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急攻心,面部微微扭曲,想起一些往事,更怒了:“我看你跟你那母亲一样,都是不顾他人死活,只管自己的自私性子。”
小祝玄知拿着风车就要走。
云中家主伸手夺过风车,折断扔掉,半蹲下来抓住他单薄的肩膀,跟他平视:“回答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大哥差点就死了。”
回应云中家主的是小祝玄知张开嘴咬住了他手的行为。
云中家主本能甩了他一巴掌,不满十岁的小孩子被拥有高阶修为的成年男子甩巴掌,直接被滚在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
小祝玄知爬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脸还有不少血,不过是咬穿伤云中家主的手时沾上的血。
他没哭,只是像头小野狼一样不受驯服地盯着他父亲。
这样不服管教的性格像极了他母亲,云中家主说不出心中滋味,想拉他起来。他却躲开,捡起地上被折断的风车便跑开。
孩子的小短腿能跑多快,眼看着就要被云中家主抓回去了。
就在此时,小祝玄知撞上木兮枝的大腿,血蹭到她淡青色的裙摆,手里的破风车也再次掉到地上,他仰起被扇肿的脸看她。
时辰不早,天很黑,所以他们刚才都没看见她。
云中家主脚步一顿,等看清站在拐角处的人是木兮枝,他不悦:“林道友,你怎会在此?”
木兮枝低头看着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小孩,血糊了一脸,虽说那血是咬伤云中家主,沾上的,但这样看着还是有几分骇人。
她解释:“抱歉,云中太大了,我不认得路。”
云中家主叫来一个弟子:“你送林道友回去。”话锋一转,“祝玄知,你立刻给我回来。”
原来是小祝玄知趁他们说话的时候跑了,这次忘带上掉落的破风车,孤零零躺在地面,被寒风吹着,有雪花落下,掩过它。
云中家主追过去。
木兮枝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鬼使神差地弯腰用手拂去盖过风车一角的雪,然后捡起来。
被云中家主叫来的弟子没管木兮枝做什么,对她捡风车视而不见,也不是重要的事。他知道她是今天来的散修,态度还算恭敬道:“林道友,请随我来。”
“有劳了。”
弟子:“您客气了。”
木兮枝把风车捡起来后发现自己留下又不是,重新扔了又不是,想拜托这位弟子转交回给那小孩,见他面色冷冷,她开不了口。
于是木兮枝拿着这破风车回去,那弟子送她到院子门口就离开了,她是一个人走进来的。
走了几步,木兮枝抬起头看隔壁房的窗台,有人在那坐着。
云中冰天雪地的一片白,祝玄知红衣如火,特别明显。他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掀起眼帘,先看她的脸,再看她的手。
木兮枝被冷风吹得有点微红的手拿着一个被折断过的风车。
“风车哪来的。”
“捡来的。”
他说:“扔了。”
第28章
木兮枝以为是风雪太大,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祝玄知重复:“扔了。”
她听着这个将近命令式的语气,陡然产生想和他作对的心思:“凭什么你让我扔就扔,这风车又不是你的,我就不扔。”
木兮枝刚说完这句话,祝玄知施法瞬移到了她面前。少年身形颀长,影子将她半笼罩着,雪落在他们鬓发间,她头发似也白了。
“我说,把它扔了。”
身高虽输给了他,但木兮枝气势上没输:“我就不。”
祝玄知看着她那双写满倔强的眼,指尖无意识动了下,不知是想夺回来,还是想掐她:“捡回来的破玩意儿,为什么想留下?”
木兮枝握风车的手微一顿,不答反问,装作不太了解他的家庭情况:“你弟弟叫祝玄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将在路上遇到的事告诉他,譬如云中家主为落水一事去质问自己的小儿子,他们发生了争执等等。
木兮枝觑着他平静的脸色,斟酌再三:“祝令舟,你是不是还恨你弟弟当年的见死不救?”
岂料祝玄知听后笑出声,笑着笑着还笑弯了腰。
红色细腰带随着他弯腰而轻晃,从侧面看着更窄瘦:“你问我恨不恨他?当然不恨,相反,我觉得他做的对,太对了。”
木兮枝误会祝玄知在唱反调:“我不是你们,所以没有资格站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说些什么,只希望你现在能好好的。”
他直起腰:“希望我现在能好好的,你是真心希望我好?”
