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猜半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被太子殿下责罚了?”
正青不想答,可惜又不能不答,过了几息才蹦出一个是。
温柠疑惑,问他:“为什么?”
昨日要不是正青,她肯定要受伤,太子殿下不赏也就罢了,怎么还罚人呢,这也太过分了吧!
正青望了她一眼,闷声道:“奴才护主不利。”
温柠直直望回去,依旧不是很能理解,她反应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正青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急了,太子殿下罚人便罚人,怎么能用这个理由,万一正青跟他一样小心眼,岂不是要记恨上她了!
她叫正青抬头,一字一顿认真道:“是太子罚你的,跟我可没关系。”
说完,又立刻补了句:“我还赏了你一只大金蟾呢。”
正青行礼:“奴才谢郡主恩典。”
温柠这才安心些,她问正青:“我今日出去,你是不是也要跟着我?”
见对方点头,上下扫了眼,视线落在他腿上,怀疑道:“你当真能跟上?万一跟丢了,是不是回去以后还要受罚啊?”
正青肉眼可见的抖了下:“郡主放心,奴才定当拼死保护郡主安危。”
温柠赶忙摆手:“也不用这般夸张,我又不是要去疆场,你跟着吧,不过别离得太近,我不喜欢。”
她想通了,反正陆景阳总要派人盯着她的,即便不是正青,也会是旁人,与其是张生面孔,还不如正青呢,起码这一世他们遇上,倒霉的只会是对方。
温柠没再去后山跑马的空地,但凡有一两分危险的地方都被她排除在外了,昨日的事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青玉苑,门廊。
陆焕重复了一遍:“书阁?”
温柠点头:“你上回提到的书阁在哪儿?”
她来找陆焕主要是为了问一问昨日她走了之后,那马有没有挣扎起来再出旁的事,得知没有后,便放下了心。
至于要去书阁,是刚刚才决定的,温柠道:“你告诉我出了青玉苑后走哪条道便行,我遇上宫人再问就是了。”
陆焕道:“那我直接派个宫人领你去岂不是更好?”
温柠刚要答应,就听他啧了一声,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同你一道去吧。”
说着就命人去屋内取了披风来。
温柠道:“你不是最不耐烦读那些经史子集了吗?”
陆焕不当回事地一摆手,很有信心:“找一找,一定能找出一两本闲书来的。”
他反正也无事,索性同明玉一道去了,昨日的事,他也还心有余悸呢,这会儿自然不放心明玉一个人,就算是去书阁也不放心。
温柠瞧出来了,说道:“我昨日心情不好,现下已经好了,不会再冲动行事的。”
陆焕已经把披风披上了,手指飞快地系了个结,道:“权当打发时间。”
半路上,温柠见陆焕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让他有话便说。
陆焕斟酌了半晌,语气小心:“你方才说昨日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
温柠起先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想起祁世子的事,要不是陆焕提起,她差不多都要忘了。
她摇头,没有明说,只道:“是因为太子殿下。”
“皇兄?”
陆焕挑眉:“闹别扭了,难怪你都不叫他太子哥哥了,殿下两个字多生分啊。”
陆焕心道,难怪呢,皇兄居然派人跟着明玉,原来是怕自己亲自来,会被不待见啊,他想了一通,突然得意起来,兴致勃勃道:“明玉,咱们不理他!”
他拍了拍胸脯,出言保证道:“这行宫上下我比谁都熟悉,皇兄不过才来两日,往后你要去何处,我都陪你。”
等见他和明玉成日在一起,皇兄必然会信他那番话的。
温柠只犹豫了几息,就答应了,陆焕的话正合她意,她不想见陆景阳,一个人待着又甚至无趣,最主要的是正青一直跟着她,每日同太子殿下汇报她的行踪。
太子殿下不是知道她不想见他么,自然也知道原因
,说不定是想见她辗转难眠,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偏不。
温柠心道,她偏要高高兴兴,不把这份爱慕之情当回事。
反正太子殿下没有挑明,万一事后追问起,她装作恍然大悟便好了。
两人在书阁待了一整日,陆焕翻书翻得灰头土脸,也没找出一本闲书来,想也知道,那些准备书册的人为了稳妥,也只会放挑不出错的书来。
温柠身上倒是干干净净,她道:“你这一日白白浪费时间了。”
陆焕心态极好:“也不算浪费,起码是知道行宫的书阁没有可堪一读的书册。”
温柠噗嗤一笑,陆焕这话若是落在哪位大儒耳里,指不定要吹胡子瞪眼,到魏临帝跟前参七殿下一本。
当晚,天色暗下来。
小桃从外头进来,道:“郡主,正青说想见您。”
温柠稀奇,这个点儿对方不应当已经回去复命了么,今日怎么还在,她点点头。
片刻,正青进来,冲着她行了一礼:“谢郡主开恩。”
温柠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明所以:“什么恩?”
