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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宜感受着巧克力在嘴里逐渐融化，把剩下的半个也咽了下去。她摸着李雨水刺挠挠的头顶，像摸一只小刺猬：“谢谢雨水！很好吃！下次我也买巧克力请你吃。”
李雨水看到自己珍藏的零食受到褚宜的喜欢，与有荣焉地挺起了小胸脯：“我还有好几颗，分给你吃！”
“不用啦，我不能吃太多巧克力。”褚宜婉拒了他的心意。
李雨水则表示很理解：“我知道，你们女孩子总是要减肥！”
一旁的李雾山酸溜溜地插嘴：“平时一颗都不肯分给我，现在倒是会讨好人了。”
褚宜笑了，扭头怼他：“平时一瓶果汁都不肯分享给弟弟，现在倒是会说酸话了。”
很奇怪，明明相处的时间不长，褚宜却发现自己很喜欢李雨水了。她没有弟弟，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有一个，但如果自己真的有个弟弟，最好就像李雨水这样吧。
临走前，在李雨水的要求下，褚宜加上了他的电话号码。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在学校里不能接，放学了可以。”李雨水指着自己的小天才电话手表说。
褚宜满口答应，在兄弟俩，主要是弟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下圆满完成了这次家访活动，并约定下一次还来。
“要听话哦。”褚宜跟李雨水告别，说完抬头看了李雾山一眼。你也要听话啊，她在心里说。
华丽的吊灯轻轻地投射在浅灰色的大理石桌面，两米宽的桌子占据了餐厅大半的空间，桌上却面对面只坐了两个人。
老褚同志围着粉红色格子围裙，从厨房一盘盘往外端菜。五月的天，厨房闷热，豆大的汗珠从老褚圆盘子般的脸上往下滑落，褚宜一把站起来，抽了纸巾要去给亲爹擦汗。
稳稳将盘子放到桌子上，老褚才去推褚宜的手：“坐下吃饭。”说完自己抽了纸，扶着腰擦掉了下颌处即将滴落的汗珠。
没有一个厨子能逃脱发福的命运，褚正强也不例外。虽说现在当上老板，偶尔下厨也是为家人做饭，但他这身板拿出去介绍说是食堂褚师傅，也没人会怀疑。
褚宜看着老爹一趟趟跑，心里过意不去，要帮他忙，却被刘海莉女士制止：“坐下吃你的，本来平时就不运动，厨房客厅这么两步路，走几趟还喘气儿。”
后半句说的是老褚。老褚被自己老婆白眼，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钻进了厨房。
褚宜却有点气不过，她不喜欢刘女士总有的没的挑老褚的毛病，还爱拿身材说事儿：“厨房热得很，下次别让爸做饭了，又不是没有阿姨。”
“哟！”刘海莉发出一声短促上扬的声音，对着褚宜也阴阳怪气起来，“褚正强做饭热，阿姨做饭就不热了是吧，那干脆给厨房单独安个空调算了。”
褚宜一听就知道，行，别惹亲妈了，估计今天气儿不顺。
她不说话，刘海莉一张刀子嘴却停不下来：“褚正强出去可得好好跟人炫耀炫耀，自己女儿多心疼他。别人家孩子学历高、工作好，可不如他的贴心小棉袄。”
褚宜没理她的冷嘲，溜进厨房跟老褚咬耳朵：“咋了，吃枪药啦？”
“别理她，”老褚颠了颠锅，边说边一铲子下去装盘，“今天去跟几个老同学聚会，不知道聊了啥，回来就这样了，你别招你妈。”
“我招她干啥，不想活了？”褚宜吐了吐舌头。
褚宜和老褚都不想惹事，饭菜上桌吃得悄无声息。然而刘海莉对这样的气氛并不感到满意。
“一个两个嘴都锯了？平时话不是挺多？”刘女士板着脸，那没话也得找点儿出来寒暄。
褚正强和闺女交换了眼神，清了清嗓子，先开了口：“荟园的小晋跟我说，你那个学生今天去面试了。”
果然！褚宜吃了颗定心丸。当时她给李雾山的名片，就是这位小晋经理的。
荟园是褚家的餐饮产业里比较高端的一家私房菜，他们自己家亲戚朋友聚餐也喜欢去那里，客人不多，活儿轻松，但相应的招服务员的要求也比较高。
褚宜之前找老褚说要帮一个学生找个周末的兼职，具体的老褚也没细问，给了她张名片，跟经理打过招呼就丢到脑后了，也是刚想起来这个事儿，当个话头在餐桌里抛了出来。
刘海莉却很警觉：“什么学生？去荟园面试？”
“啊，褚宜的一个学生在找兼职，给他介绍到荟园去当服务员。”老褚解释道。
刘海莉却眉头一皱：“学生啊……你实习倒还挺上心。”
刘海莉当然不是真的夸她工作认真，褚宜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汤，选择不发表意见。
“下周就答辩了吧，之后你是什么打算？”刘海莉不满褚宜一副鸵鸟的样子，非要问出个话。
“先干着，再说吧。”褚宜小声说。
“吃饭呢，先别说这个”老褚想打岔，却被刘海莉冒着火的声音无情压制：“什么叫‘先干着，再说’，褚宜你的人生就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是吗？”
褚宜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从汤碗里抬起头，有些恳求似的说：“妈，先吃饭行吗？”
“咣”地一声，是刘海莉把碗重重敲在桌面的声音。
“行，你心里最好有数。”
话音刚落，褚宜就看着自己亲妈没吃几口饭就撂了筷子，下了桌。
褚宜面不改色地给老褚夹了一筷子青菜：“这个菜炒的蛮好吃的。”
褚正强叹了口气，劝女儿：“你妈今天心情不好，说话有点上纲上线，你别生气。”
