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抢药的人犹豫还要不要动手,水寒微冷着张脸,手放到腰间,准备随时抽出长鞭:“你既敢在鬼市抢东西,老娘便敢杀你。”
那人欺软怕硬,灰溜溜地跑了,水寒微回头看祝令舟。
祝令舟:“谢谢。”
水寒微收回鞭子,光影在他精致的妆容上落下痕迹,看人的眼神平静又冷淡:“二公子,你这性子真不适合出来走江湖。”
祝令舟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出来走江湖,若不是为了出来寻祝玄知,他恐怕不会离开云中。
他没反驳水寒微的话。
水寒微瞟了一眼他放进储物袋里的药:“你为什么要来鬼市拍下这种烈药,你身体不好?”
祝令舟捂着伤口,道:“不是,我买回去是给别人用的。”
他撒了谎。
水寒微也是顺口一问,并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见祝令舟不欲多说的样子,更懒得多管闲事。
“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赶紧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该久待的地方,当心小命不保。”
“好。谢谢。”祝令舟找到想要的药后也打算离开鬼市了。
水寒微抬步往别处走。
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祝令舟叫住:“六公子,且慢,你的香囊好像掉了。”
粉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个微字,祝令舟在地上看到时就捡起来,猜想是水寒微掉下来的。
水寒微接过祝令舟递来的香囊,恍惚片刻:“谢、谢了。”
这个香囊对他很重要。
祝令舟余光扫见香囊上有一点血渍,以为是自己弄脏了:“上面有血,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这香囊多少银子,我赔你。”
水寒微攥紧香囊,将它放好:“与你无关,这香囊上的血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洗不掉。”
祝令舟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分辨出他对这个香囊有特别的感情。
水寒微拿了香囊就走,祝令舟也没留下的理由,沿着来时的路离开红楼,却在转角时看到前方走来两人,他忙选了另一条路走。
那两个人是木兮枝和祝玄知,祝令舟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祝玄知腰间挂着他的玉令牌。
世间仅此一枚玉令牌,戴面具的少年不是祝玄知,是谁?
祝令舟不太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木兮枝出于礼节,肯定会问他为什么受伤了。
受伤是因为一味适合用在“云中大公子”身上的烈药,祝令舟不能让她知道,又因为他面具掉地上,还砸坏了,只能避开他们。
祝令舟走另一条路出去,不会路可以花银子问鬼或人。
在祝令舟捂住伤口,脚步不停地往另一条路走时,木兮枝的目光无意地落到他的背影上。
颀长,单薄。
怎么感觉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她一眨眼,他就消失在下一个拐角了,木兮枝收回目光,还在想心脏忽然疼起来的事。
说来也奇怪,疼了一会后又突然不疼了,难道是她近来没休息好,身体发出要猝死的警告,太真实了,仿佛真的濒临死亡。
祝玄知没留意那道身影:“你还没告诉我,刚才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木兮枝掰了掰手,活动活动筋骨,猜想:“可能是最近没睡好,身体偶尔有点不舒服吧。”
她脸色由苍白转回正常的粉白,没有一丝异常,尽管掩藏在面具下看不见,但木兮枝能感受到窒息感消失了,应该没什么事了。
木兮枝问:“我们要不要抓只鬼来问问鬼王在哪儿?”
祝玄知:“小鬼肯定是不会知道鬼王行踪的,只有在鬼市有一定身份地位的鬼才能知道,以你现在修为能抓住几阶的鬼?”
这还用问?
她底气不足:“你说呢,我是三阶修士,能抓住……三阶的鬼,但听说鬼的修为会比修士弱很多,我或许还能抓住四阶的鬼。”
鬼是由死后有未散执念的普通百姓和修士化成,而妖魔死后是不能化成鬼的,哪怕他们有未散的执念也不能,还没有轮回。
祝玄知环视四周,说:“我们至少得抓住七阶的鬼。”
木兮枝压力山大。
七阶的鬼,她正面对上毫无胜算,还会惊动鬼市的人和鬼,不过不是不可以想别的办法。
木兮枝灵机一闪,上下打量着祝玄知:“你有多少银子?”
“你要多少?”
