,一些是富商,竟然卖得了数百两钱银,所有钱款皆用于赈灾购粮。
这场赈灾活动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月。
娘子军们分工合作,一些负责筹钱,一些负责购粮,一些安排漕运护送,通过民间的方式救济受灾百姓。
萧老夫人很是赞许这桩善举,觉得甚长国公府的脸面。
沈映蓉也很欢喜,从来不知,她的画居然这般值钱。
她同萧老夫人八卦,说道:“十六幅画足足拍卖了五百多两银子,照这么下去,我以后靠卖画都能养活自己了。”
萧老夫人握着念珠,嫌弃道:“出息。”又道,“物以稀为贵,这次无非是因着赈灾善举才抬举惠娘,若流出去的画多了,便成了贱价,得捂在手里,抬身价。”
沈映蓉:“大母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日后还得盼四郎替我把身价抬上去,才能卖个好价钱。”
萧老夫人失笑。
这两年萧煜安分做人,确实让她清净不少,再加之沈映蓉也很上进,没给国公府丢脸,连马氏都对她的态度和缓许多。
中午沈映蓉在寿安堂用饭,下午又陪了会儿萧老夫人才回去。
赵氏怕萧府刁难,得知她回来,连忙上前询问。
沈映蓉进屋倒水喝,说道:“我在寿安堂待了半天,婆母没过来,只跟老夫人唠家常,不曾为难我。”
赵氏:“那就好。”顿了顿,“府里可曾提起四郎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映蓉摇头,“不曾,四郎走之前说至少要耽搁三五月,一时半会儿没这么快回来的。”
赵氏颇有些担忧,“他这都去了快两月,连封家书都没有,着实叫人不放心。”
沈映蓉想了想,应道:“大哥在朝廷里做事,那我过几日又去探探泰州那边的情形。”
赵氏点头,“自个儿的男人得自个儿疼,我看你都不怎么上心的。”
沈映蓉撇嘴,不想听她念叨,说要处理些事,把她打发了。
过了几日沈映蓉再次去萧府打探泰州那边的情况。
她从萧老夫人嘴里得知目前暴乱已经控制住了,但以暴制暴终归不是法子,还在与当地百姓谈判。
至于如何处理,得上报到朝廷。
沈映蓉沉吟片刻,方道:“如此看来,四郎只怕得明年才能回来了。”
萧老夫人点头,“大郎既然着他去了,自要把差事办得漂亮。”
沈映蓉没说什么,男儿以事业为重,他身上肩负的毕竟是家族责任。
殊不知萧煜过去不仅仅只为平乱,还得借暴乱一事收集能扳倒太子一党的证据。
这事闹得委实太大,圣人亲自坐阵命三司会审查泰州暴乱起因。
沈映蓉是妇人,自难接触到政事,沈方哲也很关注这起暴乱。
钟国淮是虞部郎中,原本与三司会审攀不上关联,但消息总能听到一些。
他私下里同沈方哲分析泰州那边的案子,看这架势,多半要把不少高官拉下马来。
沈方哲捋胡子,若有所思道:“听钟兄的话,近日京中只怕要出大事了。”
钟国淮点头,凝重道:“这些年圣人疏懒朝政,太子监国,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自是震怒。”
沈方哲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禁有点发愁。
萧家有贵妃傍身,且贵妃手里还握有皇子,树大招风,不免叫人揣测。
再加之萧煜打着平乱的幌子去了泰州,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这不,晚些时候送走钟国淮后,沈方哲把沈映蓉叫来,猜测萧家把萧煜安排去泰州,只怕是要助萧贵妃夺嫡。
沈映蓉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自家父亲提醒,还是有些恐慌。
沈方哲严肃道:“这些时日京中时局不稳,惠娘还是少出去走动,恐受牵连。”
沈映蓉皱眉道:“钟郎中都与爹说了些什么,何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沈方哲:“天子脚下,权势瞬息万变,今日看他起高楼,明日看他楼塌了。
“国公府这般权势,多少人盯着,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我们不清楚萧家的动静,但惠娘切记,莫要出任何岔子,横生枝节。”
沈映蓉点头,“女儿晓得了。”
沈方哲语重心长,“当年你曾祖父能在官场上平安告老还乡,不知得费多少心思才能安享晚年。
“入了名利场的人,能功成身退少之又少,以后谨言慎行,行事多加三思。”
得了他的提醒,之后沈映蓉渐少出去社交,多数都是待在家中,要么就去萧府走走。
不出沈方哲所料,泰州案果然烧到了监国太子一党官员身上。
萧品安等人背地里引火,宫中的萧贵妃借其他妃嫔之手挑拨太子跟圣人关系。
一时间后宫与朝堂闹得鸡犬不宁。
京中百官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而远在泰州的萧煜则趁机替前来查案的官员指路。
京中这边弃卒保车,让泰州刺史一个人扛下所有,结果因着萧煜暗地里从中作梗,把篓子捅到了京城。