褚宜垂着眼睛，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菜，嘴里包着东西呜呜咽咽地说：“我不生气，这么多好吃的呢，有什么好生气的。”
劝完女儿，老褚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无奈地取了个干净的碗，每样夹了点儿，端着上楼哄老婆去了。
老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褚宜这才呼出一口气，放下筷子，无力地靠倒在椅背上。好不容易三个人一起在家吃饭，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无声地叹气，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震动。褚宜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李雾山发来的消息。
【今天我去面试那家餐厅了，经理说明天就可以去上班。】
【谢谢。还有，祝答辩顺利。】
第33章 一次告白
褚宜很快就从他爸那里得知了刘海莉突然生气的原因。
褚宜给李雾山兄弟俩辅导功课的时候，刘海莉女士正跟她的小姐妹一起瑜伽。也不知道是哪位阿姨抛出的话题，他家儿子刚拿到牛津的 offer，顿时迎来歆羡声一片，刘女士因此提前体会到了褚宜还没有感受到的同龄人压力。
有人儿子去名校，有人女儿进大厂，有人孩子恋爱稳定国庆就要办婚礼，刘海莉一辈子好强，事业家庭从不肯屈居人下，浮沉半生到了拼孩子的时候，一看自己闺女是个四不像。
这很没道理，褚宜想，我好冤！
为了不惹刘女士的眼，过了周末褚宜赶紧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她的学校就在余城，离家不远，大学四年也只有一半的时间住宿舍，但跟室友同学都相处得不错。一个寝室四个姑娘，加上褚宜，三个都考研，只有一个女孩子考上了。褚宜进了一中实习，其余姐妹有的找工作有的准备考公，这几个月宿舍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住。
搭乘父爱牌顺风车到达学校，褚宜背着包跟爸爸拥抱告别，被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的闲话，挥着手说：“哎呀，答辩完就回去了。”
褚正强把车掉头要走了，又从驾驶座上探出脑袋唠叨：“好好吃饭，别饥一餐饱一顿！”
这句话也被褚宜用微信发给了李雾山。
【好好吃饭，别饥一餐饱一顿】
随后她拍了张学校食堂大门的照片，点击发送。
李雾山看到消息和照片的时候的确在吃饭。他蹲在天台阴影覆盖着的地方，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吃了一半的面包顿时不香了。食堂这个时间点儿基本都被扫荡一空，李雾山只能无奈地蹲着，给自己的面包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晚上去食堂吃吧，下次我请你吃余大食堂。】
余城大学光食堂有五个，天南地北的菜系、物美价廉的价格，经常被人调侃为养猪大学——入学小白菜地里黄，毕业小猪崽大丰收。
李雾山还没回复，褚宜另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
【加油考到余大来，做我学弟啊~】
李雾山看着这行文字，摸着下巴想，从师生关系变成学姐学弟吗？听起来倒是不错。
照常早操、上课、吃饭、自习，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偏偏李雾山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下午上完英语课，秦猛突然趴在桌子上哀嚎：“汪老师好凶，好想我们小宜！”
李雾山的眼皮在听到这声“小宜”时狠狠跳了跳。
林菁菁发出“秦猛特供版”冷笑：“哼，自己作业没做完被汪老师点名还好意思说，简直给我们三班丢脸。”
“还‘小宜’呢，你恶不恶心？”
秦猛不乐意了，拧着脖子说：“你说褚老师恶心？”
“我哪里说褚老师，我说你恶心！”林菁菁还击。
“我叫个‘小宜’就恶心？林菁菁你是不是看什么都恶心啊，我就叫了怎么着，小宜小宜小宜小宜……”
林菁菁被他这一副无赖的样子气得脸通红：“你在我们面前叫有什么用？你当着褚老师的面叫啊！”
“当面叫怎么了？”秦猛粗着嗓子，“当面我也敢叫，人家名字两个字，一个‘褚’，一个‘宜’，有什么不能叫的！”
李雾山空出一边耳朵着他们打嘴炮，只觉得无聊。他定神，把手中胡乱涂写的笔盖上笔盖，突然发现，草稿纸上不知不觉出现了大大小小很多个“褚宜”。
“撕拉”一声。鲁蔓从旁边看过来，问正在撕草稿纸的李雾山：“怎么了？”
李雾山一手攥住撕下来的纸，本要揉成一团，想了一会儿，还是将带字的一面对折，叠了几下，扔进抽屉，掩饰般地回答：“没事，证明思路错了。”
鲁蔓满脑袋问号。刚刚是英语课，你证明什么数学题？
她静静地扭回头，手悄悄地摸进自己的书桌抽屉，指间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盒子，才放心地收回手。
