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摇头,同他道:“七殿下将姑娘送到后便回去了,这会儿应当已经到青玉苑了。”
说完,又好心提醒道:“公公有事不如明日再去,我瞧七殿下精神倦怠,怕是一回去就歇下了,公公现在去恐怕见不到人。”
荣顺连声谢过:“我晓得。”
他得了准话,又寒暄了两句,便急着回去复命了。
素心将手炉拿进屋内,交给宫人收好,对坐在床边的人笑道:“姑娘料得真准。”
温柠微微撅着嘴,表情不怎么高兴。
她刚洗漱完,正打算喝口水便歇下休息,就听说荣顺来了,当即便猜到对方会问起陆焕还在不在。
早知道荣顺要来,她说什么也要留陆焕喝杯茶再走,看荣顺敢不敢将人撵出去。
温柠气哼哼地乱想了一通,扯过被衾蒙着脑袋睡了。
第二日,她早早起了。
因着半夜才睡,梳妆时险些又睡着。
小桃心疼坏了:“姑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日又无事?”
温柠喝了口浓茶醒神:“怎么会无事,待会儿还要给魏临帝请安呢。”
毕竟离开时实在匆忙,皇上虽没有怪罪,可她却不能恃宠而骄,仗着皇上不问,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桃呀了一声:“奴婢差点儿忘了!”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便快了起来,十分麻利地为姑娘挽了个发髻,既娇俏又漂亮。
不过等温柠到时,就发现魏临帝一脸颓靡,眼下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脸色比她还差,似乎也没怎么睡好。
温柠关心了几句,转头用眼神示意让素心回去取安神香。
她身体好起来后,安神香用得次数便少了,几乎已是许久未再碰过,
不过太医令断过她有心颠之症,素心便时刻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安神香是太子殿下给的,此前温柠从未将香给过旁人,这还是头一次。
素心微微愣怔了下,略一犹豫便依言回去将东西取了来。
温柠半点不心疼地点上。
魏临帝原以为只是姑娘家用的熏香,味道清甜,闻一闻也没什么不可,等过了些许时间,浅淡的气味飘来,也是愣了下:“这是安神香?”
温柠点头:“您不是脑袋疼嘛,这个最管用了。”
魏临帝笑了,他只是夜里被吵得不得安宁,没睡好而已,哪里用得上安神香。
不过闻上片刻,确实舒缓了不少,魏临帝腾起兴致逗她:“茵茵就这么给朕用了,不怕你太子哥哥不高兴?”
太子什么秉性魏临帝一清二楚,他开口要,太子眼未必眨一下就应了,但茵茵给,恐怕会被记上一笔,往后这安神香就再无得到的可能了。
温柠自然也知道,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这会儿在魏临帝跟前,她道:“不高兴便不高兴,您龙体舒坦最重要。”
魏临帝龙颜大悦,烦躁了一整个早上的心情就这么被温柠两三句话给安抚好了,当下精神焕发,朗声笑了起来。
福林在一旁咋舌,要不说明玉郡主被陛下偏爱这么多年呢,皆是有原因的,旁人哪里敢说这样的话来哄陛下高兴。
哄好了陛下是一回事,得罪太子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温柠浑然不在意,直到一炷香燃完才离开。
魏临帝心情好起来,精神是缓过来了,只是一想到昨日半夜被送来的舞姬,以及冲他撒娇耍横的宠妃,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琢磨一番,决定给罪魁祸首找点不痛快,于是道:“朕许久不与太子谈心,甚是感念,不如就今日吧。”
福林闻言,赶紧躬身道:“奴才这就去请。”
魏临帝抬手,示意福林不急,他慢悠悠道:“再点一炷安神香。”
福林应道:“是。”
第48章
陆景阳晨起刚去见过魏临帝,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又被叫去。
他指尖一转,将手里的黑子抛进棋篓里,抬眼问道:“父王有急事?”
福林恭恭敬敬站在一边,脑袋微微垂着,答道:“回太子殿下,皇上只说是想与您谈心了。”
陆景阳唇边抬起,淡淡笑了下,父皇这是终于晃过神,想要找他敲打一二了么,想来昨夜被闹得十分不痛快。
他一早见父皇脸色,就差到了极点,直到他请安离开,父皇恐怕就没清醒过。
那两个舞姬是玉嵫国敬献的,非大恒人,养在宫人当个闲人便是,父皇竟然让他把人送来行宫,大约是糊涂了。
听说父皇昨夜宿在乐贵人处,乐贵人正得盛宠,又是武将家出来的女儿,脾性尤为直爽,那两个舞姬犯到她跟前,该是再无在父皇那儿露脸的可能了。
陆景阳起身:“即使如此,那便走吧。”
福林躬身,退了半步跟上。
他是魏临帝身边之人,对昨儿半夜的事自然也是知情的,心道太子殿下这是还不知道明玉郡主给陛下送安神香的事呢,否则必然笑不出来。
天家父子与寻常百姓之间自是不同,到了魏临帝和太子之间,尤甚。
福林觉得,若非明玉郡主偶尔在其中当纽带,陛下和太子几乎与君臣没什么区别,恐怕除了政事再无他言。
尤其是太子殿下从边关回来后,陛下愈发松手放权,父子二人已是许久未交谈过私事了。
福林一路腹诽,只希望太子殿下待会儿不要骤然变脸。
不过这一点,他实属多虑。
陆景阳习武之人,五官尤为敏锐,还在院外,便已经闻到了安神香的味道。
他进门后,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点着的线香上,白色的细烟袅袅腾起,气味沉淀而安神,目光环视一圈,并未看到茵茵的身影。
魏临帝不动声色,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皇儿来了,快座。”
陆景阳行礼落座后,直接问道:“茵茵方才来过?”