正青认真回道:“郡主今日只去了书阁。”
温柠想了一会儿才弄清楚他的意思,顿时睁大了眼睛,心道,正青不会是误会她今日待在书阁是体恤他腿上有伤吧?
她刚要开口解释,话音到嘴边蓦然止住了。
既然已经误会了,那她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岂不是正正好。
她想到这儿,眼珠一转,十分温和对正青笑了笑,又细声安抚道:“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养伤便好。”
待正青一瘸一拐地离开,素心笑道:“姑娘方才怎么待他那么好,昨日不还说要打发他守门呢吗?”
温柠翘了翘唇角:“万一以后有用上他的地方呢。”
*
因为年关将近,行宫也比之前热闹了几分。
温柠只觉宫人行走的速度都比以往提快了不少,像是各处一下子全都忙了起来,连素心和小桃也跟着进进出出,安排云水间的事宜。
温柠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又才让正青承了她的情,自然也不可能走太远的路,索性只在云水间和青玉苑两边走动。
她和陆焕两人除了下棋,便是闲扯,多半是陆焕说,她听,京城的八卦听了不少,也不知陆焕从哪里打听来的,内容详细到温柠甚至怀疑他在各户人家都安插了密探,要不然就是陆焕随口胡诌的。
陆焕对胡诌两个字极力辩驳,振振有词道:“同窗好友那么多,打听打听不就知晓了。”
温柠将信将疑,权当话本听。
偶尔既不下棋,也不闲扯,两人就命人搬出个小罐来比试投壶,倒也不觉得无趣。
不过陆焕闲不住,趁着魏临帝顾及不到他,在除夕前一晚攒了个局,叫上了在行宫的同辈人一起玩叶子牌,当然,这同辈里自然是没有太子的。
众人正闲着无事,陆焕提议一出,立即一呼百应,刚到下午,就都聚到了青玉苑,三三两两地挨着一起闲谈。
温柠还是头一回在青玉苑见到这么多人呢,又因为陆焕就坐在她旁边,所以她周围人聚的最多。
自从今年秋狩起,她开始走动,就跟宗室的子弟慢慢熟悉起来了。
不过还有不少人同她没说过几句话,趁着机会正七嘴八舌问了不少好奇之事。
温柠一一答了,她生得好看,性子又柔,那些原本同她不怎么相熟的姑娘没一会儿就都聚了过来,把陆焕都挤到了外头。
众人七嘴八舌,闲话一直说到了日下西山,晚膳自然是在青玉苑用的。
用的是一种叫铜锅子东西,京城这两年时兴起来,驱寒暖身,冬日常吃,热腾腾的一顿晚膳用完,众人意犹未尽,喊宫人撤了席面,继续小聚。
待重新换了地方,众人跟前就只摆了酒,围坐成一圈,正适合玩击鼓传花。
原本是花落到谁家,谁便作诗一句,顺道吃完小盏中的酒。
五皇子道:“作诗有什么意思,不如谁拿到了花,谁讲个奇闻诡事,如何?”
立时就有人反驳:“若是被皇上知晓了,要怎么办?”
五皇子胆子大,方才晚膳时多吃了两口辣味的锅子,此刻脸还有些发红,他道:“便是挨罚也是一起挨,大家都不说不就行了,父皇怎么会知道。”
说完朝对面姑娘们坐的地方看了眼,笃定道:“况且明玉也在,父皇就算知道了也舍不得重罚的,放心吧!”
此言一出,当场说服了多半人。
温柠:“......”
