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女散修放开他。
男散修抹掉冷汗道:“也、也罢,我不跟你们女人计较。”
女散修猛地回头,男散修不敢吭声了,躲到角落里去,众人只看热闹,也不插一脚进去。
木兮枝托腮看他们,嘴里含着既香又甜的果脯,还有点困意,昨晚没睡好,今儿没精神,脑子要想点事情才不至于睡过去。
她背靠着一根柱子,柱子后面站了几个人,也在说话。
她们不知道木兮枝就在后面,又是相熟结伴来云中,聊天没忌讳:“云中家主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他夫人为何要与他和离。”
“啧,不喜欢了呗,云中家主是好看没错,他夫人也不差,还是蓬莱圣女,要什么美男子没有呢,又不是非得他不可。”
“可我听说,当年是蓬莱圣女非要嫁给云中家主的。”
“对,和离也是她提的。”
“真的?”
先挑起话头的绿衣女修:“真的,我骗你作甚,这事当年传得沸沸扬扬,我记得可清楚了,蓬莱圣女就是厉害,我喜欢。”
一人道:“我不太喜欢她,以前非要嫁给云中家主的是她,生了两个儿子不管不顾,非要和离的也是她。就这,还是圣女呢。”
绿衣女修噗嗤笑,不留情地怼道:“我看你是妒忌吧。”
紫衣女修看她们说得起劲,也跟着说两句:“据说和离时,她提也没提要一个孩子,和离后至今都没回来看过两个儿子。”
有人点评:“狠心。”
年纪稍小的女修道:“我倒觉得她这是洒脱。”
柱子后,木兮枝咽下口中的果脯,不敢相信自己无意间听到惊天大瓜。她又掏出一些果脯往嘴里塞,却没再听下去,挪了位置。
等木兮枝快吃完果脯,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祝玄知。她朝他走过去,疑惑道:“你不是一早就出门了?怎么现在才到?”
“随便出去走走。”
他们的距离拉近,祝玄知一下子闻到了木兮枝身上熟悉的甜气,能猜到她这是刚吃完果脯。
木兮枝也没过问祝玄知具体去了哪里,这是云中,他家,想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再说了,就他这样的性格,肯跟她说实话才怪。
祝玄知刚到议事大殿没多久,云中家主出现了。
云中家主穿着一身极合身的玄衣,身姿挺拔,墨发用玉冠束起,举手投足皆透着贵气,威风凛凛,跟他两个儿子的性格都不同。
殿内散修一见到云中家主,不约而同弯腰行礼。
修为较高的散修有一定的话语权,开门见山问:“不知家主今日寻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云中家主不急不慢道:“云中最近得到一处上古秘境的消息,今日召集各位道友,是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冒险进上古秘境。”
此话掀起轩然大波。
木兮枝曾在古籍看到过上古秘境,里面有众多珍贵仙药和法宝,能迅速增进修为,就算危险重重,修士挤破脑袋也想进去。
这个云中家主真是大方,得知上古秘境的下落,不派自家弟子进去寻物,却告知江湖散修。
其中必定另有缘由。
木兮枝能想到这一层,这些闯荡江湖修行多年的散修自然也想到了,他们对此举棋不定。
云中家主竟也坦荡:“我之所以会告知你们,是因为上古秘境危险,我不会允许云中弟子进去,但自认不能独占,便说出来。”
散修半信半疑:“除此之外,您别无他求了?”
他有种浑然天成的皇者风范:“我要扶桑木,你们进去后,谁能寻得扶桑木,将会得到云中一半修炼资源,君无戏言。”
就差直说,我想得到扶桑木,但又在乎自家弟子的性命,不过胜在有钱有势,还有修炼资源,你们如果想要,可以选择去冒险。
云中家主这么说,散修反而信了,若说没原因才是骗鬼呢。
“我不会逼道友你们进上古秘境,明天是上古秘境开启的日子,不想进上古秘境的道友今天就可以离开了。”他始终游刃有余。
木兮枝用手肘戳了戳祝玄知,小声问:“你打算怎么办?”他们不能拿生命冒险进那劳什子上古秘境,也不能离开云中。
祝玄知忽然握住她的手。
木兮枝这才发现自己手肘戳的位置有点微妙,是他腰腹,那里被红腰带绑着,她刚蹭过,那两条垂下来的细红带被她弄晃起来。
来议事大殿前,木兮枝是有想通过碰祝玄知,让他消消昨夜残存的怒意,但见面后忘得一干二净,光听云中家主说话去了。
现在并不是有意的。
即使她要碰,也只会装作无意地碰碰祝玄知的手背,点到即止,哪会碰那种敏感的位置?