她弱弱道:“一千两。”
祝玄知:“可以。”
木兮枝语气变得更弱了:“黄金,我说的是一千两黄金。”
祝玄知正眼看她:“你是想用钱收买七阶的鬼,让他们说出鬼王身在何处?不可能的。”
木兮枝啧了一声。
“你当我傻啊,无论是小鬼,还是七阶以上的鬼,他们都不可能为了钱财出卖鬼王的。”毕竟出卖鬼王被发现会魂飞魄散。
她牵住祝玄知那只没受伤的手,往少人的地方走:“我不是要用钱去收买他们,而是用其他方式让他们主动带我们去见鬼王。”
祝玄知掌心一麻。
他注意力全被木兮枝的手吸引过去了:“什么其他方式?”
“你先回答我,你有没有一千两黄金?”木兮枝不确定他有一千两黄金,即使他是“云中的大公子祝令舟”,平时应该不差钱。
可一千两黄金太多了,就连她大哥木则青也不一定会有,木兮枝也知道,但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没有就想别的办法。
祝玄知从腰间解下乾坤袋,放到她手里:“在里面。”
木兮枝:“!”
她捧着小小却能放下一栋楼的乾坤袋,语气充满羡慕道:“你居然真的有一千两黄金。”
有一千两黄金也就算了,还放进乾坤袋里,随身携带,真不怕一不小心就掉了,如果是木兮枝,她定要找个好地方藏起来。
穿书前,穿书后都没见过这么多黄金的她心情很激动。
木兮枝眼睛发亮,活脱脱一副小财迷的样子,拿着乾坤袋还有点舍不得了,毕竟不确定能不能全身而退,到时兴许要破财挡灾。
祝玄知虽不理解木兮枝为何会这么兴奋,但看着她扬起的笑容,心好似被什么敲了一下。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跟木兮枝相处会经常有这种情绪流转在心头,以前祝玄知又不曾拥有过类似情绪,所以才会陌生又熟悉。
祝玄知垂下眼,隐隐意识到什么,感觉荒谬又神奇,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竟还一丝向往。
木兮枝倒是没发觉他有什么奇怪,拉着他回到拍卖台观察。
拍卖台的热闹从未降下来过,反倒逐渐高涨,木兮枝拉着祝玄知找了个地方坐下,既觉得吵,又怕旁人听到,凑到他耳边低语。
“我尽量省着点花你这一千两黄金,但事先说明,倘若花出去,拿不回来了,你也ῳ*Ɩ不许叫我还啊,你知道的,我没银子。”
祝玄知耳边一热,她呼吸洒落在皮肤上,他眨了下眼。
木兮枝说完就坐直身子,专心看拍卖台上的东西,下一件拍卖品是能增进修士一年修为的灵丹妙药,起拍价是一两黄金。
有人不停地叫价,木兮枝也叫:“十两黄金。”
喊出这个价时,她感觉自己真败家,用十两黄金来买一颗只能增进一年修为的药,还不如自己勤勤恳恳地早起修炼一年呢。
不对,也不该用败家这个词来形容,听起来怪怪的。
台上的人喊了三声,在此期间没人再往上加价,这颗灵丹妙药归木兮枝。等拍卖结束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鬼市也不怕人逃。
又一件拍卖品被呈上来。
台上之人端着拍卖品,全方位地展示一下,再介绍道:“这一对名唤邪银的镯子,给你喜欢之人戴上后,他/她会钟情于你。”
“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用它去控制他人的行动,雕刻着蛇纹的银镯是掌控人戴的,什么也没有的银镯则是受控人戴的。”
这些东西都是不允许在外流通的,一般仅出现在鬼市。
此话一出,众人对名唤邪银的镯子更感兴趣了,起拍价是二十两黄金,他们纷纷开始竞价。
木兮枝才不管拍卖品是什么,如今的她只需要不断地喊价,不断地拍下一件又一件拍卖品,引起掌管这栋红楼的高阶鬼的注意。
邪银的价格很快就被抬到四十三两黄金,有不少人放弃了。
举着邪银的女鬼扫视台下一圈,微笑着问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然后就准备敲三下鼓敲定。
在女鬼敲鼓前,木兮枝没骨头似的倚坐着椅子,一边剥瓜子,一边装漫不经心,不是很在乎银子的态度喊道:“五十两黄金。”
只有天知道,她喊出五十两黄金的时候,心在往外头滴血。
五十两黄金!
