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那士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向那长官,道∶“长官,他身上也并未发现药粉。”
可那官人哪里愿意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功绩就这么没了?他绷着脸,几大步便走到郑锦文面前,两人就这么近距离脸贴着脸。
“你紧张什么?”他忽地一笑,手指着对方的腹部,道∶“该不会,是藏在这了吧?”
“长官,您莫开玩笑了,”郑锦文连连后退了几步,全然不敢直视他的视线,只悻悻地笑了笑,道∶“我若是把毒药吃下去了,又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地站在这里呢?”
那官人坏笑道∶“究竟有没有,剖了你不就知道了?”
“你胡说些什么?都已经搜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是不愿放过他吗?”沈茵莱挡到他身前,怒视着那帮士兵∶“本公主看今日你们谁敢动他?!”
“殿下,臣不过开个小小的玩笑,吓吓他罢了,”那官人见搜寻无果,又被扫了兴,边挥挥手,道∶“又浪费了老子时间,走,回去复命。”
怎会没有呢?林岁岁蹙着眉,只觉疑惑,她先前一直在暗中藏着,分明看见这人往酒里下了药,如此短的时间,他又能把东西藏到哪儿去呢?
“大人留步。”
那官人闻言顿住脚步,不耐烦地回头看着他∶“又怎么了?”
“大人,小的对此案,亦有些拙见。”郑锦文垂眸敛目道,语气颇为诚恳。
“哦?”那官人立刻来了兴致,道∶“说下去。”
管这人是不是真凶,但凡抓个有嫌疑的人回去,他都能捞到一笔好处。
“大人,您也知晓小的不过是个酒肆内打杂的伙计,身无分文,而这迷魂散当为贵重之物,小的怎可能买得起它?”郑锦文抬起一只眼看了看林岁岁,接着道∶“可这林姑娘却一口咬定是在下所为,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什么疑心?”那官人肉眼可见地烦躁,怒道∶“你要说便赶紧说完,崩在那断断续续的,吊谁胃口呢?”
郑锦文见状,微微低头,道∶“据小的知悉,林姑娘家中是开药铺的,小的先前曾路过林府药铺,那林姑娘所卖之药,甚是奇特,可却从未有人疑心过,她这药是从何而来。”
林岁岁在一旁听着,只觉荒唐,她倒是要看看,这人还能编造出什么花样来往自己头上扣帽子。
“可小的却有幸撞见过,”郑锦文一顿,猛地抬起头来,道∶“林姑娘这药,分明是她凭空变出的,既然她能变出治病的药,难道还缺这一味迷魂散吗?”
那官人听罢,竟觉得有几分道理,他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小的先前在书中看过有关妖物的记载,说是有一人面妖擅长伪装成人,还可凭空变出人间所没有的东西,”郑锦文咽了口唾沫,故意离林岁岁远了些,后面的话也将声音压得极低∶“所以,小的,小的斗胆怀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沈茵莱面色难看,她神色复杂地看向郑锦文,道∶“锦文,此话可不能乱讲,人面妖可是死罪……”
“郑公子,你诬蔑人是否也得讲些证据,”林岁岁神色如常,语调平静地道∶“你如何证明,那些药是我凭空捏造?如若不能,随意往我身上扣这么大个罪名,你又是居心何在?”
“都住口,”那官人沉喝一声,打断二人的谈话,转头望向那郑锦文,语带威胁道∶“即刻带人去林府搜寻,届时若让我发现你说的都是假的,哼,老子绝不轻饶了你。”
林府跟来的侍卫一听便慌了神色,忙看向林岁岁,急道∶“二小姐,现下该如何?”
“无妨,”林岁岁淡淡开口,“让他们去搜便是,搜不到自会死心。”
——
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那官人走下马车,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神色威严地扫视周遭,高声道∶“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速速撤离。”
他这喊声一出,府内之人便立刻疾步走来,林寂一看如此大阵仗,忙道∶“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不知臣这……”
“少跟我客套,”官人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言简意赅道∶“林氏二女有作案嫌疑,我也是得了陛下准许前来查案,识相点赶紧滚。”
“岁丫头?”林寂一听便愣了,忙上前拉住那官人的袖子,赔笑道∶“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小女素来安分守己,怎会与这案子扯上关系?”