完全是个意外。
木兮枝收回自己的手,手腕还留有属于祝玄知的温度,有点凉,带冰似的:“不好意思。”
祝玄知每次被她碰完都很少开口说话。此刻他压下快溢出喉间的一声喘息,看着她,眼尾不自知带绯色,似想说什么,却没说。
木兮枝看了祝玄知几眼,见他好像在瞪她,又说了声抱歉。
她抬头见云中家主离去,留下众说纷纭的散修,有一小部分散修准备回去收拾东西走人,一大部分决定留下来去秘境冒险。
祝玄知扫过木兮枝的脸,表情有点阴郁,更多的是一如既往的不理解,却在抬眼时敛好。
见木兮枝不断看向他,祝玄知总算开口了:“先回去。”
他们刚走出去议事大殿就看到披着一件有绒毛外衣的小祝令舟,他瘦削的脸颊苍白,走都走不稳,还坚持要过来这里找父亲。
照顾他的弟子心惊胆颤,恨不得绑他回房间去养病,却又不敢擅自行动,生怕这像脆弱瓷器做的矜贵小人会因自己出事。
小祝令舟就在木兮枝的前面,她自是看到他了。
在冬天掉湖里,还是这般弱的身子,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还敢到处乱跑,真是不要命了?
只听他咳嗽着,断断续续问守议事大殿的弟子:“师、师兄,听说我父亲来议事大殿了,我想见他,劳烦师兄帮我转告父亲。”
祝玄知冷眼看着这一幕。
那被问话的弟子回道:“大公子,家主他前不久刚离开了议事大殿,您先回房,我去禀告家主,家主定会立刻去看您的。”
“不,师兄,您告诉我,父亲如今在何处,我去寻他便是。”小祝令舟难得倔强道,头重脚轻到快跌倒,幸好弟子及时扶住他。
“你找我有什么事?”
还没走远的云中家主得知他来了议事大殿,原路折返。
小祝令舟重病期间也不忘行礼,被云中家主拦下,又给他多披了件厚厚的外衣:“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今晚去你院子看你再说。”
“父亲,弟弟他许是见我落水,吓到了才没叫人的,您不要罚他好不好。”小祝令舟无力地抓着他父亲衣摆,替弟弟求情。
木兮枝有点吃惊,他居然会为自己的弟弟求情?
她看了看身旁的少年,感觉越发看不透他这个人了,他小时候和长大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祝玄知转身就走,没再看下去,木兮枝也没留下的必要,待会叫云中家主看到他们还在窥视他的家事,又要不满了。她跟上去。
回途还要经过戒律司,祝玄知目不斜视,越过仍跪着的人。
木兮枝倒看了一眼,发现被她修好的风车又烂了,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扔在雪地,而小祝玄知不知为何瞪着她旁边的“祝令舟”。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木兮枝忽然停下,低头看腕间剧烈抖动的木镯。糟了,这个意念世界要踢他们出去了,怎么会这样?