不少高官受到牵连。
萧煜去的时候是以平乱的身份去的,如今暴乱已经平息,又屁颠屁颠回来复命。
他回来已经是半年后了,京中的案子越查越多,闹得不可开交。
沈映蓉差点认不出那是自家男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一身灰头土脸,好似从矿场里捡回来的。
萧煜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形象邋遢了点,怕她嫌弃,咧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沈映蓉皱眉。
萧煜求生欲极强,“我觉得洗干净了还能再用用。”
沈映蓉:“……”
第四十九章 番外
夫妻时隔半年之久重逢, 萧煜有些局促,毕竟在她跟前他一直都很注意形象。
本以为会被她嫌弃,却不想她忽地上前抱住他,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拥抱。
萧煜受宠若惊, 一时手足无措, “我满身尘土, 惠娘……”
沈映蓉:“我不嫌。”
萧煜咧嘴笑。
沈映蓉不高兴道:“四郎去了这般久,连封家书都不回。”
萧煜:“此事说来话长。”
他一身褴褛,仆人备下热水供他沐浴梳洗, 换上干净衣裳, 刮净胡碴, 轮廓分明的脸上比以往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沈映蓉不知道他这半年都经历过什么, 身上好几处伤痕, 有旧伤,也有新伤。手上也磨了不少茧子,全然没有以往的养尊处优。
取鹅毛替他上药膏,看着胳膊上的伤口,她紧皱眉头,却也没有多问他这几月到底都干了什么。
替他上好药,取来帕子绞干头发,萧煜说道:“等会儿我还得去一趟府里,惠娘要与我一起去吗?”
沈映蓉:“四郎去商事, 我就不去了。”
萧煜:“我早些回来。”
绞干头发, 替他梳理好发髻, 寻来衣袍换上, 替他系革带时,萧煜忽地亲了她一下。
沈映蓉推他, 反被他抵到衣冠镜上低头亲吻。
她再次推他,恰逢甄氏打起门帘,听到脚步声,萧煜这才把她放开了。
沈映蓉脸上染了绯色,掐了他一把。萧煜咧嘴笑,眼睛亮晶晶的。
鉴于他还有要事处理,并未待多久就出去了。
沈映蓉走到院子里,吩咐庖厨备些好菜。
傍晚萧煜才回来,沈家二老也过来一并用饭。
看萧煜清减许多,赵氏道:“四郎去泰州想必辛劳,都瘦了。”
萧煜:“让阿娘操心了,前几月泰州那边的情形复杂,我们与当地百姓发生过好几回冲突。”
当即同他们说起平乱的情形,听得赵氏一惊一乍,沈映蓉道:“难怪四郎身上这么多伤。”
沈方哲忙问:“可有伤到筋骨?”
萧煜:“皮肉伤不碍事。”
一家子在饭桌上闲话家常,唠了许久。
他外出这般久,如今总算平安归来,沈家人自是高兴。
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入睡前萧煜忽然问沈映蓉,说道:“我在泰州杀过不少人,惠娘怕不怕?”
沈映蓉愣了愣,没有回答。
萧煜捧起她的脸,严肃道:“你怕不怕我?”
沈映蓉有些怂,试探问:“那四郎第一次杀人时怕吗?”
萧煜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怕。”顿了顿,“血溅到手上是温热的,叫人颤栗。”
沈映蓉沉默。
萧煜看着自己的手,那手骨节分明,手掌和指腹上有薄茧,他说道:“多杀几个就不害怕了。”
沈映蓉:“……”
萧煜轻轻摩挲她的脸,“我去泰州的那些日,惠娘有没有想我?”
沈映蓉嘴硬道:“不曾。”又道,“我和诗社的姐妹们忙着筹赈灾粮款,哪有心思念你?”
萧煜:“我不信。”
沈映蓉:“信不信由你。”
萧煜不高兴道:“不老实,该罚。”
沈映蓉失笑,推开他,却被他钳制住。
细密的吻落到她脸上,萧煜亲昵地蹭她的额头,“我却日日都念你。”
那时他说话的语气极轻,目光灼灼。
沈映蓉看着他,不管嘴硬也好,要面子也罢,在某一刻,她确实是被他打动了的。
她试着去吻他,萧煜回应。
久别重逢的思念在亲吻中化为情爱欲望。
这天夜里沈映蓉彻底放纵,因为她清楚地明白,她开始对这个男人滋生出感情。
在他离京的那些日,她时常患得患失,他归来时她也会满心欢喜。
不仅仅因为他是依靠,而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甚至整个人都会变得柔软。
肌肤相亲的契合令人愉悦,萧煜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他觉得,这块石头他应是能捂热的。
翌日萧煜还有差事要办,一早便起了。沈映蓉不想动,萧煜临走前亲了她一下。
接下来的几日萧煜都很忙,公事上她从未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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