“啧,是与不是,查一查不就知晓了?”那官人毫不客气
地甩开他的手,还满脸嫌弃地擦了擦袖子,便领着一众士兵大步往里走。
林岁岁紧走几步上前扶住被推得摇摇欲倒的林寂,安抚道∶“爹爹,女儿受了旁人冤枉,待他们搜寻过后便可还女儿清白。”
“好,好,”林寂迟缓地应着,拉起林岁岁的袖子便跟着往里走,“走,爹去看看,若他们搜不出,定要他们与你赔罪。”
“殿下,”郑锦文唯唯诺诺的杵在门外,壮着胆子看向沈茵莱的侧脸,试探着问道∶“您不进去看看吗?”
“不必了,”沈茵莱收回思绪,露出温婉的浅笑,道∶“我自然知晓,岁岁她绝无可能做出此事。”
郑锦文听罢,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只道∶“殿下,我非是有意陷害林姑娘,只是觉得此事实在蹊跷……”
“我知道,你不必同我解释,”沈茵莱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道∶“你我在此候着便是,待搜寻过后,今日之事便当作没有发生过。”
与此同时,林府厅堂内——
“大人,可搜出什么好歹来了?”林寂语气颇为不满,但奈何对方官位压他一头,便也不好发作。
那官人目光阴鹜地扫过屋内的其余人,一挥手,便有两人穿过厅堂,就要往一侧的屋里走。
“干什么干什么?”谢妙蓉干脆一屁股坐下,死死堵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你们都说了是这丫头干的,那去搜她的屋子好了,拉胯我这做什么?”
两位士兵面面相觑,正欲附身将其拽起,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喜色的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一惊,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一士兵手里端着个诺大的瓶子,将里头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了点出来。
林岁岁一见,瞳孔骤扩——
这不是迷魂散么?可此物怎会出现在此?
她下意识转头搜寻郑锦文的身影,便被一个声音拉回了思绪∶
“林姑娘,这东西可是从你的房里搜出来的,你作何解释?”
第53章 入狱
那官人一副审讯的架势, 眼中尽是怀疑之色,他看向林岁岁,语气不善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下毒事小, 可若让人查出你的真身是只妖, 那事可就大了,”那官人一拍桌案,威胁道∶“你是随我回去认罪呢, 还是等着我继续查?”
“没有做过的事,我自是不认,”林岁岁镇定自若, 淡声反驳道∶“我已有几日未在府中,期间若有有心之人想要作乱,也不得而知。”
“姑娘这话是何意?”方才还一直在墙外静静‘偷听’的郑锦文不知何时已跨进了屋内, 一脸无辜地道∶“小的一直在酒肆中忙活得脱不开身, 又怎会有功夫做陷害姑娘之事呢?”
“我何时说了,此事是你所为?”林岁岁微挑眉头,冷笑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郑公子是不是推脱得也太快了些?”
“行了,”那官人一脸鄙夷地打断二人的对峙,恶狠狠地将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 道∶“我奉劝你们, 最好老实些交代,否则若让我查出些端倪来,你们都要被她牵连。”
“不必查了,”只听沉默了良久的林寂忽地开口, 满脸心痛道∶“岁丫头,你若还对为父, 对你娘有那么一丝的情义,便主动招了吧。”
“什么?”林岁岁闻言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道∶“爹,您说什么?”
“大人,其实臣也早有察觉,这丫头不知从何时起便性情大变,当时我等只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便没往深处想。”林寂并未理会她的话,只神色悲戚地看向那位官人,将近一年发生之事和盘托出。
“哦?有何变化,”那官人一听,眼中顿现惊喜,追问道∶“说来听听。”
于是林岁岁眼睁睁地看着先前‘疼爱’自己的父亲将一桩桩事实夸大后抖露出来,成了给她定罪的证据。
“自小这丫头便没念过什么书,也不习医术,可从几个月前开始,她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物,还自己经营上了药铺,我便斗胆怀疑,原先的岁丫头,是不是让人给夺了舍,”林寂一副痛心疾首之色,嗟叹道∶“不管怎么说,你也与我们一家子相处了些时日,日后到了狱中好好改过,兴许还能有出头之日。”
“爹,可我何时害过人?那些药物,不也是都是为了救助百姓们吗?”林岁岁还欲再辩,可见了她爹的模样,便登时住了口,知晓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那官人见她不再抵赖,便挥手道∶“把她带下去……”
“慢着,”沈茵莱忽地站出身来,看向林岁岁,急道∶“你先前不是救了许多病中的百姓么?让他们来给你作证,证明你是无辜的呀。”
“好,”不想那官人竟爽快地应了下来,转过身对着一众士兵道∶“没听见公主殿下说的吗?给我去把路过的人都捉来问个仔细。”
“是!”士兵们纷纷领命离去,不消片刻功夫,便拦截了一大群人,并将他们领进了府中,庭院里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被带进来的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其中一人站出来壮着胆子问道∶“这......这是何缘故啊?”