魏临帝捻着须,声音洪亮:“是啊,茵茵得知朕头疾难耐,特意命人回去取了这安神香来,亲手点上,朕这头疾立刻就不疼了,果真是奇效。”
皇上声音十分得意,一脸慈爱道:“皇儿昨日半夜才到行宫,今日又起得早,也闻上一会儿,静一静神。”
且不说安神香本就是东宫的,便是有心要叫太子来,也该是香刚燃起时,而不是眼下已经快要燃尽了,才叫人。
陆景阳面上不显,从善如流:“多谢父皇关心。”
魏临帝正觉无趣,就听太子问道:“父皇昨夜睡得如何?”
这一问,魏临帝就想起了舞姬的事,脸色微微一僵,又小咳了几声飞快掩饰了下去:“自然是一夜好梦,怎么,皇儿睡得不安稳?”
陆景阳温和一笑:“儿臣还年轻,身体康健。”
魏临帝被噎了下,险些气着。
好在安神香作用十分明显,皇上深吸了口气,心境又平复了下来。
他看着太子八风不动的模样,实在好奇太子是不是真不在意,心痒难耐下索性直接挑开来问道:“皇儿就不气?”
陆景阳抬了抬眼:“气什么?”
魏临帝朝那快要燃尽的安神香努了下嘴。
陆景阳顺着朝那处看了眼,又移开,不紧不慢道:“茵茵心善,又敬重您,儿臣何气之有?再者这安神香本就是太后所赐,父皇若是需要,儿臣这就命人回京去取。”
他语气平淡自若,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绪。
魏临帝只好作罢,摆手拒绝了。
他只是一夜未睡好,用不上这精细玩意儿,像个姑娘家似的。
见问不出什么,父子二人闲聊了几句杂事,又将这半个月来的国事朝政拎出来细说了一回,一盏茶之后,便结束了谈心。
魏临帝见太子坐着不动,问道:“皇儿还有其他事?”
陆景阳:“儿臣已派人去请太医。”
魏临帝见太子当真记挂自己,不由温和一笑,让太子宽心,他道:“朕无碍。”
陆景阳只道:“父皇头疾,还是让太医瞧了后才稳妥,儿臣也放心。”
太子坚持要请太医,魏临帝倒不好抚了他一片孝心。
太医令被传召匆匆赶来,小心又慎重地替皇上把了一脉,斟酌着用词道:“皇上龙体康健,只些许气躁,微臣这儿有一方子正适合调理,只需连着服用三日便可。”
魏临帝略一颔首,他近日确实感觉体热烦躁,精神不足。
太医令躬身退了出去。
陆景阳也起身告辞,他出了院子,太医令还未走远,站在院门口同值守的宫人先说了几句话,见太子殿下出来,忙又拱手行礼。
陆景阳道:“本宫送您。”
曹墨连连摆手:“微臣不敢当。”
陆景阳道:“您替父皇调理龙体,有何不敢。”
曹墨又推辞了两次,这才伴着太子殿下左右往回走,身后值守的宫人不禁感慨,太子殿下实乃品德高尚,言行合一。
走出一段路后,曹墨才出声问道:“殿下有何事吩咐微臣?”
他问的时候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毕竟太子殿下特意传他给皇上诊断,这还是头一回,难不成是要他干那大逆不道之事?
正胡思乱想中,就听太子殿下开口道:“本宫记得黄连亦有清热泻火之效。”
说着停步站立,转身看过来:“太医令可别忘了多放几味。”
曹墨忙拱手应道:“微臣省得。”
待太子殿下走远了,才摸了摸脑门上的虚汗,心里嘀咕,皇上这是和太子政见不合,吵了一架?可他方才也没觉得这对天家父子间有什么不快啊?