“真心希望。”她真心希望“祝令舟”从现在开始,好好地活到结局,然后顺利解除他们的性命关联,在这件事上没撒谎。
祝玄知冷淡地看着她:“不,其实你真心希望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在世间名声极好,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祝令舟。”
意思是,真实的他,“祝令舟”睚眦必报,性子阴晴不定?
不用他说,木兮枝也早已知道,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他不就是这样的作派了?但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就是“祝令舟”。
木兮枝轻轻转动着破风车上幸存的叶子:“可无论用哪副面孔面对旁人,不都是你么?”
对她来说没什么两样。
祝玄知没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风车:“人只会喜欢美好的事物和人,难道你会喜欢和阴沟里的老鼠相处?”
木兮枝沉默了。
当他以为她没话说时,木兮枝表情难以形容:“你这是将你自己比喻成阴沟里的老鼠了?”
“你才是阴沟里的老鼠。”祝玄知意识到自己不该跟木兮枝说这么多,转身离去,懒得再管她如何处理那个破风车。
木兮枝也回自己的房,关上门窗,将风车放到桌子上。
等再见到那个小孩的时候就还给他,木兮枝要捡来的风车也没用,不过这样破破烂烂的还回去是不是不太好?小孩又玩不了了。
她试着用纸修复风车,没成想这一修便是一夜,木兮枝第二天一早是被人从外面喊醒的。
木兮枝将修好的风车放进腰间储物袋,推开门。
敲门之人是专门负责散修起居饮食的女弟子,木兮枝昨日见过她在院子做事,记得对方。
女弟子先是向木兮枝行了一礼,再表明来意,请她到云中的议事大殿,还说其他散修都去了,自己是专门负责带她过去的弟子。
木兮枝让女弟子稍等片刻,回房洗漱完就出来。
加快速度洗漱之余,木兮枝想“祝令舟”出门前为什么不叫她,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太小心眼了,她又没做错什么。
生气一晚上对身体肯定不好,万一在意念世界气到生病就麻烦了,这里的人能伤、杀他们,却无法替他们看病、治疗身体。
到时候,木兮枝又不能抛下人不管,都怪该死的绑定性命。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计较这点小事,待会见面碰碰他,消其怒意。
木兮枝放下擦脸的帕子,出门跟女弟子去议事大殿。路上,她旁敲侧击问为什么突然召集所有的散修去议事大殿,是否有急事。
无奈女弟子嘴巴严实,密不透风,她无法提前探听到消息。
既来之则安之吧,木兮枝还算安分随女弟子走,不远的前面是云中戒律司,这是从散修院子出发去往议事大殿的必经之路。
寒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一不留神容易迷了眼,木兮枝朦胧间看到一个精致小巧的雪人。
渐渐的,她发觉不对。
那跪着的小雪人是真正的人,看他身上落的雪,不知道在这里跪了多久。木兮枝搓了搓自己刚到房外不久被冻得发僵的手。
待距离越来越近,她依稀看清了小雪人的脸,是昨夜的小孩,也就是祝令舟的弟弟祝玄知。
木兮枝诧异,问女弟子:“这不是你们云中二公子?”
女弟子撇了她一眼。
“是。”
木兮枝闻言抬手摸向腰上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修好的风车,迟疑要不要在这种时候过去还给他:“家主罚二公子在这里跪的?”