“就是阿,”其余人亦纷纷七嘴八舌道∶“这做官的就能不讲理,随便抓人了吗?”
“都住口!”那官人看向那些百姓,厉声喝道∶“我且问你们,可曾知晓,这丫头所炼制的药物从何而来?”
“这……我们也不清楚,”其中一人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我们就是帮草民,哪里懂得炼药之道呢?”
那人的话音刚落,便立刻有人附议道∶“没错,她的药净是些从未见过的玩意儿,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它从何处炼来的,大人您就莫为难我们了。”
“不知道?”那官人冷笑一声,故作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她还指着你们作证人呢。”
“证人?”众人更是一阵茫然,不知究竟所谓何事。
“林姑娘先前帮了你们那么多,如今她被人冤枉成是夺舍的妖物,你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么?”沈茵莱走上前,一脸怒容地看着那些百姓,道∶“你们……难道就无一人愿意为她澄清么?”
众人听闻此言,皆心下明了,可谁都不愿淌这趟浑水,便纷纷低头不语。
“你们说话呀……”沈茵莱见状,心下更是焦急,却被其中一人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大人,林二小姐的性情我们先前也都有所耳闻,夺舍一事,十有八九便能坐实。”
那人说着,目光闪躲地看向了林岁岁,脸上浮现一丝愧疚之色。
“你们怎么……”沈茵莱气极,正欲发火之时却被人轻捏了下手心,郑锦文冲她摇了摇头,并未多言,只示意她莫要冲动。
“好,”那官人颇为满意地点着头,下令道∶“人证物证皆在,给我把她压下去,交由圣上发落。”
“是。”
那群士兵得令,齐刷刷地围了过来,立刻押着林岁岁便朝门外走去。
“宿主大大,”许久未闻的电子音忽然在耳畔响了起来∶“他们这般蛮不讲理,你不准备反抗吗?”
“反抗又有何用?”林岁岁倒也不丧气,只道∶“眼下他们人多势众,我且先跟他们走着,等时机到了再找机会逃走。”
——
“进去。”押着姑娘的两名士兵粗暴地推了把她单薄的身体,随即只听‘匡匡’几声,牢狱的大门便被上了几道锁。
“给我老实点。”那士兵临走前还不忘瞪着眼恶狠狠地警告了句。
待他走后,林岁岁抬眼观察周遭,牢房不大,却是空荡荡的一块地,只在墙上设了扇窗,靠墙的地方摆放了张小破的木床。
林岁岁踱步至窗前,透过栅栏往外瞧,只见外面是一座小山坡,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而山坡顶端,似乎是一片黑乎乎的树林。
门外有重兵把守,若她能将这木头栏杆破开,是否就能够从此逃出?
“喂,里面那个,出来用膳了。”
大门被人推开,林岁岁回过神来,只见一全身黑衣,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提了一笼食物朝里走来。
林岁岁踌躇片刻,抬脚缓缓朝他走去,那人见她来了,便将食盒打开,一股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牢狱中的伙食会有这么好?林岁岁狐疑地看了眼黑衣人,这人的打扮也不像是军中的士兵。
黑衣人鬼鬼祟祟地转身扫视四周,随即快速将面纱摘下,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池砚?”林岁岁惊呼一声,又意识到门外还有人看着,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姐姐,你快把饭给吃了,我一定想法子带你逃出去。”池砚将饭菜放到桌上,随后又将面纱戴回,静悄悄地往她手里塞了个瓶子。
“姐姐,此物名唤石灰粉,”他压低了嗓音,道∶“待会趁着牢门大开,你就将此物洒出,我再趁乱将这些士兵解决掉,带你离开这。”
“不行,”林岁岁忙按住他的手,“这太危险了,你若是被他们捉住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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