他叹着气摇摇头,心里念叨了一声罪过。
唉,捏着鼻子喝吧。
*
温柠回云水间补了个觉,再起时快正午了。
她起身,简单梳洗了下,便听素心道:“太子身边的
荣顺公公方才来过。”
温柠手上动作一顿,原本正弯着的眉眼立时垂落了下来,面上肉眼可见地表露出了几分不快,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来做什么?”
素心听说姑娘声音里的不耐,略有些诧异,又联想到昨儿晚上的事,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她才从小桃那得知,太子殿下给了姑娘一把东宫库房的钥匙,这等贵重的东西,也不像是感情生分了。
大抵是因为什么事,生了点儿隔阂。
素心只当不知,姑娘同太子殿下关系亲近,可是当初姑娘自己有心促成了,必然冷不了多久。
她回道:“送了盒安神香来。”
温柠闻言,咬了下唇瓣,片刻,又像是不解气似的,将手上的帕子啪一下甩到桌上,偏头扭开了脸。
怎么会这样!这跟她以为的全然不同。
太子殿下知道她将安神香随意拿出来送给旁人,难道不应该生气,然后不理她吗?
哪怕那个人是魏临帝也是一样,起码要冷上十天半个月才对。
可现在太子殿下非但没不理她,竟然还又给她送了一盒来!
而且安神香不应当放在京城吗,怎么太子也带到行宫来了?她确信不是回京取的,毕竟再快的宝马,一来一回,也不可能小半天就赶到的。
温柠满心烦躁,气鼓鼓地坐了会儿,又站起来:“我要去青玉苑。”
她要问问陆焕,太子殿下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她气势汹汹走到门前,和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赶忙止步抬头一瞧,来人正是陆焕。
温柠眨巴了下眼睛,惊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陆焕也是一惊,不过他前一刻就听见脚步声了,这才往后让了两步,否则方才两人就撞上了,他伸手虚扶了一把,问道:“找我做什么?”
温柠自然不可能说太子殿下不对劲,她道:“今日天晴,找你一起逛逛园子。”
说起来她还没把行宫都转过一遍呢,之前匆匆忙忙回京,就只去了一趟珍兽园,余下的好几处皆没有去过。
不过,再来一回,她依旧是要回京的。
无论如何,她都要告诉侯爷留心赈灾一事。
陆焕听了她的话,点点头,当即就答应了,问道:“明玉,你想去哪儿?”
说着想起明玉这是第一次来行宫,不熟悉不说,恐怕连行宫有什么都不怎么清楚,索性道:“我带你去逛,你只管跟着我就行。”
温柠自然是乐意的,两人飞快达成共识,就要出去。
身后,小桃急急忙忙跟出来,忍俊不禁:“姑娘,七殿下,这都正午了,先用了午膳再出去也不迟啊。”
温柠和陆焕对视了一眼,双双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之色。
陆焕手握着拳,掩到唇边轻咳了两声:“也、也是。”
他来找明玉,是为了做样子给皇兄看的,既然在皇兄跟前说了心悦,怎么也得做足了样子才行,否则皇兄定然不信。
只是他又不好在明玉跟前表现出什么异样,万一露馅,到时候说不定要被两头问罪。
两人各自揣着小心思,倒是十分和谐。
午膳之后,温柠也没照例小憩,她上午才补了眠,此刻半点困意也无。
陆焕吃饱喝足,又兴致勃□□来,提议道:“行宫后山有一圈跑马的地方,十分宽敞,明玉你要去吗?”
温柠稍微犹豫了下,就立马答应了。
太子殿下皆是晨起习武,这会儿是不会出现在跑马的地方的。
她跟着陆焕过去,等到了地方发现竟然有不少人在,除了跑马的声音外还伴着阵阵叫好声。
温柠垫脚远眺了眼,就见场地中间有两匹马正相互追赶,试图一争先后,其中一匹马上人正是祁朝。
陆焕显然也看见了,叫来个宫人,问了问眼下的情况。
宫人先是行了一礼,这才答道:“回殿下,祁世子在跟五殿下比赛呢,已经是第十二轮了,还没分出胜负。”
陆焕闻言点了点头,又往场地中间看了一眼,评断道:“五哥要输。”
宫人:“......”
他可不敢附和,只好垂着头,当没听见。
陆焕摆手,大发慈悲让对方走了。
温柠等人走后,才狐疑一瞥:“祁世子和五殿下比赛,你竟然事先不知道?”
陆焕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昨晚半夜才睡,今早起迟了。”
他醒来的时候,表兄早就不在了,他也没多问,便直接去了云水间,哪知道表兄也在这后山啊。
虽说知道的话,他也会带明玉过来的,这么看,倒是算殊途同归了。
陆焕一抬下巴:“走,咱们靠近了去瞧。”
温柠当即拒绝:“不要,一脸扬尘。”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场内已经分出胜负了,果然是祁朝胜。
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呼声,胜负一分出来,便三三两两准备结伴回去了,这比赛从上午开始一直到现在,众人为了等个结果,连午膳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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