女弟子冷漠道:“没错,在我们云中,谁做错事了都得认罚,二公子也不例外,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大公子,家主大怒。”
“哦。”
她没掺合,也掺合不了。
女弟子见木兮枝还在看小祝玄知,又道:“我奉劝林道友莫要多管闲事,当心引火烧身,别忘了,您只是一介散修而已。”
这话叫人听着不太舒服,话里话外看不起她这个散修,木兮枝头一回被人这样看不起身份。
以前木兮枝身为琴川家主的女儿,他们明面上都是恭维的。
再加上她有现代人的思想,又是胎穿而来,被木千澈小心翼翼地养大,从小没吃过真正的苦,差点忘记这个世界还有身份不公。
虽说五大家族对外说各修士平等,禁止因修为高低而区别待人,但还是会不可避免存在这些事,大多数人慕强,瞧不起弱者。
只是有些人会装得一视同仁,有些人连装都懒得去装。
她倒没跟女弟子争论。
如今不能逞一时口舌之快,木兮枝要暂时低调地留在云中。
越过戒律司和那一片雪地,再拐一个道弯就看不见跪到成雪人的小孩了,她们一路往前,她顶着女弟子的视线,没回过头。
小祝玄知垂眸看膝前愈积愈厚的雪,眨一下眼要很久才睁开。不知何时,一个修好的风车出现在他身旁,是被人用灵力送还的。
他没拿,而是看了很久。
又过了一刻钟,小祝玄知才动了动泛红的手想去拿,结果那个风车被人一脚无情地踩住。
风车顿时四分五裂,他扬起脑袋看来人,眼神看着想杀人。
祝玄知居高临下地看着曾经幼小的自己,本来巴掌大的脸,被扇肿了一倍不止,唇角有小伤,风雪将嫩白皮肤吹得皲裂,泛紫。
小祝玄知不跪了,爬起来就要报复,有仇必报,不会让自己吃亏。祝玄知没用什么力踹了他一脚,他就被踹得滚了几圈。
“没用的东西。”祝玄知歪了下头,收回踹他的长腿。
小祝玄知眼尾微红。
祝玄知弯腰屈膝半蹲到他身前,用苍白冰冷的指尖摁住他眼尾,很用力,按得更红了:“你若是哭,我便弄瞎你的眼。”
语气却温柔到近乎变态。
覆在小祝玄知眼边的手当真使出了能弄瞎人的力度,他咬紧牙关,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人。
祝玄知笑了。
他慢条斯理道:“恨么,可惜你现在只是个废物,没能力杀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我。”
这个时辰,云中弟子都要去做早课,所有散修又被召到议事大殿,几乎没人经过戒律司了,只有一高一矮的他们在雪地上。
“你是谁?”
小孩昨夜被扇过巴掌,此刻又被他踹了一脚,趴在雪地上,露出来的手细白,声音听来很弱,低低的,嘶哑,像狼崽发出。
祝玄知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轻声笑,眼尾弯起时跟漂亮狐狸似的,心却又那么黑:“怎么,想知道我是谁,长大后去杀我?”
他眼神有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狠辣,再问:“你是谁?”
“我是谁?”
祝玄知恶劣地拍了拍他被扇肿的半张脸,让他疼,随后起身,绯色衣衫在风中拂动,最后的一句话随风散去,没人听见。
“我……就是你啊。”
*
女弟子领木兮枝到议事大殿后就离开了,此时整个大殿都是散修,她眼神到处飘,寻找祝玄知的身影,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附近又无人可问,木兮枝干脆找个高点的地方坐下,坐下来后挂在腰间的空储物袋垂到腿侧,那个风车被她从灵力归还回去了。
周围的散修对云中家主今天召他们来此一事议论纷纷。
木兮枝趁机偷听。
一名女散修认为云中家主必定有要事交给他们去做,好歹来云中白吃白喝一个月了,再不找点事做,她都怀疑自己没用了。
有ῳ*Ɩ男散修瞧不起她:“谁敢把要事交给你们女人去做,搞砸了,还要我们男人来收拾,不过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若当炉鼎……”
木兮枝听得直皱眉。
女散修雷厉风行给了他一巴掌:“恶心的玩意儿。”
“你竟敢打我?”
男散修想上前给她几分颜色瞧瞧,女散修反手又是一巴掌,将他打得转了个圈,左右半张脸都有一个巴掌印,非常均匀。
女散修握拳:“打得就是你,不乐意?那嘴巴放干净点。”
议事大殿不大不小,其他散修听到动静,好奇看过来。男散修顿觉丢脸,要找回面子,想先用灵力束缚住她,再让她当面认错。
不成想女散修的修为在他之上,众目睽睽下,她的灵力反压得他朝她屈膝跪倒:“你娘知道你出门在外这般诋毁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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