她一手捂住发疼的头,一手拉住了祝玄知:“祝令舟。”
“别叫我祝令舟。”
木兮枝不接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意念世界正在排斥我们,我们可能要被迫出去了。”
“是么?”祝玄知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小祝玄知。
“对。”
怨气,这个意念世界的主人在短短时间内产生了巨大的怨气,不仅如此,怨气是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意念世界才会赶他们走的。
这个意念世界是“祝令舟”的,木兮枝刚见过在议事大殿外的小祝令舟,他的情绪正常,不像是有怨气的样子,太奇怪了。
纵然他产生怨气,也与他们无关吧,他们没参与落水一事。
没有时间给木兮枝思考这些事,她再睁眼,已经离开了意念世界,回到现实中阴森森的地下河,保护通灵师的护身屏障也破了。
也同时回到现实的祝玄知侧身吐了一口血,因为他是意念世界的主人,若不是进去的通灵师主动退出去,他会受一些伤。
令木兮枝更在意的是,那个戴面具的男子还在。
第29章
木兮枝扶起祝玄知就要跑,面具男子却在转瞬间落到前路。
他掌心凝了杀招,眼见将要袭来。一个泛着淡淡青色的护身阵法自木兮枝脚下升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树叶将他们二人护住。
看见恍若凭空出现的护身阵法那一刻,她知道是木则青来了。果不其然,左方有几道湿漉漉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她大哥。
面具男子回首一望,待看见他们,动作略停滞。
来者是木则青和木兮枝的师兄师姐,还有陶长老、面带急色的祝令舟跟数个云中弟子。
木兮枝喜上眉梢,喊道:“大哥,师兄师姐。”
涂山边叙见她平安无事,呼吸都顺畅不少,半埋怨半欢喜:“小师妹,你快吓死我们了。”
陶长老见祝玄知唇角带鲜血,心中不妙:“大公子!”
祝玄知当没听见,木兮枝在这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坐下:“我大哥不会让我们出事的,我们就待阵法里等他。”
言语皆是对她大哥的信任,能交付性命的信任。
由此可见他们兄妹二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祝玄知生性多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自然从未体会过能交付性命的信任。
祝玄知错开眼,首先抽回被木兮枝拉住的手,尽管她不知是有意无意地隔了几层衣衫牵住他,但温度和触感依然传了过来。
木兮枝正专注地看木则青,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修为不高的她遇上小妖小怪,还可以拿他们来练手,遇上实力强悍的不知名修士,硬抗跟送命没区别,不如待一旁看人斗。
她修为不高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修炼资质不佳,无论怎么修炼都很难提高修为,一来二去,非常打击修士的信心。
说来也奇怪。
父母与大哥都是天纵奇才的木兮枝天赋平平,不过不排除因为她是胎穿人士,还拥有现代记忆,天道狠心扣除了她的气运。
二是,从小到大,木兮枝身边一直有父亲、大哥、长老、师兄师姐护着,她干脆躺平了,反正自己不是什么有太大上进心的人。
既然修炼资质不佳,木兮枝就不为难自己了,保持佛系心。
再看木则青刚从地下河出来,也不理湿掉的衣衫,神色清冷,飞快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半空设法。
木·万物复苏。
枯萎的花草树木仿佛春回大地般重获生机,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生长发育,长出新芽、枝叶,阴暗的地下河竟也因此明艳了几分。
其他人没闲着,各自施展出术法,助他困住面具男子。
不料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令大家意想不到的事,面具男子并未跟他们动手就离开,转身消失于幽暗的地下河中,踪迹难寻。
木兮枝松了一口气,祝玄知擦去唇角血,站起来。她也跟着站起来:“你身体还疼么?”
“与你何干。”
她发间丝绦乱乱的,侧脸沾上一些地下河的泥:“当然跟我有关,快说,你身体可还疼?”
也不知他这孱弱的身体能否抵得住被踢出意念世界的疼痛,按理说,一般人都能忍受得了,过几天就没事了,但他不是一般人。
木兮枝回过神来,还挺担心他会不会暴毙而亡。
祝玄知抬了抬眼,触及倒映在木兮枝眼底里面的自己,明明是他的脸,却又不是他的脸。
“尚可。”听着没什么情绪,这两个字就是用来敷衍木兮枝的,免得她再问下去,仔细听,或许能听出若有若无的疏离排斥感。
木兮枝不会医术,否则想上手替祝玄知把脉了。
木则青说此地不宜久留,带他们离开地下河。木兮枝在临走前不由自主地回头看身后的小村庄,隐约有一阵虚无的风铃声传来。
小村庄的风铃都被她解下来,面具男子带来的那顶红轿也被毁掉了,应该不会再有风铃声才对,可它就是有,一阵阵的。
木兮枝扯了扯祝玄知衣角:“你还有没有听到风铃声?”
“没有。”
她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否定的答案,本以为他们也能听到:“没有?真没有?”
祝玄知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的:“你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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