好多钱,好多钱,好心疼,虽说不是木兮枝的黄金,但也心疼,因为是从她手里花出去的。
喊价前,木兮枝又瞄了一眼祝玄知,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手中的瓜子,木兮枝略一思量,顺手往祝玄知嘴里塞了把剥好的瓜子仁。
“你尝尝。”
面具没遮下半张脸,他们是可以自由吃喝的,木兮枝花银子花得心虚,用些瓜子仁来弥补。
尽管她是为了帮他找到血莲才出此下策,但还是有点心虚。
万一钱花出去,血莲也没找到呢,那样就亏大发了,木兮枝表面淡定,实际还挺忐忑不安。
祝玄知对木兮枝没任何防备,冷不丁被她塞了一口的瓜子仁,唇齿间满是瓜子仁的香气。
其实他口腹之欲很淡。
可祝玄知一想到瓜子仁是木兮枝一颗颗剥的,又想尝尝了。
木兮枝继续拍下一件又一件拍卖品,不久后,来鬼市红楼参加拍卖的大部分人都注意到她。
他们好奇木兮枝的身份,却碍于面具,无法窥见其真容,只知她是女的,听声音,年纪不大,身边坐着一个没说过话的人。
看身形是个男的。
他没干预过她的喊价。
木兮枝强装镇定,又凑到祝玄知耳边问:“祝谢之,你除了一千两黄金,还有没有别的钱?”
他刚没注意她一共喊了多少钱:“你用完一千两黄金了?”
她为缓解紧张,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这倒没有,我就怕把你的钱全挥霍掉了。”
祝玄知伸手到面前的桌子,拿起几颗黑漆漆的瓜子到眼前端看,并无波澜,说的话却叫她心惊:“没了,我只有一千两黄金。”
木兮枝也觉得是。
她碰了碰他的手背:“那你多吃点,咱们多少吃点回来。”
话间,又有一件拍卖品上台了,台下众人惊呼,惹得木兮枝也抬头看去,原来是个鲛人。
鲛人虽美得雌雄莫辩,但依稀能透过别的特征来辨别它是雄性,蓝色的眼睛,被束缚在笼子里,尾巴可怜兮兮地蜷缩在角落中。
女鬼又开始介绍了:“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鲛……”
五大家族明令禁止拍卖活人,鲛人不是妖,不是魔,却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鲛人的用处很多,所以有不少人想得到它。
鲛人一般都很美,有些修士喜欢买它回去当禁/脔,有些修士想买它回去吃,增加修为。这个鲛人的起拍价是三百五十两黄金。
木兮枝喝茶差点呛到。
三百五十两黄金?
红楼因为鲛人这件拍卖品彻底热起来了,大家的喊价声此起彼伏的:“三百五十一两。”
“三百六十两。”
“四百两。”
“四百零一两。”
鲛人低着眉眼,双手被锁链桎梏着,伤痕累累,却分毫不掩殊色,依然惊艳众人,更遑论吃了他还有提高修士修为的效果。
无论男女修士都不停地喊价,正当木兮枝也要喊价时,祝玄知出声了:“你也要拍这个?”
她点头如捣蒜。
当然要,木兮枝感觉自己已经引起了红楼高阶鬼的注意了,还差一点,她当然要拍下这个。
祝玄知往台上看一眼,似心不在焉道:“不能等下一个?”
木兮枝:“不能等了,这种事肯定要乘热打铁,不然我们之前花出去的黄金都白费了。”她扬声喊出早想好的价,“六百两。”
所有人朝木兮枝这边看来,她今夜一连拍下不少东西,实在是叫人难以忽视,产生好奇心。
有人想跟她争,也扬声喊道:“六百五十两。”
“六百五十一两。”
还是她喊的。
那人瞪了木兮枝一眼,却仍然没有放弃:“六百六十两。”
木兮枝“从容”地抿了口茶,心在算着还剩多少黄金,尔后平静地喊出:“六百六十一两。”就比你多一两,气死你,气死你。
“六百七十两!”
她:“六百七十一两。”
祝玄知没怎么看木兮枝,侧头看着她剥好的瓜子仁,却没再吃过一颗了,随后又似无心地看了一眼被困在笼子里的鲛人。
鲛人本来是垂着头的,听到这个价格时掀起眼帘往台下看去,大约也听出不停喊价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眼含了一丝丝好奇。
木兮枝最终胜出,成交金额六百八十一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全花完了。
幸运的是,在木兮枝拍下鲛人后,有一只鬼走到她身边,邀请他们上楼,说阁主想见他们。
不过在此之前,木兮枝需要随鬼到后面结清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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