五皇子豪爽一摆手:“这花第一回 落到明玉跟前,咱们不算。”
众人一致颔首同意。
击鼓的是青玉苑的宫人,眼上蒙了两层锦布,完全透不出半点光,十分公平。
起先的几轮为了调动气氛,只吃酒,不用说故事,那绢花在众人手上飞快地丢来丢去,眨眼间就是一圈。
温柠险些跟不上,原本来松散的坐姿,没几息就绷紧了,注意力全在绢花上。
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在鼓声停下的时候,刚好握住绢花。
温柠免了第一杯酒,后面玩了几轮,绢花又停在了手上,这回是免不了了。
好在杯子里盛的酒温润不醉人,且不多,一口的量。
温柠干脆利落,一仰而尽,赢得了一片叫好声,酒不醉人,她两颊倒是因为众人的起哄声飞红了一片。
五皇子刮目相看:“明玉居然还是个侠女。”
他印象里,对方不过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瞧着文静秀美,又善书画,想不到喝酒的动作这般潇洒。
温柠歪头一笑:“我生在北疆。”
五皇子呀了一声,右手捶左手,开玩笑道:“原来是个女将军,失敬失敬。”
在场众人都被逗的笑出了声,哄闹了一回,喝酒的速度放慢了下来,换成了听故事。
陆焕还特意将连枝灯上的蜡烛吹熄了,只留了两盏。
一瞬间,屋内的气氛就凝了起来,众人呼吸都放缓了,纷纷往前凑了凑,试图和旁边的人挨得近一些。
温柠胆子不算小,却也不大,何况她还怕黑,更觉紧张了。
偏偏第一个讲的人恰巧是陆焕,绘声绘色,简直如临其境,在场的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紧张无比,听到高|潮处,全都吓了一跳。
温柠抚着心口,只觉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声音。
好在除了陆焕,其他人再没有这般本事,遇上个不善言辞的,即便故事再精彩诡谲,也讲得如同笋干一般皱巴巴的,虚张声势非但没吓到了人,还惹得众人笑出了声。
温柠也中了一回,她讲了个小时候听来的北疆旧俗。
虽然算不上多恐怖,但十分新奇,也算过关。
不多时,众人适应了烛光的昏暗后,也没一开始那般害怕了,全都放松了下来,等第二回 再轮到陆焕,都有一种兴致勃勃的期待感。
连温柠都觉得自己没那么怕黑了。
陆焕岂是个示弱的人,当下脑中飞转,决心找出个诡异又骇人的故事来,他看过的话本子可比温柠多得多,堪称‘博览群书’,一时间脑中蹦出了好几个来,简直挑花眼。
他清了清嗓子,将几个故事里吓人的部分整合了一番,又吹了一盏烛灯。
效果果然非同凡响,才讲到一小半,就有人吓得叫了出来。
陆焕得意洋洋,要不是被拦住了,他恨不能连最后一盏烛灯都吹了,到时候只他手里捧一盏小的蜡烛,
岂不是妙哉。
他一边讲:“林员外的爱女半夜梳妆,忽然听得门口几声咚咚声,正待细听,那声音已经移到了屋内”,一边将手伸到桌子底下偷偷敲了两下。
咚——咚————
一时,屋内众人接连叫出了声。
陆焕哈哈大笑起来,把手放在桌面上又敲了两下,这才平息了一场骚乱。
可还没等众人要找他算账,咚咚声又响了起来,陆焕的两只手都在桌上,这一回声音是真的从屋外传来的。
屋内猛然静默了一瞬,下一刻,惊叫声险些冲破天幕。
外头的人显然也被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忙道:“殿下,出什么事了?”
陆焕听出是自己近侍的声音,拍了拍心口,他也被吓了一跳,埋怨道:“无事,你好端端的敲门做什么?”
门外道:“太子殿下来了。”
“——!”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才是今晚最恐怖的事。
第51章
门扉打开,连枝灯上的烛台全部重新点上。
在场的众人像是落了水的狸奴,一个个蔫哒哒的,全都垂着脑袋,就连活跃了一晚上的五皇子此刻都闭口噤声。
温柠坐在原处,也学着众人一起低着头。
她猜太子殿下来多半是来找她的,可她不想见,所以这会儿一声不吭,悄悄侧过脸往灯影里藏了藏。
温柠自以为藏得很好,哪里知道陆景阳一进门就发现她了,那点小动作落在对方眼中,只觉可爱。
她垂着头,就听太子殿下道:“夜已深。”
只三个字,众人立刻心领神会,纷纷表示他们已经散了,正要各自回去,皆是庆幸太子殿下没有生气,否则他们就完蛋了。
温柠甚至听到旁边人松了口气,她心道,何至于此。
一个个动作都十分迅速,只想着在太子殿下改主意之前赶紧走,温柠也是其中一个,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陆景阳不要看见她。
可惜事与愿违,她刚走到一半,还未到门边呢,就听到一声:“茵茵。”
这一声后,其余还在屋内的人一时间动作更快了,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五皇子离开前十分同情地望了她一眼,那眼神格外好懂,让她自求多福的意思。
温柠无奈地扯了下唇角,她很想不管不顾出去,可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当做没听见,只能站在了原地。
不出几息,今晚聚在一起的人就都散了,屋内就只剩她和陆景阳还有陆焕三人。
陆焕倒不是不想走,而是他就住在青玉苑,别人都能离开,独独他走不掉,他瞥了一眼皇兄,又朝明玉看过去,突然想起明玉还在生皇兄的气的。
他顿时觉得自己该挺身而出了,道:“皇兄,我送明玉回去。”
陆景阳没说话,只淡淡望了他一眼。
只一眼,陆焕就怂了,当机立断地改口:“我去送一送五哥。”
说完,直接跑了。
温柠:“……”
屋内其余的人彻底离开,只剩下她和陆景阳。
烛光轻柔,像一团摸不见的月纱笼在温柠身上,朦胧梦幻,无端生出几分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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