一中不搞补课，周末正常双休，但很多学生周末其实也不休息，各种补习班安排得满满当当，放假跟在校上课的作息时间没太大差别。但周末依然像一个挂在学生眼前一尺的梦幻包装的糖果，吃起来不一定多美味，但就是让人垂涎欲滴。周一到周五的煎熬都会在得到糖果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一锅锅鱼汤都熬成了诱人的奶白色，搅动一下依稀能看到鱼头们失去光彩的双眼，只有下课铃声可以拯救一下，注入生机。
生机很快就来了，随着本周最后一道校园广播铃声的响起，锅里的鱼点亮双眼，蓄势待发，准备越狱！
李雾山在这种活动中通常是作为领头鱼出现的，但今天他收拾得很慢，慢到像是有意等待教室里的人一个个走掉。
“鲁蔓，一起去吃东西吗？”于莺等几个女孩聚在一起，商量着去校门口吃刚出锅的麻辣烫。
鲁蔓将周末要做的作业塞进背包，回绝道：“我不去了。”
其他人也不勉强，一个个挽着胳膊离开了教室，只余一串年轻的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教室。
人散得很快，李雾山和鲁蔓一前一后，下楼梯，绕过教学楼，走到高一教学楼附近一片少有人来的空地，停下了脚步。
下午的时候，李雾山收到一张鲁蔓递过来的纸条，让他放学的时候稍等一下，跟她去一个地方，有话要说。李雾山以为是薛强贼心不死又来骚扰鲁蔓，当即点头答应，放学之后跟着她走到了这里。
“怎么了？是不是疯狗他又……”
“不是，”鲁蔓看着李雾山严肃的表情，很快打断了他的猜想，“我要跟你说的……是其他事情。”
李雾山一愣，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既然不是被小混混骚扰，说明不是很严重的事。
“我……”鲁蔓嗫嚅了半天，还没开口。
李雾山没有催她，当个树墩子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鲁蔓脸上的红晕越来越鲜艳，嘴唇开开合合，还是没发出声音。她索性也不说了，卸下双肩背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个东西，直直地递到李雾山面前。
夜幕降临，附近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发出穿透力薄弱的白光。就着月光和路灯的光线，李雾山勉强辨认出鲁蔓手上的东西是一盒巧克力。
鲁蔓低着下巴等待了半天，发现李雾山没有接过去的意向，只好小声地说：“给……给你的。”
这回李雾山接了过去，打量着这个心形的金属盒子，等待鲁蔓继续往下说。
鲁蔓胸口起伏了两下，咬着嘴唇抬头看李雾山：“这是送给你的，里面有一封信，你……你回去可以看看。”
“什么信？”李雾山疑惑地问。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手指尴尬地摩挲着冰凉的盒子表面。
鲁蔓脸涨得像个熟透得快掉下来的柿子，蚊子般的声音说：“之前的事，我……我一直很想感谢你，我那时候……太害怕了，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顿了顿，又说：“我觉得你和其他男生都不一样。随便表面上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很冷漠，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善良，也很体贴的人。”
李雾山听着鲁蔓说话，不自觉地也跟着有点紧张，手在盒子上磨得更快了。
“我想告诉你，”鲁蔓鼓起全身的勇气说，“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
李雾山脑子像是被一团混沌裹住，过了好几秒才消化掉鲁蔓说的话。
他这是……被告白了？
李雾山垂下眼看着鲁蔓漆黑的短发，一时间除了错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不是没有被告白过，也知道自己脸蛋长得不差，小学初中都有给他塞零食的女同学，休学打工那年甚至还有工厂里的女工频频向他示好。但他总是回绝得很果断，从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幻想。
按理来说，他应该和之前一样，利落地将手上的巧克力还给她，然后告诉她自己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最后转身离开，脚步要无情一些。
但这次……很奇怪地，李雾山很不愿意去伤害眼前的女孩。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她也有相同的感情，而是，他觉得，他和鲁蔓有一些相似。
他能理解鲁蔓的感情，鲁蔓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和她震颤的眼睛下等待宣判的不安。
他想，至少自己不应该用宣判的姿态去对待鲁蔓。
李雾山的手掀开了心形的盒子，将那封折叠整齐的信取了出来，还给鲁蔓。
“巧克力我收下了，信，我就不看了。”李雾山对鲁蔓笑了笑。
鲁蔓看着眼前粉色的信纸，呆呆的接了过来。
“谢谢你一直帮我辅导英语，也谢谢你对我的认可吧，”李雾山说，“能和你当同桌，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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